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可才離開不過幾小時,她就已經覺得空虛失落了,一顆心空蕩蕩的,不知道該往哪兒擺才是。
但是一聯想到了邁可的臉龐,她又忍不住甜甜地笑了。
想起他的敏銳和機智,過人的冷靜和超人的身手,她心底是又驕傲又感動,可是也不免湧上一層厚厚的擔憂。
他和她之間,究竟是算哪種情況呢?
因危機而邂逅,所以深深被對方吸引,可是不是有句至理名言說:危機之下產生的愛情是虛幻不實的!
她想到了基努裡維和珊卓布拉克合演的「悍衛戰警」,再想到了「悍衛戰警2」……前者和後者,她應該相信哪一個?
危機產生的愛情是假象,或者危機之下的愛情會更堅定?她應該讓愛情在危險中恣意燃燒情焰,還是應該讓愛情接受平淡生活的考驗?
她當初真應該選擇寫愛情小說而不是軍事小說的,這樣至少還可以替自己處境想個辦法解決。
明月大大歎了口氣,支著下巴發呆。
他深邃憂鬱的藍色眸子在她眼前晃動,充滿防備與陰影的臉寵打她腦海裡閃過……
就算她真的愛上他了,但是她該怎樣讓他也接受這一點呢?
明月粗魯地爬梳著頭髮,覺得心情沉重了起來。
她始終覺得邁可好像被什麼陰霾,或者過去的影子給糾纏住了,久久無法脫困。
她想幫他,但是卻又怕惹來他的抗拒和脫逃。
他就像一隻受傷的獅子,害怕承認自己的脆弱和傷口,寧願獨自躲在幽暗的洞穴中療傷。
明月蜷曲著腳踝窩人沙發,怔怔地斜靠著椅背。
陷入深思的她渾然未覺夜色已經悄悄地從四周的窗戶席捲包圍而來,將屋子籠罩在一片闇黑中。
直到門扉砰地一聲被撞開來,明月這才從思維中驚醒。
她尖叫一聲,倏地躲避到沙發後。
「我們……快走!」直到邁可低沉痛楚的聲音傳來,她才陡然發覺他受傷了。
「你怎麼了?」她急急扶起他,面色慘白地道:「你怎麼了?」
他捂著右脅,嗆咳出一口血來,「快走!」
明月慌忙地支起他的身子,驚慌和心疼頓時化做奔騰的熱淚湧進了她的眼眶;她拚命吞下喉中的硬塊,低泣道:「好,我們快走!你,你還撐得住嗎?」
他勉強一點頭,身子緊繃到微微發抖起來。
明月趕緊衝到臥房抓遇隨身的行李和包包,然後再回到客聽,奮力地支撐著他往幽然的門口探去,「我們要從後門走嗎?」
他困難地搖搖頭,低咳著道:「我,我的車子沒有熄火……我在半路上甩掉了他們,但是他們會……很快就會追上來的,我們必須快點離開這裡!」
「好。」她深呼吸一口氣,再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感受害怕和慌亂的情緒了。
明月小心翼翼又快速地將他扶入了福特車中,然後繞到了駕駛座。
「怎麼開?」她一時之間傻住了。
她忘了自己並沒有駕照,而且一張實習駕照拿了半年,到汽車駕訓場前前後後也才不過練習開了三次車而已。
她愣在駕駛座上,手腳發軟。
「妳不會開車?」他虛弱地喘息,不敢置信地道。
「我--」她看了眼受傷甚重的他,猛地一咬牙,「會!我會,你放心吧……要撐著點,我馬上送你到醫院去。」
「不能到醫院。」他低喘。
「為什麼……唉,我們還是先上路再說吧!」她握緊了方向盤,努力擠出學車時的記憶。
深呼吸……踩離合器……踩油門……慢慢放開離合器……踩油門……方向盤往右一圈半……衝啊!
車子在轟然巨響中往前衝去,在黑暗中橫衝直撞。
邁可捂著不斷湧出血來的傷口,在強大的痛苦中依舊笑了,「妳再不開車燈,依照這種情況看來,我們恐怕將不是死於追殺,而是死於車禍。」
明月緊張地握緊方向盤,騰出一手打開大燈。
前途綻出一片「光明」!
