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老人家,拄著鐵拐,眉目依稀有著江湖塵味,體態比她還圓潤可親,可以想見這三十年來的百姓生活,讓他過得十分安心無憂。
她與延壽一進書房,正好聽見這名老者道:
「老夫不在江湖多年,但也聽說過公孫小姐的事,今日有緣目睹小姐芳容,也算是老夫運氣……」笑著往門口看來,一怔,目光在她倆臉上來回游移。「早……敢問,哪位是公孫小姐?」
傅棋跟傅玉同時背過身咳了咳,公孫顯眉頭微地一攏,神色自然道:
「山風,妳過來。」
山風慢吞吞來到他身旁。那名老者還在盯著她直看,讓她尷尬不已。
「這是內人山風。」公孫顯狀似隨意的介紹,指著蒙面的延壽又道:「這位姑娘才是公孫要白。」
「原來公孫先生已成婚了,老夫還以為有兩位要白小姐呢。」魏林哈哈笑道。
山風聽見傅玉又掩嘴咳一聲,更加發窘,不由得偷偷狠瞪傅玉一眼。
傅玉朝她扮個鬼臉,那表情像在說:魏林人老眼花,竟把妳誤認成公孫要白!
真是過份,她記得上一代數字公子個個溫和有禮,令人如沐春風,哪像這一代,連遮掩一下情緒也不肯!
她眼角瞄到傅棋,本以為他也在忍笑,哪知他正打量她,眼神古古怪怪的。
眾人重新落坐,公孫顯清冷的聲音響起:
「魏老爺,我也不瞞你。公孫要白失蹤時,我年僅十歲,對她印象並不深,現在這真假之分,恐怕還是要等三公子跟春香親自驗證了才算數。」
傅玉低聲叫:「公孫先生,要白小姐在場呢!」這樣豈不是會傷人家心嗎?
延壽微微一笑,道:「真金不怕火煉,要白是不介意的。何況,我此次重返中原,也沒有要貪圖雲家莊什麼,只是拜訪故人而已。」
傅玉噫了一聲,道:「雲家莊算是要白小姐的家,怎麼不留下呢?」
「我十多年來長居海外,早已習慣那樣的生活,再者……」她苦笑:「我十二歲那年發生過什麼事,在座各位是清楚的,如今血鷹未除,實在難保我的安危。」
山風低頭默默吃著她的棗兒糕,再翻翻籃子裡各式小糕點都有。嗯,交錯吃好了,她剛才沒聽見血鷹,沒聽見沒聽見,沒什麼好怕的……
桌上輕微的聲響引起她的注意。她抬眸平視桌面,有人正拎著茶壺倒水,那位子應是傅棋,他就坐在延壽身側,茶水果然移到延壽麵前,接著,細白的玉手伸出,將那杯茶水改挪到她的面前。
山風暗詫,抬頭看向身側的女子。延壽朝她笑了笑,她的臉又不爭氣的紅了。
魏老爺一句話拋了過來。他道:
「這麼說,公孫小姐果然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嘍?」雙目微亮。
延壽聞言,美目透著苦惱道:
「這得看魏老爺的過目不忘是指什麼了。江湖傳言誇大,若要強記幾頁書文,要白是做得到的,但江湖傳我一見招式,即能默寫口訣,這就真是無稽之談了。」
「老夫也認為如此,可惜血鷹誤信江湖傳言,這才連累了小姐。」瞄一眼公孫顯,魏老爺起身作揖道:「還望公孫先生成全,保全魏府一家老小。」
公孫顯跟著起身,抱拳道:「公孫盡力便是。」
「顯兒,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延壽好奇問道。一個個望去,除了山風悶不吭聲的吃東西外,人人都神神秘秘的。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誰說大不了?」傅棋難得與公孫顯起衝突。他語氣不悅道:「要保住魏府一家老小,有許多方法,何必連累要白小姐?」
