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隻美麗,而且有著愛玩、好奇個性的雪貂。
她每天花許多時間跟它玩,很顯然的,它也喜歡她的陪伴,但是絕大多時,它喜歡到處探險,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已,再回來舒服的接受她的服侍。
她本來很討厭它的,畢竟是它害她背了一個大黑鍋。
而且它又是程默的寵物,她當然恨屋及烏的恨上了。
但是相處下來,她實在沒辦法討厭親近人又會撒嬌的出家人。
而她更加無法討厭它的一點是,它實在是太有品味了,居然知道她的手工糕餅美味,會一偷再偷。
它對她這麼捧場,她哪裡好意思討厭它呢?
在下人的休息房裡,方巧兒輕快的走進來,環顧了一下,發現大家都在聊天休息,唯獨趙立冬背對著大家,雙手不斷的動著,不知道在忙什麼。
「鼕鼕?你在幹麼呀?」她在她肩上一拍,差點把她嚇得跳起來。
「沒事啦!」趙立冬腿上放著一個大的針線籃,手忙腳亂的把手裡的東西塞進籃裡的布料底下。
「沒事這麼心虛?」方巧兒坐下來,一臉不相信的模樣。
「我在幫出家人剪碎布啦。」趙立冬一想到就覺得自己很可憐,「連那只臭老鼠都欺負我,我要是沒有每天幫它的鼠窩換墊料,它就不肯進去睡,你說氣不氣人。」
一開始她還搞不懂,為什麼出家人驕傲的在她面前走來走去,就是不肯進去程默已經為它準備好的箱床休息?
它不滾進去睡,她這個可憐人就不能回家休息。
然後程默大發慈悲的告訴她照顧出家人的訣竅和它的喜好,她本來還有一點感激,覺得他也不是那麼壞嘛!
但那是在他扔下一句,「咦,做的還不錯,你沒大家說的笨嘛!」之前的事了。
她早該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要是一天不說話帶刺,那她才要覺得風雲變色了。
「不錯了啦。」方巧兒說道:「只不過是看著出家人而已,這差事很輕鬆的。」
「是呀是呀。」趙立冬沒好氣的說:「羨慕死你們了是吧?」
程默壓根就是為了侮辱她,才把出家人丟給她,意思是說她還沒資格替人作奴才。
另一名少女聽見她們的話,接口說:「哪有,芬芳的差事才叫人羨慕呢。」
芬芳紅了臉,「幹麼又扯到我呀?」
她是個比男人還高,而且異常雄壯的少女,仔細一看,她的上唇似乎還長了鬍子。
七、八名少女聞言咯咯的笑成一團,看得趙立冬莫名其妙,「她們幹麼呀?」
「她們羨慕呀。」方巧兒曖昧的說:「芬芳每天都要幫程少爺洗澡呢。」
「是呀是呀,什麼該看的,不該看的,她大概通通都看了,嘻嘻。」
「討厭,才沒那回事。」芬芳害羞的往少女身上一推,充滿神力的她這麼一推,只見七、八名少女跌成一推,又笑成了一團。
「我什麼都沒看見。」芬芳大聲的宣佈,「我只是幫程少爺進到浴桶裡,其他的什麼事都沒有。」
「怎麼可能呀,誰洗澡不脫衣服?」趙立冬忍不住好笑,「你一定是看了,不好意思承認。」
「真的沒有啦!」同伴的笑聲讓她的大餅臉漲得更紅,「程少爺雖然嘴巴有點壞,可是人很好,他才不會在未出嫁的姑娘面前脫衣服,那多不禮貌呀。」
「人很好?」趙立冬將手放到她額頭上,「我看你八成發燒了,那死太監怎麼可能是好人?」
笑聲突然停止,每個人都睜大眼睛指責的看著她,彷彿她說錯了什麼話似的。
「可是,程少爺本來就是個好人呀。」
「雖然嘴巴壞了點,不過也沒看過他欺負誰嘛!」
「是呀,給薪俸又大方,也不刁難大家,我娘都說我好福氣,能到這裡來作短期女傭。」
「希望程少爺跟風少爺能留久一點。」