她的手都緊張到快要抽筋,臉蛋發僵,「呃,虧你還有那個心情說笑話。」
「托妳的福。」他的笑倏地消失在呻吟之下。
「撐著點呀!」她既忙著看前頭的路,又擔憂著他的傷勢,「我們現在要去哪裡?為什麼不能去醫院?」。
「我們現在誰都不能相信,」他苦澀一笑,「就連我結識十幾年的老同事都會出賣我,我還能相信誰呢?」
「你是指磁盤片的事嗎?到底是怎麼了?」
「紀卡特,」他心痛地搖搖頭,「也就是那位計算機高手,我和他認識十幾年了,但是沒想到他卻在今天背叛了我們的情誼……我早該知道,在這個吞人不吐骨頭的殘酷世界裡,是不該相信倚賴任何人的。」
他偏激和痛心的言辭是那麼深刻的痛苦,雖是低低道來卻是驚心動魄。
明月深深一顫,心酸地看著他,「別這麼說,那些人不代表整個世界。」
他閉上眼睛,試圖要壓抑著滿腔震動的苦楚,但是只嘗到了滿嘴的苦澀。
他臉龐的線條又趨冷硬了,明月吸吸鼻子,霎時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才好。
雖然她不曉得邁可過去曾經經歷過何種傷痛,但是他眼底眉梢深布的懷疑,還有對人性的絕望與不信任,卻是那麼樣的強烈。
「我知道我的話你不會相信,但是這世界真的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她口乾舌燥起來,拚命想要向他證明世界依然美麗,人性依舊美好,「還是有很多愛、信賴,還有關懷……你以前經歷遇的雖然都是黑暗的一面,但是相信我,有黑暗就有光明……看看我,我就不是黑暗的一分子,我敢向你保證我對你是真心的。」
他疲倦的眼瞼倏地睜開,深邃如海的眸子訝然震驚地看著她。
「妳--說什麼?」他的聲音裡透露著驚愕迷惑又不敢抱希望的脆弱。
她輕輕地低歎了一口氣,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我喜歡你,我對你的感覺是真心的。」她溫柔地道。
邁可深吸口氣,覺得世界好像瞬間在他面前跳起舞來,用他從來沒有看過的歡愉方式……令他訝異的是,他居然感到一陣釋然與狂喜。
黑暗悄悄地褪去了,快樂和甜蜜就這樣蜂擁進了他的心房。
這一切的發生,好像再自然不過。
他閉了閉眼睛,覺得心底有一塊地方慢慢契合完整起來。
「妳是認真的?」他低低道。
明月心如擂鼓,期盼地偷偷看了他一眼,假裝鎮定地道:「當然!你覺得如何?」
「問我的意見嗎?」他有些笨拙地道。
「廢言。」如果不是腳要忙著踩油門,她早就重重地大跺特跺起腳來了。
他吁出一口氣,帶著全然的釋然和喜悅,「好。」
「好什麼?」她瞪他。
他掙扎著轉過身子,深深地凝視著她,「我相信妳是真心的,而我……」
明月心跳加速,雙眼趕緊直愣愣地盯著前面路況,耳朵卻緊張地高高豎起。
她拚命佯裝不怎麼注意的樣子,其實心臟已經快要從嘴巴跳出來了。
「你怎樣?」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拍鑽戒廣告的那個女主角。
他的視線緩緩從她握緊方向盤的小手移向她緊張的臉蛋;他低低笑了,無比真摯地道:「我想我對妳也是真心的。」
明月腦子轟地一聲,差點被這句告白給打的七昏八素暈陶陶起來。
「啥?」她又想哭又想笑,但是卻只能擠出這呆呆的一個字。
「我對妳有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感情,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我卻知道我絕對不能放棄掉這種感情,否則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快樂起來。」他誠實地道。
詞藻雖不優美,但是他真實的話語卻一字一句地撞擊入她的心。
明月想要忍住內心的狂喜,但是卻憋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你……」她終於又哭又笑起來,最後忍不住大叫一聲,「哇!」「小心駕駛。」他微笑著提醒她,眼眶卻也是微微濕潤著。
她輕捂著自己的嘴巴,笑聲逸出唇瓣,「我這就放心了。」
「我很高興聽妳這麼說。」他鬆了口氣,也在此時才發覺傷口的劇痛彷彿減輕了不少。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他淺笑著搖搖頭。
「對了,我忘了你受重傷呢!」她的笑眼變成了擔心,「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子彈穿過下脅,應該沒有留在體內,」他專業冷靜地判斷,似乎在談論的不是他的身體,「現在擔心的問題就只是……噢!」