公孫顯定定地注視他,黑眸內完全讀不出任何情緒來。傅棋咬咬牙,終於閉嘴憤而坐下。
公孫顯跳過坐在他旁側的山風,視線落在公孫要白,平靜道:
「今年年初,朝廷命官遭毒殺,屍身上繪著紅色的老鷹,這已經是第十個慘遭血鷹暗殺的朝廷命官。這名朝廷命官姓齊,與魏老爺交好……」
「今日之事,請在場諸位切莫外傳。」魏老爺急聲說道,等到眾人一一點頭,他才鬆口氣。
公孫顯再道:
「齊大人與魏老爺交好,這事鮮有人知,才能在一時間保住魏家老小。我也不遮自家醜,雲家莊雖能掌握江湖大小消息,但恐怕遠不及血鷹,也許,正在當下,早有人潛伏在魏老府裡。」他接過傅玉遞來的黑玉扁盒,盒子中有一鎖孔,又道:「他們為的恐怕是盒裡的名單。」
名單?山風終於抬起圓臉,詫異地瞪著那黑色的扁盒。
「齊大人在臨死前半年,托人秘密送來這扁盒,並在書信上提及他若出事,這盒內之物就是殺他之人。在他死前幾個月,府裡曾數次遭竊,料想正是血鷹圖謀此物。現在魏老爺乃一介平民,此物絕不能久留府裡,這才連夜請我過來密商。」
「是是是,」魏老爺插嘴道:「這盒子沒有鑰匙,我連開都沒有開過,裡頭不論是什麼東西,老夫從未看過,這點公孫先生自是清楚。」瞧見眾人看他的異樣眼神,他撇開目光當作不知。
「顯兒,你要我做什麼?」延壽小心翼翼地問。
公孫顯沉默一會兒,不看向山風,專注地望著延壽道:
「我要妳,將盒子裡的東西記得清清楚楚,一個字也不能遺漏,回莊裡之後,再行默抄。」
「我不明白,盒子帶著走就好了啊。何必讓公孫小姐惹禍上身?」傅玉忍不住插嘴。
「盒子是一定要帶走的。到時放出風聲就說這盒子在我身上,但盒內之物定要銷毀。」
「為什麼?」傅玉不解。
「如果此物真是血鷹名單,你道有多少有心人要搶它?仇人也罷,血鷹也好,只怕人人都想搶到它,到時名單一搬上檯面,必掀江湖大亂,朝廷師出有名,你說,武林中人最後的下場會是什麼?」
傅玉一怔。
傅棋接口:「我總覺得不妥。或者,秘密將盒子送回雲家莊,也是個方法。」
「不,不成!」魏老爺道:「我找公孫先生來,正是盼他能在世人眼下帶盒子離去。只要傳出風聲,說這盒子打不開,沒人得知內容,公孫先生帶回雲家莊去解鎖,從此與魏家毫無關係!」
傅棋瞪他一眼,罵道:「你魏府的人命是人命,咱們就不是人命麼?」
公孫顯道:「也不必帶回雲家莊。過幾日,平寧城有一場平寧大會,以盟主為首,在聞人莊舉辦,到時武林人士必會到場,咱們明的把盒子帶給盟主,私下再請要白默寫交給盟主,雲家莊可省了麻煩。」公孫顯看著延壽道:「妳可要試試?」
「公孫先生!」傅棋抗議。「如果要白小姐背了名單,那等於是增加她的危險,你這分明是逼要白姑娘上絕路。」
「不必等三公子跟春香驗證,公孫要白是真是假,現在即能驗實。」公孫顯話一出口,傅棋便閉上嘴了。
延壽終於勉強笑了笑,低聲道:「如果能揪出當年害我之人,我當然願意。」
「那好。老七,開鎖。」公孫顯注意到山風驚詫的表情,道:「數字公子各有長才,傅棋的長才是開鎖,這是他的天份,也可以說是天下沒有他開不了的鎖。」
傅玉點點頭,隨口道:
「要真有傅棋開不了的鎖,那鐵定是他徇私。」遭來傅棋狠狠一瞪。
傅棋專注在開鎖上,魏老爺暗吁口氣,瞧見山風還在吃,不由得笑道:
「夫人胃口真好,這棗泥糕打哪買的,瞧妳吃得起勁,可否分老夫一塊?」
「這……」食籃只剩幾塊,延壽那裡還有一籃,只是不知夠不夠撐她回房?
