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們兩個人都忘了,忘了現在行館裡還有莫廷恩這一號麻煩人物在。
房間的門一大早就被人給一腳踢開,來人不客氣地直闖入內室。
「外面好像有人進來了。」苗詠歡抗拒地推擠言劍辰的胸膛,想掙開他的懷抱和他的吻。
她不相信那麼大的聲響他沒聽到。
「不管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吻得更纏綿了。
直到藍色的紗帳被不禮貌地掀開,言劍辰才移開他的唇。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清冷的眼神望向站在床邊的莫廷恩。
他好像早就知道來的是誰。
「你知道是我?」
「為什麼不知道?這裡也只有你敢擅闖我的房間,不是你還會是誰?你還沒回答我,你來這裡做什麼?」
「來這裡做什麼?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們……你們……」莫廷恩氣得話都說不全了。「你們兩個人不僅同桌共食,甚至同床共眠!」
「你看到了,我們的關係就是這樣,還要我說得更清楚嗎?」言劍辰此舉無異在莫廷恩面前正式宣示,苗詠歡是他的人。
這個方法真是蠻橫霸道又無禮,而且也沒事先問過她的意見——嗯,可是她就是喜歡。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你竟會做出這種事來!」
「你親眼所見,眼見為憑,還需要我解釋些什麼嗎?或是,你還有什麼疑問?」言劍辰拉過床邊的外袍,為苗詠歡披上。
看到這溢於言語的溫柔,莫廷恩更是氣得全身直發抖,語無倫次的、反反覆覆的,只說著一句話:「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獨獨對永兒疼愛有加?為什麼是他,不是我?」氣得半死的莫廷恩早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性別。
初聽到這句話,苗詠歡的反應是想笑,莫廷恩表現得像是個抓奸在床的妒婦,一點也不像威風八面的御史中丞;細想之後,卻又覺得詭異得讓她不寒而慄。莫廷恩對言劍辰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感情,才會脫口說出這種話來?
「你有什麼立場問我這句話?」言劍辰拿莫廷恩昨天的質問反將他一軍。
「什麼立場?」
「是啊,你憑什麼來這裡詰問我?我曾給過你任何承諾?」
「沒有。」
「既然沒有,那就請你出去吧!還有,你擅闖進『我們』的房間是很不禮貌的,這次念你是初犯,我原諒你,以後沒事別來打擾我們。」
「誰說沒有!我……我……我憑的是和你多年的交情,憑我認識你在先。我們兩個在小時候就認識了,還有過同穿一條褲子的親密!而你和永兒相識還不到一個月,若論先來後到,現在和你在一起的人應該是我才對,為什麼是永兒?難道我還不如這個乳臭未乾的小男孩?」急怒攻心的莫廷恩已經完全喪失理智了。
「什麼乳臭未乾的小男孩?我可是——」她的話被言劍辰的大手給封住了。
「你可是什麼?你只不過眼睛大一點、比我白一點、嬌小惹人憐一點,總歸一句話,你只是長得漂亮而已!哪像我除了外表瀟灑外,頭腦聰明又有內涵,你憑什麼跟我比?有什麼資格來和我搶劍辰?」他將氣全出在苗詠歡身上。
「有沒有資格要由我來決定,除了她,誰都沒有資格。」言劍辰冷冷地說。
人在氣過頭時,那已經失控的腦袋瓜裡通常會想到一些在盛怒時沒發覺的事;莫廷恩就是這樣。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邪邪地笑了。
「你是故意的。」他指控言劍辰。
「什麼故意的?」
「故意做給我看的。」
「做給你看什麼?」言劍辰被他弄得一頭霧水。
「你為了想甩開我,故意和永兒演了這齣戲設計我,好讓我死了追求你的心?」
言劍辰還以為苗詠歡是女兒身的事被莫廷恩給看穿了,當然也懂他故意以這個方式宣告他的獨有,以防節外生枝,沒想到莫廷恩竟想到完全相反的方向。
「你也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勁兒?」