女傭嘰嘰喳喳的說著,「咱們鎮上的男人,都沒有程少爺跟風少爺養眼好看。」
「對呀,越看越叫人喜歡呢。」
「喂喂喂,他們是太監耶。」趙立冬一臉輕蔑的打斷她們美麗的幻想,「趁早收起你們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吧。」她伸出小指頭搖了搖,「他又不是男人。」
她說完環顧眾人,看見大家默不作聲,還以為她們不懂,又加了一句,「功能不全呀,你們該不會不懂,還要我再說白一點哪?」
語畢,大家突然用一種曖味的眼光看她,「唉唷,鼕鼕,你好邪惡喔,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我?邪惡?」趙立冬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無辜的說。
「是呀,人家我們只是從欣賞的角度去看待少爺們,可從來沒想過他們的功能喔。」
就連方巧兒也嘲笑她,「你倒是很在乎程少爺是不是男人嘛!要真這麼擔心他的男性雄風,怎麼你不去問個清楚呀?」
趙立冬霎時面紅過耳,大聲的說:「你們這群臭丫頭,打死你們。」
於是少女們嘻笑著在屋裡追逐,熱鬧的笑聲比春風還迷人,遠遠的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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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過樹隙,點點的灑在地上。
在這個寧靜的午後,程默坐在椅子上,膝上放著一本書,神情悠閒的享受獨處的愉快。
他一向喜歡獨處,因為他覺得跟人交際太麻煩了,要一向沒耐性又刻薄的他保持禮貌,實在是一件很費力的事。
他實在討厭努力控制自己舌頭的感覺,但以他的身份來說,交際又是他非做不可的事情。
可是現在不同了,他開始覺得到合歡鎮來養傷,是他近年來所做過最好的決定之一。
那顆喜怒愛憎分明的小包子,實在太有趣了。
如果她不要反應那麼大的話,也許他會覺得無趣而另尋對象。
偏偏她喜歡跳腳,而且常常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她實在魯莽的可愛。
單純、天真,但又十分有個性。
就在他想著她的同時,她的聲音也被輕風送過來了。
「不許跑,站住,你這該下地獄的臭和尚。」
趙立冬正追著出家人跑,那只調皮到有點惡劣的雪貂在她腳邊鑽來鑽去,並且到處亂嗅。
她抓了好幾次,都讓它如閃電般的在手到之前溜走。
她真是不明白,平常很乖巧的出家人,只要一聽見洗澡馬上就變得跟它的主子一樣壞。
老是跑給她追,弄得她筋疲力盡,回到家時都覺得渾身酸痛。
程默揚眉看著她。
她還是穿著那件鐵灰色的布裙,及到處都沾滿了白色的麵粉,再加上那口袋多得嚇人的圍裙。
這樣的組合其實有點醜,可是奇怪的是,在她身上卻意外協調。
程默知道她很固執,對於自己的糕餅有一種奇怪的執著。
看她的樣子也知道,她一定天沒亮就爬起來做糕餅,時間到了再從牆邊爬過來伺候出家人。
他並沒有親眼看到,但他就是知道,以她的個性絕對是這個樣子的。
出家人衝到他面前,一躍而上,到主人的懷裡尋求庇護,而趙立冬則是差點煞車不及的撞上去。
「你今天還是跟往常一樣活力十足。」
他語氣中的友善,差點讓她嗆到。怎麼回事,他今天是忘了吃藥不成?