公孫顯面不改色地說:「這種小玩意,女人家貪愛,不合魏老爺的口味。」
魏老爺也沒生氣,看看山風,忽道:
「夫人是不是生病了?」
山風一頓。
傅棋跟傅玉聞言,好奇地回頭看著她。
「哪來的病?」公孫顯不經心道:「就是貪嘴了點。」
「老夫指的就是這事啊,夫人可不是得了暴食吧?」
山風圓臉微紅,嘴角勉強掀了掀:「我只是貪嘴了點,跟暴食無關。這世上好吃的美食太多,若是一天漏了不吃,我總覺得遺憾呢。」
魏老爺點點頭。「能吃就是福,可惜夫人若是瘦了些,定是傾城佳人呢。」
「是魏老爺謬讚了。」山風滿面通紅,尷尬到底了。
「是不是美人都是小事,身體健康才重要。」公孫顯閒聊道。
「哈哈,這幾年老夫幾乎不涉江湖,但多少也聽說雲家莊有個少年英雄,想不到這個少年英雄年紀輕輕,擇妻竟不論美醜。想當年,老夫娶妻非得娶個大美人才甘心,可今天呢?她老了丑了,我也老了。」魏老爺看向延壽,再道:「如果老夫再小個三十歲,定想看看公孫小姐的相貌。」
「可惜魏老爺生不逢時,要白這面紗,不想在外頭取下,省得招惹麻煩。」延壽微微笑道。
她話才說完,就聽見「喀」的一聲,傅玉叫道:「打開了打開了!」
傅棋面色不豫地拿了過來,扁盒裡果然是一本薄薄的冊子。公孫顯取出後只翻了第一頁,立即合上。
「是名單嗎?」傅玉心跳加快。
公孫顯點頭,道:「去取筆硯來。除了公孫要白外,誰也不准看。」
傅棋瞠目,道:「為什麼……」
「想保命就不准看。」
傅棋臉色沉下,盯著公孫顯道:
「公孫先生,你這是懷疑我們會傳出去?還是懷疑在場的人裡有血鷹暗樁?」
「公孫並無此意。這是不是血鷹名單還有待確定,但你們敢說,你們看了後,走出這扇門,瞧見名單上的人,臉色不會古怪?不會一時脫口而出?」黑眸變得深沉冷厲。「血鷹雖然殺人,但也不會無故屠殺,即使在場真有血鷹的人也或者隔牆有耳,在看見你們未碰到這名單後,自然不會傷你們。」
傅玉吞了吞口水,一一掃過魏老爺、山風跟延壽,結巴道:
「公孫先生說得極是。但我想,應該沒有臥底的細作,隔牆有耳倒是有可能。」語畢,取過筆硯後攤在桌面後,拉著傅棋退離三步遠的距離外。
「有勞妳了。」公孫顯將薄冊遞給延壽。
山風看著那薄薄的冊子,突地伸手想搶過來,但公孫顯動作極快,手腕一翻,緊緊扣住她的皓腕,制住她任何可能的舉動,接著,薄冊落入了延壽的手裡。
從頭到尾,山風就在他的右側,不到半臂距離,只有延壽目睹她搶冊的一幕。
延壽看了公孫顯一眼,抿嘴笑道:
「你們這樣看著我,倒讓我緊張了。」語畢,慢慢翻開薄冊。
薄冊約有十來頁,她翻得速度較常人快上許多,但還不及一目十行的功夫,令在場的人深深覺得謠言的誇大。等她合上冊時,山風已經吃完一塊紅豆糕了。
公孫顯見她已默背完了,遂道:「請試默吧。」
「好啊,顯兒想我默第幾頁呢?」
傅棋脫口說道:「就第七頁好了。」
延壽一連默寫了好幾個名字才停下,吹乾墨跡。
「公孫先生,我可不怕血鷹找我麻煩,我來對!」傅棋衝動道。
公孫顯看著他,沉默地翻開第七頁,傅棋默記了幾個名字,與延壽剛寫的姓名相對半天,才道:「一字不差,連順序也一樣。」
公孫顯取出火折子,直接燒了延壽記下的人名,再一併燒掉薄冊,直到燒為灰燼,不留任何蛛絲馬跡後,才沉目掃過傅棋跟傅玉,嚴厲道:
「從現在開始,這盒子就在我身上,與魏家無關,懂嗎?」
傅棋二人點頭。
延壽的臉色有些發白,雙手也開始發抖。「我想,我先回房好了。」
「這是當然。傅玉,你送要白回去休息吧。」
傅玉領命,小心翼翼地護送出門。
「魏老爺,晚點公孫還有事請教,但最遲傍晚一定走。」
魏老爺苦笑:「就算公孫先生住上個二、三日,老夫也不敢多言……但你願意提早走,老夫感激不盡。」
「這也不算什麼。魏老爺如今不算江湖人,還願意將這扁盒交給雲家莊,實見魏老爺依舊如當年鐵拐魏林一樣,為正道行正義之事。」公孫顯淡笑道。
這句話為魏林留下十足面子,但兩人心知肚明,魏林選擇將它交給雲家莊,是看中雲家莊百年來不偏不倚,從不貪及江湖利益,如果交給其他江湖人,難保魏府一家平安。何況,寧願交給公孫顯而不交給春香公子傅臨春,一來是公孫顯功夫高超;二來是公孫顯血統並非完全正派,若要私下說項,成功的機會也大了些。
