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妹,我聯絡了木工來佈置展場,他們說好一點半會到,到時候你注意一下。」
「我知道,你一定餓壞了,趕快去吃飯吧。」輪流吃飯是藝廊不成文的規矩,寧姐向來對她好。總是讓她先去吃,有時候就算跟朋友哈啦過頭,耽誤了點時間她也不會說什麼。
「我會先去愛生畫廊,新的展覽新畫家,不知道有沒有可看性?」在藝廊工作,除了定期去看新的展覽,發覺具有時代性和創新性的藝術家也很重要,要是藝術家符合自己藝廊的風格,就可以聯繫對方,構思展覽企劃,然後提出合作。
「那你下午還進來嗎?」
「不一定,不過下班前我會來鎖門。」
「順便幫我看看有沒有帥哥型男,那個我比較有興趣。」
蛋妹其實也不過差她沒幾歲,除了吃喝玩樂,能進她腦裡的只有帥哥。
在某方面夏侯寧寧是羨慕她的,她從小就被週遭的人說嚴肅古板,說她是小老太婆,難道她的青春是一開始就沒有了的嗎?
「沒問題。」
「那謝啦。」她好喜歡這個打工的人跟地方,老闆不管事,助理姐姐好相處,沒什麼搞小圈圈的問題,只要把自己份內的事情做好,就天下無大事了。
夏侯寧寧走出藝廊的門,太陽有點灼人,這才想起來忘了把洋傘帶出來。
她其實是那種不拘小節的人,小姐們夏天隨身都要帶著的洋傘墨鏡長袖衣物,她不一定會帶,要是發現沒有什麼可以遮陽的物品,短暫的曝曬她也不反對。
她整張臉曝露在和煦的陽光下,那散髮香甜溫暖的樣子,令守在車子裡的蓋文心漏跳了一拍。
他推門而出,大步的走向她。
「你怎麼到現在才出來,午飯吃了嗎?」
「蓋文……」又看見他出現,夏侯寧寧心裡五味雜陳。
他眉宇間毫不掩飾的關懷,瞳眸如流水般幽靜,他的面貌本來就好看,這時候舒展開來,帶著毫無防備的笑容,那晶瑩剔透的美感又帶著淡淡孩子氣的俊逸,一時間看得夏侯寧寧呆楞了。
等到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癡癡地望著他,尷尬加上困窘,只能撇過臉去掩飾不自在。
不過這一轉頭又覺得自己表現的實在太小氣,於是,她乾脆對上他的視線,假裝鎮定的問:「別告訴我你出來辦事情,順路來到這裡。」
「我沒有什麼事情要辦,我早上就一直等在這裡沒有走,你要看停車繳費單嗎?」
蓋文不知道看著她的自己眼底的波光有多柔軟。
「我不要看你的停車繳費單,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們早上不是說好了以後各過各的生活?」
「我記得我沒同意。」
「愛你太累了,要抵抗那麼多人,我不想當受氣包小媳婦。」
「沒有人會給你氣受,也沒有人敢,你是愛我的對不對?」不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沒有人喜歡被虧待,被錯待,她心裡的打擊一定很大。
他靠近她,不讓她退縮。
「我不想在大太陽下談這個,我還有事情要去辦,我很忙。」
「太陽有點烈,你要去哪裡?我送你。」他走到她右側擋住直射她的太陽。
夏侯寧寧百感交集,見他仍舊看著自己,好看的臉近在咫尺,細密濃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底散發堅定的光芒……顯然她早上的話都是白說的了。
白費唇舌,這個男人是頭牛,對於認定的事情,毫無轉圜。
「我連不想再受氣的自由都沒有嗎?」
她早知道豪門的門戶之見很深,但是在她根本還沒有機會見到蓋文的父親之前就被打了回票,這深度,不是她一個人有辦法奮鬥下去的。
「不會再有這種事了,我要愛誰、我要跟誰結婚是我的事!名義上,我是老二,有婚姻自主權。」他無法忍受她被人欺負,這無異看輕他擇偶的眼光。
「蓋文,那些不愉快的經過我不想再說了。」
「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你只要把我放在心裡,不管發生什麼我都站在你這邊永遠支持你。」自認對她的瞭解夠深,明白她討厭複雜的人事紛爭,他那麼多兄弟,在豪門家族,單單是妯娌關係就是一門很深的學問了,難怪她要逃。
「你要保護我?支持我?永遠跟我在同一陣線?」
「對!」
「你又不是不明白你的工作有多忙,你有辦法二十四小時都在我身邊保護我嗎?」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面對。」
他從不期待接班當總裁,他認為比較適合的人選是薩克,他沒有興趣去搶他的位置,但是,既然他用這種卑劣的方式把他拱上來,那麼該屬於他的好處他就要全部拿到手。
「你說到要做到。」
「要我發誓嗎?」
感受到被守護的心安,老實講,女孩子求的無非就是這樣的保證。「你少老套了。」
「我就是個老套的男人,你這傻瓜被唬得一楞一楞的。薩克要你走你就真的走,那我呢?我算什麼?」他眼裡的熱度漸增,伸出長臂圈緊她。
「你很囉唆……」
她沒有想到蓋文會忽然靠近,菱唇正好對上他的下巴,一時間,四周的聲音不見了,只剩下相對的四目和彼此的心跳聲。
她的心緊了緊,大腦一片空白,等她醒悟過來時,已發現纏住她的手臂加重了力道,櫻唇被火熱的舌頭攫住,那狂熱的舌探入她的口中,肆意又炙熱的汲取她滿口芬芳,攻城掠地。
他們癡狂的相擁,直到兩人幾乎要窒息,蓋文這才放開她,但是下一瞬間又將臉埋入她的頸項,閉上眼,將最深的思念化成四個字——
「我很想你……」
「我也是。」
很捨不得的,蓋文埋在她頸子的臉抬起來,撫著她粉嫩的面頰,嘴角含笑。
「那麼你答應了是不是?」
「答應什麼?」她嬌嗔的嘟嘴。
「做我的女朋友,嫁給我。」
「你急什麼,我人都在這裡了,還能跑哪去?」
「那心呢?」
夏侯寧寧臉蛋緋紅,「要別人的心,先把自己的交出來吧!」
這笨蛋,她的心早在他那裡了,人還能上哪去?
