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得非常大聲,目的就是要引起所有乘客的注意,甚至讓商務艙和經濟艙的同仁也聽到,好趕來支持她,以眾人的力量狠狠地教訓這只該死的豬哥!
聽到暴吼聲後,低頭審視投資評估表的鷹荻翔先是一愣,繼而緩緩地抬起頭。
闃黑眼眸看著眼前的空姐,確定她是在對自己大吼後,他疑惑地問:「妳說什麼?我對妳性騷擾?」
見鬼了!他到底是哪一隻手對她性騷擾啊?
「沒錯,就是你!」珀懿冷笑。別以為假裝無辜,低頭看數據就可以掩飾你的劣行!
「我?」鷹荻翔把資料放到一旁,優雅地一攤手。「很抱歉,我不明白妳在說什麼。」
說話的同時,他看著她制服上寫著「藍珀懿」三個字的名牌,一縷笑意閃過他深邃的眼底。真沒想到又遇到她了,原來她的職業是空姐啊,不過,這小女人顯然不知他們之前曾碰過面。
數日前,他在巴黎的咖啡館內見過她。
當時他剛談完一紙合約,一時興起婉拒了專屬司機的接送,獨自在花都的街頭漫步,享受著難得的悠閒時光,呼吸辦公室外的新鮮空氣。
走了幾條街,欣賞了許多精緻的櫥窗擺設後,他隨意推開一間咖啡館的木門。
剛進門,他就看到兩個長相出色的東方女郎在談話。因為同是黑髮、黃皮膚,所以他很自然地多看了那兩位女孩一眼,尤其是其中一名女孩,她擁有令人驚艷的絕美五官,可眉宇之間卻染著淡淡的愁緒,那份輕愁吸引了他,令他一時無法收回視線。
沒想到,刻意挑了靠近她們的位置坐下後,卻聽到兩人以中文聊起「憂愁女孩」的希望──言明追求者的聘金要三億、還要兩億的安家費、男人要為她買多少棟豪宅,並且定時獻上名貴珠寶、跑車,甚至連傳宗接代都標好了價碼。
霎時,他的心底掠過一抹遺憾。他明白自己無權去干預別人愛慕虛榮的心態,他只是很詫異,沒料到氣質如此脫俗的她居然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拜金女。
也許是他看走眼了,她根本不是什麼「憂愁女孩」,而是個不折不扣的逐金女郎。
兩個女孩離開咖啡廳後不久,他也結帳離開了。沒想到,此刻他居然又在飛機上看到她。
真是無恥!居然想賴得一乾二淨?珀懿更加冒火,她最討厭這種敢做不敢當的臭男人了!
她咬牙切齒地吼著:「先生,就是你摸了我的臀部!我要求你馬上道歉!」
哼,瞧這個惡棍穿得人模人樣的,結果還不是一個只會偷吃女人豆腐的敗類!他眼底的笑意是什麼意思?嘲笑她會為了面子而不敢張揚是不是?錯!大錯特錯!被性騷擾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她可沒錯,錯的是他這只下流豬哥,她一定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面對她嚴厲的指控,鷹荻翔毫未動怒,僅是意味深長地瞅著她,輪廓分明的俊臉滿是篤定,徐緩地申明立場。「我並沒有偷摸妳,我想,是妳弄錯了。」
這惡棍居然敢說她弄錯了?!如果不是他,難不成剛才是鬼偷摸她啊?真是不要臉的骯髒鬼!珀懿更加火冒三丈,正要開口時,座艙長已從機尾處匆匆跑了過來。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座艙長的後頭還跟著一堆機組同仁。剛剛梅蒂和小愛聽到珀懿的叫喊,知道她遇到色狼了,因此連忙通報座艙長前來處理。
看到這等陣仗,坐在頭等艙後方的一對德國夫妻突然面露不安,直盯著他們那縮在座位上的四歲小兒子瞧,只不過沒人發現他們的異狀。
「座艙長,您來得正好!」珀懿連忙道:「這位先生他偷摸我的臀部,我要求他向我道歉!」
「啊?您不是鷹總裁嗎?怎麼會這樣?」座艙長驚愕地看著氣勢尊貴的男人。在航空界服務已久的她當然認識叱吒台灣商場,甚至在國際間都擁有崇高地位的「鷹氏集團」總裁──鷹荻翔。
「鷹氏集團」的營運版圖橫跨全球五大洲,除了在海外擁有驚人的金融王國之外,在台灣更是執百貨業、營運業及休閒事業之牛耳,影響力十分驚人。鷹家四兄弟更是個個身價不菲,不過,儀表非凡的四兄弟都厭惡在媒體上曝光,她也是偶然間在一次高級的商業晚宴上才看過鷹荻翔的。
座艙長先把珀懿拉到一邊,低聲詢問:「妳會不會弄錯了?妳知道他是誰嗎?他是鼎鼎大名的『鷹氏集團』總裁鷹荻翔耶!他……他不可能會對妳性騷擾吧?」
「鷹氏集團」?那又怎麼樣?珀懿在心底冷嗤。是啦,她是知道那個富可敵國的「鷹氏」家族,別的不提,單是台灣全省的百貨公司,就有一半以上全是屬於鷹家的,資產極為驚人。可那又如何?總裁就很了不起嗎?就一定不會做出下流勾當嗎?
