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到底是困擾,還是不困擾?總要說清楚,我才知道要往哪想啊!」一句低咆冒出口,驚走了枝頭上的小鳥。
「你……還好吧?」一旁嬌柔的女聲點醒了神遊太虛的他。
賽巴斯丁回過神,左看右看。他在海德公園,身邊的女伴是吉川百合。
這陣子以來,他只要有空,就會被吉川孝太郎找去吃飯,一半談公事一般陪百合。
也許是那宅子太嚴肅了,每回兩人獨處,他都要想破頭,才能找出話題。至於百合,永遠是溫順地應著,看著她,他頓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除了音樂盒,也許他還可以把她收藏在古董櫃裡,當展示用娃娃。
兩個人相對無言一陣子了,後來她提議以茶道招待他。
他真不該答應,那簡直是酷刑!他被請到一個小房間,進屋要行禮,坐的位置跟姿勢都有規定,接著就看她一本正經地燒水,用奇怪的刷子剛奇怪的缽,刷出奇怪的綠水,喝的時候還要左轉右轉,麻煩得不得了。
但,那是他們對話最多的一天,不過,連玩了幾次之後,他投降了。
他們不能老是在那間日本房子見面,他會悶壞,因此才提議出來散步。
「抱歉,我分心了。」他道歉。「我本來想當個稱職的導遊,但……」
「沒關係。」她淺笑打斷他,真的不在意。
這樣都沒關係?
「……那好吧,我帶你去看有名的『演說家的角落』」他指引著她,轉個方向走。「那是十九世紀……」話,忽然頓住,他瞇起眼睛。
瞧瞧,迎面走來的一男一女是誰啊?
他跨大步伐,全身繃得像鐵甲武士,朝那雙有說有笑的儷影走去。他腦中只有那對男女——不,只有那女人笑盈盈的臉龐,渾然忘了百合的存在。
「天氣真好,好到讓大家都來公園散步,對吧?」他嚴厲地看著潔絲。
這就是她成天忙忙忙的真相——跑出來跟冷御覺胡混?!他嫂子是幫兇嗎?
「失陪了。」冷御覺突然想先走一步。
「你別想溜,站在這裡跟我好好說清楚。」他一把揪住冷御覺的臂膀。
「沒問題,但等一下。」冷御覺一手卸開他的蠻力,他快步上前,來到百合身邊。
「好久不見了,吉川小姐。我護送你過去。」冷御覺曲起右臂。
姓冷的跟百合是舊識?為什麼他不知道?賽巴斯丁訝然。
潔絲一頓。她想起來了,說意中人是大和美女的「誰」,就是冷御覺。
她渾身一冷。過去兩個男人追求女人的對決浮上心頭,想必這次戰況一定更加慘烈!因為吉川百合既是冷御覺的意中人,也是賽巴斯丁的真命天女,這兩個男人都不會認輸!
望著緩步走來的東方美人,潔絲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感急遽縮小,她可以預見自己被冷落的情景。
「今天是你的休假日嗎?」賽巴斯丁不悅地問。
「不是。」她搖頭。「少夫人體恤我,特地放我一天的假。」
這時,冷御覺已經攙著吉川百合走來,她該開始當佈景了。
但賽巴斯丁好像沒發現,持續攻擊她。「你放假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不記得有『放假必須公告周知』的規矩。」她冷冷回應。
「你早上還在早餐室工作,並不算放假,莫非是姓冷的去找你,你才被准假?」他一肚子酸。
「請等會再談。」冷御覺插話了。「兩位小姐應該沒打過照面。百合,這位是潔絲;潔絲,這位是百合。」
兩個女人都微微一笑,不同的是,潔絲笑得尷尬,百合笑得恬然。
賽巴斯丁繼續問她:「是不是你央求我大嫂臨時准假?」
「別問了,我跟誰出門,放什麼假,跟你有關係嗎?」真是無理取鬧!
「別人無所謂,但只要是跟冷御覺出遊,就跟我有關係。」
「出了莊園,我也是個自由人,少對我管頭管腳。」要勇敢,不要怕拂逆他的意思,男人都喜歡挑戰。她在心裡默念明鳳舞傳授給她的口訣。
「我這是為你好,你不知道冷御覺——」
「少管我了,你身邊也有女伴,別越界管到我頭上來。」她決定了,她要站到一邊,主動當佈景好過當街變活靶。
她轉頭往旁看——
咦?哪來她的男伴和他的女伴?冷御覺跟吉川百合呢?
