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站在一旁等著主子裁定,他知道這封信來自星月盟的殷皓月.想必他是來尋晦氣的;這樣—個勁敵,非嚴陣以待不可。瞥見謝蒼飛似要開口了,他便更加屏氣凝神。
「嗯……這封信寫真好,竟然沒有半點瑕疵,連標點符號都該死的那麼完美。」
徐福一聽,差點站不穩腳步。都什麼時候了,主子還在開玩笑,而且還好意思露出那一臉讚歎的樣子。
「小飛……」徐福發出不滿的聲音。
「福叔,殷皓月只是約我喝茶、聊聊天,沒什麼惡意的,你別窮緊張。」
「你可別大意,上次陳勝那傢伙桶的婁子,可讓他發了不小的火,這會兒南部軍火庫又被毀,他的耐性就快被磨光了!」
謝蒼飛瞇起眼回想著星月盟南區軍火庫被毀的事件。看來殷皓月是腹背受敵,外有陳勝嫁禍栽贓,內有叛變分子提供重要情報。饒是他能如此冷靜,至今仍不動聲色。
他忽又會心一笑,殷皓月著實不簡單,他暗中佈局,修改情勢,早已從劣勢轉為優勢,只是旁人多半不知道了。這次他下帖子邀約,恐怕是另有他意,以這樣一個君子,暗中偷襲的事他可不會做。
君子?他竟然稱自己的敵人為君子?謝蒼飛自嘲的想著。
「你不會是想一個人赴約吧?太危險了。」徐福擔心的說。
謝蒼飛瞪了他一眼,「你別瞧不起我,他都敢單槍匹馬了,我又有何懼?」
「誰瞧不起你了!真搞不懂你們這兩個渾小子,不敵不友的教人猜不透。」徐福不客氣的回嘴。
不敵不友?謝蒼飛不由得苦笑。其實他—點也不想與殷皓月為敵;若為友,卻又橫著太多前人的恩仇。父親說得對,情感一事難以評斷誰是誰非,他應該放下成見,別再耿耿於懷,這一切實在與殷皓月無關。
最初幾年,他實在是做不到,父親的死仍舊使他悲憤填膺。但到頭來又如何呢?他一再打擊著星月盟,父親依然不會活過來。
這樣偏執著一個牽強而沒有道理的理由,值得嗎?
他懊惱的爬亂一頭黑髮,站起身來就要出去。
徐福尾隨於後,渾然不理他抗議的眼光。
「福叔,你別跟著我,我不會有事的。」
徐福連話都懶得講了,在別人眼裡或許他們是主僕,但私下他與謝蒼飛情同父子,他絕不會允許他一個人單身赴險的。
謝蒼飛無奈的看著不肯妥協的徐福,舉起雙手投降。「好好好,你要跟就跟吧!大不了讓人說我沒有膽識罷了!」
徐福反瞪他一眼,對他的話來個相應不理。今天他是跟定謝蒼飛了,任誰也不能阻止。
***
宋夜空惡狠狠的瞧著薛凱悅,怎奈他的嘴巴就像死了蚌殼,怎麼也撬不開來。
「薛凱悅!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說,殷皓月到底跑到哪裡去了?他做事到底有沒有用腦子啊?」她氣急敗壞地喊著。
薛凱悅面帶不悅的指正她,「夜空,注意你的措詞,別僭越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注意這個白癡問題!你們也真是的,讓他一個人單獨行動,萬一……你們還真放心!」她急得都快跳起來了。
薛凱悅慢吞吞的說:「你別慌嘛!看不出來你平常對少爺沒大沒小的,其實倒還挺關心他。你忘了我們在你身上放的那個追蹤器啊?遇有危難時只要輕輕一按,我們馬上就能知道擁有者的行蹤,少爺身上也有一個,他丟不了的。況且他身手一流,單獨行動是情況所需,人多了反而不利,你幹嘛對他那麼沒信心?」
