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新雨初晴,山間雲霧繚繞,輕紗般的乳白霧氣飄逸在枝頭林梢,晶瑩的雨露懸掛在青青的草尖,隨風輕顫。
緩緩升上對面山崖的旭日,衝破層層雲嵐暮靄,鮮橙色的光芒遍灑山頭林端,投下千萬道金光。
寂靜無聲的山道曲長陡峭,一道橙色身影遙遙而來。微風中,衣袂飄飄,烏髮搖曳,輕盈纖長的身軀在微風中徐徐擺動,宛如輕風顫動中枝頭上的一朵橙花。
被野草漫過的羊腸小道,坑坑窪窪,充滿了泥濘。
橙色身影腳上繡工精巧別緻的繡花鞋,沿著山道一路行來,竟然滴泥未沾,潔淨如常,玉蓮輕點、足不沾塵的好身手令人讚歎。
清晨濕潤的空氣中,金色的晨光映射著橙色的衣裙,裙間一雙屬於年輕女子特有的纖長白皙玉手,環抱著一塊黑灰色麻布包裹的長條物什,那張圓潤白皙的俏麗臉龐上,鑲嵌著一雙火光躍動、黑白分明的晶亮圓眸。
圓翹微挺的俏鼻下是一抹嫣紅的粉嫩唇瓣,此刻正在不住地蠕動,一連逸出成串話語:「笨蛋紅月!堂堂一個邪教魅宮的教主,去偷什麼正派武林盟主的寶劍!而且還跟人家對掌下絕令!把這什麼破劍丟給我,自己一個人跑了!這下好了,連綠豆那個傻瓜也給弄不見了!有這樣當人家教主的嗎?為什麼我們這麼苦命?一連兩任教主都是這麼不負責任的傢伙!」
喃喃不停的話語越說越氣,一身橙色衣裙的橙香咬牙切齒,幾乎費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壓抑住胸臆間那股想要朝天大叫的衝動。
她生平最憎恨不負責任又專門惹禍的人!偏偏她們的新任教主紅月就是這種人,讓她既痛心疾首又無可奈何。
這一次,出魅宮前,橙香還曾天真地以為有了她和綠豆跟隨在旁監督,她們家那個任性的教主——紅月,行動多少會收斂一些。
可誰知道,那個笨蛋紅月竟依然死性不改,不僅真的去偷了那個什麼武林盟主的寶劍,還率先向武林正派下了戰書,挑起邪教魅宮和正派武林之間的紛爭!
最不可原諒的是,這一次連她和綠豆都被捲進去了!一陣亂七八糟的混亂過後,她們那個不負責任的「教主」溜之大吉,綠豆那個傻瓜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留下她一個人幫那個笨蛋紅月看守她偷回來的破劍!這樣的結果叫她怎麼能不氣得兩眼生火、頭頂冒煙?
清晨的山林間,除了橙香,別無其他行人。四下裡芳草萋萋,古木參天,微風輕輕吹過樹梢,刮落樹枝上幾滴未干的雨露。不現人蹤跡,不聞鳥語聲,整座山林異常寧靜祥和。
一片寂靜之中,突地,「咯吱咯吱……」幾聲詭異的輕響打破了山林的靜寂。
火氣正熾,一身橙色衣裳的橙香,此時恰值行經幾株高大林木環繞下的泥濘小道,聞聲不由抬頭,驚奇地四下張望。奇怪,明明沒有看到人影,也沒有聽到人聲,哪裡傳來的怪聲?
「咚!」不等她找出聲音來處,只聞得耳邊一陣疾風刮過——她,竟然遭遇了襲擊!