「傅棋,你去準備馬車,下午就守在那,不准外人接近。」
「等等,既然夫人愛吃點心,我吩咐廚房多做幾道,讓夫人在路上帶著吃吧。」魏老爺討好道。
「多謝魏老爺美意。」公孫顯婉拒:「車裡多的是內人愛吃的點心,再添下去,可就要浪費了。傅棋,還不快去?」
傅棋遲疑一下,點頭離去。
魏林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只有公孫顯的妻子,硬著頭皮道:
「公孫先生可會將此事記載下來?」
「魏老爺請放心,這事將收入汲古閣第二道門後,只允數字公子進入,不會有外人看見。」見魏老爺欲言又止,他又道:「但這畢竟涉及魏府一家老小安危,我不會讓公子在冊裡提及魏府隻字片語,也不行暗示之語。」
魏老爺聞言,大喜笑道:
「多謝公孫先生了,它日如有老夫幫忙的地方,但說無妨。」
公孫顯微地頜首,拉著山風要走出書房。
魏老爺又叫住他,道:
「公孫先生,你可會瞧不起魏某?」
山風一怔,抬眼瞄向公孫顯。他回頭看了魏老爺一眼,靜靜說道:
「魏老爺所作所為都是為一家大小,公孫自認如果遇上相同的事,定會先保自家親人,公孫又怎會瞧不起魏老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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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客房,山風便把門窗全打開,一回身正要問清楚,哪知他已半褪外衫坐在床緣,兩人四目交集,她圓臉泛紅,把視線調開。
嗯,她覺得窗外景色也不錯啊……
「山風,妳開窗做什麼?」
「唔,也沒有。」怕他著涼,她只好合上門窗,咕噥道:「小時候,五叔不是教過咱們,要防隔牆有耳的方法,就是把門窗打開,誰要進來院子一目瞭然。」
公孫顯凝視她一會兒,嘴角若隱若現的揚起。「我還記得。不過他忘了告訴妳,若是有人躲在屋頂偷聽,那該如何是好?」
這話是在取笑她,她還聽得出來。她恨恨瞪他一眼,惱聲道:
「我孩子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算你倒楣了。」
「山風,妳過來。」
她歎了口氣,輕聲道:「『妳過來』,這話我常聽,明明是我年紀長些,輩份也高些,但總要聽著你的話。」雖然在抱怨,還是走到他的面前。
他眉頭輕攏,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是妳相公,妳自然該聽我的。」頓了下。「以後別在外頭提什麼輩份的事了。」
她隨口應了聲。相公大如天,她當然知道,從她嫁了之後,她就發現,她的相公理所當然放棄了侄子之名,徹底實行相公權利,不像以前任她耍賴撒嬌。
她內心正腹誹著呢,突地感覺腰間被他的雙臂抱住,而後他微微施力,逼得她往前兩步,完全陷進他的懷裡。
她站得筆直,他抬眼看她,道:
「要讓人聽不見秘密,還有個方法,我教妳,妳彎下身來。」
她一時掩下住好奇,彎著身與他平視。
他的臉龐抹著倦意,但黑眸燃著高溫,輕輕壓下她後腦勺,在她耳畔輕聲道:
「山風,妳道咱們這樣說話,有人聽得見麼?」
她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他的聲量極輕,她沒有仔細聆聽是聽不清楚的,但他幾乎是咬著她耳朵說話,這又讓她懷疑他居心叵測。
「魏府不管誰給妳食物,都別碰。」
她心下一凜,聽出他言下慎重之意。
「我們在明敵在暗,魏府至今無事,不表示無人在暗處監視。如果真如我與春香所料,血鷹是朝廷某名高官飼養的組織,那麼絕對得高估對方勢力。」公孫顯發覺她渾身僵硬,淡聲道:「我說過,魏林想保住一家老小,這無可厚非,我要是遇見相同的事,首要便是保住我的妻小,多餘的事我顧不了,魏林得自求多福了。」
她垂下視線,低聲問道:「我都有些迷糊了,你到底安排了什麼?」
「我只安排一個誘餌,魏林之事跟妳的出現,在我意料之外。」他靜靜地說。
那就是,只有延壽才是他安排的。她跟鐵拐魏林都打壞他的計畫嗎?