透過微弱的路燈光線,她憂慮地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怎麼了?很痛很痛嗎?」
他勉強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傷口現在只怕流血不止和細菌感染,所以我們必須要找一個地方把傷口好好包紮起來。」
「你這是槍傷,不看醫生不行的。」
「我受過處理各種傷勢的訓練,」他低低喘息著,強忍著劇痛道:「我們現在必須找一個棲身之所,好讓我們躲避追兵和包紮傷口。」
「我們何不去求助警察呢?我們可以請警察保護我們。」她突發奇想。
「現在還不行。」
「為什麼?」
「妳如何能確定警方沒有被滲透?」
「天哪!現在真的草木皆兵嗎?」她苦著一張臉,唉聲歎氣道:「我們怎麼會淪落到這步田地?」
「他們還沒有製造幾個假證據栽贓陷害我們入罪,然後讓全美國的警方通緝我們,就已經算是客氣的了。」他苦笑。
「天哪--」她呻吟一聲,「可是,可是他們為什麼不對我們做這種事呢?」
「因為他們有所忌憚,」他緩緩地從懷中掏出那張染血的磁盤片,冷冷一笑道:「我們手中握有他們的犯罪證據,他們在尚未得到之前是不會大肆追殺我們的。」
「這還不叫大肆追殺呀?」她翻翻白眼,「那什麼才是?我覺得我現在就已經被追殺的很慘了。」
他輕輕一笑,「我就是欣賞妳這一點,危亂中依舊能夠保持幽默。」
「多謝誇獎,跟你學的。」她揚起一邊的眉毛,「好了,那我們現在該躲到哪裡去呢?」
「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會查遍西雅圖的汽車旅館,所以我們……」
「怎樣?」她眼睛倏亮。
「到山上去。」
「山上?」
「是的。」
現在上山黑抹抹的,要做什麼?
「山上有許多獵人小屋,在森林深處,平常罕有人跡。」他戲謔地道:「因為現在還不是打獵的季節;可惜那些追殺者並不這麼認為。」
「反正我們注定當獵物了,也無所謂什麼季節,」她唉了一聲,「他們還不是說獵就獵,哪會跟我們客氣?」
他的唇邊泛起一抹令人冷入骨髓的笑來。
「我們不會當獵物太久的。」他冷然道。
明月打了個寒顫,不需要詢問也知道他真的被激怒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種感覺--那些追殺者該當心了。
「上山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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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做他們失蹤了?」
一聲怒吼伴隨著一記砰然重響劃破了寂靜的辦公室,葛格雷參議員的臉色已漲成了豬肝色。
裡歐微微垂首,斂眉道:「我們的人追丟了他們。」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你不是說你會安排得好好的嗎?」葛格雷怒道。
「柯邁可是情報界的第一把交椅,他的能力的確不能小覷。」裡歐低低咬牙道。
「我不要聽你分析姓柯的是第幾把交椅,我要的是那些機密,那張磁盤片!」葛格雷不滿地道:「不是說把他誘到紀卡特那裡去,就萬無一失了嗎?」
「他也被解決了!」他低咒了一聲,「如果不是他性子太急,急於要掏出槍脅迫柯邁可的話,柯遭可也不至於發現他是我們的人……」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葛格雷臉色難看極了。
「您密令發佈的懸賞金太過誘人,他們都太急著想要建功領賞。」
「一群飯桶,這件事搞砸了的話,大家通通沒命!」葛格雷咬牙切齒地道:「最近和中東那一方的聯絡已經進入最密切的關鍵了,如果他們成功了,我的地位將無限地攀升而上……所以,我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毀了一切……」
「是。」
「是什麼?這件事情你從頭到尾都有參與,如果我搞砸了,你也休想獨活。」葛格雷倏地轉頭怒瞪道。
裡歐瞇起眼睛,卻只能低低道:「是,我會吩咐他們全力追查柯邁可和那個中國女孩的行蹤。」
「最重要的是,把磁盤片拿回來,絕不能讓他們破解那些密碼,否則我們大家都玩完了。」
「我明白。」
他好不容易攀到白宮最有權勢的參議員葛格雷身邊,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設計了這一切……
他絕不能眼睜睜看柯邁可破壞掉他全部的心血!