「呃……我每天都很有精神。」
「那一定是工作量不夠多。」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的臉逐漸變紅,小手也握緊了,「表示你還有多餘的時間處理其他事。」
他知道她要生氣了。
程默忍不住開始想,她那張不乖的小嘴會吐出什麼話來頂撞他這個她不能得罪的人。
誰知道她卻瞪著他,久久才說了一句,「我對你的抱歉,只足夠用在照顧出家人而已。」
因為她是免錢的,他就一定要物盡其用的累死她呀?
「原來你對我的歉意那麼少。」他一臉驚訝的說。
趙立冬昂然的回答,「那還是因為我是聖人才有的。」
歉意?
她壓根沒做錯什麼事,為什麼要對他感到抱歉,來求他原諒?
她唯一做錯的事,就是沒在他搬來的第一天搬家。
所以她現在非常、非常的後悔。
「聖人?你嗎?」他露出一抹微笑,「這倒是挺新鮮的。」
「當然,任何能在你身邊超過三天而不會發瘋的人,一定是聖人,才不會計較你那刻薄的嘴巴。」
他把手放在心口上,虛偽的說:「你這麼說讓我受寵若驚。」
「應該的。」她朝他伸出手,「現在把那只臭和尚給我,它得洗澡了。」
臭和尚?「它跟你一樣,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雖然有點潑辣,不過大體來說是很乖巧的。」
趙立冬臉一紅,有點不自在的說:「抱歉呀,我就是沒你那麼悠閒,有許多時間研究怎麼分辨老鼠的性別。」
說她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這是在褒她還是貶她呀?
或許都不是,他只是在稱讚他的寵物,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如果你把研究沒人要吃的糕餅的時間挪出來,你一定能變成動物專家。」
言下之意是,她浪費太多時間在「沒人要吃的糕餅」嘍?
程默這句話,非常準確的踩到她的尾巴。
「你、你沒資格管我要拿我的時間去幹什麼。」這個缺德又刻薄的死太監,居然這麼說她。
「是,我道歉,我不應該這麼說。」
出乎她意料的,他居然開口道歉,害她這個飆當場發不下去。
他愉悅地說:「可是身為一個被仰慕者,我總有義務給迷戀我的人忠告,這應該是被允許的吧。」
下人間流傳的耳語,他並不是不知道,也為她們的穿鑿附會覺得好笑。
他很明白她說的是實話,一切的一切都是無法控制的偶然意外。
那晚在他窗外的人並不是她,以她的高度,除非踩高蹺,否則沒辦法把眼睛湊到那麼高的窗孔上。
但他就是要冤枉她,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總會讓他樂不可支。
趙立冬的火氣立刻上湧,「誰、誰仰慕你、迷戀你了?作你的春秋大夢,我幹麼為一個不是男人的男人神魂顛倒?你這死太監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程默深吸一口氣,「死太監?我應該沒聽錯吧?」
她咬咬唇,突然覺得自己拿他的殘缺來作文章,實在有點不厚道。
他瞇起眼睛,緩緩的說:「你從哪裡知道我是個太監的?」
她實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可是舌頭卻不受控制,「從我的觀察和推論,以及跟大家討論出來的結果。」
「看樣子你花了不少時間來觀察跟推論。但是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在一個男人有沒有能力傳宗接代的問題上花時間呢?」
他挑釁的語氣讓她渾身一僵,但還是硬著頭皮回答,「因為閒著無聊。」
「無聊?這倒真是個好理由。」
程默對她一笑,但不知怎麼的,那個笑容讓趙立冬頭皮發麻,有一種此事無法善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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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趙家的大門被人敲得砰砰響,睡夢中的趙立冬被驚醒,還以為發生了什麼緊急的事,趕緊披著一件外衣,穿著睡鞋就跑去開門。
