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兒,你在看什麼?」寒季書站在離她三步之距,見她舉目東張西望的,一會兒又瞧瞧自己身上的衣服,猜想她該是不習慣穿袍服出門。
「沒有,只是在猜別人怎麼看我,會不會有不男不女的感覺?」長離因他停了腳步而不再前進。
「過來。」寒季書雙手輕鬆地背在身後,不理她彆扭的想法,語氣微沉的對她下令。看她拒絕服從命令,他伸出右手來招她,「你不知道我正在等你嗎?」
「爺,哪有人是主僕同行的?這可是於禮不合呀!」長離試著用委婉的口吻來解釋她的行為。
「於禮不合?」寒季書瞟了眼她右側邊的人影,眼底閃起一道精亮的光彩,「若你是要合於禮的跟我的話,就得保持五步距離,讓護衛距我十步遠,萬一路上有個什麼事發生,他們因此來不及保護我,這到底是使我受傷好呢?還是使你合於禮好呢?」
「這……」長離回頭,看著與他們保持一段距離的墨衣、墨明,她猶豫一會兒,隨即跑到他們後面,「不然,長離走在他們後面好了。」
她的做法讓他好氣又好笑,更有意捉弄她,「你這樣一來,要我怎麼和你說話呢?你是打算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寒家的事,知道我是寒季書,讓與我有怨、有仇的人,可以趕快來找我報怨了仇嗎?」
「爺!你真的有很多仇人嗎?你說的是真的嗎?」長離臉上浮出惶恐與不安的愁容。
「離兒,我是個商人,不是個大善人。你認為我有沒有仇家呢?」寒季書保持一貫的笑容反問她。見她認真的思考起來,他的眼光飄過一旁躍躍欲試的身影,「離兒,過來。你再不過來,等會兒若發生什麼事情,人受了傷,我可要生氣。」
「要發生事情?這指的是爺,還是離兒?」長離不懂他的暗示。
「當然是你。」他肯定的答道。
「我?怎麼會?」長離露出一個不可能的笑容給他,「爺,離兒在京城裡什麼人都不識。既無親人,亦無仇人,更身無分文讓人可偷、可盜,就算真站在這兒一整天,也不會發生什麼事的。爺,你多心、多慮了。」她舉起右手在面前揮動,強調她話語的可信度。
「是嗎?」他仍是滿臉笑意,見她更肯定的點頭也不再多言。轉身行了兩、三步,身後果然傳來她的驚呼聲。他回過頭來,就看到她坐在地上傻愣地望著街頭一角。
墨明一見偷兒行動,沒去扶被撞倒的長離,反而轉身追人而去。過了會兒,撞倒長離的偷兒,已被他擒回他們眼前。
寒季書不理會偷兒,他定到長離面前,單手伸到她眼前,「你打算坐在這兒行乞嗎?」
長離收回心神,將方纔發生的事情在腦海裡轉一回,臉上驀然一紅。老天爺真是不給面子,她才剛說完話,馬上就被推翻,讓她在他面前丟盡臉。
她是如此心慌、心虛地接受他的幫助,當她小手搭上他的大手,整個人馬上貼靠到他身上。
「怎麼,不是就算站在這兒一整天,也不會有什麼事發生嗎?」寒季書惡意的貼在她耳邊,重複她適才說的話,左手隨意卻溫柔的幫她把衣上沾到的灰拍掉。
「爺,離兒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以為……」長離雙手抓緊他的雙臂,被驚嚇得四處亂飛的心緒與乍然流失的體溫,在他溫熱、悸動的心跳下,得到安定的力量。