他們找了一下,發現這一男一女已經走離他們有段距離,從沒在賽巴斯丁面前主動說過話的百合,正偏著頭,含笑回應冷御覺,神情很愉快。
而冷御覺看起來就更溫柔了,望著百合的眼眸充滿了化不開的濃情。
他們兩人面面相覷,賽巴斯丁搶先爆發——
「我絕對不承認我被拋棄了。是冷御覺太賊了,先約了你,又帶走百合,可惡!」
太好了,被扔在一邊總好過當佈景或活靶。潔絲轉身往反方向走開。
「喂,你去哪裡?」賽巴斯丁一手抓住她,一手耙梳過深咖啡色的頭髮。「你不去把冷御覺追回來?」
她慢慢地將雙眸定在他臉上,認真看他。「你要我去把他追回來?」
他聞言一窒。不,他才不要姓冷的跟她在一起。但——
「至少我得去把百合追回來。」他忿忿咬牙,有種掉進陷阱的感覺。
「那你快去吧,走快點就追上了,再見!」她繼續走她的路。
賽巴斯丁站在原地,左右張望,一邊是吉川百合,他認定的命定佳人;一方是潔絲……理智告訴他,他該去追百合,但該死的,他的情感卻不想放潔絲一個人走開。
潔絲漫步走著,知道自己玩的是欲擒故縱的壞把戲,心情忐忑極了。但她拋出了選擇題,選擇權在他手中,他有百分百的自由選邊走,而她得到的小小回報,就是藉機觀察照著少夫人的指示行事的成果。
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急追她而上。他來了!她鬆了一口氣。
但他還在咕噥著:「天知道把她交給冷御覺,到底安不安全。」
「他們認識得比你早,相處得比你好,你大可不必擔心這個問題。」
「你怎麼知道他們認識?又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冷先生說的。他沒提過吉川小姐的名字,只說是大和美女。況且,我沒有義務要向你報告我跟朋友的聊天紀錄。」她酷著臉,逐一回答。
「如果是這樣,那應該沒問題。」冷御覺雖然讓他看不順眼,但他內心知道,那傢伙還算是正人君子,回頭再給他撥個電話,問問情況好了。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跟丟潔絲。「你要去哪裡?」
「散步,從這裡走過去,那邊有間咖啡館,裡面有很棒的咖啡。」她走得慢慢的,很享受在公園漫步的感覺。
「噢。」他步調變慢,走在她身邊。見她投來好笑的一瞥,他撇撇唇。「笑什麼?我剛好想喝咖啡,最好你推薦的咖啡館夠棒,不然你就完了。」
她不說話,心裡有點甜,微笑著。
雖然無語,但與他並肩閒步,這,就是她要的小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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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莊園後,賽巴斯丁接通視訊電話,與冷御覺連線。
兩個男人隔著螢幕對看,賽巴斯丁冷冷地瞪了他好幾眼,才不情不願地問道:「你把吉川小姐安全送到家了嗎?」
「現在才來關心,會不會太晚了?」冷御覺嘲弄輕笑。「要是怕她被我當作禁留,在海德公園時,你為何不把我掃到一邊去?不是我說,你今天的舉動太不符合英國紳士的風範。」
他已經開始後悔跟冷御覺「面談」了。「謝謝指教。」
「慢著,先別切斷連線。」冷御覺看出他的動作,及時阻止。「既然我們都是男人,何不一起聊聊女人7」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你對吉川百合有什麼看法?」
他忍不住想刺刺他。「我不想跟你這個外人討論我『未來的妻子』。」
冷御覺玩味地笑了,一手把玩著白金打火機。「未來的妻子?有趣。」
「你別打她的歪主意,我承認年輕時跟你鬧過一些荒唐事,但我不會把百合扯進跟你的對決。」他頓了頓,神色凝肅。「也不會再為了女人跟你胡鬧,我比過去長進多了。」
「潔絲也包括在裡面嗎?」他故意問。
可惡!竟敢試他的罩門。「她不關你的事,你少來撩撥她。」
「好吧,她是地雷區,我不碰。」冷御覺一步步想逼出他的真心話。「你覺得吉川百合怎麼樣?」
「你不需要知道。」
「我主持倫敦最優秀的古董拍賣,如果你需要大型的古董展示櫃,我可以為你留意,友情價八折。」
「你什麼意思?」他渾身一僵。
「你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著美麗的瓷娃娃。你感覺像觸電,是因為娃娃太精緻,引起你收藏的慾望,我敢說你看不穿她的心,也找不到她的靈魂。」
賽巴斯丁極力掩飾他的震驚。「……這只是你的推測。」
「但你知道這是實話。如果你真的比過去長進,就該知道,娶吉川百合將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錯誤,你們會相敬如冰,而非鸛鰈情深。想想吧,今天在海德公園,你已經做了抉擇,你讓你『未來的妻子』跟我走——」
賽巴斯丁飛快按下鍵,中斷連線,一記銀閃後,螢幕倏地變黑。
他瞪著黑螢幕反照出來的自己。這是真的嗎?