宋夜空回了他一記大白眼,不耐煩地說:「你白癡呀!什麼叫作危難你懂嗎?就是緊急到讓你防不勝防的.等他按了你那個鬼追蹤器時,早就一命嗚呼了!他好歹也得帶個人在身旁照應才是啊!他這樣任性行事,將我……我這個貼身保護置於何地?」
薛凱悅翻了翻白眼,覺得她真是不可理喻。「宋夜空,你知不知道,你愈來愈不像以前的你了?婆婆媽媽的,好囉唆。」
站在一旁的孔懷恩終於說話了。「薛,別刺激她了。關心則亂嘛!」他要再不出聲,這兩個寶貝蛋不知又要吵到什麼時候。
宋夜空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唉!只要扯上殷皓月,她的腦子便沒法正常運作。
其實,她的擔心其來有自。從她發現組織內部有異開始,她便向素有「狗鼻子」之稱的舊識——阿森探出了一些消息。「洪流門」已入駐台灣,再加上陳勝的蓄意挑撥使得雙方關係更加緊張,現在道上所有幫派都在臆測著未來的動向,各路人馬皆虎視眈眈,而在這敏感時刻,殷皓月竟獨自涉險。依她看來,他一定是找謝蒼飛去了。傳聞中謝蒼飛喜怒無常,十足危險,他竟還笨到把自己往虎口裡送,他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一樣只會裝裝樣子嚇唬人嗎?
薛凱悅與孔懷恩對望一眼,無奈的看著長吁短歎的宋夜空。
他們才正要說話,不料宋夜空已一把推開窗戶從二樓一躍而下,飛快的跑了出去。
孔懷恩心思敏捷,探頭大喊:「夜空,回來!你別去……」但宋夜空哪還聽得了勸?轉眼就地掉了。
薛凱悅追了上去,對著門口守衛大喊:「快攔住她……」他話還沒說完,宋夜空已駕了車絕塵而去。他低咒了一聲,才又急急忙忙地找孔懷恩商量對策。
到了二樓,便聽見孔懷恩正透過電話下達命令。
「傳令台北分堂,只要有盟主蹤跡或仟何聯絡汛息馬上回報。發出網訊,保護宋小姐,有任何人敢動她,格殺勿論。」
薛凱悅哭喪著臉,萬分懊惱地說:「這下可好,把人給搞丟了,老大回來不好好削我們一頓才怪。」
孔懷恩放下電話就忙著把槍收於衣內,也順便丟了把槍給薛凱悅。
薛凱悅見他臉色凝重,不安的問:「怎麼樣?有狀況嗎?」
孔懷恩點點頭,「陳勝的第一目標是夜空,他沒把握能賭到少爺,便老早就計劃著逮到夜空落單的機會,以她做為要脅。」
「什麼?這混帳東西,卑鄙無恥下流!」薛凱悅聽了怒氣勃發,接著又憂慮不已,「那……這麼說,處境最危險的反倒是夜空羅?難怪少爺千叮嚀萬交代的務必要把她留在屋裡。唉!這丫頭就是這樣莽撞。」
「走吧!希望她別出事才好。」
薛凱悅聽素來冷靜的孔懷恩說出如此沉重的話語,一顆心也跟著沉了下來。
***
宋夜空開著車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駛。
這該死的男人,前幾天才答應她要好好保重自己,今天就背著她獨自冒險,壓根就忘了自己曾說過的話。
車窗外的景物快速的向後移動,要不是急著找那渾蛋男人,這傍晚的山景著實美得令人屏息。
忽然,她眼尖的發現在後頭不遠處,有幾輛黑色的車狀似不經意地跟著她。
她冷笑一聲,原來殷大少爺早就料到這一招,這才不讓她暴露在陽光下,情願派些拉雜事讓她消磨時光,只求她能乖乖窩在莊裡。