見她抓緊他,他垂首問道:「檢查看看,身上可有什麼東西掉了?」
長離聽了話,連忙檢查一下,想起自個兒又沒什麼好丟的,訕然一笑,忽然她想起一事,「啊,我的……我的……」她說不出掉了什麼東西,因為那塊玉塊根本不是她的,而是寒季書的。
她早該把玉塊還給他才對,但她捨不得,卻又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難捨之心,遲遲沒將玉塊還他。
寒季書等她把話說出口,偏她嘟著嘴不願說出,他以眼神示意墨明,墨明手勁一施,偷兒的衣襟一緊。
「把東西拿出來。」
「我又沒有……啊……我真的……啊……大爺、大爺,咳咳咳!」偷兒在墨明愈來愈重的力氣下,已撐不下去了,不得不交出一小塊玉石。
寒季書瞟了眼墨明呈上來的東西,知道那是什麼,卻故意裝作沒看到,推著長離要她自己取回。「快把東西收起來,我們還有事要處理,該走了。」
悄悄地確定是那塊玉塊,長離取回來,偷偷覷了他一眼,見他連瞧都沒瞧,猜想他不知道她手中的東西,儘管心裡對他有些愧意和心虛,依舊快速地藏回懷裡。反正他不知道,她就假裝這是她的私有財物。
「爺?」墨明在寒季書擁著長離離開前,問著他的意思。
寒季書看了一眼偷兒,「把他放了。下回若遇到他幹這事時,再把他抓到衙門關個一、二十年吧!」
墨明收到主子的命令,鬆開偷兒,不發一語地回到墨衣身旁,隨著主子身後離開。
偷兒難以置信地瞧著他們,他們看來是富貴人家,卻這樣默默放他走,在汴京城裡何時有這麼寬宏大量的人?
長離對寒季書的行為也不懂。不過這次,她不再和他堅持主僕之禮,乖乖地任他牽手同行。
對她來說,一天出一次糗,夠了!
***
「爺,你……你真的要我進去嗎?」長離一臉又氣又無奈,她站在春宴樓的門前階梯上,對著滿臉笑得很邪惡的寒季書問。
看她紅得像柿子的臉,讓他有股吃她的慾望,但這種感覺現在只能想想。
今天他是專程要來逗她的,而且一路玩她至此,令他覺得很有趣。就像此時此刻,看她進退不得的緊張模樣,他有一股玩得很滿足的喜悅之情。
「帶你來,就是要你進來看看,什麼叫做青樓艷妓。難道你不想見一見嗎?說不定……」他露出邪魅的笑容,食指朝她勾一勾。
「說不定什麼?」長離看懂他的用意,故意裝作沒看到的問他。
寒季書也懂她的逃避,繼續對她勾勾手,見她真的一點也不為所動,他刻意裝作不在意地說:「我要你過來,你不過來,是不是要我當眾將你抱--」
「爺!」長離瞬間站到他面前,口氣惡狠狠地發出警告。
看到她裝出怒目的嬌顏,一手還緊緊地摀住他的嘴。一道可以嚇得她馬上放手的主意掠過他的思緒,他如鳳般的精眸對上她含霧帶羞的水眸,敏捷的大手霍然抓住她的柔荑,舌尖在她的掌心似舔似吻的玩著。
「爺!」長離如他所想的,驚呼一聲後連忙抽手退身。
寒季書聽她快哭的聲音,長臂一伸,將她摟到胸前,額頂著她的,媚人的鳳眼一直閃著算計的光芒。他對她喃喃低語,「當我對屬下下達命令時,他們只有說是、說好、說如期完成的話,從來沒有人像你這麼不服從我,也沒有人像你又反駁、意見又多、又不尊重、又……」
「爺!」長離很不服氣,出聲喝止他的埋怨。她才不是如他所說得那麼差!她是很盡職、很守本分的僕人。就是因為明白本分,才會對他種種不合宜的命令提出勸諫與看法。「爺,長……離兒不是不尊重你,也不是不服從你的命令,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我不像秦夫人那般與你投緣,所以……」