等到參議員和中東的協議計劃成功後,屆時他的權勢也將跟著水漲船高……
然後下一步就是把參議員拉下寶座--
所以,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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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幸運,真的在參天古木的山上找到了一棟居高臨下,進可攻、退可守的獵人小屋。
而且最幸運的是,這裡頭儲滿了一屋子的罐頭糧食,看來這個屋子的主人是打算在這裡過冬的。
明月拎了一桶從屋後野蘋果樹下摘采的果子,緩緩走向屋前,邊呼吸著這山裡沁涼的清新氣息。
空氣中的芬多精真是令人全身舒暢,如果可能的話,她還真想一輩子就住在這山澗裡頭。
她向來就很羨慕金庸書裡,令狐沖和任盈盈在山谷裡養傷,採野果捉蛙烤食,耳鬢廝磨,琴笛合奏笑傲江湖之曲時的情景。
如果此生能夠覓一佳偶知己,隱居在山林間笑指煙雲,朝夕為伴,不用去理會紅塵俗事的種種煩憂的話,那不知該有多好?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事情就只有在武俠小說裡才碰得到。
在現實世界裡,別說要找到一個真心真愛的知己難,就是要在台灣隱居,都還得準備個千兒八百萬的鈔票,才有可能進駐「高」級地段裡隱居咧!
所以想到這裡就有點沒趣……
不過以她和邁可現在的情景,倒有點符合她嚮往的情境……雖然他們現在的處境是逃難不是隱居,而且東方令狐沖變成了西方詹姆斯?龐德。
她想想突然好笑起來。
邁可就在這時捂著下脅,動作稍嫌遲緩地走了出來。
「噯,你出來做什麼?傷還沒好耶!」明月急急忙忙把他給推進去。
「我已經在裡頭悶了兩天,該好的也好的差不多了。」他微笑,蒼白的面孔泛起一絲紅潤。
「不行不行,你看你的臉色還很難看,」她威脅地扠腰道:「嘿,我現在是唯一身強體壯的人喲!如果你敢不乖乖聽我指示的話,當心我把你按在腿上打屁股……你知道對一個男人而言,那是多麼丟臉的事。」
面對她的威脅,邁可卻是揚起一道眉毛,失笑道:「把我按在腿上打屁股?妳不會這麼做的。」
「試試看。」她下巴一昂。
「姑娘,」他提醒她,「我比妳重上好幾十磅。」
「你沒聽過四兩撥千金,三斤老鼠背四斤貓嗎?」她氣概無限遠大地道。
「沒聽過。」他簡單地道。
「喂!」
他笑得好開心,眉宇間常駐的蕭瑟頓時一掃而空。
「好了,我不逗妳了,我們進去吧!」他一手攬過她的腰,一手接過她手上的桶子。
「你的傷!」明月直覺要搶回來。
邁可動作利落地閃避過她伸出來的手,微笑道:「就算我受了傷,妳還是搶不過我的。」
「我是怕你傷口發炎或是迸裂了,」明月眼眸矇矓起來,「你這樣逞能,要證明的是你不需要任何人,可是你一點都沒有考慮到人家是不是會擔心……」
她語中的情深意重令邁可心中一陣深深悸動,他聲音微啞地道:「抱歉,我害妳傷心了,可是我並不是存心這麼做,這是我多年來的習慣,而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去改過來……不過我會去嘗試,嘗試著依靠別人,信任別人。」
她是他第一個想要信任的人--
她破啼而笑,眼中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光,「真的?」
他遲疑了一下,隨即重重地點頭。
明月環抱住他的腰背,吁了口氣。
「今天晚上你想吃什麼?」她微笑地道。
他凝視著她黑亮的杏眸,輕輕地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吃妳。」
明月臉頰瞬間紅若彩霞,一顆心臟差點從嘴巴跳出來了。
「噓噓噓!」她嬌叱,聲音卻細小如蚊蚋,「你在講什麼啦!被人家聽到會誤會的……」
人家令狐沖和任盈盈可沒有類似這樣「煽情」的對話呀!
邁可失笑,看著她又羞又澀的臉龐,不禁放下了拎在右手的桶子,專心一意地將她攬入懷中。
「嗨,在這深山裡頭只有我們兩個,哪來的『被別人聽到』呢?」他輕聲笑謔地道。
明月臉紅的跟西紅柿沒兩樣,她咬著唇又想笑又羞怯,「就算是這樣,那,那種事也不能大聲嚷嚷呀!」
「噢,」他裝作恍然大悟,「不能大聲嚷嚷,我們只要小小聲的做就好了嗎?」
「柯邁可!」明月臉上的臊熱程度都快要可以煎蛋了。
她甚至覺得自己頭上都快要冒熟煙了。
遭可輕輕地低下頭,溫柔地凝視她,「噓,請閉上眼睛。」
「幹嘛?」她愣了愣。
他緩緩露出一抹邪邪的笑意,覆上了她訝然的唇瓣。
「因為我要吻妳。」
「……」
山澗的水流聲輕柔湍湍,林間的小鳥輕脆呢喃,彷彿在為他們伴奏著背景音樂。
此時此刻,情人間的確只適合做某種事,而不是說某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