宋夜空見黑車加快了速度,暗叫不妙,看來他們要展開行動了。她撇撇嘴角,進入了警戒狀態。
這條人煙罕至的山路狹窄而彎曲,一邊是高聳的山壁,一邊是雲霧繚繞的深崖,地勢險峻無比。看來對方是要以人海戰術逼她就範,而這樣的地理環境,無疑使她更加陷入他們所撒下的天羅地網。
也罷,該來的總是要來,若自己就這樣束手就擒,不就枉費她一身的超人膽識了嗎?不過……她腦中閃過殷皓月那雙憂心忡忡的眼睛,看來她是辜負他的用心良苦了。
就在這時,那些車已經十分接近她,她一咬牙,加足了油門往前衝去,掏出腰側的槍準確的射中前面兩部車的輪胎,霎時煞車聲與輪胎輕盈地滑過地面的尖銳聲響徹了這原本寂靜的山林。
宋夜空穩住方向盤,雙手擦掉額上汗珠。媽的!這種陣仗再多來幾次,她鐵定老得很快。
她從後視鏡瞄向緊迫而來的車輛,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太好了!剛剛出來時慌亂得忘了帶彈匣,而今就只剩兩顆子彈了。她算算後面跟來的車……哇!二比八,這樣的比例「應該」不算太懸殊,她自我安慰的想著。
她迅速的衡量自己所在的位置……啊!有了!她以絕佳的視力看到了遠處的一個大湖,湖的另一側是一個大轉彎,那裡沒有任何樹木做為屏障,只有一片縹緲的雲霧。宋夜空臉上閃過一絲微笑,那麼美的葬身之地,保證他們死得爽快瞑目。
她在山道上與對方玩起追逐遊戲,她往右一點,對方便跟著她右轉,往左一點,對力也跟著照做,生恐追丟了她。而此起彼落的槍聲更在山林裡引起極大的迴響。
快接近大湖時,她閉起眼睛默禱:老天爺,請幫助我,我還有許多事沒完成,也還想再見他一面,我還有好多好多話還沒對他說……
她先按下追蹤器,再往後朝對方車子的油箱開了兩槍,霎時驚呼聲與爆炸聲一併響起。她感到一陣熱焰襲來,更加快了行駛的速度。
後面的車輛見前頭那輛車爆炸起火,紛紛停下來拿起車上的滅火器熄掉火勢,再迅速的清理掉障礙,一看便知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組織。
他們再度上車追捕著即將到手的獵物,由於她的破壞,他們原先的十輛車如今只剩下三輛了。坐在其中一輛車上的組織首領冷著一雙眼,毫無感情的盯著前方正急欲殺出重圍的宋夜空。雖然他受雇殺人,但眼前這個目標可真引起了他的興趣。一個女人竟有那麼大的能耐他掏出槍瞄準後,也還廠一顆子彈給她。
宋夜空忙著躲避後頭的爆炸與濃煙,稍不注意,一顆子彈飛掠過她的右肩,那灼熱的痛楚剎時麻痺了她的右手,她驚呼一聲,隨即咬牙忍住。
眼看大湖已到,她猛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轉,高速行駛的車輛瞬間失去控制,往路旁的深崖衝了下去,後頭跟著的車應變不及,跟著也栽了下去,碰撞聲又再度驚飛了在林中棲息的鳥兒。
宋夜空趁車子衝下懸崖的當兒從車窗跳出,先在路面上翻滾數圈後再迅速的跌人大湖的另一邊。湖水承受了她大部分的撞擊力,將傷害滅到了最低。
嗆鼻的水稍稍清醒了宋夜空暈眩的神智,她勉強睜開眼,觸目皆是一片幽黑的湖水,右肩的疼痛與翻滾時造成的裂傷不斷的抽離她僅剩的體力。不行,她得盡快游上岸,不然在費了那麼大氣力擺脫敵人之後,竟落了個淹沒的下場,豈不嘔死人了!