「不是那樣的原因,是因為……」
「是因為你討厭我,還是因為你覺得我不像個主子,所以我的話你就是不願意聽從?」寒季書看她有話無處可說的委屈樣,雙唇楚楚可憐的微翹,誘惑著他的心。
不知為何,他就是想戲弄她,想見她的嬌羞,想品嚐她的甜蜜。
「離兒,我想問你一件事,你是不是真的在秦府當過婢女?」他故意更靠近她的唇,輕輕地吐氣低問。
口鼻間充滿他的氣息,燥熱的體溫加速她羞紅的嫣頰,昏亂了她的神智。她勉強在他魅人的俊顏下,點頭回答:「嗯。」
「那麼當人家奴婢的人,是不是該服從主子的話?主子說往東就不能往西,主子『要』當奴婢的就不能搖頭,不得有任何異議,就算心生不滿也得去做。離兒,我說得對嗎?」
對他合於情理的問話,她不得不點頭稱是,原本理直氣壯的氣勢,被他故作明理的問話後全部縮得不見蹤影,只能僵硬如木的站著,雙拳握緊垂於身側的任他抱。
見到她無奈的服從,他並不滿意她的表現,臉上雖然堆滿笑容,想像她等一下,整個人自動埋在他懷裡的感覺,唇角不自覺地的揚起。
長離自認不是辯言高手,她放棄與他在口頭上的爭論,正想表示她願意乖乖走進春宴樓,卻被他臉上忽然揚起的得意又邪魅的笑容,看得傻眼。
「爺,你在笑什麼?為什麼笑得那麼……那麼邪惡、奸詐?」她怕怕的問。
「奸詐?」寒季書對她的問題,還以更大的笑容。瞥見邱嬤嬤從裡面阿娜多姿地走來,他更刻意地貼近她,「離兒,我一向是個賞罰分明的主子,但對於你,我一再降低要求,而你一再違抗我的命令……」
他又再討人情了!長離每次聽到他那種施恩報的語調,就知道他對她又有其他意圖了。
「為了對其他人有所公平,今天就給你一點小懲罰,你可要體會我的用心,千萬不要會錯意。」
他呢喃般的輕訴,在邱嬤嬤從春宴樓踏出的那一刻,他的唇烙印到她的嫣紅,品嚐他日夜想念的甘醇美味。
「啊!」的兩道聲音同時在他耳邊響起,一聲是嬌柔的呼聲,被他吃到肚子裡;而另一聲尖銳的噪音則在墨明的瞪視下,自動掩嘴消音。
邱嬤嬤滿臉惋惜,她實在不相信。原來「四君子」中的書公子竟是個斷袖之人,難怪她們艷卿這麼美,他一點都不動心,枉費啊枉費!
邱嬤嬤急忙轉身走回樓裡,大聲嚷道:「姑娘們、姑娘們,你們快來聽嬤嬤說……」
長離聽到同樣的刺耳聲,直覺想推開眼前的人。
感覺她的掙脫,他故意對她說:「我的離兒啊,你若想讓每個人都看清楚我寒二少爺所吻的男僕,是生得何等嬌媚誘人,或是你想往後走出寒府,便讓人指指點點的話就盡量推,不然你最好把我抱緊一點,我可要進去哦!」
聞言,她只好緊緊摟住他的身子,漲紅的臉用力埋在他心房上,耳裡聽他誇張、過分又自大的笑聲,那分明是戲弄了她而得意不已的笑聲,讓她是又氣又惱、又愛又恨——
愛!?什麼時候她對他的感覺變質了?什麼時候她對他的救命之恩,變成一種愛慕了?
長離被這突來的領悟嚇傻了神智。她埋首在他的懷裡,思索著十九年來,第一次的少女情懷。
她愛戀上他的溫柔相待、愛戀上他的戲弄疼寵、愛戀上他的施恩挑情、愛戀上他的一切一切,這是何等的忽然,何等的莫名,偏偏她就這麼陷下了。可是,這怎麼合於禮呢?