「什麼事呀?」她拔開門拴,朝著外面張望。
月光下,一臉睡眼惺忪的風亦然,伸手就拉她,「跟我走。」
「咦?」她一手壓著肩上的衣服,踉蹌的被往外拉,「幹什麼?放開我!」
可是他不管她,直接把她拖進程默房裡,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我要去睡了,要吵架的話,盡量小聲一點,謝謝。」
明天他有一個重要的約會,絕對不能頂著睡眠不足的熊貓眼出現。
程默坐在燭光下,膝上攤開著一本書,火光在他俊秀的臉上跳動著,增添了一股神秘的氣質。
那畫面居然是有點動人的。
趙立冬的心中是氣憤夾雜著一絲緊張,她氣自己幹麼要因為他那難得的寧靜模樣而心跳加速。
「三更半夜的,叫人把我拖來,你到底想幹麼?」
程默抬頭看看她,一臉無辜,「我很無聊。」
「你很無聊?」她得很忍耐才不至於破口大罵,「那算什麼,我還很想睡覺呢!告辭了。」
這人真是吃飽撐著,故意找事來氣她的。
「我記得有人曾經說過,任何時間只要我有需要,她都會幫我服務。」他俊秀的臉上閃過一抹憂傷,「我還以為你是那種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人。」
「我、我當然是。」
唉!她每天隨口說的話那麼多,從來也沒像現在這樣,居然得真的去實現。
她有點不情願的走到他面前,「好吧,請問程少爺,我能幫你做些什麼,讓你覺得不再無聊?」
他想了一想才道:「我也不知道。」
趙立冬的火氣又上來了。
她大概可以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裡了。
因為下午她的回答無聊,他顯然不滿意。
這個人,怎麼這麼小心眼,這麼討人厭,這麼可惡,卻又這麼迷人呢?
迷……迷人?天哪!她在想什麼?
她怎麼會覺得這個有著惡魔般笑容的壞蛋迷人呀?
一定是因為沒睡飽的關係。
「不過我們可以一起找出你能為我做些什麼,這樣很有趣不是嗎?」
有趣,才怪,一點都不有趣。
「好、好吧。」她勉強的答應。
但她卻不知道,從這一晚開始,她即將過嚴重睡眠不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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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晚,我幫他唸書,他嫌用念的平板無趣。」趙立冬咬牙切齒的說著,「我只好幫每個角色配音、帶動作,連說帶唱的演給他看。」
趙春至點點頭,「很精彩的感覺。」
「第二晚,我甩麵團給他看。」她的小臉逐漸變紅,「我又轉又拋的,手差點沒斷掉。」
「第三晚,我踩著球同時丟三個砂袋,其實我很想把砂袋往他頭上丟。
「第四晚,我讓出家人跳火圈給他看,他覺得如果我能親自上陣會更好。
「第五晚,我念急口令到天亮,最後還咬到舌頭。」
說到這裡,她的眼裡已經泛出淚光,而趙春至的表情則是更加得心疼,「熬夜是美容的大敵呀。」
「第六晚,我實在想不出來要幹麼,就拿了七巧板給他排,他卻說他已經夠聰明了,叫我排給他看,弄得我到現在看見板子就頭昏。」她含著淚,但在磨刀石上霍霍磨刀的動作卻越來越快,「我已經連續好幾天沒睡了。」
他用絲絹輕壓眼角的珠淚,「可憐的孩子。」
她豁地站起來,殺氣騰騰的說:「所以我現在去殺了他,大家一定會諒解的。」
「是呀。」趙春至手拿絲絹輕輕的揮著,「慢走,不送了。」
趙立冬腰上插了一圈尖刀,手裡還拿著兩把,臉上帶著烈士般的激昂神情,鼓起最大的勇氣衝到隔壁。
到了他房門口腳一抬,將門踹開。
那個惡魔、那個自己睡不著也要拖別人下水的禍害,就那樣靜靜的坐著。
程默抬頭看著她,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我才在想你也該出現了。」
他已經開始習慣,並且喜歡她的陪伴了。
她突然間洩氣了,用一種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冷靜聲音說著,「你喜歡飛刀嗎?」
他露齒一笑,迷人得要命,「我拭目以待。」
天呀!她一定是瘋了,絕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