「一開始,你就要延壽出現在江湖城,讓天下江湖人都知道她出現,是不?」
「我本意確實如此。哪知傅棋先一步找到她了……」語畢,他微有沉思。
「延壽她……真能過目不忘?」
「她確實過目不忘,但那是長年練來的,三刻鐘內不默下,她定忘掉五成,一日再不默下,她只能詳記一成。」
所以剛才延壽才找借口匆匆離去嗎?這對延壽來說太危險,沒有一定的交情或者愛慕,是無法付出這麼多的吧?山風默然不語。
「她身為誘餌,隨時有危險,妳別跟她太靠近,除非我不在場,妳才能跟她求助。我妻子的真正身份,除了三叔跟春香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妳也暫時別告訴她。」
這話聽起來真冷漠,當延壽是工具似的一樣利用,她聽了百味雜陳,不知該喜該憂,難道在他眼裡,真的只有她嗎?心口有點甜又有點酸澀。
「山風,現在咱們已經進了一大步,有名單又有公孫要白,也許下一刻就是妳的解藥,妳該感到高興才對。」
「嗯……」她輕輕應著。
他目光一厲,忽道:
「如果妳出島,是為了以身引血鷹,同歸於盡,那妳可以停止這個想法了。妳要敢破壞我的計畫,我絕不原諒妳。」聲音雖輕,卻是十足的警上口。
她心頭一跳,沒想到他竟然看穿她的心思。她只是想,拖了這麼多年,沒有結果,不如由她犧牲,反正她也不想撐了……難道她就這麼藏不住心事嗎?
「山風?」聲音更為嚴厲。
「真的……會有解藥嗎?」她囁嚅著,不敢看他。
「這是當然。」他斬釘截鐵道:「若沒有解藥,我何苦佈局這麼多年?」
她低低應了一聲,小小的希望在圓臉萌芽。「如果有解藥……如果有解藥……」那該多美好啊!她的未來可以繼續跟他交融在一塊,如果有解藥的話……
見她拾回一點信心了,他柔聲道:「想休息一會兒嗎?」
她搖搖頭,微笑道:「現在還不到中午呢,我不睏。」
「那好,我有些累了,妳別離開我。」他在她耳畔輕呵著氣。
「你快睡吧,我就坐在這兒,哪兒也不去,你不必擔心我。」她本要站直,後而發現他竟然開始吻著她的耳輪。
她面色淡酡。「顯兒,你不是要睡了嗎?」
「嗯。」
還是吻著她的耳朵。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耳畔的熱氣蔓延至側頸,她有點惱他老是趁其不備,於是輕輕俯前,用力咬了一口他的耳輪。
他顯然怔住了。過一會兒才讓她退離自己的懷抱。他瞅著她,摸著自己的左耳,年輕的臉龐抹上真心俊朗的笑意。
「妳咬得真狠,我當妳是想咬下我的耳朵洩恨。」
她滿面通紅,不敢抬頭了。
他又是微微一笑,拉過她空著的小胖手,這才躺下。「妳有事叫我一聲。」
「好。」她坐在床緣,舔舔唇道:「那個……你、你覺得延壽如何?」這話很殺風景,她知道。
本要閉目的公孫顯忽地一張,注視著她。
「我、我是說,延壽真是漂亮。我也是個姑娘家,一見她的眼兒,我也會臉紅心跳。」
公孫顯臉色一沉,冷聲道:「也不過是一雙招魂的媚珠子,妳臉紅心跳什麼?」語畢,閉目養神,不再搭理她。
有必要這麼氣嗎?她連話都還沒說完呢。她沉默一陣,也不敢亂動,就這樣發呆似的看著他的睡顏。
當然,還是要一口接著一口塞食物……嘴裡不知在吃什麼,毫無味道,能看看心愛的男人當佐料也是不錯。
心愛的男人啊……她偷偷傻笑,她很難得看著他入睡呢。往日他在島上時,怕她藥物服久無效傷身,都是點她睡穴作為一日結束。
她想半夜醒來看看他的睡顏都不成。
現在,她可以看個過癮,等將來……如果她不幸薄命,至少還有個美好回憶。
至於延壽對他的情意,就暫時讓她視若無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