長離沉溺在這股思緒之中,完全毫無反抗,任他一路抱上李艷卿的閣樓。雖躲過邱嬤嬤好奇的眼,卻躲不過月下老人的紅線。
***
「季書,適才聽小和說,你在樓下戲弄一名男子,是真是假?」齊澍謙啜飲一口水酒,眼睛直盯著低頭深思的人。
「真假對你來說有什麼關係,倒是你的眼睛別不懂得規矩。小棋子,管好你的王爺,免得沒眼睛回去。」寒季書將長離拉到懷裡,要她就他的腿兒坐下。
「沒關係,他沒眼睛沒關係,我還有啊!」小棋子也很好奇,寒季書這個大冰人,身旁什麼時候藏了一個書香美人?前些日子他不是還孤家寡人的嗎?「你是誰?」她忍不住好奇心,直接指著長離問。
「她是一個傻丫頭,一個跟你一樣,老是傻呼呼的丫頭。」寒季書將酒杯遞到長離唇邊,一邊代替她回答,一邊問她:「有嚐過酒嗎?要不要喝一口?」
長離對他的言行,從頭到尾都有意見。不過,她打算容寬他這上樑不正的主子,當個下梁自動對正,聽話服從的好婢女,至於他不當的壞話就當做沒聽到,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我不能喝,我連燉酒的食物只要吃一口就會昏睡一天,更別說喝酒了。」長離說著自己的缺點。
「真的?」寒季書挑眉問她,心裡留意著她這項「優點」。
「這當然是真的,反正不會喝酒又不是什麼天大事情,有什麼好隱瞞的!」她理直氣壯地抬起頭,看他笑得很曖昧,忍不住心中的氣惱,「爺,你是主子,這麼可以隨時隨地都存心要戲弄我呢?你這樣玩我,看我惱紅了臉、氣得口擇不言,你覺得很愉快嗎?」
儘管發現心裡對他的感情,但她就是不能苟同他的行為。拗不過心中的惱怒,她非和他評評理不可。
寒季書面對她的怒氣,回以一笑,他湊到她的怒顏前,食指愛憐地刮著她粉紅的嫩膚。「我不是說過了嗎?今天要給你個薄懲。我就老實跟你說吧,我覺得這樣逗你、吻你,心情確實很好、很暢快。」他將含著尾音的唇,貼上她的臉,邊吻邊看傅蔚儒。
「爺,求求你……別這樣啦!這裡還有人耶!」
「我知道。」寒季書收回戲弄她的動作,摟著她轉向彈琴的人,「你覺得李姑娘這人如何?」
長離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次她把李艷卿看個仔細,「天生美人。」
她是實話實說,李艷卿真的長得很美、很艷,人如其名,而她也很有才氣,琴彈得好、吟詩作賦也不錯。這樣的美人,會有哪個男子下愛的,大概就屬眼前那位齊王爺吧!
她把視線轉回齊澍謙身上。他身旁坐了一名和她同樣穿袍服的年輕男子,只是這名男子比在場的每一位姑娘都美,所以不用人介紹,她一眼即知這位女扮男裝的俏佳人應該是齊王爺的心上人。
齊王爺身旁有此佳人,又怎會受李艷卿的吸引,他會來應是純粹的聆琴賞樂。
至於在場三位男子中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她的主子。寒季書身長七尺、健挺偉岸,俊逸的臉方稜有角,如鳳的眼看來魅人卻不失正氣,略薄的唇帶些笑意,就面相來看,他天庭寬厚、人中適當,是個相貌端正又書香氣質濃郁的俊男。而他的行為瀟灑不失有禮,才華洋溢卻能內斂,風度翩翩又幽默有趣,給人溫文儒雅的感覺。除了對她時有輕佻的行為外,就外人的眼光看來,他該是人中之鳳的書香才子。
至於齊王爺,則有一股天生的卓然傲氣與目空一切的倨傲神情。尤其他的孤傲總刻意隱藏在眼底,他以為別人沒有發現,她卻看得一清二楚,這人與她一樣有個不愉快的過往。
是那位俏佳人,讓他重拾歡顏的吧!他眼中的光彩,總是因她的回眸而綻放,深情顯露無遺。
而第三名男子,在她第一眼看到他時,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她偏偏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看過這個人。
長離一直盯著傅蔚儒,她那專注的眼神,讓房裡聆曲的人全跟著她的視線飄動,直到傅蔚儒聽到寒季書喊著她的名字。
「離兒,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專注。」寒季書扳回她的小臉,強將她的視線留在他的臉上。
「爺,他……」
「奉長離!」傅蔚儒一臉不敢置信,右手指著一臉茫然的長離大喊。
「是,我是奉長離,您是……」長離一直想要將他憶起,偏不從人願。
「你忘了嗎?我是傅蔚儒,傅大夫,就是在秦府為你看病的那個大夫。」他提醒她。
「你……你是傅大哥!」長離很不好意思的暈紅了臉。
想當年在秦府,他為了她費了不少心思,才將染病許久的風寒醫好,沒想到她竟忘了他的模樣。
「對不起,長離……」
「離兒!」確定傅蔚儒真的認識她,寒季書心裡微感不痛快,聽到她喊著自己的名,更讓他心煩。他掐緊她的纖腰,低頭貼在她耳畔沉聲制止。
「爺!」長離痛得抽了口氣。這次她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她又犯了他的禁忌,但那是她的名字,為什麼她不能說?
