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艾森陪在身旁去面對個老仇家是一回事,但要她獨自應付這個長久以來的敵人,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
經過詳細地考慮之後,喬依決定和麥醫師在大廳碰面。來自巨大石砌壁爐的火焰散發出一股安撫人的暖意。另外,旅館的大廳不時都有其他人在那裡。大家彼此都聽不到對方的談話,可是卻可以給她自己並不完全孤立的感覺。
光是麥凡芮那老祖母一般的五官,以及縐巴巴的套裝,就足以令她今晚神經緊張了。她的腦中閃過糖果屋的故事。或許不要太靠近明亮的爐火比較好,免得被她扔進爐中煮了吃。
別再胡思亂想,她在心中罵自己,你有任務在身啊!她很確定艾森可以毫無困難地搜尋麥凡芮的家,尤其是她會在他幹活的時候纏住這個女人。但是她今晚十分地不安,不完全是因為即將來臨的談話。而是如果艾森的理論正確,那麼兇手仍然逍遙法外。
「莎拉,」麥凡芮在她的面前停住。「謝天謝地,我一直很擔心你會改變和我談話的主意。」
「如果你不改口叫我喬依,我就真的不談了。」
「我會改的,親愛的。喬依,」凡芮在厚厚的沙發椅上坐下來,一邊四下張望著。「杜先生呢?」
「我丈夫在樓上的房間裡,」她淡淡地說道。「他覺得我們應該私下聊聊。」
「原來如此,我很高興他能明白病人和治療師之間的談話應該是機密的。」
「我們先把話說清楚,凡芮,我不是你的病人。以我的感覺,我從來就不曾是你的病人。我是被關在燭湖莊的囚犯。」
「這是一種對過去很不實際的觀點,親愛的。」
「沒錯,不過那就是我的觀點。是你說有重要的事必須跟我談,我今晚才會跟你見面。你想說什麼就開始吧!」
凡芮歎了口氣。「你的一切都還帶有很深的敵意。」
「你看到的還不到一半呢!」
「在目前的情況下,這是很自然的反應。我向你保證我全都是為你著想,我是來幫助你的。」
◇◇◇
艾森咬著小型的手電筒,把它細細的光線照向抽屜裡的檔案夾。每一份檔案的標示都很清楚,沒有意外的發現。搜索過這棟收拾整齊的小房子裡的臥室和廚房後,他發覺到麥凡芮醫師是個有條有理的人。
麥凡芮存放在家中的檔案,多數都是和她幫警方當顧問的案件有關。她也以心理醫生的身份出庭作證。不過由她寫的筆記可以看出喬依說的沒錯,麥凡芮確實是在賣弄玄虛。
她所記載的半數謀殺案調查都包括很多個人的觀察,和胡亂的推測,卻少有事實。看來這位醫生迫切想證明自己在心理方面的能力。
「……現場可能有性行為發生,死者可能和兇手有過性交……」
「……死者應該認識兇手,現場的氣氛顯示有私人交情……」
「鬼扯淡,麥醫師。」他合上了檔案夾,把它放回抽屜裡。「一派胡言。」
他正想收工時,手電筒的燈光卻照在貼有柯莎拉名字的檔案夾上。
◇◇◇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將是一個很困難的話題,莎拉,我是說,喬依。不過除非你能面對自己的這一面,你是無法往前邁出去的。」
喬依冷冷地微笑著。「我確實往前邁出了,我走出了燭湖莊。」
「我想說的是,我認為你有預知某些事情的直覺,可以預先得知別人無法得知的狀況。」
「天哪!你這麼認為?」
「沒人能比我更瞭解你,親愛的。」凡芮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因為我也有類似的能力。」
「哇!或許你比我更瘋狂,真絕。」
「還記不記得我兩度帶你到犯罪現場的情景?」
「常常想起呢!」喬依右手緊握起來。「在我的噩夢裡。」
「你之所以會作噩夢,是因為你想否定自己真實的天性。你持續的抗拒,衝突就不會結束。我之所以明白這一點,是因為我也曾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否定自己的天分。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想要學心理學?」
「以便能折騰像我這樣的病人?」
「別胡說。」凡芮皺了下眉。「我鑽研心理學,是因為我迫切地想為我偶爾在某些發生暴力的地方所特有的感受,找出一個合乎邏輯和科學的解答。」
「你真的認為自己擁有某種通靈的能力,對不對?」
「我不喜歡用通靈這個詞,因為它含有很多負面的暗喻。」凡芮說。「我喜歡直覺,而我也深信某些人的直覺比他人更強。你我都是擁有很強直覺的少數人之一。」
◇◇◇
「……雖然已用了雙倍的藥量來抑制她的瘋狂反應,但是病人仍然拒絕進入犯案的房間內。她開始尖叫,直到她被帶離現場。
我懷疑她的歇斯底里是故意的策略,想要用來掌控局面,以便她能免於進入房間內。
即便如此,這種強烈的反抗更顯示出她的能力多麼地強。不然還有什麼原因使她不肯進入房間內呢?」
艾森翻閱著其餘的筆記,心中出現一股強烈的憤怒。由他所讀的這些筆記看來,喬依沒在燭湖莊的那段時間被逼瘋,簡直是個奇跡。
或許今晚讓喬依和麥凡芮獨處,其實是不好的。
他抽出那些筆記,把抽空後的檔案夾放回抽屜裡。等麥凡芮發現這些記錄被竊時,就讓她運用她那超強的直覺來破這件竊案吧!
他拿下小型手電筒,看了下時間。十點十五分。喬依已和麥凡芮談了一個多小時,他在這裡並沒有任何發現,該回去了。
他以潛入的相同方法離開,從廚房的後門出去,然後穿過一排樹木回到他停放車子的地方。
進入車子後,他把那些抽自檔案夾的筆記扔在乘客座位上。他坐著想了一些可能性和可行性。由於麥凡芮和這事的關聯,他原本以為可以在她的住處找到和葛雷恩有關的資料,結果是一無所獲。
他想著稍早在燭湖莊所見到的那些人,然後又想到公司的信用卡,以及可以使用公司卡的人。
他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查著一個地址,接著在地圖上找到那個地址。但是今晚大概辦不成任何事情了,他想著,此刻那房子一定有人在家的機會應該很大。不過也很難說。
回旅館途中彎去看看也沒有損失。
◇◇◇
「我要提供給你的不只是治療,」凡芮說道。「治療確實也很重要,因為你必須學會如何掌控你的經驗。不過,你大概沒有考慮過經濟的那一面吧!」
「啊,終於講到重點了。」喬依往椅背靠去,更有主控感了。「你打算付我多少錢來作你的顧問工作?」
「你無須作我的顧問工作,」麥凡芮首次面露不悅。「你協助我就行了。我們應該可以談出合理的費用。」
「多少錢才算是合理呢?」
凡芮清了清喉嚨。「我會替你治療你的毛病,這些治療費和我收警方的費用是差不多的。因此我們可以作個交換;我治療你一小時,你就替我到犯案現場去一小時。」
喬依大笑。「你還當真指望我替你到犯案現場去裝神弄鬼一番後,還要付你錢?你在說笑話,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