最近她時常頭痛,肇因著都是同一個人:駱擎天。
這個人既不像她室友猜的奇醜無比,也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殘缺。
剛好相反,駱擎天是企業界第二代中,列名榜首的花花公子。
駱擎天的風流倜儻,只要會看報紙的無人不知。舉凡影視女紅星、名媛淑女或蕩婦,差不多都曾和他的名字一同上過娛樂版。
亦方生平最不屑的就是像駱擎天這種自命瀟灑、又風流不羈的男人。雖然他的英俊瀟灑有目共睹。
而由於他一舉一動老是眾人矚日的焦點,報紙、雜誌上縱然常有他的風流韻事和相片,他卻從不曾單獨接受過訪問。
換言之,駱擎天似乎情事不斷,曝光度已達最高點,可是他卻被稱為『最神秘的第二代」。
亦方卻對駱擎天的名氣或神秘都沒興趣。
她倒是開始好奇,他對她何以有這麼大的興趣?
『你該不會考慮整容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亦方一跳。
『許玉蘭!你鬼鬼祟祟的幹嘛?」
許玉蘭是實習醫生,奉亦方為偶像。
亦方在她這個年齡時,對行醫卻沒有她的熱切和充滿信心。
玉蘭喜歡親近亦方,因為亦方從不擺高姿態,玉蘭不管幾時有醫學上的問題,只要亦方有空,總是有問必答,知無不言。
亦方則喜歡五蘭的上進、認真、坦率。
『誰鬼鬼祟祟啦?」許玉蘭喊,『你自己三魂少了七魄,心不在焉的。」
亦方伸手到水龍頭底下,隨便搓洗一下。
『你剛才對著鏡子發什麼呆呀?」
『照鏡子就叫發呆嗎?」
『你那樣叫照鏡了?那你豈不是一個早上都在照鏡了?」
亦方拉出一張擦手紙。『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這副表情我看了一上午了。」
『什麼表情?」
『玩猜猜看是吧?行,我最會猾了。你爸爸又叫你這個星期回家相親,是吧?」
『唉,不是。」
『不是?那你應該高興,怎麼愁眉苦臉的,很失望似的。」
她們一起走出洗手間。
『不過,亦方,難怪你爸爸不樂,你放了他兩次鴿子耶。」
『可是我一次也沒同意。」
『他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嘛,你媽媽去世得早,他大概擔心他不做主把你嫁了,你萬一打算陪他一輩子不出嫁,可怎麼辦?」
亦方又歎氣。『這件婚事,是我媽還在的時候就定下的。」
『啊?不會吧?」許玉蘭張大眼睛。『你好像說過你媽去世時,你才三歲還是四歲,不是嗎?」
『三歲。」亦方心煩地說,『但是我和這個人算是『指腹為婚」。」
『算是?什麼叫算是?」
『那時我還在我媽肚了裡,他已經出生了。」停一下,亦方補充道:『他好像大我三歲。」
『不──會──吧!」許玉蘭不相信地拉長音調。『拜託,現在什麼時代啦!」
『太荒謬了!」一個男人聲音加入。
他就站在亦方面前。那個鬼。
她吃驚地頓住腳步。
同時,擴音器喊著:『外科言亦方醫生,外科言亦方醫生,請立刻到急診室。」
『哎呀!」許玉蘭也喊,『我去洗手間找你,就是要告訴你急診室有人找你。快快快!