傅蔚儒看見他們兩人低聲私語,親密的模樣哪有主僕之分。他有些微的心痛,眸光看著長離,流洩出一絲淡淡的愛慕與渴望,卻在齊澍謙和寒季書的瞪視中,垂睫掩飾。
不管他再怎麼遮掩,仍然逃不過寒季書精敏的鳳眼,他的嘴角朝著傅蔚儒微微一掀,算計人的魅笑再展。
「離兒,你怎麼認識他的?」他適才明明聽到傅蔚儒的話,卻仍故意問她。
長離側眼看他問得很認真、誠懇的表情,便娓娓細訴初入秦府時,因自己嚴重的風寒久醫不癒,秦夫人就派人請京城最有名的大夫到秦府,她才有機會認識傅蔚儒。
「當時風寒一直時好時壞,多虧夫人和傅大哥對離兒有耐心,花了好多精神醫治我,只可惜老爺急得離開京城,那時我的病雖有起色,但腦袋有時仍昏沉沉的。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有些事我真沒記牢,就算腦子裡隱約有些影像,但若無人提醒,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長離靠在他的懷裡低笑自嘲。
想起在山寨裡,也是寒季書先認出她。如今和傅蔚儒見面,還是他先提醒她,想想當年她實在很幸運,大難來時往往福星高照。
「爺,謝謝。」長離想起自己一直不曾開口向寒季書說出當年的感謝之意。
「謝什麼?」寒季書俯首與她平行相望。
「謝爺當時的救命之恩,當年--」長離想說明她心中的感激,卻被人截斷了話。
「離兒,這事你先別急著謝我,我們是自家人,不必這麼客套生疏,倒是傅老頭才是你該先道謝的人。」寒季書放大聲量,故意將話說給在座的人聽。
對於他點明親疏之分,每個人的感受自是不同。只見長離微紅著臉,囁嚅地朝向傅蔚儒道謝。傅蔚儒則有氣難申地瞪寒季書一眼,他分明是在表明所有權,一股橫刀奪愛的念頭強佔他腦海,儘管明眼人早就看清長離的心已經擱在寒季書身上,因為依她彬彬有禮的行為,她再怎麼待人和善,也不會任他這般親密的摟抱、親吻。
「可惡!」傅蔚儒氣道。明明是他先喜歡她的,為什麼當年一個猶豫,竟成現下的遺憾。
他想要她的心情,因寒季書的挑釁而高張。
「蔚儒,別氣餒,季書勝不了你多少。」齊澍謙一語驚醒沮喪人,卻也接收了兩道惡狠狠的殺光。
「你幹嘛呀!」小棋子蹙眉瞪視身旁的人,暗罵他沒事自找麻煩。
寒季書是四君子裡出了名的頑童,平日無冤無仇,他都可以隨興捉弄人了,笨棋子這下子居然自找麻煩!
