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母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還貧還貧？」
向曉眼冒金星，雙腳踉蹌的倒進房間裡，直撲向她的床，忽的心下一驚，才想起自己兩手殘廢，忙側著身子倒下去，嚇出一身冷汗，這要是撞上去估計十有八九她就真殘了。
仰躺在床上，腦子裡一片螢光，似乎什麼都沒有想，又似乎想了許許多多。
房音裡平平靜寂無聲，她卻覺得耳邊有許多人在細細私語，仔細聽來，又到底聽不清那些私語是什麼。
整整一個月，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樣過過來的，再回想時，只記得向母不停的嘮嘮叨叨，腦子裡時常嗡嗡嘰嘰。
明明每天有魚有肉，向母想盡的辦法給她調理身子，可是等雙手好轉可以運用自如後，向曉仍舊是瘦了七八斤，她本來也不胖，這一瘦就顯得渾身只剩骨頭似的，看得人一陣陣心疼著。
向母捏著她沒二兩肉的胳膊，「我養頭豬都比養你強。」
向曉哇哇大叫，「媽呀，疼。」
「我已經給你約好了，今天下午三點，月光留步，你給我老實點。」
手裡抓著向母硬塞給她的一張相片，上面是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戴著金邊眼鏡，仍掩不住他目中精光，向曉喃喃說，「一看就知道九曲十彎的腸子，你也不怕你女兒被人給賣了。」
向母瞪她一眼，「誰讓我女兒就好被人賣的那一口呢？」
向曉立刻噤聲。
向母拿食指戳她的頭，「你怎麼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呢？都二十七的人了，要放在我年輕的時候，孩子都可以念小學了。」
向曉心中不滿，想著您那是什麼年代啊，卻不敢反駁，只訕訕附和，「哎哎哎——」
到月光留步的時候那個叫穆清的男人已經在等了，向曉笑了笑，「抱歉，久等了。」
「沒關係，遲到是女士的特權。」他眼裡有些溫和的笑意，站起來為向曉倒茶。
向曉覺得自己應該說聲謝謝，畢竟她也是有教養的人吶！
可是也許是周圍的氣氛過於讓人放鬆，她卻忽然不想那樣「禮尚往來」了，僅僅只是回以一笑。
現在的她，連說話都覺得累。
幸而那是個極會自處的男人，有時會閒閒的說兩句話，大多時候兩人只是默然無語，但這樣的無語也不會覺得尷尬，像午後的小睡一樣令人感到舒服。
這樣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兩人又一起去吃了晚餐，之後穆清送她回家。
「可以再約你出來喝茶嗎？」他問她。
向曉說，「好啊，和你喝茶很舒服。」
穆清也笑，「像是好好的放了自己一天的假，渾身都舒暢了，明天又可以精神抖擻的與人拚殺。」
回到家裡，一屋子人的目光都投在向曉身上，向曉奇怪的看著他們，「怎麼了？」
向晚抱著圓滾滾的大肚子，「是我們問你才對吧！」
三歲的小侄子蹣跚的抱住向曉的大腿，口齒不清的說，「曉姨抱抱。」
向曉彎下身來抱起淘淘，連走邊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曉姨愛。」
淘淘抱著她的脖子咯咯笑起來。
向母從廚房走出來問，「怎麼樣今天這個？」
向曉點頭，「不錯！是個好男人。」
向母微微揚著下顎，「那是，也不看誰替你把的關。」
第9章(2)
向曉逗著懷裡的淘淘玩，又看向一邊吃著酸梅的向晚，「我說你別吃酸的了，都說酸兒辣女，這一胎你也弄一小公主給我玩玩啊！」
向晚拿酸梅堵她的嘴，「要玩小公主是吧！行啊，你自己生去。」
向母在一旁感慨，「到現在連個固定的男朋友都沒有，等她自己談了朋友再結婚生孩子，估計都奔四了，那時候不曉得還有沒有福氣生養。」
向曉心裡惡寒，「媽，怎麼我聽你說我就一定要做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向母瞪她一眼，「你說呢？」
向曉投降。
向母又說，「其實我手上還有幾個人，都是不錯的，有些出身可能差了些，但挑老公還是要人品好，我已經跟你約了，明天下午老地方。」
向曉想了想覺得也沒必要那麼複雜，「媽，我覺得這處穆清就不錯，你讓我跟他處處吧！處得好估計三個月後你就可以把我潑出去了。」
向母這會子又有些猶疑了，「還是多看幾個吧，有個比較。」
向曉翻了翻白眼倒著沙發上，「媽，你就饒了我吧，我是看老公，又不是挑白菜，這穆清我看就頂好的。」
向母歎了口氣，「你看中了就好，早點成家穩定下來，別老讓我一大把老骨頭還替你操心。」
向曉深感愧疚。
秋天即將結束的時候，穆清在一個晴朗的天氣裡向向曉求婚，向曉心頭微顫，臉上慢慢的笑開來，接過他手中的戒指，笑著說，「我還在想還要等多久你才會向我求婚，可把我急壞了。」
穆清靜靜的看著她將戒指套在左手無名指，似乎有一點言又止，最後只是笑著牽起她的手，「這可就是答應做我穆家的人了。」
向曉頑皮的對他笑，「錯，這代表你從此是我向家的人了。」
穆清也不可置否。兩人並排的走在步行街上，周圍人流如織，偶爾碰見的兩三顆樹枝頭都光禿禿的，握住向曉的那隻手溫暖有力，她知道他是個極理智穩重的男人，足以交付一個女人的一生。
向曉想，就這樣吧，讓人牽著她的手將這輩子平平淡淡的走下去，有一個可以一起喝茶的伴侶，對許多人來說已經可遇不可求。
路經亞華大酒店的時候，身旁有人攙扶著另一個男人上車，卻一個不穩，差點都摔了，向曉反射性的加了把手，纖細的手指穩穩的扶住那人的臂膀。
男人回過頭來，對她微笑的臉有些憔悴，「謝謝。」
向曉回以一笑，親自將他送上車，輕聲囑咐，「小心點。」
男人點點頭，「你男朋友該等急了，你……」視線卻忽然落在她左手手指上的冰冷光線，便再也移不開了。
向曉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放在外套口袋裡，「再見。」
兩人就那樣車裡車外對望著，似乎時間可以就此停住，似乎如此便可一起經歷滄海桑田。
直到車子被發動，車內的男人才如蚊吶一般的說，「再見。」
向曉微微彎著唇，看著車子從她眼前開過。
「認識的人？」穆清問。
向曉笑著撥了撥額前的發，「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巧遇這件事，我以前，一直都不信的。」
穆清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向曉有些心虛，主動握起他的手，「我們走吧！」
兩人各懷心事的走了一條街，身邊忽然停下一輛車，車窗被放下，裡面的男人緊皺著眉，「向曉，上車。」
向曉心裡一疼，像被什麼狠狠的錘了一下，心臟是否已經由立體就成平面？她未可知。
「簡頎……」
「上車！」他蠻橫的打斷她。
向曉有些尷尬。
一旁的穆清輕輕歎了口氣，鬆開她的手，「向曉，去吧！我一直在這裡。」
向曉不敢看向穆清的目光，他們之間從來沒有什麼刻意的隱瞞，但她曾以為她可以做好一個女朋友，一個妻子該做的事，可是現在她才發現，原來面對簡頎的時候，她還是做不到。
穆清會一直在這裡，在這裡等著她最後的答案。
而向曉已經無地自容。
終於還是上了他的車，車外紅的燈綠的影，向曉覺得眼睛都花了。
司機將他們送到簡頎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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