所謂「命定的佳人」,真的僅是因為太驚艷而引起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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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耶誕佳節就快要到了!
這段時間內,賽巴斯丁並沒有放棄見百合的機會.每次見到她,他都想從他們之間找出共通點,但她一如以往,沉默以對。
他想找出她的喜怒哀樂。她微笑說話都溫婉,禮儀無懈可擊,動作翩然優雅,行諸於外的表現精確到極致的地步,讓他不禁聯想到瑞士產的名表機芯,何時該微笑、笑多久,何時該點頭、點幾下,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他隱隱然知道,她不會沒有情緒。她只是掛上休息牌的旋轉木馬,只要找對按鈕按下去,她會瞬間發光發熱,但他就是找不到那個關鍵按鈕。
而令他困擾的不是「找不到」,而是他發現自己根本「不在乎」。
難道他真的誤解自己的心意了嗎?他曾經那麼意興風發地大聲宣佈過,要是弄錯了,他要怎麼面對眾人的眼光?
尤其是……潔絲。
另一方面,因為奧波德莊園決定提前辦耶誕派對,潔絲又陷入忙碌中。
這次,他們只邀請好友與家人參加。不消說,吉川父女也被列為貴客。
她心中有點苦澀。自從在海德公園漫步之後,賽巴斯丁就像是想證明什麼似的,天天都往吉川家跑,偏偏她又無法命令自己,討厭百合。」
她就像賽巴斯丁形容的那樣,有如陶瓷娃娃。或許是禮教讓她比一般人更難以親近,但她可以感受到,百合併不是個可憎可厭的對象。
她歎了一口氣,多希望她跋扈一點、勢利一點,讓她可以恨得牙癢癢。
但事實上,她不是這種人。就算她讓人看不穿情緒,也可以知道她並非惺惺作態。潔絲駭然發現,她好像能接受吉川百合當賽巴斯丁的妻子。
至少她不會像自己一樣逞口舌之快,刻意傷害他……
或許,她才是賽巴斯丁最好的抉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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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誕夜,莊園裡處處是歡樂的氣息,來客各個盛裝打扮,重金邀請的樂團在搭建的舞台上演奏。
潔絲依然是一身助理管家的標準服飾,站在大廳角落,照頭整個流程。
「潔絲小姐,預定的紅酒喝完了。」服務生湊過來問,「該怎麼辦?」
她蹙起眉,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紕漏?大概是佳節狂歡,每個人都貪杯了。
「我記得酒窖裡還有兩箱,你快下去搬。」
她說著往廚房走去,如果紅酒預備不夠,就代表點心可能也不充足,在下一個人來通報前,她必須掌握情況。
她飛快步開,正要通過一扇門,賽巴斯丁正好從那頭走過來,兩人在門下錯身,對眼相望,同時一怔。
門楣上繫著好多好多的槲寄生。按照習俗,經過其下的男女都要親吻。
但,他們要親吻嗎?潔絲頓住腳步,看著槲寄生上還有許多紅色的小果實……他們應該要親親,而且……她也好想念他的吻。
賽巴斯丁看著她柔軟的嘴唇,渴望與她一吻。但是,她會接受嗎?她以前最討厭他在公開場合對她親熱了。何況他可以感覺得到,兩道犀利的眼神正從旁側射來,吉川孝太郎正瞪著他如何反應。
「你們兩個傻愣在這裡做什麼?」身後,冷御覺嘲諷的聲音傳過來。「要親快點親,不要在這裡擋路。」
賽巴斯丁看著她,她也回看著他,慾望風暴在眼底形成。
「我們……不接吻。」他逼自己壯大自制力。
「噢。」冷御覺點點頭。「那麼,你是要害潔絲明年結不成婚了?」
「那只是個傳說。」他頭也不回地駁回去。