「嘿嘿,你再怎麼辯解都沒用,我才不上你的當,從小被你騙多了,你那點彫蟲小技哪瞞得過我?」
「喲,腦袋瓜還沒氣瘋嘛,竟然看得出來我是故意的!故意的又怎樣?」言劍辰的話別有所指。
「是不怎麼樣?既然知道你是故意氣我,我就放心了。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大人有大量,再原諒你一次好了,從明兒起我也搬到這來住。」
「不行!」
「為什麼不行?這張床大得睡下我們三個男人還綽綽有餘。」
「不行就是不行。」
「為什麼不行?給我個好理由,還有,別想輕易打發我。」
「給你個交代?好!,言劍辰扶著苗詠歡下了床,佔有性地摟著她的肩,在莫廷恩面前宣告:「我打算娶她為妻,你想天底下有哪一個做丈夫的會允許『妻子』和別的男人共睡一床?」
「……」
言劍辰輕鬆地說出他的決定,旁邊的兩個人卻沒辦法保持和他一樣的平常心。
兩聲驚叫後卻是短暫的沉默,兩人的腦子一時之間還無法完全消化這個震撼。
苗詠歡有一肚子問題要問的,沒想到卻被莫廷恩先發制人地搶去了先機。
「你!你!你竟然要娶一個『男人』為妻?」莫廷恩臉色死白,身子搖搖欲墜的,看來隨時都會昏倒的樣子。
「我們兩人皆未婚嫁,有什麼不可以的?」
「是啊。」苗詠歡在一旁幫腔。
雖然還不知道言劍辰說要娶她是因為一時興起,還是故意逗著莫廷恩玩兒,反正他話已經說出口,她是打定主意絕不讓他有反悔的機會,一輩子賴定他了。
「為什麼不是我?」
莫廷恩這話差點沒將言劍辰給嚇死。
「為什麼是你?」
「你想成親,那也行,只要告訴我一聲,我馬上用八人抬的花花大轎娶你進門。」莫廷恩真的瘋了。
「我喜歡的人又不是你。」
就這一句話將莫廷恩給將得死死的。
「兩個男人成親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他還不肯放棄。
「我什麼時候在乎起旁人的看法來了?」
「那……那不要男人,隨便找個姑娘也行!那個人稱江南第一大美女的燕翦雲,不是對你一見傾心嗎?聽說二十二歲仍然雲英未嫁,為的就是等你;還有江湖上號稱『千手觀音』的賽千雪,不也暗戀你很久了嗎?她的容貌雖然只有八十分,將就點也還算馬馬虎虎過得去;還有,吳將軍的女兒吳牡丹也不錯。」莫廷恩一口氣念出一長串暗戀言劍辰的花名單。
「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有什麼企圖?」言劍辰的眉全糾在一起,擔心地瞄了苗詠歡一眼。還好,她的臉上只有好奇,再也沒有其它。
「我是在提醒你,你的身邊有這麼多漂亮、會武功、家有權勢的姑娘等你,何必獨愛苗永這株『草』呢?」
「我不愛那些沒有靈魂的娃娃,那張嘴除了吃吃傻笑外,就是不停地說與吃,捺著性子陪她說了半天話也抓不到什麼重點,不然就是唯唯諾諾地直點頭,乏味極了。」
「你實在太挑剔了。」
老實說,莫廷恩對這點也深有同感,就因為找不到內外皆美的女孩子,他才會到二十六歲還沒娶妻。
「你不也是一樣?不!你比我還病態,不只挑剔女方的長相,連個性都有一長串條件,什麼要既漂亮又要個性溫順、懂事又不會強出頭、愛你但又不能有太強的佔有慾,還要能偶爾讓你出外風流、風流,天底下哪有這種女人?」
「我們正在談你,幹嘛扯到我身上來了?對了,你如果真喜歡苗永的話,一輩子將他帶在身邊就行了,犯不著舉行婚禮弄得天下人皆知。」
「我的主意已定,對了,大喜之日我不會忘了發帖子給你的。」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改變主意?唉!劍辰啊,劍辰!我說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這笑話是鬧定了,傳出去怎麼得了?你的一世英明就毀於一旦了。」
「名聲對我如浮雲,毀了也好,不毀也罷,我不在乎。」言劍辰大笑。
「不管我怎麼勸,你就是不聽,硬要一意孤行是不是?」莫廷恩也火了。「這樣也好!這一來,你這輩子休想甩開我了,我今天晚上就搬到你房間住。」說完,氣呼呼地走了。
言劍辰看著莫廷恩的背影歎了口氣,早知道他不是這麼好打發的,他要是瞭解什麼是知難而退,就不叫莫廷恩了。
※※※
「我看,你還是回復女裝吧!」
言劍辰坐在床沿將苗詠歡摟抱在懷中,冷涼的鼻子輕輕摩挲著她的粉頸,盡情汲取她身上的幽香。