好,她決定了,她最近一定要與他保持距離,以保自身安全。
念頭一定,小棋子將椅子拉離齊澍謙一個人半的距離。
「你……」齊澍謙笑著將她拉回。
即使多方受敵,齊澍謙仍是一副輕鬆的樣子,他難得有反擊寒季書的機會。
在他們四人中,琴君--樂靜驤,任性歸任性,卻不隨便捉弄人,反倒比靜驤大幾個月的書君--寒季書,個性就像大男孩一樣。
對外人,他斯文、有禮又儒雅的君子風範,就算是「冰冰」有禮的待人,大家還是稱讚他是書香君子,氣質果真高人一等。然熟知他的人即明白他很愛戲弄人,只是他的捉弄有分寸、有節制,懂得適可而止,既不傷人又無傷大雅。
寒季書因齊澍謙的話,故意將臉膩在長離秀顏旁,邪魅的目光看到齊澍謙愈笑愈心虛,才轉移到傅蔚儒身上,對他刻意露出曖昧的笑容,以吻貼在長離耳畔的姿勢,寵溺的對她說話。
「離兒,可曾想過出嫁時,要個兄長來代父嫁妹?」
「兄長?離兒在這個世上早就沒有親人了,又哪來兄長呢?」長離覺得他今天也很奇怪,一會兒把她捉弄得不敢見人,一會兒又對她好到說要幫她找兄長,今天的他真教人難懂。
「誰說你沒有親人。」寒季書溫柔的笑著,低低地反駁她。他抓起她的手,撫著她的小腦袋瓜,再一併放在自個兒的胸前,「聽到沒,這顆心正在對你說,我在這兒、我在這兒,這不就是你的親人在對你呼喚嗎?」
他雖然想捉弄人,但她話裡的哀傷不容他疏忽與怠慢,安撫她心裡的傷痛,一向是他首要的工作。
「爺……」長離聽他這麼一說,感動的淚湧上眼眶,連忙埋首在他懷裡。
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這麼寵她、疼她,這麼明白她心裡的想法。
「爺真的願意和離兒當親人?」她藏起臉上的表情,卻藏不了聲音裡的哽咽。
「當然願意。不過,我想的『親人』恐怕不是你想的。至於你想要的那種親人,我可以幫你找一個,就看你要或不要而已。」寒季書大手有意無意逗玩她的耳墜,分散她的注意力,又把話說得像謎一般繞來繞去。
長離聽不出寒季書話中的含意,激動的情緒一過,微偏螓首,看到他想捉弄人的神情,她疑惑地問:「爺,離兒不懂。」
「不懂?沒關係,你只要告訴我想不想要個兄長?想不想有人迎娶你時,有個人來為你辦嫁妝,充當你的高堂?想不想有個人可以讓你稱一聲大哥?告訴我,你想或不想?」他邊說邊猶豫,要不要將此時的想法付諸行動?
他們今天跟天爺借膽了,敢明目張膽的挑釁他,兩人都太閒了,他找誰來陪他玩遊戲呢?
長離看他滿臉捉弄人的笑意,心裡對他的話有著一番強烈的掙扎。她才剛發現她對他的情意,儘管兩人的身份雲泥之差,但她一點也不想和他做兄妹。
可是,看他問得好認真的表情,她也開不了口拒絕。
「離兒,想或不想?」寒季書眼睛直盯傅蔚儒,微微一笑。
傅蔚儒被他這一笑,整個背脊莫名地起了一股寒意,他搖搖頭、抖抖肩,希望甩掉這個不好的兆頭。
「爺,離兒……離兒是想要個親人,但是……」
「但是什麼?」寒季書把目光轉回她的臉上。
「但是……」長離頓了頓,最後委協自己心裡的聲音,「但是離兒不想把爺改口稱『大哥』。」她一說完話,頭馬上低垂,不想看他為此生氣的表情。她終究還是個不服從命令的奴婢。
寒季書實在太高興她的反對了,傅蔚儒絕對不可能成為他的對手。
他抱住她軟軟的身子,呵護地順順她的發,語氣薄怒地道:「我有要你喚我一聲大哥嗎?這事別說你不想,就算你想我也不許,大哥二字是要你喚別人的。」
「那是誰要當離兒的兄長?」長離難過的心情消失後,好奇心接著冒出來。
小棋子聽他們兩人好像有計謀的交頭接耳著,也湊過頭來仔細傾聽。
「是--」寒季書看著小棋子愈來愈偏的身子,原想嚇嚇她,正打算說出人名時,兩聲短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
他抬頭一望,進來的是墨明,讓他頓時放棄戲人的心思。
墨明帶來了長離最想聽的消息。當她聽完報告後,立刻將其他的事全拋得一乾二淨,滿心滿腦只想著一件事--
秦夢蝶在京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