「我們中國人有句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滾。」他更果決了。
冷御覺挑挑眉,換條路走。
「我、我去……」他居然說不吻她?!傷心與怒氣同時湧了上來,她轉身想走。
「等等。」賽巴斯丁伸出大掌拉住她。「我不能讓你明年結不成婚。」
「我無所謂。」從他最近黏著吉川百合的程度,可以知道他愛的是她,將娶的也是她。失去他,結婚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或許……」他的大掌輕輕擦過她的下唇,她忍不住張開小嘴,他的拇指立刻揉入她的唇中。「我覺得很有所謂。」
潔絲望著他,眼神茫然也迷離,彷彿罩上一層水霧。
水霧有如輕紗,讓賽巴斯丁變得朦朧,她根本看不清他。
「噓,別哭。」他繼續揉著那兩瓣櫻紅,長指揉到小巧的下巴,頂高。
她哭了嗎?茫然無措中,他的氣息覆了下來,吻住她。
終於!她閉上眼,手臂立刻圈上他的肩膀,開啟雙唇任他探索。她好想念他的吻、他的味道,他堅硬如鐵的身軀、他綿密糾纏的吻……
她用盡全力擁抱他,彷彿一鬆手,他就會遠遠走開,不再歸來。
賽巴斯丁飢渴地嚥下她的不安。這才是他要的感覺,熱切、甜蜜卻又狂亂。中規中矩讓他興趣缺缺,他要的就是懷裡這個女人,因為她會為了吻深一點而揪牢他的頭髮,讓他吃痛。他太喜歡她無意間流露出來的佔有慾。
「我要帶你回房間。」他忍著發痛的頭皮,拉開一點點距離。「而且不許你穿衣服,我要讓你體內充滿了我,三天三夜都下不了床。」
聽起來好誘人。「不行……沒有酒,吃的東西可能也不夠……」她仍惦記工作。
他打橫抱起她。「叫下人送到我房間就行了。」
她腦中一團迷糊。「那……這裡的人怎麼辦?」
「叫他們回去吃自己的。」
他低頭磨著她的鼻子,她迎上來,呵,他又想吻她了。
「我的手沒空,幫我摘一顆小果實下來,證明我吻過你了。」
她吃力地照做。
賽巴斯丁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直接在大庭廣眾下抱她上樓。
二樓以上是賓客禁入區,到了他的地盤,他立刻改變抱她的姿勢。
「幫我脫衣服。」他托著她的臀,她的長腿極有默契地圈在他的腰後,兩人面對面,他將她往牆上推去。
她乖乖聽話,動作卻急切得很,抽掉領帶、丟開!解兩顆扣子,直接扯開襯衫!玉手貼上他的胸膛,她滿足地歎息。
他扯掉彼此下半身的衣物,推門進房間,轉身再將她抵回門上。
他調整好角度,輕輕將她往下壓……
她的身子就像記憶中那麼溫暖。
兩張可愛的娃娃臉浮現在腦海,她睜開水濛濛的眼兒看他,環著他的長腿立刻交叉勾鎖,夾緊了他,困難又任性地要求:「今晚都不許戴。」
「今晚是危險期。」脫口而出後,他才發現他還本能地計算她的週期。
「我最喜歡在危險期跟你做愛了……」她夾緊了他,低聲魅語。
整個晚上,賽巴斯丁就像想要補償之前空白的夜晚,一次又一次地要她,永不知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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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次,他看成年後的潔絲睡覺。
她睡著的模樣很可愛,眉間掃去了工作時的嚴肅、牙尖嘴利時的嘲諷,和故意不理他的淡漠。
今晚,他們再一次證明,彼此再也沒有比對方更合拍的性伴侶。
但,合拍的僅僅是「性」而已嗎?
仔細一想,他也喜歡她蹲著聽小剛和小勁嘀嘀咕咕的認真神情、喜歡她遊走在宅邸的輕快腳步、喜歡她在海德公園散步時閒逸的表情、喜歡她故意嗆他時的潑辣勁兒,也喜歡她穿著泳衣在海邊玩衝浪的開朗……
慢著,自從馬爾地夫一行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她在海邊的模樣,但那久遠的記憶卻很清楚。難道說,從那時候起,他就喜歡上她了嗎?
或者,更久以前……在剛見面的時候?