他頭上受了傷,可是不讓別人替他縫針,作指定要你不可。」
那個鬼忽然又不見了。
『你有沒有看見──」亦方一面和許玉蘭跑向急診室,一面回頭張望,一面問。
『有哇,當然看見了。我先跟你說喲,你要是對他沒有興趣,拜託拜託,千萬把他留給我。」
『你要他!」亦方駭然。『你有毛病啊?」
『你要是看不上他,你才有問題呢。」
到了急診室,亦方又被告知病人已轉送去外科,她的診療室。
許玉蘭要在急診室當班,不能跟過去,卻不忘再次叮嚀:『喂,記住啊,我先向你登記的。」
亦方啼笑皆非。有人需要就診,許玉蘭找到她,結果忘了告訴她,卻忘不了向她要一個鬼男人。
這鬼男人神出鬼沒,又不知到哪裡去了。
診療室的護士去吃午餐還未回來。由於還不到下午看診時間,亦方納悶誰做主將急診室的病人直接轉到她的門診診療室來。
病人既來了,又指名找她,雖然在她的休息時間,她斷無不理會之理。
裡面不見有人,不過她見到簾幕底下有一雙穿皮鞋的腳,無聊地晃著。
她先到洗手台前洗手。這是看診前的習慣。
她隨口聊天似地詢問:『你還好吧?」
『不好。」悶悶不樂的男性聲音回答她。
亦方微微一笑,把手伸到烘乾機底下。『我倒覺得你聽起來還不錯。你貴姓?」
『我的性不貴,人比較值錢。」
她的笑容擴大。『你很幽默。」
『我還有很多優點。」
『能開玩笑,表示你的傷應該不太嚴重。」
她戴上診療用的手套,走到桌旁看急診室有沒有把他的病歷送過來。
『那要看你指的是哪裡的傷。」
沒看到有從急診室轉來的病歷表。
『好吧,我們來看看──」她拉開簾幕,當場愣住。『是你!」
亦方轉身就走。
擎天輕而易舉抓住她。
『言醫生,你對病人都是這種態度嗎?還是對我特別親切?」
他的苛責溫柔得教她突然手足無措。
『請你放開,駱先生。」她盡可能表現嚴厲。
『沒問題,但要等你替我療傷之後。」
『你根本是來無理取鬧的。」
『在我讓人打破我的頭以後?相信我,我的腦袋非常珍貴。」
哦,她相信。
她轉向他。他的額頭確實有傷口,經初步處理過,止了血,但傷口是千真萬確的。
『怎麼不早說!」
亦方估計至少要縫四、五針,感到有些不安。
『放手,我得拿工具。」
他不太樂意地放了她,然後埋怨道:『你的口氣好像你要拿工具修車。」
亦方抿著嘴,不准自己笑。
『怎麼受的傷?」
『嘖,我不是說過了嗎?」
『撞玻璃?為什麼?」
『想知道能不能止頭痛。」
她咬咬唇。這人這麼會耍嘴皮,難怪女人對他趨之若鶩。
想到這點,她不用制止自已也笑不出來了。
『你不問我這招有沒有效?」
她才不想理他。她專心替他消毒和縫合傷口。
但,很難,因為她必須站在他雙腿之間,而他順勢摟著她的腰。
『你這樣我沒法工作。」她的呼吸忽然不太順暢。
『不會啦!」他愉快地說,『你的技術一流,我早聽說了。」
如果他以為他的魅力無邊,那就大錯特錯了!亦方決定絕不被他影響。
你做得到。她告訴自己。不要向他示弱。
她咬著牙工作。
『你的腰好纖細哦,亦方。」
他叫她名字的呢喃音調,使他差點拿不住針。
『哎呀!痛哪!」他喊,聲音卻像在笑。
他摟在她腰後的手則乘機收緊了些。
『活該。」她吸一口氣,既惱怒,又有說不出的不是不樂意。
『亦方,你為什麼討厭我?」
『我為什麼要討厭你?」
『我就是不明白,所以要你親口告訴我。」
『我已經告訴你了。」
真希望他傷口大些,她便可以延長這個時刻。然而她同時也慶幸他傷得不嚴重。
反正,他沒有讓她離開的打算,而且見她結束了,乾脆再把她拉近些,擁著她。
『你不喜歡我,所以沒必要討厭我?」
『恭喜你,你頭腦很清楚,可以走了。」她推他。
他擁緊她,日光炯炯。她以冷淡眼光相迎。
『為什麼?我需要知道。」
『為什麼我喜歡或討厭你這麼重要?」
『就說我自大好了。」
『自大不是你的專利吧?」
他挑挑眉。『這麼說,我們找到了一個共同點,好極了,這是好的開始。」
亦方好氣又好笑。『你不但自大,還很會自圓其說。」
『不,我很樂觀。你呢?亦方,你不是悲觀主義者吧?」
她承認或否認都不對,只能瞪著他。
『太好了,又一個共同點。我相信假以時日,我們會發現我們──。」
『駱先生,我不可能和你變成「我們」」。」
『哦?你怎能如此肯定?」
他懶洋洋的態度和語氣激惱了她。
『因為不會有「我們」。台北這麼多醫院,你選擇這兒,這麼多醫生,你非找我不可,又挑中午休息時間,都只為一個理由。」
『哦,是嗎?什麼理由?」
『理由很簡單,純粹因為你不甘心,因為你太習慣女人對你投懷送抱,而我這個還在娘胎裡就被「指定」屬於你的無名小卒,竟然一再不理會你,不把你當一回事,不肯嫁給你。