哼!
珀懿凜容道:「我沒有弄錯,就是他趁我低頭準備點心時,從背後偷摸我的!我堅持要他的道歉!」
「呃……這……」年近四十的女座艙長為難地看看珀懿,又望向鷹荻翔。坦白說,她個人是不相信相貌堂堂的鷹大總裁會對女人性騷擾,畢竟憑他富可敵國的財力,應該沒有要不到的女人。
可是……她也很瞭解藍珀懿的個性,她知道珀懿雖然倔強,可是他絕對不會說謊。
唉唉,為難啊!這叫她怎麼解決嘛?
一般而言,大部分的航空公司都相當保護旗下的空服員,如果空服員真的被客人性騷擾的話,一定會替員工討回公道。嚴重的話,甚至會在抵達機場之前就聯絡當地警察,待飛機落地後就直接把色狼扭送法辦,不過前提是──必須確定客人真的有觸法。
「座艙長,請您說話啊!」珀懿還是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望著啞口無言的上司,她暗忖:座艙長是不是畏懼這傢伙的權勢,而不敢據理力爭?不,她絕不善罷干休!她最討厭喜歡亂吃女人豆腐的人了,而且這傢伙臉上還一副篤定、傲慢的表情,讓她看了更有氣。「我要求他的道歉!」
「呃……我……我想這件事……」
正當座艙長急得滿頭大汗時,一旁的鷹荻翔卻輕鬆地開口。「如果我堅持不道歉呢?」
黑眸很感興趣地盯著珀懿,這女人挺有趣的,倔強的小臉上滿是凜然傲氣,真像一隻有利爪的小野貓。
而他剛好喜歡貓科動物,喜歡那股神秘又難以捉摸的氣質。
不道歉?珀懿更是怒火狂飆,惡狠狠地瞪著對方。「我堅持你必須道歉,否則,我會聯絡台灣的航站警察,在你一下飛機後,立刻以性騷擾的罪名逮捕你!」
哼,輕薄她後還敢擺出一副無賴的嘴臉,她又不是要求他給予巨額賠償,她要的只是一句合理的道歉罷了,這很過分嗎?
座艙長一聽都快嚇死了,直拉著珀懿的手。「等等,妳先別衝動啊!也許這真的只是誤會一場……」唉,不是她想偏袒客人啦,而是現在情況未明啊!而且珀懿這小妮子壓根兒不知道,像鷹荻翔這種政商關係都一流的人,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否則後果堪慮啊!
「呵呵……」鷹荻翔不怒反笑。「逮捕我?還真有趣。」
這時,一直在旁邊傾聽他們談話的德國年輕夫妻終於忍不住了,牽著小男孩的手,怯怯地走了過來,以英文開口道歉。
『這位小姐,真是對不起,其實……剛才是我兒子不小心摸到妳……』夫妻倆雖然聽不懂中文,但眼看這陣仗,也隱約猜得出是怎麼回事。
啊?
蝦咪?
此言一出,許多人都傻了,珀懿更是目瞪口呆,無法置信地瞪著年輕夫妻,而後又看著窩在他們身邊的小男孩。男孩的身高只到成人的腰際,此刻正怯生生地躲在媽咪的腳邊,還不安地啃著自己的大拇指,彷彿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妳是說……』見珀懿說不出話來,座艙長連忙開口詢問:『方才是小弟弟不小心摸到她?』
『是啊!』年輕媽媽歉疚地解釋道:『真是抱歉,都是小孩頑皮闖了禍。因為吉米第一次搭飛機,所以一直好奇地跑來跑去、東看西看,方才空姐推著餐車進來時,他更是立刻就黏了上去,想要看個仔細。吉米一直跟在空姐後面,後來,他轉身時不小心摔掉了手裡的玩具,想彎腰去撿,身體剛好碰到空姐的臀部,偏偏第一次沒撿到,吉米又彎腰去撿第二次,所以……所以空姐才會誤會是這位先生對她性騷擾……』
年輕父親也尷尬地說道:『都是我們的錯,空姐指控這位先生對她性騷擾時,我們就應該帶吉米出來坦承一切的。不過,小孩知道自己闖禍,嚇壞了,一直躲在座位上不肯出來,以至於拖到這個時候,希望你們見諒。』因為眼看情況越來越嚴重,他們才不得不強硬地把小孩帶出來,招供一切。
Oh∼∼MyGod!吶A安ㄋㄟ?珀懿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往腦門上衝,臉頰倏地變得好燙好燙,她知道自己的臉蛋一定全紅了,恐怕連脖子也紅了。喔∼∼該死!如果可能,她多希望能挖個洞鑽進去,當場消失!