「刷刷——」疾風伴著幾聲連響,位於橙香頭頂上方、枝葉茂密的大樹上,猛地撒下來一把暗器,向樹下毫無防備的她當頂罩下。
「喝!」反應一向不算太慢的橙香急中應變,足下連連點地,身形急急連閃,避開了數道暗器。
頭一甩,如瀑長髮在空中劃出一道黑弧,橙香一手環住懷中長條物什往旁一個側身,慌忙空出一手來揮袖拂開其餘暗器的襲擊。
「撲通撲通——」袖風所及之處,被橙香掃中的暗器紛紛應聲墜地,全數砸進樹底的積水泥坑之中,激起無數黃色泥點。
還沒等橙香暗自慶幸逃開暗器的襲擊,就見那些泥點不約而同地朝她的下盤飛撲了過來,把她打了個措手不及。
密密麻麻的黃色泥點,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瞬間在橙香足上潔淨的繡花軟鞋,和新意盎然的橙色衣裙下擺,印上了幾道鮮艷的黃色水印,把她身上新換的衣衫毀了個徹徹底底,面目全非。
瞪著軟鞋和裙擺上多出來的濡濕黃色污跡,橙香不敢相信只是這麼短短一瞬間,她一路上走來,為保住一身潔淨所花費的全部心力便盡皆毀於一旦。
「啊——」一聲飽含怒氣的尖叫終於衝破橙香的喉嚨,迴盪在空曠的山野間,亮晃晃的火花「騰」的一下狂燒上她圓溜溜的雙眸。
抬頭望向樹上暗器襲來處,橙香極力探找可惡的罪魁禍首,「樹上的混蛋!給我滾下樹來!」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傢伙,居然敢在她怒火正旺的時候偷襲她!還把她千辛萬苦保留潔淨的衣裙和軟鞋弄髒了,真是太可惡了!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哄得綠豆幫她縫製出來的新衣裳呢!要知道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洗滌衣物了!以往這些瑣事都是綠豆在幫忙做,如今綠豆不知去向,叫她怎麼穿這一身髒污去見人?
「唔?」樹上茂密的枝葉抖動了好一會兒,一顆黑乎乎的頭顱從樹上倒垂下來,正好懸掛在橙香的頭頂斜前方。
顫悠悠的風吹過,那顆頭顱上倒吊著的濡濕凌亂黑髮間沾滿的泥塵和草枝樹葉紛紛飄落,一張被黃泥和灰塵層層覆蓋住的臉,上面交錯縱橫著雨水沖刷的痕跡,已經無法分辨臉的基本輪廓,唯余其上那雙倒吊著的眼睛還閃動著晶亮的光芒。
順著眼睛而上,一管髒黑的鼻子上方咧著滿口的白牙,倒也森森的未見髒污。狼狽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頭臉,朝著橙香的方向倒看過來,清朗的男中音聽入耳中似乎挺年輕:「姑娘,你是在叫我嗎?」
還以為他藏身的本事算是很好了,難道這個橙衣姑娘竟然能看出他躲在上面偷吃野果?如若不然,他明明不認識這位姑娘,她為什麼要叫他下來?這附近的樹上除了他,應該沒別的人了吧?
「方纔可是你在樹上向我發射暗器,襲擊我?」橙香嫌惡地瞪著那張倒吊的髒臉,若不是她兩手都沒有空閒,加上太想找出罪魁禍首,還真想掩鼻疾走呢。
「發射暗器襲擊你?姑娘找錯人了吧?我和你往日無冤今日無仇,怎麼會突然襲擊你呢?」樹上人倒吊的雙眼中,目光一片坦蕩,澄澈無比,似乎並非說謊。發覺似乎沒有他的事,他說著一邊只手往嘴裡塞野果,一邊忙著曲身重新縮回樹上去繼續蹲著。
天知道他都餓了兩天兩夜了,跑路跑得他腿軟氣短,空空如也的腹髒還一路給他敲鑼打鼓直喊餓,嫌他不夠忙乎似的。
好不容易冒雨避開了追兵,他一抬頭,發現自己很幸運地來到了好地方——這裡幾無人煙,而且樹上竟然結了纍纍碩果,每一顆看起來都很好吃的樣子。
顧不上多想,他三兩下爬上了一棵大樹,二話不說就開始埋頭苦吃。
吃飯皇帝大,這會兒不說他還心有餘力去襲擊人,就算追兵到了,他也打算置之不理,等吃飽了再說。
再者,不要說他身上從來沒有帶過暗器這種東西,光說他連見都沒有見過樹下這位橙衣姑娘,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去襲擊她呢?又不是嫌後面的追兵不夠多,還要自尋死路,給自己多招幾個仇家。
「那會是什麼人襲擊我呢?」橙香瞪看著那顆亂七八糟的烏黑頭顱消失在茂密的枝葉間,從些些的縫隙間隱約可見那架骨骼不算小的身軀,蜷縮成半大的小孩模樣半蹲在小臂大小的樹枝上,沾滿污泥的兩手一邊忙著摘野果,一邊拚命往嘴裡塞,簡直像餓死鬼投胎似的,看得她又是一陣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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