恢復寂靜的山道緩緩停下一輛黑得發亮的跑車。
駕駛座上的男子揮了揮眼前嗆人的黑煙,又看了看追撞成一團的車禍,讚歎的吹了聲口哨。
「真是藝高人膽大,漂亮得沒話說。」他邊說邊走到湖邊,迅速脫掉鞋襪和襯衫。
「你幹什麼?」坐在跑車前座的老人走下車的拉住他的手肘。
「救人啊!福叔。」謝蒼飛笑得邪氣,渾身漫不經心。
徐福瞪了他一眼,頗不贊同。「這種小事我來就好。」
謝蒼飛哼了一聲,丟下一句:「算了吧!你這把老骨頭。」語畢,便跳人湖中。
他潛入湖水深處,找到了逐漸往下沉的宋夜空,準確的握住她的手,托起她的腰,將她帶離冰涼沁寒的湖水。
宋夜空睜開眼,見一人抓住她的手,原想奮力掙扎,但當她看到他那雙堅定溫暖的眼睛時,她一寬心,便暈了過去。
謝蒼飛將她抱上岸,徐福已備好毛毯裹住她。謝蒼飛為她的肩傷做了緊急包紮,將她抱上車後便疾駛而去。
徐福看看手錶,面無表情地說:「我們失約了。」
謝蒼飛抹了抹自額頭上不停滴落的水珠,皺眉道:「讓他跳跳腳也好,一報我渾身濕透之仇。我敢打賭,他一定十分感激我這次的失約。」
他看向後座的宋夜空,得意的一笑。
***
薛凱悅愕然的看著眼前景象。
「懷……懷恩,夜空呢?」他好不容易說出話來,聲音卻瘖啞難辨。
孔懷恩的回答是走至崖邊,望著底下的萬丈深淵。
薛凱悅不由得渾身發涼,但夜空身上追蹤器的訊號確實停在這裡,一點也不容得懷疑。
「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會的……」薛凱悅只能反覆說著這三個字。
孔懷恩看了他一眼,將他帶離崖邊,一手箝住他,一手找開手機,調來大批人馬進行搜救工作。
薛凱悅感覺到孔懷恩箝住自己的手竟微微的發顫,方知他的焦急心痛並不亞於自己。只是他臉上仍有無任何表情。
他反握住孔懷恩的手,傳達了他的關懷。孔懷恩回望他一眼,擁抱了他一下,隨即放開他走至崖邊,低下身去檢視現場留下來的殘骸碎片。
薛凱悅大為震憾,雖然他們感情素來很好,但孔懷恩一直以來都是不多話又不擅於表達的人,剛剛那個擁抱真是把千言萬語都說盡了。若換作平時,他定要好好的回報與奚落他一番,但現今……他只覺得更加哀傷。
夜空,你要平安沒事才好。少了你在身邊攪和,世界變得沉寂許多……
***
殷皓月面色慘白的趕到現場時,星月盟的大批人馬已用吊車吊起了墜落在深谷裡已焚燒得面日全非的車。雖有大批醫護人員駐守現場,卻完全派不上用場。依那相繼爆炸的四輛車來看,不但絕無可能有生還者,連屍首都有可能被燒成灰燼。
殷皓月一語不發的看著眾人在車體殘骸中奔波,神色凝然,教人看不出是悲是喜。孔懷恩與薛凱悅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旁,緊緊護衛著他。
直到暮色四合,山林間皆充滿了灰暗蕭瑟的氣息時,殷皓月木然的身軀才開始移動。
他逕自走過那幾具燒得焦黑的屍體,並沒有看上一眼。薛凱悅跟在殷皓月身後,欲言又止的望著他。
殷皓月轉過身,緩慢而堅定的說道:「她不在這裡……我感覺到她並不在這裡。」
薛凱悅與孔懷恩相望一眼,選擇了無言。
殷皓月忽然一把抓過薛凱悅胸前的衣襟,激動的說:「不要擺出一副憂傷的臉孔,她沒有死,你聽到了沒?她沒有死!」
薛凱悅嚇了一大跳,只能訥訥的答:「少……少爺,凱悅也希望她平安無事……」說著說著,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殷皓月頹然放開手,神色黯然。「叫他們停止搜索吧!沒用的。」
孔懷恩用眼神示意薛凱悅先離開,他將殷皓月帶上車,將他載至出事地點。
「他們就是從這裡墜落至山谷的。你看,那裡有座湖,若是夜空,她會怎麼做?」孔懷恩說出他的想法。