「啊?」苗詠歡一臉的不解。「你前些日子不是才要我維持原樣,說換上女裝會有一大堆的麻煩嗎?現在為什麼又要我換回女裝?難道那些麻煩沒有了嗎?」
「你再不換回女裝,經過莫廷恩這麼一攪和後,我真變成一個只愛美少年的變態了!再者呢,莫廷恩說到做到,他絕對會搬來和我們一起睡的。」對於外面的流言,他不是一無所知的。
「怎麼可能?」
「和我同床是莫廷恩夢寐以求的事,在他親眼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後,更加深他的執念,他一旦執著某件事,相信沒有人能讓他改變心意的;而關於這點,我是沒什麼立場反駁他的,只要你還是『男人』。」
言劍辰對莫廷恩的分析是中肯的,不因為兩人間的觀念不同而極力貶抑他。多年來的相處,足夠讓他瞭解莫廷恩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也產生了獨屬於他們兩人的友情和相處方式,雖然莫廷恩在許多方面讓他非常不能苟同。
「我恢復女兒身後是不是不能再和你一起睡了?」她心下是惋惜的。
她早巳習慣他的擁抱、他的吻,一下子從她的生活中消失,她會惶惶然不知所措的。
言劍辰笑著吻下她的臉頰。
「當然不是。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未婚男女同睡一房在衛道人士看來自然是驚世駭俗,這裡的捕快衙役全是武夫粗人,平常大而化之慣了,我們在一起不會引起太多人的反彈,再說,你會在意這些蜚長流短嗎?」
「不會。」
她要是真在乎就不會離家出走,更不會任斷袖流言飄得滿天飛;她在乎的只是言劍辰而已。
「你要是自己獨睡一間房間,我才怕莫廷恩半夜摸到你房裡!還是將你放在我身邊安全一點。」他說的是誇張了點,但這情形也不無可能,尤其他的對手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莫廷恩,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事到如今,言劍辰也管不了他人的異樣眼光和自己的形象了,保護苗詠歡免受莫廷恩的襲擊才是最重要的事。
只要擺明了她是他的女人,相信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的。
不!除了一個人以外。
他已經有「戰鬥」的心理準備了。
「你剛剛說要娶我是認真的,還是說著玩兒的?」
「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為什麼?」
「你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卻和一個大男人——我,睡在同一張床上達數天之久,這等名節敗壞的女子傳出去有誰敢要?我再不娶你,你怕一輩子嫁不出去了。」
「臭美。」捶了他胸膛一拳,臉上是喜悅的笑。
「對了,你剛剛聽莫廷恩細數了那麼多對我傾心的女人,為什麼不生氣?」
言劍辰為了苗詠歡不亂吃飛醋而放下心,卻又為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份量而驚疑不定;難道他在她心裡竟渺小得引下起她的嫉妒?
她到底在不在乎他?想要她在乎,卻不要她有過多的佔有和嫉妒,心裡矛盾得很。
「你不提,我都忘了這件事了。」
在苗詠歡的心裡,知道那些姑娘們的故事,還不如言劍辰說要娶她為妻重要。
「謝謝你的好記性。」言劍辰沒好氣地說。早知道就不提了,讓她想起這件事後肯定沒完沒了。
「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她們對我而言,連過眼雲煙都不是。」
「面對那些絕世美女,你沒有一絲絲動心?」
「外表的絕美並不是吸引男人傾心的唯一因素。」他也只肯說這麼多了。
言劍辰因絕美的容貌不知平白遭受多少誤會,還曾想過自我毀容好一勞永逸,這些挫折造成他不重視外貌的個性;和莫廷恩的誇張相比,他可以說是患了美貌冷漠症。
苗詠歡是他喜歡的人,她只是「碰巧」長得漂亮而已。
「小器!多透露一些又會怎樣?」她是好奇多於嫉妒的。
其實她也明白,言劍辰要是真喜歡那些人之一,早已有了妻室,哪還輪得到她?她只是想逗逗他罷了!