瞧瞧她鬧出了什麼大烏龍?都還沒搞清楚狀況就指著別人臭罵,說他對她性騷擾,還恐嚇人家說要把他扭送法辦!
好丟臉、好丟臉!嗚嗚∼∼她真是欲哭無淚,好渴望立刻從人間蒸發啊!
唉唉,這一刻她好想把自己給宰了。她覺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號大蠢蛋!壓根兒沒搞清楚狀況就亂惹事,這下可好,糗大了吧?哼,這個傲慢的男人一定會大肆取笑她,竭盡所能地刻薄她或辱罵她的!可誰叫她做錯了呢?做人就要敢做敢當,既然禍是她闖的,她絕對要二話不說地致歉。
「珀懿,妳──」座艙長的臉全綠了,僵硬地看著屬下和鷹荻翔,氣到發抖。「鷹總裁,真是太抱歉了,對不起!我謹代表『達亞航空』向您致上最高的歉意,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珀懿,妳還不快點道歉?」
在座艙長的示意下,珀懿深吸一口氣後,彎腰垂下頭,規矩地九十度鞠躬。「對不起,鷹先生,一切都是我太過莽撞,請您原諒。」
珀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承受男人的冷嘲熱諷,不料傳入她耳中的卻是──
「算了,反正只是誤會一場。座艙長,妳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回去忙吧!」
啊?珀懿驚愕地抬起頭,傻傻地盯著鷹荻翔。她沒聽錯嗎?他不生氣?不罵她?也不要求航空公司給他一個合理的交代?
根據她的經驗,頭等艙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貴,所以多半都自視甚高,上次有個同事不小心把飲料潑到一位商界富豪的外套上,當場就被對方罵到狗血淋頭,把同事都給罵哭了,後來甚至還一狀告到總公司。最後,那名倒霉的同事被調到冷門單位,沒多久就黯然離職了。
因此,她原本以為鷹荻翔會狠狠地教訓她,甚至要求公司解雇她的,可這個外表看起來十分傲慢的男人居然說沒關係?
好怪,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在珀懿發愣的當兒,鷹荻翔僅是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審視投資評估表。
「是是,謝謝鷹總裁您的體諒,非常感謝!」警報解除!座艙長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大口氣後,慇勤地提議道:「那麼,我現在就立刻幫您準備餐前點心好嗎?對了,您是否想要換上另一名專屬的空服員來為您服務呢?」
發生這種事,鷹總裁應該也不想再看到珀懿那個笨丫頭了,乾脆調另一名伶俐的空服員來服務他,以免又起事端。
「不。」鷹荻翔直接拒絕,舉起香檳杯輕啜一口後,眼神莫測高深地笑睇呆站在角落的珀懿。「不用麻煩了,就請藍小姐繼續為我服務吧!」
「是,一切都聽您的吩咐。」座艙長雖然覺得疑惑,可也不敢多問,連忙退下。
她拉著珀懿進入空中廚房後,嚴厲地說道:「珀懿,妳今天到底是怎麼搞的?平常妳的表現都很不錯,所以才能進入頭等艙服務的,可妳今天差點就捅出大樓子了!鷹總裁在政商各界都擁有相當的勢力,不是我們得罪得起的,妳知不知道?幸好他大人大量,不跟妳計較。接下來妳可得好好地服侍他,千萬不要再出差錯了,萬一再出什麼事,我可保不了妳,到時公司上級一定會重重地責罰妳,妳恐怕會連飯碗都保不住!」
珀懿無奈地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更加注意的。」
真倒霉!她方纔的「劣跡」肯定足以讓座艙長碎碎念好久。唉,她也不想這樣啊!可是突然被人摸了臀部,任何一個女生都會很生氣吧?
話說回來,她覺得那個鷹荻翔還真是古怪,他為何不責罵她呢?不但連一句抱怨都沒有,甚至還不要求更換空服員?
