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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跟班 第9章(2) 作者:黎孅
    華巧卉茫然地站在他面前,看著他對自己露出愧疚的表情,她覺得……荒謬。

    他騙她的,他早就恢復記憶了,在出院的第十天,一個夜半驚醒的時刻,全部都想起來了,沒有一點點遺漏。

    為什麼隱瞞?因為他不想失去她。

    所以這四個月以來,他如小孩子般幼稚的舉止,都是為了欺騙她而演的戲嘍?

    對啊,華巧卉,你怎麼可以這麼盲目?就因為是你從小就憧憬的人,所以不曾懷疑過。

    難怪他這麼快便熟悉工作環境,沒幾天就駕輕就熟,她還以為,那是因為他潛意識對自己的工作有責任感。

    怎麼可能?董亦河不過失憶十年,至今仍無法帶領一個部門,還未習慣自己主導的地位,魏敬堯這個完全失去記憶的人,卻適應得這麼快?

    「我知道說得再多都是借口,可是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捧著她沒有表情的小臉,魏敬堯頓時害怕得不知所措。

    華巧卉看著他,想著自己應該要微笑安慰他,說她沒有生他的氣,但是她笑不出來。

    她當然生他的氣,但是被耍得團團轉的人,只有她而已嗎?

    「夫人幾乎每天打電話給我。」她突然沒頭沒腦地說。「每一天問我你的狀況怎麼樣、生活過的如何、適應得怎樣,擔心你擔心得不得了,你知道嗎?我很小就沒有媽媽,我很羨慕你,羨慕得要死,有一個這麼愛你的母親。

    「夫人每天問我你記起了多少,每一天我都得苦笑回答她,你什麼都沒想起來……你騙了我,也騙了一直為你擔心的母親,你騙了所有被你遺忘而難過的人。」

    她平鋪直述的語氣讓人憂心,沒有表情,沒有任何情緒,而這樣的指控卻深入魏敬堯心中,令她愧疚不已。

    「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巧卉就如他想的一樣,永遠不會對他生氣,語氣仍是這麼溫溫軟軟的,但就夠讓他難受得快要不能呼吸。

    他情願她罵他,對他大吼大叫宣洩她的憤怒,而不是這樣,似乎對他絕望了。

    「不要這樣,巧卉,求求你不要這樣。」感覺像斷了線的風箏脫離他掌心,隨風遠去再也抓不住。「我很抱歉我騙了你,讓你過了一個這麼爛的生日,我……一直在找適當的時間告訴你,可是我怕說了,你會走。」

    「你就是這樣子,我已經不知道可以相信你什麼了。」華巧卉聞言笑了,笑得虛無縹緲。

    「巧卉……」欲說些替自己挽回頹勢的話,但擾人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他不禁低咒數聲,打算不予理會。

    「去把事情處理好。」她推開他的手。「給人一個交代。」

    魏敬堯跪在她面前,不顧她的推拒拉住她的手,急急地道:「我保證那不是我的小孩,我保證我沒有……」沒有什麼?沒有碰過那個挺著肚子上門找小孩爸爸的女模特兒?

    華巧卉清澈的眼神說明了她瞭解,嘴角微微上揚的苦笑代表了她的難受。

    不能否認的過往,如果不曾碰過對方,怎麼可能讓人有機會咬住他不放呢?

    深深地懊悔,後悔過去的荒唐造成現在的情況,他愛的女人不相信他,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這件事情不好好處理,會影響你和公司的形象,你一定得出面,不可以待在這裡,快走。」她再度鬆開他的手,催促他快快離開。