愛看他氣急敗壞的模樣。
「總有一天我會被你的好奇心給害死。」
苗詠歡的好奇心像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人太過好奇常會在不自覺間為自己引來無謂的危險,她的好奇心雖不會大到危害自己的生命,但卻會招惹莫名的桃花;而他,太心疼她的感受,只好委屈自己受折磨了。
「你這話好像有點問題,為什麼你會被我的好奇心給害死?而不是害死我自己?」她不懂。
「別想了,再想下去你的小腦袋瓜會受不了的。」他輕啄她的粉頰。「還好,你沒輕易信了莫廷恩的挑撥離間,不然事情可就糟了。」
「因為我相信你啊,才不會輕信他的花言巧語,隨隨便便就著了他的道兒。」
這答案讓言劍辰開心極了,咧開的嘴都快將臉分成兩半了。
「今天我陪你上街去買衣服。」
「真的?」她的眼睛一亮。言劍辰陪她出去逛大街,這算是奢侈吧?
「你難道不想給莫廷恩一點顏色瞧瞧?他剛剛將你說得那麼不堪,你難道不生氣?」
「生氣是生氣,不過為什麼急在今天?」
「這件事愈快愈好,早早斷了莫廷恩的邪念。老實說,我也想看你換上女裝的俏模樣。」
※※※
在言劍辰的陪伴下,穿著一襲粉紅羅紗襦裙的苗詠歡,娉娉婷婷地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衣服是最簡單的一種樣式,沒有繁複的繡工和飾結擾亂人們的視線;不施脂粉的臉上有著不屬人間的清麗;發上也沒有多餘的飾品,只梳了個簡單的髻,用根梅花簪固定住而已,項練、戒指之類的首飾更是一個都沒有。
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一張絕美臉孔,不須任何陪襯就能彰顯她的美,珠寶在她身上倒顯得俗氣了。
所有的捕快全目瞪口呆地盯著苗詠歡,尤其是趙擎,那張嘴足足可以塞下兩個拳頭;他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敢相信言劍辰竟會做出這種事來。
「言大人。」趙擎嚇得忘了不能在言劍辰面前提官職的忌諱。「我們知道你喜歡苗永,可是也不需要特意將他打扮成女人來掩人耳目吧?」
「是啊,他現在還小,喉結還不明顯,換上女裝自是無可厚非,但等他年紀再大一些,喉結會長出來的,到時就算他穿上女裝也唬不了人的。」鄭師爺也開口了。
「更別提還有鬍渣子了。」
這話不知是誰冒出來的,一說完,大家為竄進腦海裡的畫面滿地找雞皮疙瘩。
所有人只有莫廷恩的表情最詭異,他也是呆呆地看著苗詠歡;不同的是,他只有一臉的扼腕,沒有不信。
「這……你們根本是弄擰了,我真的是女孩子。」苗詠歡不顧一切大叫。
和言劍辰遇到當今聖上的情形一樣,不論她如何費盡口舌還是沒人肯相信明擺在眼前的事實。
「你平常就是太野了,所以今天換回女裝才沒人肯信。」言劍辰在她耳邊悄悄地說。
「怎麼辦?」苗詠歡擔心地低聲問他。
她可不要學言劍辰在眾人面前袒胸露背,以明正身的作法。
「不要管他們了,這些人腦筋太直,一下子轉不過彎來,久了就好了。而且要娶你的人是我,我知道你是如假包換的女人就行了,我的手還清楚得記得抱著你的感覺,真格是軟玉溫香。」
「你!」苗詠歡整個臉蛋都羞紅了。
嗯!這男人,他竟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眾對她調情!她以為他是個再正經不過的人,沒想到在他正經的外表下竟也有顆不安分的心。
「而且,免得有人來跟我搶。」
言劍辰佔有性地收緊放在她腰側的手,因為他看到莫廷恩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了。
「好小子,來陰的。」莫廷恩咬牙切齒地望著言劍辰。
他的腦袋瓜輕輕一轉就明白他又被耍了,只是當時他一直認定苗詠歡是個男的,才沒有參透其中的禪機。
「誰叫你那麼笨,這可怨不了別人。」言劍辰得意地道。
「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對永兒的追求?未免太小看我了吧?」莫廷恩的聲音輕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
「你說什麼?」
莫廷恩才不理言劍辰,轉向苗詠歡,輕聲問她:「苗永——我想這不是你的本名吧?不介意告訴我該怎麼稱呼你?」
滿臉笑容的莫廷恩很容易讓人卸下對他的防備,而不自覺地掉入他的陷阱裡。
「我的本名是苗詠歡。」
「不介意我叫你歡歡吧?」
「不會。」苗詠歡說。
「會。」言劍辰說。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等言劍辰聽到她的回答後,狠狠地瞪了賊笑的莫廷恩一眼,像在恨他故意張好網等著單純的苗詠歡往下跳似的。
「歡歡都說她不在意了,你這『外人』在一旁窮嚷嚷什麼?」
「歡歡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言劍辰不甘示弱的。
「啊?」所有人大叫。
「言大人這萬萬不可!」趙擎冒死「死諫」。
這一來,「斷袖之說」不再只是流言,而是明擺的事實,他再神通廣大也壓不住了,怎麼辦?