我相信你未必願意接受父母所做的這種安排,以你的身份、地位、名望,你要任何女人都唾手可得,你只是受不了這個平庸無奇的女人拒你於千里之外,於是你打定主意要討回面子。」她一古腦地把心裹想的都說了出來。
『嗯。」擎天注視她,考慮要對她誠實些。『你的分析很有意思,還有呢?」
深吸一口氣,亦方冷靜他說:『如果我的拒絕打擊了你的自尊,我無法為此對你說抱歉。我有選擇的權利,而我選──」
『你選擇不要我。」
她沒有要說得這麼直接,但是他說了出來,她卻難以言喻地有些難過。
為她自己難過。不管她承認與否,她此刻發覺,她不是真的不要他。不是他說的那樣。
擎天點一下頭。『你說得對,我的自尊的確受了傷。」他決定坦誠是上策。『不過,我可不可以修正你其他幾句話?」
她看他,等著。
『首先,你不是平庸無奇的女人,更不是無名小卒。其次,我說這話,不是在諂媚,以得到你的歡心。」
『即使是,諂媚未必有效。」亦方警告。
『我已經說了不是嘛。嘖,不要打斷我啦,你說聒的時候,我都沒有插嘴。」
她本來有些生氣,有些難過,現在教他弄得又想笑了。她抿著嘴,讓他繼續。
『其三,我第一次去找你的時候,確實有一半出於不甘心。嗯……」他頓住,思索正確用詞,『不對,應該說不明就裡。你以後會明白我是個很講理的人。好不好?」
亦方被問得莫名其妙。
『什麼好不好?」
『以後啊!」
她不要給他任何允諾,便不答腔。
『好不好嘛?你不答應,我不往下說囉。」
威脅她哩。她感到好笑。
『不說就算了。」她說。
擎天歎一口氣,『你真難纏耶,而且沒有同情心。」
『你很愛抱怨喔。我怎麼沒有同情心了?」
『我明明受了傷,你竟說得好像我故意花頭上弄個洞,好來這裡找你麻煩。」他-臉無辜。
『你可以找急診室其他醫生。」她指出。
他望住她。『我想見你。」
如果不是他雙手環擁著她,她想,自己不知道會不會因受驚過度而昏倒。
『我應該受寵若驚嗎?」依然維持冷靜,她問。
『當然囉。你說的,多少女人對我投懷送抱啊,我獨獨只想見你。」
她馬上臉色一變,接著猛地推開他,走到洗手台邊脫手套。
擎天暗暗咒罵自己。
然而由此證明,她若不容許他擁著他,他老早就使她自已脫身了。他心中又燃起一線希望。
擎天來到她身後。
『對不起,那是個不高明的玩笑。」他誠懇的道歉。
對著他的背仍然僵硬。
『你可以請回了,駱先生。不必回來拆線,傷口避免沾水,我會開些消炎藥給你──」
『亦方,」他握住她的肩將她轉向他。『我要再見你。」
她的心因為他的眼神和他的要求而震動。
她的表情、語調不變。『有必要嗎?」
『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她不說話。
『你不必喜歡我,可是我希望我們至少可以做朋友。」
『你會和你不喜歡的人做朋友嗎?」
擎天定定地看她半晌,在她肩上的手垂了下來。
『不會。」他笑,只是這次是苦笑。『看來我們的共同點不少呢。」
亦方到桌子後面坐下來開好處方,遞給他。
他接過放進口袋,朝她伸出手,她遲疑一會兒,站起來,和他輕輕一握,隨即收回來。
『唔,起碼我們溝通過,是嗎?」
亦方淡淡微笑。
『那麼……」想不到他駱擎天也有詞窮的時候。『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再……」
『在醫院裡最好不要說再見。」她說。
直到門在他身後合上,亦方跌坐回座椅,才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力氣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失去控制。
她一手撐頭靠在桌上,還沒喘過氣,又被驚駭得幾乎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那個人很喜歡你。」鬼又回來了。
『啊!」亦方驚叫一聲,瞪大眼睛。
『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你……」亦方用力吞,口口水。『你怎麼又回來了?」
『回來?回哪來?」方亦言在診療室裡走來走去,東看西看。『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亦方僵坐在椅子上,動也不敢動。
『誰?」
『嘖,駱擎天嘛。」
『關你什麼事?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本來要回家,可是……」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她說得飛快。
她送他回哪去呀!
