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暑假旅遊旺季,機場比平時更加忙碌,大廳裡人來人往,訴說著許多離別和重逢的故事。
一名身著紅色套裝的女人,拖著同色系的小行李箱,緩緩步出海關。
她長得並不特別出色,嬌小的身材、普通的長相,未上妝的小臉在經過長途飛行後,看起來有些憔悴。
比較奇特的是,明明是在室內,她卻戴著一副大太陽眼鏡,將原本就不大的臉遮住一半,令人不由得多瞧幾眼。
出了海關後,她獨自一人站在大廳裡,瞧著三兩成群的人們,臉上忽然閃過一絲落寞的神色。
但也就那麼一瞬間而已,她很快便恢復先前的淡漠,彷彿剛才的失落不曾存在過。
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事,她自皮包中拿出PDA手機,開機後以筆觸控屏幕,點了幾個鍵。
隨時隨地不忘公事,是她這幾年來養成的習慣。
如她所料,在她關機的這十幾個小時內,有不少人找過她。
她歎了口氣,一一瀏覽部屬的留言及Mail。
前幾封都還好,不是什麼大事,但當看完某個訊息後,藏在太陽眼鏡後的眉不由得皺了起來。
「怎麼搞的?」她喃喃自語著。
她也不過搭了十幾個鐘頭的飛機,底下的人居然可以搞出這樣的紕漏,真是了不起。
她無奈的搖搖頭。
自兩年前她攬了大權在身,便從沒一刻得以安寧。只要稍不注意,那些人—不管是她的敵人或是部屬,就是有辦法惹出事情讓她心煩。
將行李擱在一邊,她撥了秘書的電話交代事情。
「喂?李秘書嗎?我看到妳寄給我的Mail了……」儘管生氣,但她沒有浪費時間責怪,直接問了目前的情況。「關於飯店傳出食物中毒的事件,現在情況怎樣了?」
「嗯……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嗎?」她專心的聽著秘書的報告,「不錯……這樣可以,做得很好,你們就繼續這麼辦吧!總之,我們要以滿足客戶需求為主要目標……」
還好,公司裡還有幾個機靈的部屬,看來事情並沒有很嚴重,這令她稍稍鬆了口氣。
「我現在人已經回到台灣,明天我就會去楊氏化工的總部巡視,有什麼緊急的事再跟我聯絡。」
「我知道了。」電話那頭的李秘書盡職的道,人在美國的她一點也沒有因為上司在清晨四點多把她挖起來而有絲毫怨言。
「好,那就先這樣吧!」她點點頭,準備結束通話。
「對了,楊小姐。」李秘書忽然想到什麼,連忙道:「有件事……楊夫人昨天特地打來交代我一定要告訴妳。」
楊夫人?
楊如芳愣了下。「乾媽找我有什麼事?」她原本姓羅,是在楊夫人收她做養女後才改姓楊。
「她請我轉告妳,楊堯修先生……」李秘書頓了一會兒,才續道:「他已經離開台灣,聽說好像到日本去了。」
「去日本?」胸口傳來再熟悉不過的刺痛感,她閉上眼,輕輕吐了口氣。「什麼時候去的?」
「是台灣時間的前天晚上出發的。」李秘書的音量明顯弱了許多。
聞言,楊如芳微微苦笑,聲音中透露了些許澀意,「反正存心要躲我便是了。」
「楊小姐。」很清楚這些年來上司和楊家大少爺的糾葛,也心疼她的處境的李秘書忍不住出聲安慰,「楊先生不是針對妳,他最近在日本有畫展,想來肯定有些應酬非去不可……」
在她身邊工作許多年,李秘書知道她為了楊堯修,付出多少代價。
「無妨,由他去吧!」咬咬牙,楊如芳強迫自己漠視心底那道早已滿目瘡痍的傷口,故作無謂的道:「反正我這次回來,也不是為了他。」
即便心底清楚這是在自欺欺人,然而面對他一再的傷害,她也只能選擇武裝自己。
「楊小姐……」李秘書又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她知道她那麼說,不過是在逞強罷了。
「好了,我的手機快沒電了,先這樣吧!」知道秘書肯定又想對她說些安慰的話語,楊如芳不想多聽,匆匆的結束通話。
面對這個太瞭解自己的部屬,在公事上向來作風果決狠辣的她,竟只能逃避。
「楊堯修……」她輕輕念著那如魔咒般的名字。
這個讓她從連國中都未畢業的中輟生,爬至今日掌有「楊氏」絕大部分實權的男人,曾是她灰暗生命中最耀眼的光芒,可卻也以那光芒將她灼得遍體鱗傷。
兩年下來,她真的累了。
楊如芳拖著行李,慢慢走出機場。當大廳自動門打開,一股帶著熱意的風迎面拂來,她竟感覺眼角有些濕意。
這是……她久違的故鄉啊!
曾經,為了他,她拋下相依為命十多年的妹妹遠赴美國,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咬緊牙關,替他守護原該屬於他的東西。
可他全然不明白她的苦心,還深深的恨著她。
雖然他對她的誤會,是她為了保護他而刻意造成的,然而被最在乎的人所憎恨,那感覺是心如刀割啊!
她曉得他對商場上的爭鬥以及與弟妹們之間的奪權並沒有興趣。
但他不明白的是,即便是如此,那嫡長子的身份,讓他根本無法置身事外。無論他對家族企業表現得如何的沒有興趣,那些如豺狼虎豹的手足,都非要鬥垮他,甚至置他於死地,才得以心安。
因此,就算他恨她,她仍必須堅定立場,即使為此得罪全天下的人,她也不在乎。
楊如芳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回神準備招出租車。
只是,機場很是繁忙,許多班機都在此時到達,交通有些混亂。
她四處張望,好不容易看到一輛空著的出租車,連忙走出人行道,探身去招攬。
出租車司機也看到她了,緩緩朝她駛來。
好久沒坐出租車了呢!
自兩年前到了美國,去哪兒都有專人接送。紐約交通擁擠,剛開始時,她甚至是搭直升機去上班的。只是這次她回到台灣,打算徹底將楊氏整合,並將目標放在他唯一的堂弟身上,此事不宜張揚,因此一切低調,就怕打草驚蛇。
忽然一陣輪胎磨擦地面的刺耳聲音響起,使她直覺的轉頭望過去。
不料,竟見一部深色的轎車快速朝她衝過來。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無法動彈,等意識到那輛車是朝著她而來,似是意圖取她性命時,想閃躲已來不及。
「砰」的一聲,那車硬生生的撞上她。
她感覺自己被高高拋起,疼痛在瞬間淹沒她的所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