「為什麼不行,我今生非她不娶。」挑著半邊眉看著苗詠歡,對她擠眉弄眼的。
他竟當眾對她調情呢!
是啊,早就決定非他不嫁的,只是聽他親口說出來,又是在這種眾目睽睽的場合,難免讓她紅了臉,躲在言劍辰懷中不敢見人。
「是嗎?誰決定的?古來婚約的成立,一來需有父母之命;二來要有媒妁之言,請問,你見過歡歡的父母了,已得到他們的應允?」
「沒有。」
「那這婚約就是你自己草率決定的嘍?」
「我做這決定並不草率。」言劍辰大吼,他大約可以猜到莫廷恩的目的了。
「反正,你既無媒灼之言,又無父母之命,你不能禁止別人追求歡歡。」
「你——」言劍辰幾乎氣結。
「這下,我們兩個是處在公平的競爭地位了。」他得意洋洋的。
※※※
「說到五龍令,還有一些插曲,你想不想知道?」一如往例,莫廷恩總會找些話題來引起她的注意。
「什麼插曲?」雖然明知這是莫廷恩的詭計,可是她還是無法抗拒。
任何有關言劍辰的事是她永遠抗拒不了的魅惑,履試不爽的。
也許是因為在眾人面前誇下海口表明要追求苗詠歡,莫廷恩自她回復女裝後竟一直纏著她不放,還真有那麼一點追求的味道。
他竟然一點也不介意她和言劍辰仍同床共枕的事。
苗詠歡好氣又好笑之餘,也不禁懷疑起這個男人的動機。他是真的心胸寬大到不介意追求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還是只是故意逗弄人?
她只知道言劍辰對這件事非常生氣!
生氣,卻也無計可施,唯一的應變之道就是要她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這種作法自然也引來了許多災難——莫廷恩也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尾大不掉,她和言劍辰都無法倖免於難。
「五龍令是聖上送言劍辰的謝禮,為的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莫廷恩說完悄悄挪近她身邊一寸。
「這我聽劍辰說過了。」苗詠歡笑著移開自己的身子,和他保持一臂之遠的距離。
莫廷恩嘴上說著故事,手也沒閒著,小動作不斷;和他在一起得隨時保持警戒才行,說不定一個不留神,就被他給欺負了去。
「他一定沒告訴你,當時的他年紀小小,武功卻折服皇上身邊的兩個帶刀護衛。圍攻皇上的一行人並不是普通的山賊,打劫只是他們的幌子而已,真正的目的是行刺皇上。」
「會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行刺皇上?」
「那些人是有二心的七王爺派來的刺客。七王爺想刺殺皇上後,再取而代之。事情一旦成功,所有人定會以為皇上微服出巡卻不幸被劫財的山賊所殺,緝兇也只會朝山賊這方面追查,根本不會有人將這件事和七王爺連在一起;這一來,七王爺不但可以將責任給推得一乾二淨,更可以輔佐幼主之名堂而皇之地入主廟堂,想不到吧?要不是劍辰剛好經過,恐伯七王爺的計畫真會得逞。」
「該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還是七王爺倒楣?」
「我想兩者都有吧!劍辰不只救了聖上一命,還無形中解決了一場叛亂,聖上回宮後馬上下旨賜死七王爺,更展開嚴厲的調查以清查其他共謀的黨羽。」
「這件事一定很轟動。」
「的確,這件事不只震怒皇上,還轟動整個皇城;和七王爺走得較近的人莫不人人自危,以求自保。這也難怪聖上念念不忘劍辰,他只要一提起這件事就會很感歎地說:『當初要不是劍辰救駕有功,大宋江山恐會山河變色了。』」
「是嗎?」苗詠歡覺得皇上念念不忘言劍辰應該還有其它原因吧?