亦方趕忙修正:『我是說,我找人替你超度。」
『我家呀,可遠了,而且我想那個家多半已經不在了;既然我來到了這兒……超度?」
『你已經……」亦方又吞嚥一口口水,『不在人世了,你不知道嗎?」
『哦,這事啊,我曉得了。對了,那天你和你那伙朋友鬼呀鬼的大喊大叫,真是很沒有禮貌,很侮辱人,別提還很嚇人的。」
嚇人?這還用得著他說嗎?但侮辱人……『說到這個,我想你們應該向我道個歉。」
『道歉?」
『就由你代表也行。」
他一本正經的等著,倒令亦方哭笑不得。
『你把我們嚇得魂飛魄散,卻要我向你道歉?」
『我才被你們嚇得魂不附體呢!」
他還振振有辭呢。
『所以你不是走了,只是……」亦方手在空中比畫,『暫時不見了?」
他聳聳肩。『這麼說也行。你幹嘛怕我呢?你是醫生,在醫院裡,像我這樣的人應該經常遇到嘛。」
像他這樣的『人」?要不是仍然緊張不安,她可能會笑出來。
『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的第一個。謝天謝地。」亦方在胸前畫個十字。
『你又侮辱我了!」他抗議。
『不要這麼敏感好不好?你變成……嗯,之前也曾經是人,見到鬼對你來說難道是家常便飯?」
『沒那麼家常,司空見慣就是了。」
亦方結舌。『什麼?」
『換個話題好不好?我還不很習慣我已經死了的事實。」他抑鬱地說。
『我更不喜歡我正和這個事實說話的事實,但我要知道,你到底為什麼跟著我?」
『你以為我願意、我喜歡嗎?我非跟著你不可。」
『為什麼?」她呻吟,繼而想到──『是因為你摔在地上,只有我看見你嗎?」
『我原來也不明白何以其他人都看不見我,現在我知道了。」
『那你告訴我呀,也許可以想個辦法讓你……嗯……」
『讓我怎樣?是讓你擺脫我吧?」他悶悶不樂地說。
她不禁有些過意不去。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如果能夠幫助你,讓你去你應該去的地方,總比你孤……」她乾咳一聲,委婉地說:『總比你漫無目的飄來蕩去得好。」
『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你沒說「孤魂野鬼」。」
擴音器這時又呼叫道:『外科言亦方醫生,外科言亦方醫生,請立刻到急診室。」
亦方起身往外走。
『你不要跟著我好不好?」見他尾隨在後,她央求。
『我說不定可以幫忙哩。」
『你?你幫什麼忙?」嚇人嗎?她本來想說。
『嘿,我也是個醫生哪!」他抗議。
『你不要跟著我就是幫大忙了。」
『不跟就不跟。」他老大不高興地咕噥。『我在這裡等你總行吧?」
『只要你不跟著我就好。」想想,她趕快問:『你確定除了我,別人都看不見你?」
『到日前為止是如此。」
『什麼?你……」
『好啦,有人來,我迴避,行了吧?」他又一臉嚴重受傷的模樣。
『我只是不希望這裡也變成急診室。」還要安慰他,真是。
『我明白了啦,你快去吧,別耽誤了病人。」
亦方打開門,許玉蘭舉著手正好要敲門。
『美男子走了嗎?」
『他等著你呢。」亦方朝身後努努嘴,急忙脫身。
許玉蘭伸頭張望。『哪有人啊!耍我。」
方亦言看著她的頭穿過他身體,嘀咕道:『說我嚇人,不曉得誰嚇誰。拿人家的身體這麼玩法: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許玉蘭剛走不久,駱擎天折返回來。
一眼見到方亦吉,他神色微變。
不過,他禮貌地頷首。『對不起,亦方……」
『她在忙,你待會兒再來吧。」
駱擎天猶豫片刻,然後覺得不必和他多言。
『請轉告她,請她打電話給我。這是我的名片。」