殷皓月面露喜悅之色,迅速奔至湖邊,「撲通」一聲潛入湖中。
孔懷恩耐心的等在湖邊,過了半晌,殷皓月浮出水面,他趕忙將他拉起。
他早就知道鐵定是一無所獲。下午他就潛下去探尋過了。當時他的心情真是錯綜複雜,又想到夜空,又怕見到夜空,端是無比煎熬。
夜空,你在哪裡?可知我多你心痛?你受傷了嗎?還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只願上天垂憐,讓她逃過一劫。但眼前擺著的事實卻是她生死不明。剛剛走過那一具具焦黑的屍體時,他連望上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然而夜空那麼聰明機智,她一定會想辦法脫困的。他倒真希望她是被人擄了去,至少那表示她還活著。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不是嗎?
週遭仍無一絲聲息回應他心底的陣陣吶喊,空山寂寂,襯得他二人的身形更為蕭瑟。
***
三天了,殷皓月如行屍走肉般過了三天。
這三天以來,每當是電話響起,都讓他心驚膽戰。他只盼話筒裡傳來夜空的聲音,或者是綁匪的威脅恐嚇都好,但是夜空仍是無消無息。
「鈴……」刺耳的電話鈴聲又響起。
大伙都滿懷希望的看著孔懷恩接起電話。
孔懷恩聽了一會兒,將電話交給殷皓月。
「洪流門的謝蒼飛找您。」
謝蒼飛?這個節骨眼他打電話來做什麼?是為他那天的失約道歉嗎?
「他說要送份大禮物給您。」孔懷恩轉述謝蒼飛的話。
大禮物?殷皓月皺眉接過話筒。
「我是殷皓月。」他淡淡的說著。
一個低沉的嗓音傳來,「我知道你是殷皓月,你的聲音聽起來無精打采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殷皓月持話筒的手有些顫抖,沒有回答。
「好好好,你不想答話也成。不過……我是來跟你解釋的,那天我會失約,是因為我去辦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殷皓月打斷他,「我不介意,這件事別再提了。」說完他就要收線。
「喂!等等,別著急嘛!我的話還沒說完呢!真想不到你也是這麼性急的人。我呢,從湖裡撈起了一條美人魚,我聽說她叫宋夜空……」他故意慢條斯理的說。
殷皓月霍然從椅中站起,旁人都被嚇了一跳。他激動的問道:「她怎麼了?她在哪裡?」
「她啊!受了點傷昏迷不醒,所以找把她帶回了總部,我是想問你,是不是肯移駕到寒舍……」謝蒼飛盯著因通訊中斷而發出「嘟嘟」聲響的話筒,仍舊接下去說:「我將感到無上的榮幸。」他緩緩露出一抹惡作劇的笑,想像著殷皓月焦急鐵青的臉。
站在一旁的徐福看不過去,不滿的說:「你真不應該這麼戲弄他的人,人家好歹也是一幫之首,你這樣胡鬧,也不怕人家宰了你。」
謝蒼飛滿不在乎的聳聳肩,「你不懂,現在我對他是恩同再造,他對我卑躬屈膝都來不及,哪還捨得宰了我?」
徐福投給他鄙夷的一眼。哼!略施小惠就期待有所回報,真是丟洪流門的臉。
謝蒼飛厚臉皮的搭住徐福的肩,得意洋洋的說:「你這種表情是在讚美我嗎?我會愈來愈驕傲的。」
徐福搖頭歎息,這孩子之皮的,人前人後一個樣,沒得救了。
***
當星月盟的大批人馬十萬火急的趕到洪流門時,迎接他們的並不是他們想像中的聲勢浩大、嚴陳以待的場面,只有一個沉著臉的老人。
徐福面對他們一個個焦灼的眼神,心底犯著嘀咕。
那個死小子,沒事騙人家小丫頭受傷昏迷不醒做什麼?害得這一群人毛毛躁躁的,沒半點平時沉著的將相模樣。待會兒他們要是知道宋夜空在做什麼,不把洪流門夷為平地才怪。唉!可憐啊!現在後悔跟錯主子會不會太遲?