莫廷恩對言劍辰的事是瞭若指掌,不!簡直是包打聽,而且他比三姑六婆還愛嚼舌根,可以連續說上三個時辰的話卻不喝一口水。
苗詠歡在見識他的功力後,除了佩服再也擠不出什麼話來了。
她真的服了他。
苗詠歡極愛聽莫廷恩講述言劍辰仗義行俠的故事。他不僅文采好,說起故事來更是高潮迭起、精采不斷,莫廷恩沒去當說書的真是可惜了。
「這些,我從不曾聽他說過。」
「劍辰是個不居功的人,他做事只問有沒有道理,只求問心無愧,從不要求回報,正義感又極強。就拿捉拿採花大盜這件事來說好了,它本就是官府的事,劍辰雖擁有五龍令,本質上仍是個江湖中人,不需要趟這渾水的。」
「是嗎?那他為什麼還會待在行館呢?」而且還得忍受莫廷恩不時的騷擾,這有點不合常理了。
「他只是不願見到許多姑娘因清白被毀,而遭世人護漫罵或是因此輕生。不可否認的,在捉拿淫賊這件事上,由劍辰主導比我調派人手要來得有效率得多;江湖人畢竟還是得由熟知江湖規矩的人對付。」
「第一次聽到你承認自己不如人,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我哪有承認我不如劍辰了?我的意思是我被繁瑣公事纏得脫不了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同時,無法同時兼顧不同的事情,才會讓劍辰有機會發揮他的才能。」莫廷恩的妄自尊大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又來了。」
「劍辰人是不錯,可惜比起我來還是差上那麼一點。」莫廷恩誇獎人外,還不忘自吹自擂一番。
「是,是。」經過多日來的相處,苗詠歡早將他的個性給摸透了,要是她下口是心非地隨意敷衍幾句,莫廷恩肯定糾纏個沒完。
「你們為什麼躲在這裡,讓我四處找不到人?」
「劍辰,事情都忙完了?」她問,極開心的,這表示他有空陪她了。
「大樹底下涼快嘛!」莫廷恩答。
「是嗎?」言劍辰的眼瞇了起來,他壓根不相信莫廷恩的推拖之詞。
「廷恩說在這裡才不會吵到你。」
「你什麼時候開始叫他廷恩了?」言劍辰的眉擰了起來。
那表示他在生氣了,她知道。
「我叫她歡歡,她不叫我廷恩不是顯得吃虧了嗎?」莫廷恩笑嘻嘻的。
莫廷恩自從知道苗詠歡是女兒身後,再也不拿她的性別大作文章,要求言劍辰給兩人同樣的對待;相對的,他黏在苗詠歡身邊的時間也多了。
苗詠歡從沒見過那麼閒的御史中丞,放著正經事不做,不但將所有的事全推給言劍辰傷腦筋,一有空就和她膩在一起,知道她愛聽言劍辰的事,淨找些不同的事跡說給她聽,這一來,她就乖乖地被牽著鼻子走了。
剛開始,苗詠歡還以為他放棄追求言劍辰,將目標轉到她身上來了,後來才發覺莫廷恩是另有目的,心裡正打著一箭雙鵰的如意算盤。
只要一看到她和莫廷恩在一起,不管言劍辰在做什麼,一定放下手邊的事十萬火急地趕了過來,和以前避之唯恐不及相比,態度實在是差太多了。
苗詠歡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只是莫廷恩的一顆棋子而已,一顆用來纏住言劍辰的棋子。
只要有她在,莫廷恩不需像以前一樣追著人到處跑,言劍辰就會自動自發地到他身邊來;追人和被人追的感覺前後相差何只十萬八千里。
他現在正充分地沉浸在被言劍辰「追求」的快感中。
※※※
「我沒告訴你劍辰師父的事吧?還有他武功的高強原因?」
「沒有!快點!快點告訴我。」她像只乖小狗般坐在他前面。
「劍辰的師父霍衍聖是武學的一代宗師,當年已經七十多歲了,早已退隱江湖,也不打算再收弟子。不過,在他看到年紀還小,卻天資聰穎的劍辰後竟高興得捨不得放手,破天荒地打算收他當關門弟子,沒想到這事卻引起軒然大波。」