他發現不需要太多力氣,就能輕易回想起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他試著從三十來歲的角度,看十六歲起的賽巴斯丁如何對待潔絲,然後他會說……
「這個男孩,愛著這個女孩。」
突然,眠寐中的潔絲翻了個身,偎向他,繼續甜甜的睡。他的目光灑下來,再也沒有比此刻更清楚——這個男人,愛著這個女人。
他愛潔絲。
沒有問號、沒有驚歎號。他沒有被嚇到,也不太驚訝,彷彿從一開始,潛意識就知道了這個事實,只是固執的他,還在想辦法追求跟別人相仿的浪漫傳說。
其實最浪漫的事,就是他遇上了她,他命定的佳人早就在身邊。
他終於清楚,百合只是他為自己製造的一顆煙幕彈,但如果沒有她的對比,他不會發現潔絲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都更適合他。
明天,他就要告訴她這件事,但有一句話,他可以先吻入她的唇——
「我愛你。」此吻為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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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川府
「可惡,我早該知道那個叫潔絲的女人很難纏!」吉川孝太郎咆哮。
百合站在風暴中心,連動都不敢動。
看到賽巴斯丁與潔絲接吻,那種纏綿情韻讓她目不轉睛,心生羨慕。
「都怪你不夠騷!」一把飛過來的拆信刀,堪堪擦過她的臉頰,往後飛去的狠勁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殼滑過去。「我就知道你是廢物,勾引男人有多難?脫了衣服,往他身上一倒,多蹭幾下,哪個男人受得了?」
她低下頭,不敢說話。
「再給你一次機會。明天,你就隨我去見賽巴斯丁。」
「我……」
「脫衣服、獻身,他一碰你就尖叫,我會趕過去替你主持公道,以他破壞你的名節,要求他必須娶你為妻。」
聞言,她震驚的瞪著父親。
吉川孝太郎若無其事地續道:「好好誘惑他,一次就搞定。要是搞不定,你就準備嫁給上次見過你的非洲王子,那個窮黑國最近才開採出石油,蘊藏量還不少呢!」
百合打了個寒顫。雖然知道父親為了利益,隨時能將她交易出去,但還是被那赤裸裸的威脅給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老天,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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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親的威逼之下,百合只能硬著頭皮,隨他再上一趟奧波德莊園。
她知道,來了只是自取其辱。昨天賽巴斯丁抱潔絲上樓,在場所有人都看見了,包括莊園裡的傭人。這些人見她今天竟還有膽上門,都面帶不屑。
但……她有苦衷啊!她抬起眼,正好對上潔絲。
吉川百合慌亂躲避的眼神,讓潔絲的罪惡感更重。
她昨晚是發了什麼瘋,居然跟賽巴斯丁上床了?幸好她醒得早,趁他還在睡就悄悄溜走,不然真不知如何面對他。
「貴府對下人太寬容了,見到客人也不打聲招呼。」吉川孝太郎將此行當作是討公道來著,對克裡斯夫婦說話很不客氣。
「潔絲是自己人,我公婆把她當女兒疼愛,並非下人。」明鳳舞笑應。
吉川孝太郎被她氣得牙痛。
這時,賽巴斯丁正好下樓來,吉川揮揮手。「你們小倆口去散散步,我跟克裡斯夫婦在這兒閒聊好了。」
賽巴斯丁原本打算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跟潔絲告白,不過,先跟百合說清楚也好。他領著她進到溫室,避開外頭的寒冷。
兩人沉默了半晌,他懷疑她知道他要分手,因此才有些惴惴不安。
但他還是開口了,吉川小姐,我有話跟你說。」
她頷首後,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交往是我先提出的要求,但我發現我愛的是另一個女人,不能繼續跟你交往,所以在此提出分手。我為之前的錯誤判斷,向你道歉.」
「不。」百合搖了搖頭,反而一臉平和。「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嗯?」
「你也知道,我們不是很有話聊,你很好心,都會主動找話題。」她望著他,柔柔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你所說的話都繞著潔絲轉……」她細數他說過的話,他幾乎是把他們的過去全搬出來,講給百合聽。
他呆了呆。「……我都說了這些?」
她點點頭。
「我自己都沒有發現。」原來,連她都比他更早知道,他愛潔絲。
「你提起她的眼神非常溫柔,像在述說你深愛的女人有多可愛。」
「我竟然都沒發現……」他傻傻地笑了起來,隨即想起——「很抱歉,這一定造成你很大的困擾。」
百合搖頭。「其實並不。我聽了……很羨慕。」
「羨慕?」
「雖然你好像沒發現,但在我聽來,潔絲是愛你的。她所做的每件事,都在滿足你的需要。女人若能找到願意全心付出的對象,是很幸福的事。」
而她,大概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別過賽巴斯丁,她相信自己會被父親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非洲小國,用她換取石油開採權。
她確信,自己不會愛那個已經有四十個姬妾,又年近七十的老王子。
但,就這樣吧,她是個與幸福無緣的人。
她落寞的神情,引起了賽巴斯丁的注意。
他心神電轉。從吉川孝太郎設宴為他介紹百合,到欣然同意他們交往,還有……他想起來了,吉川曾經稱百合為他「最自豪的資產」。
突然間,他看清了很多事。「如果我跟你分手,你會遇到什麼麻煩?」
百合依然微笑,但看得出有些勉強。「放心吧,我想……我能應付。」
需要「應付」,就代表「麻煩」真的存在。他暗忖,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幫她避開那些麻煩。
「何必應付,有我就成了。」冷御覺忽然走了出來。
吉川百合的眼神濛濛地亮了起來,頰上多了兩抹紅暈。
「你怎麼會在這裡?」賽巴斯丁沒好氣地問。
「我昨晚醉酒,借住一宿,剛剛到溫室來賞花,湊巧你們進來,讓我想出去也不是,只好站在這裡聽。」
「是嗎?」他一臉懷疑。哪有這麼巧的事?