想起他那雙神秘難測的黑眸,珀懿突然在心底打了個冷顫。真奇怪,雖然鷹荻翔不曾對她疾言厲色,可在他身邊,她就莫名地覺得緊張。那男人身上似乎帶著一股危險的氣息,那雙銳眼,就像是充滿侵略性的老鷹似的。
唉,她真的不懂這些所謂的「大人物」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這不干她的事,反正她只要記得多多留意就好,不然,萬一她又笨手笨腳地壞了事,一定會被座艙長當場給宰了,再碎屍萬段的。
準備好上等香檳和魚子醬後,珀懿深吸一口氣,推著餐車走向頭等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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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懿戰戰兢兢地忙著分內工作,幸好接下來她倒是沒再出任何差錯。頭等艙的餐點十分豐富,她忙著供應餐前酒、開胃菜、色拉、主餐、飯後酒、甜點、各式飲料。一道又一道的精緻美食,讓她忙得不可開交。
用完晚餐後,時間也很晚了,客人紛紛熄燈,把座椅放平準備睡覺,珀懿和另一名空姐卡西也悄悄鬆了一口氣。
夜間起飛的班機就有這個好處,只要讓客人酒足飯飽,他們都會乖乖睡大覺,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幾乎都不會再按鈴喚人。尤其是頭等艙或商務艙的乘客,更是會盡量找時間補眠。
送上老夫婦要求的毛毯和拖鞋後,卡西對珀懿道:「呼,我快累死了,那個小男孩雖然很可愛,不過也皮死了,我差點被他整到骨頭散掉。我先去休息,這邊就交給妳了。」
空服員有自己的休息室,在長途飛行時可以輪班休息,儲存體力以應付接下來的工作。
「沒問題,妳快去休息吧,這邊我來收。」珀懿微笑地把一大准凌亂的報章雜誌整理好,那個德國小男孩的確很頑皮,把可憐的卡西整得七葷八素的。
卡西進入休息室後,珀懿打開簾幕,悄悄觀看頭等艙的動靜。嗯,德國夫婦、頑皮的小男孩,以及他的祖父母都已呼呼大睡;法籍老夫婦也入睡了。目前只剩鷹荻翔一人還沒睡,正點亮閱讀小燈,聚精會神地操作筆電。
一片寂靜中,珀懿悄悄注視他的側臉。平心而論,這傢伙倒是挺帥的。英挺的臉龐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視的氣勢,說明他是個慣於發號施令的領導者;劍眉朗目,鼻如懸膽,操作計算機的手指非常修長。她最喜歡看男人修長的手指,也很喜歡欣賞專注於工作中的男人,此刻她就頗為迷戀他那股充滿權威與自信的神采……
停!發現自己居然在胡思亂想,珀懿猛然驚醒,輕打自己的頭。笨蛋!妳在亂想什麼?那個男人可是鷹獲翔,是個「偉大的總栽」呢!就算今天她沒有得罪過他,她跟他也是不同世界的人,只要飛機一抵達台北,他們就會各奔東西,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了,她幹麼欣賞他啊?
嘖,一定是感冒未癒再加上飛長途班機,所以太過疲勞,累昏頭了。
珀懿又看了鷹荻翔一眼,發現他似乎非常專注於公事上,一時片刻應該不會按鈴要求她送水倒茶才是。那麼,她最好也覷個空檔休息,至少要坐下來按摩一下酸痛的小腿才行。
基本上,最令空姐頭痛的就是小腿腫脹的問題了。因為長時間站立行走,所以下飛機後,每個人的小腿都酸痛到不行。雖然她們都會穿上高丹尼的彈性絲襪,或是醫療專用的彈性襪,不過襪子也只是保護的工具罷了,最好的方法還是一逮到機會就幫小腿按摩,藉以消除浮腫。
珀懿進入小廚房倒了杯水喝下,才稍微按摩一下小腿,就聽到呼喚鈴響了,由燈號可以看出按鈴的正是鷹荻翔。
她只好匆匆又折回頭等艙,直接走到對方面前。「鷹先生,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說實在的,經過方纔的風暴後,她面對鷹荻翔時還覺得挺尷尬的。
他關起計算機,淡淡扯開一抹笑。「麻煩給我一杯溫水。」
「好的,請稍等。」
珀懿又返回小廚房倒溫水,而後捧著托盤走向鷹荻翔,可剛把水杯放下,飛機便突然一陣搖晃。
「啊∼∼」
飛機突來的劇烈晃動,讓珀懿幾乎站不住,她反射性地往前撲想抓住東西,重心不穩之下,整個人竟摔到了鷹荻翔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