「為什麼?」
苗詠歡聽得入神,一點也沒發覺莫廷恩已經坐到她身邊,還一寸一寸地縮短兩人間的距離,整個人幾乎捱著她了。
她早忘了要和莫廷恩保持距離的警戒了。
「他的大師兄莫不平當年已四十歲,他卻只有七歲,師兄弟年紀差太多了。」
「這有什麼關係嗎?。」
小手被莫廷恩給握住了。
「當然有關係嘍!想想,莫不平的兒子已經十一歲了,卻還得叫一個七歲的小孩子師叔,這怎麼可以?」
見她還是沒注意他的動作,莫廷恩心裡直偷笑,把握機會地轉而摟著她的腰,享受著那細柔的觸感。
太過沉浸於故事中的苗詠歡還是沒發覺。
「有什麼關係?要收劍辰為徒的是他師父,又不是他師兄。」
「是啊,劍辰的大師兄花了二十年學成的功夫,他在短短的十年間就練成了,下山後,果然不負眾望地成為頂尖高手,江湖上能贏過他的不超過五個人。」
莫廷恩邊說邊觀察她,見她仍是專注,邪邪地笑了。
如狼般的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貼上她的臉頰,結結實實的一個吻。
此舉剛好被來找他們的言劍辰給逮著正著。
「我可是什麼都沒做。」莫廷恩雙手高舉看著臉色鐵灰的言劍辰,急忙撇清。
他肯慇勤地陪著苗詠歡、說故事給她聽,為的就是鬆懈她對他的戒心,這些日子的等待與布線果然值得。
「我全看見了。」冷冽的口氣像把淬著砒霜的利刃。
「他……他……他……」直抿著淚的苗詠歡一手指著莫廷恩,一手撫著自己的臉頰——那被莫廷恩侵犯的地方。
又要哭又要為自己辯解,一口氣差點回不過來。
「不哭,不哭,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是那該死、殺千刀的錯!」他摟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他,冷傲如言劍辰,什麼時候開始懂得哄人了?
再一次的,莫廷恩又傻了眼。
「好啦,只不過一個吻,犯得著那麼大驚小怪的?又不是吻在唇上,放心,死不了人的。」
「死得了的!」言劍辰冷冷地接口。
怒火狂熾的他本想衝上前去給莫廷恩一點教訓的,沒想到苗詠歡哭得卻像最貴重的東西被搶走似的難過,忙著安撫她情緒的他,反倒不好意思當場發作了。
別以為莫廷恩在這一局上終於佔上了便宜。
第二天,他就頂著兩個熊貓眼出現在苗詠歡面前。
「你的眼睛?」
「死不了的。」言劍辰替莫廷恩回了話。
「對一個『將大半時間都消磨在床上』的男人而言,你倒是挺孔武有力的。」
聽到這別有所指的暗示後,苗詠歡的臉蛋兒像煮過的蟹一樣,整個紅熟。
「對一個整天追著女人跑的男人而言,你的身體倒是挺虛弱的。」
言劍辰不甘示弱地頂回了去。他就是不想事事與莫廷恩計較個沒完,才會在口頭上吃虧,不過,他發誓再也不讓莫廷恩在他身上討任何便宜。
「歡歡,我昨天的故事還沒說完,你要不要聽?」
死性不改的莫廷恩,不理臉上還痛著的傷,拼老命似的誘惑她。
「總有一天,你會死在花叢下!」言劍辰忿忿地說。
「你沒聽過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對我來說,還真是死得其所、死的好、死的妙啊!怎樣?歡歡?」
「這——」她遲疑地看著言劍辰。
經過昨天的事件後,她對莫廷恩是有些抗拒的。
不理莫廷恩的鬼扯,言劍辰淡淡地對她說,「歡歡,經過我和莫廷恩昨天的『溝通』後,相信他不會再對你毛手毛腳的了。」
話雖這麼說,還是不打算讓他們有太多時間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