雖然認為亦方應該曉得如何與他聯絡,駱擎天還是在桌上留下他的名片。
『對了,你下次見到她,不要說你在這裡見過我。」駱擎天臨去前,方亦言對他說,『她不喜歡我在這被人看見。」
駱擎天狐疑地瞥視他。
過了好一會兒,方亦有才恍然『咦,他看得見我!」
※※※
『你出的好主意!打破我的頭,說什麼是去找她、接近她的好借口。現在好了,害我破了相,她依舊對我不理不睬。」
『你是找到她,也有了接近她的機會啦。」
『又如何?她完全目中無我。」擎天懊惱至極。『而且方亦言竟然在那裡,亦方對他顯然比對我客氣多了。」
『你沒有對她說姓方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忘了,等我想起來折回去,只有方亦言在裡面。哼,神秘兮兮,好像他是亦方的秘密情人。亦方和他必定關係匪淺。照這樣看來,即使我告訴她,我不認為她會相信我。」
『嗯,不要緊,我們會想出其他法子讓你再和她單獨見面。」
駱擎天懷疑地瞅她。『你幹嘛對這件事如此熱心?」
『我是你,你是我。我不幫你,難道去幫方亦言?」
『你一開始就說你是我前世的我……」
『你到現在還在懷疑。」
『不是懷疑,是……算了。」擎天揮一下手,『你始終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她猶豫了很久。
『如果我的前世是你,為什麼不能告訴我我以前是誰?你來找我,或說找你自己,總有原因吧?」
她背轉向他。
她實在是個美麗的女人,也因此,她初次出現時,他只是驚愕,未曾害怕。
擎天望著她優雅、纖細的身影,想著,假如她不是一縷幽魂,假如沒有亦方,他極可能會愛上她。
長長的沉默後,她終於幽幽開了口。
『我是自殺身亡。」
這比知道她是鬼還令擎天震驚。
『為了什麼?」他柔聲問。
『一個男人。」她驟然轉向他,而她的恨意扭曲了她美麗、沒有血色的臉龐。
『發生了什麼事?你若不願說,就不必回答。」
擎天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當他問到和她切身有關的問題便老是規避或消失,但這次她沒有。
『他不肯娶我,一走了之。我爹爹認為是我的錯,因為我,令父母蒙羞,使家族受辱,家法處罰之後,又將我軟禁。這件事傳遍街坊鄰居,閒言閒語,有多麼不堪,一言難盡。」
她輕輕哽咽。
『於是你選擇犧牲生命。」擎天慨歎,『為了一個不負責的男人,值得嗎?」
『我當時只覺得再也無法面對雙親,無法見人,生不如死,沒有選擇餘地。」
她開始俯首抽泣。擎天卻無法碰觸她,給予她任何撫慰,僅能靠近她,對她溫柔低語。
『別哭了,往事已矣。你傻事巳經做了,追悔也來不及了。」
『不,我不甘心。」
『唉,你不甘心又能如何?」
『我要知道,我一定要知道,他為什麼不要我!」
擎天無語。
他也想知道,亦方為什麼不要他?
這麼一想,他忽地褔至心靈。
『因此你要幫我和亦方?」
『我幫你,等於幫我。」她說。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陸,陸宛如。但是你絕對不要在言亦方面前提到我,特別是有方亦言在的時候。」
『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以後你會明白。」
其實他不可能向亦方提到她,擎天想。
對亦方說他身邊有個女鬼,而且是他的前世?
那,別說今生,下輩子他也別想她會理他。她肯定把他當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