「一言為定!」喉頭一緊,他眼露狂喜。
什麼一言為定?她才想拿手指戳他腦袋,卻見他眼底止不住的暖暖笑意。
他這雙眼……
她撫上他的眼。
「別難過,都不痛了。」
「你最需要別人照料的時候我卻不在。」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瘩咽。
「傻瓜,鑽什麼牛角尖,能照顧我的人會少嗎?比較讓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人不在。」她的存在比任何麻醉藥都要有效。
「嗯。」
「你有事情要去辦?」
「嗯。」
「我送你。」
「說實話,你這幾天都待在台灣,美國那邊怎麼辦?」夏侯寧寧溫馴的讓他拉著手往車裡帶。
「一個公司要是每件事都要我親自處理,每件生意都要我去談,這種公司也就不用開了。」這幾年他努力的處理事務,為的就是能有多些時間來找她,既然找到,那麼他要好好的陪伴她,他的公司不是一推就倒的骨牌,除非再來一波金融海嘯,不然,要倒有那麼容易嗎?
「那你可以在這裡待多久?」遠距離的戀愛要怎麼談?
「起碼到我能說服令妹,讓你跟我一起回美國。」
「是嗎?」她有點忐忑,她並不想長住美國。
她真不知自己有什麼好,能讓高不可攀的他付出一片真誠,但如果她還不知道要珍惜把握,就真的太不知好歹了。
「我有東西要送你。」眼看有了突破性的進展,蓋文太高興了,高興的忽略了夏侯寧寧眼中一閃而過的掙扎。
他從公事包掏啊掏的,摸出一個紅色匣子遞給她。
「這麼神秘,什麼東西?」匣子頗有份量,夏侯寧寧放在膝蓋上好奇的打開,仔細一看,這是一塊玉印,她拿高來看,玉瑩潤無瑕,光線聚而不散,是好玉。
「玉蟬是你跟我的媒人,那這是我的心,我的人,我的完壁歸趙。」他一直沒有忘記在病榻的時候,奧斯卡轉述寧寧的話——
她把他當作是和氏壁看待。
和氏璧,稀世珍寶。
她當他是一塊稀世寶貝。
「這玉印很不錯,應該值不少錢。」
印章下面有八個字,但是那種字體她沒看過,一個字也不認得。
「嗯,你喜歡就好……」他輕輕帶過,她要是知道這顆傳國玉璽是他用四億五千萬美金買來的,一定不肯要。
「這上面的字體叫做鳥蟲篆,這八個字的解釋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是皇權天授的意思,也是皇帝時代權力的象徵。」它也是歷代相傳和改朝換代必爭的神器。
夏侯寧寧的手差點滑了。
她本來以為是戒指還是項鏈什麼的,這麼貴重的東西說給就給?
「它不會是我想像中的那個玩意吧?」說玩意真的太不恭敬了,剛剛蓋文說了什麼?完壁歸趙是吧?這可是南宋滅亡後就跟著消失的失傳國寶啊,多少古董商人想盡辦法想把它找出來,結果現在,在她手上。
「你覺得它是什麼?」蓋文笑得清淡,還有心情反問,任由她看著。
「這我不能要,要了它,我就不用想睡好覺了。」
「目前為止沒有人知道它在我手上,你儘管收起來。」
「我還是不要。」她不是九命怪貓,弄丟了沒有九條命拿來賠。
和氏璧的故事大家都聽過吧?
當年某個王還想拿十五座城池來交換和氏璧……
這年代什麼稱王稱後是電玩裡的噱頭,現實人生裡她渺小得很,何必為了這種東西罹患神經衰弱,把家裡加上幾百條的鐵窗自囚。
「用這個求婚也不行嗎?」
「你存心用最短的時間把我搞瘋嗎?我寧可要比較普通的東西。」她把盒子蓋上,完璧歸趙。
用價值連城的玉璽當定情信物,這種事大概也只有愛古物成癡的他做得出來。
「譬如說?」他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她沒有直接拒絕他的求婚,也就是說他已經追回她的心了嗎?
「你這幾天搞得我頭昏腦脹的,讓我喘口氣。」這個人步步逼近,一下子要她消化這麼多東西,她那已經虛耗過度的腦袋吃不消了。
「那我先送你去辦事,要是事情辦好給我電話,我去接你,晚上一起吃飯。」
他愛憐的看著她,決定先放她一馬。
「嗯。」
「一定喔。」
「我是這麼沒信用的人嗎?」她嬌嗔,粉潤的唇微微張開,極為誘人,看得蓋文很想把她撲倒。
但是衝動歸衝動,他盯著那花瓣一樣的唇看了幾秒,然後扭頭說道:「我再也不要因為某些無聊的事情失去你。」
「蓋文……」
「我愛你,這一生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你別想再逃開我。」就算她在他們之間築起護城河,他也有辦法打破。
她的心被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漲滿,不知道要對蓋文這片深情回應什麼。
「那就這樣說定了?」他看得出來如果自己再逼迫下去,這只鴕鳥有可能會奪門而逃,總而言之,這次不管要花上多少時間,他都不打算空手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