    魏敬堯當然知道他得盡快找公關討論,找律師召開記者會發表聲明,但是他現在不想走,怕這一走回來後,她就不見了。

    「巧卉,我有很多事要告訴你,你……不會走吧?我回來你還會在這裡吧?」沒有得到她明確的答案,他不走。

    聞言,華巧卉略略抬眼,視線總算對上他的,看見他焦躁不已的眼神,輕輕搖頭,微微一笑。

    「你是魏敬堯,你不需要我,你需要的不是我。」

    沒有答應他會留下來聽他解釋,她的回答讓魏敬堯明白,她對他有多失望。

    長達三十六小時的危機處理,好不容易才讓事件落幕,還魏敬堯一個清白,順道解釋車禍造成他失憶短暫喪失,現在已記起過去的一切,也記起車禍醒來後的人情冷暖,笑稱車禍後自己變了一個人,未澄清謠言的原因是想與過去的自己劃清界線,因為他正在談一段「真正」的感情。

    「就算魏敬堯變成一個需要人照顧一輩子的廢人,仍不離不棄的真感情。」順道諷刺了那些在他最落魄時放棄他的女友們,別再打電話給他了。

    當他在公司忙碌地處理這些事情時,華巧卉沒有出現,以往若他得住在公司裡加班,她會送宵夜、送早餐,親自送到公司關心他以及關心所有人。

    「老大,華小姐怎麼沒來?難道她……生氣了?」

    不只一個員工問他華巧卉為何沒有出現,他只能回以苦笑。

    「哪個女人的男友遇到這種事情不會生氣?你告訴我!」雖然苦笑著這樣回答,但他隨即想到——她從來沒有真正地回應,她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因為不踏實吧?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正的感情,還是血塊壓迫造成的錯覺。

    他不只一次打電話給她,想聽聽她的聲音,但她始終不接。

    處理完所有事情後,魏敬堯倉促回到家,一踏進家門就知道,不一樣了。

    地板乾淨,客廳整整齊齊,抱枕放在沙發上,不若前幾天亂丟在長毛地毯上,桌上沒有大紅和深藍的馬克杯組,乾乾淨淨的桌面亮得像是鏡子一般。

    杯子呢?他和巧卉一起挑的杯子呢?跑去哪裡了?

    他站在整潔得像樣品屋的房子,一瞬間不認得了,這是誰的家?怎麼這麼沒有人味?

    地板上應該要散落很多抱枕,還有幾本丟在地上的雜誌、書報,而且怎麼沒有聲音?他在房子裡團團轉這麼久了,為什麼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房間裡她的東西全都不見了,人呢?不,不可能,她不會不說一聲就離開,不會的!

    她會不會在閣樓幫他縫紉合身的西服?對,她常常在那裡,應該在那裡!

    走過客廳,經過廚房,在小廊最深處的陽台拉下通往閣樓的階梯,階梯沒有放下來,他應該知道的,她不在上面,但仍保持著最後一點點的希望,希望她會奇跡地出現在這裡。

    沒有,她不在這裡,她留在他房子裡唯一的痕跡,是這架留在閣樓的縫紉機。

    任憑沮喪將他淹沒,魏敬堯坐在閣樓地板上,懊惱地抱頭低咆。

    「啊啊啊啊——」發自內心無法言語的懊悔。

    這一刻總算明白,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她真的走了,沒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語,就這樣走了。

    要去哪裡找她?她在哪裡?他只知道法國,然後呢?地點?

    想找她回來,但該怎麼找?

    她什麼話都沒留,代表對他真的很失望!

    開開心心是很好,但人生不是只有開開心心而已……

    說謊的代價,大得你付不起。

    父親早就警告過他了,但他錯失了表態的機會。

    掏出手機,他凝望了很久很久,最終找出父母在瑞士住所的電話,撥號。

    「媽,是我。」

    「哎呀,給你想到了,怎麼會打電話來呢?」魏夫人的聲音傳來,帶著驚喜和關懷。「最近好嗎?身體怎麼樣?」

    魏敬堯閉上眼睛,想起華巧卉說的話,反省自己。她說的沒錯,她應該要狠狠罵他一頓的。

    罪惡感來襲,他真覺得自己不是個好人,世界上只有兩個女人真正擔心他、為他著想,可他全騙了,其中一個還是他的母親。

    為了留住一個人,騙了身邊所有人,這種事情可以被原諒嗎?

    「媽。」他喉頭乾澀,難掩懊惱愧疚。「對不起,我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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