「宋夜空呢?」殷皓月強捺住奔騰的情緒,屏息而問。
喝!好一個一流人物,那傲然氣勢簡直令人懾服。以往見到殷皓月,他總是一副清漠冷淡的模樣,而今那一臉的慌亂焦急,全為了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看來她在殷大盟主的心目中,地位著實不低。
徐福顯出為難的神色,不自在的說:「呃……我想……她……算了,請跟我來。」多說無益,一見便知曉。
眾人被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弄得更加惶然,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
待他們看清眼前景況時,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
只見宋夜空在偌大的籃球場上奔跑著,靈活的運著球,還巧妙的閃過謝蒼飛嚴密的防守,縱身灌藍,身手好得令人咋舌。
她雙手吊在藍框上,兩腳晃啊晃的,笑嘻嘻的取笑著謝蒼飛,「看吧!我早說過了,我在打籃球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
站在一旁的徐福苦著一張臉,又是搖頭又是歎氣。這一大一小玩起來簡直是旁若無人。而在這當口,主子還主動邀請這向來唯恐天下不亂的宋夜空打籃球,擺明了就是要讓殷皓月跳腳。光看殷大盟主那青白交加的表情就夠令人膽寒的了,他這是解放之後的盛怒,怕是要給人排頭吃了。
殷皓月看著吊在半空中的宋夜空,沉著聲道:「夜空,下來。」該死的,她就不能安分些嗎?她肩臂上的紗布刺眼得教人惱怒,她竟還罔顧性命的照樣打鬧打球。
宋夜空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欣喜的回頭。「皓月!」她鬆開了手,俐落的跳下,飛快的跑向殷皓月,猛然衝進他懷中。
她攬緊他的頸項,忘形的喊著:「太好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殷皓月縱使有滿腔的怒懟,此刻也沉溺在她激動的申訴裡。天!抱著她的感覺真好,讓他覺得重獲生命似的。
站在後頭的薛凱悅可就沒那麼好的度量了,他劈頭罵道:「你這個混蛋,既然人沒事,幹麼不通知我們一聲?沒心沒肝的死丫頭!」
宋夜空納悶的望向謝蒼飛,「你不是說你已經打過電話了嗎?」
謝蒼飛乾笑一聲,退了幾步,狀似無辜的說:「哦?是嗎?我有說過嗎?我可能一時大意忘了。」
宋夜空瞇起眼睛盯著他,用隱含危險的溫和語氣道:「忘了嗎?那又是誰告訴我,山莊裡的人叮囑我好好調養身子,過幾天再來接我回去的呀?」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敢情謝蒼飛是存心要他們亂成一團,原先感激他救了宋夜空一命的心情一掃而空,卻倒懷疑起他居心叵測。
殷皓月穩住宋夜空蠢動的身子,將她推給孔懷恩。
他向謝蒼飛做了個「請出招」的手勢,兩人隨即驚天動地的打了起來。
宋夜空窩在孔懷恩裡,任由他去檢視自己的傷口,不明所以的問:「那兩個笨蛋在幹什麼?」
「沒事,敘敘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