冷卻覺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你宣佈和百合分手,她回去一定很慘。非洲的老王子已經下榻在吉川家的客房,正在喝秘煉的壯陽聖品,而石油開採權的合約也已經擬好了。」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百合低呼。
她倏而慘白的臉色,證實了賽巴斯丁的猜測。
冷御覺望著她,向來冷傲的目光變得溫柔。
「只要你的事,我都非常關心。」他抬眼看賽巴斯丁,目光又變回挑釁。「一個男人愛得笨,搞得一群人日子難過,幸好我有把握收拾殘局。」
「你有辦法?」百合的水眸射出希望。
「你可以信任我,我絕對是你的屠龍戰士。」他執起她的手,輕輕一吻,目光轉向賽巴斯丁,似笑非笑。「你搞定你的女人,我搞定我的。」
賽巴斯丁瞪著他。但冷御覺眼中的自信,令他不由得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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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巴斯丁離開後,冷御覺看著百合。「我有榮幸帶你出去走走嗎?」
「我怕冷。」她看著銀白大地,有些畏縮。
「恐怕你要忍一忍了。」他看著她水靈靈的黑眸,在她眉心印下深情的一吻。「等會,我叫你尖叫的時候,你一定要尖叫。」
「你想做什麼?」
「別問,相信我就好。」
冷御覺帶著她,走到靠森林邊的偏僻雪地,佈置一番後——
「啊!」百合尖叫了起來。
言川孝太郎在宅裡聽到這聲尖叫,立刻衝了出去。「百合,你發生什麼事了?百合——」他行動迅速,邊跑還邊竊喜。
當他趕到後院,正要捉姦的時候,只見到呼救的百合滿面潮紅,秀髮凌亂,身上的振袖和服一層層地在雪地裡展開,美麗的布料點綴了蒼白的大地,有種純潔又妖異的美感。
冷御覺——不,不是賽巴斯丁,是冷御覺——伏在她身上。他背上用大衣蓋住,並緊緊壓著她,不讓她起身。
這一幕,不但吉川孝太郎親眼目擊,就連克裡斯、明鳳舞、潔絲,以及後來才從其他地方跑出來的賽巴斯丁,也都親眼見到。
「你在做什麼?」吉川孝太郎慈藹的面具崩然碎裂,大聲咆哮。「我叫你勾引賽巴斯丁,不是——」他立刻警覺到自己說了什麼,馬上住口。
冷御覺嘲弄地看著他。「她跟我在做什麼,相信你看得出來,而且我也不是賽巴斯丁,這應該很明顯。」
可惡,露餡了!吉川咆哮得更大聲:「起來,跟我回去!」
「她不能。」冷御覺曖昧地說道。「如果她起身,屬於我的春光將會被別的男人看去,而我,是個佔有慾很強的男人。」
「你、你……」吉川抖著手,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想被迫挖掉在場各位的眼睛。如果你們能自動離開,我們會很感激。」他的往前一挺,雙手攀住他手臂的百合眉心一蹙,彷彿無力承受……
這下,連傻瓜也知道他們在光天化日下做「什麼事」了。
「哼!」吉川孝太郎重重地一擺手。「不要臉!幕天席地就跟男人亂來,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其他的人也都尷尬地走開。
冷御覺望著身下的百合,兩人目光交纏,身軀交疊,在銀皚大地中,宛如蝴蝶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