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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夜 第7章(1) 作者:十三妖
    秦韻祈白嫩的腳心踏在冰涼的磁磚上,手指隨著走動而撫過牆上的壁紋,很無聊,不知道為什麼,日子變得很無聊。其實她還是和先前一樣,每天上課、每天趕報告、每天上補習班打工,日子比起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有點安靜,靜得她有些無所適從,好像少了些什麼。

    她歎了口氣,推開厚重的檀木門,絲絲陽光從窗口流瀉而入,灑了一地光亮。

    她越過邢千夜總是窩在上頭耍賴不肯上課的白色沙發椅,也越過了他們倆總是各據一方的書桌,最後停在擺放各式書籍的書櫃前,看著眼前一本本厚重的原文書,全是財經、貿易、金融等等和商業相關的書籍,如果她細心點就會發現,這壓根不是一名課業繁重的高中生會看的書,可惜她總是匆匆一瞥;而臭花瓶的掩飾功夫又做得太好,連點破綻都看不出來。

    秦韻祈有些憤恨的咬牙,居然連她都騙?她可是連祖宗十八代都向他坦承了,想不到臭花瓶說完邢家上一代的風風雨雨後,還給她擺了這麼一道!

    自他們從飯店回來後,隔沒幾天,邢千夜就急急忙忙扯著她的手,問她願不願和他一起走。

    「走?走去哪?」她困惑於俊臉上驚慌的神色,從他接到春宴請帖後,他的表情就不同於往日的慵懶,取而代之的是戒慎緊張的神色。

    「那隻老狐狸出手了。」邢千夜咬牙低吼,黑眸冰冷決然。沒想到老狐狸出手之狠,略施計謀就要他兵敗如山倒,他再不趕去坐鎮,多年的心血就要付之一炬。

    「他動手了。」手指輕輕畫過他的手背,聽邢千夜說過那段往事,她多少也知道老狐狸的行事作風,他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韻祈,跟我走好不好?」老狐狸突如其來的攻勢讓他慌了手腳,原先他還以為有兩、三個月可以處理善後。

    「打從一開始,我就不在你的計畫之內,不是嗎?」她睜著清澈的眼瞧他,唇畔掛著淡淡的笑。

    邢千夜有些煩躁的爬爬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服她。的確,原先計畫是沒有小祈祈,但讓她走入自己的世界卻是他自願的,他知道自己的要求過於魯莽唐突,可他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這不是玩笑。」他撫上她柔軟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像是觸摸易碎瓷器。

    「我知道。」她拉下他溫熱的掌,迴避他溫柔的瞳眸。

    秦韻祈輕歎口氣,什麼時候他們竟然走得這樣近?

    是日日拌嘴不停的時候?是夜晚擁抱入眠的時候?還是一個彼此都瞭解的眼神?她腦海中掠過一幅幅畫面,初次見面時,他優雅俊美的臉孔沐浴在艷陽下,對她拋出一朵迷人的陽光笑容,說不定自己早在那時候就淪陷了呢。

    天冷時,他把自己當成暖爐,長手長腳的裹住她,就怕她夜裡凍得像塊冰;他討獎賞時的賴皮嘴臉,總是逗得她又想笑又想翻白眼;教堂裡,他令她信任的眼神,他們深情的吻;宴會裡,他們緊密相貼,翩然起舞,他向她吐露心事,將真實的自我展現在她眼前,他們喝了酒,看著對方的表情都迷醉,然後發生了她這輩子極度想隱藏的丟臉事件,不過想想,反正是和他一起發生的,也沒什麼關係了。

    「真的不一起走?」手指捲著她的發,他聲音低啞的問。

    秦韻祈把臉埋在他胸前,緩緩的搖頭。

    「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她替他翻翻領子。

    或許是年紀輕輕就失去依靠,秦韻祈的內心總是缺乏安全感,下意識的尋求庇護,談戀愛不見得一定要衝昏頭,他們都還太年輕,未來有太多的未知數。

    邢千夜不發一語,緊緊的擁抱住她,彷彿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他告訴自己,他尊重她的決定。

    「我這樣說,有沒有很帥氣?」她不敢讓邢千夜看見自己的表情,努力的把淚水擠回眼眶裡。

    「我捨不得你。」

    那晚,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像一串永無止息的故事,寂寞而深遠,透著薄光,交織著他們的過去與未來。他頎長而美好的背影線條,帶著離別的話語,她怎麼也忘不了。

    結果,那晚耍帥的人,隔天就在機場哭得唏哩嘩啦。

    「嗚嗚嗚……少爺……」德叔圓滾滾的臉上佈滿了淚水。

    「嗚嗚嗚……」秦韻祈的眼淚更是一顆一顆的急速滑落。

    唉,她也不願意啊!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嘛!

    邢千夜無奈的翻白眼,大手拭去她粉頰上的淚水。

    「說不去的是你,大哭的也是你,喝醉酒扮大爺的還是……」話還沒說完,邢千夜的薄唇被一隻小手摀住。

    「不准說!」秦韻祈晶亮的眸子猶帶著淚水,帶著警告性的意味瞪著他,小臉微微泛紅。

    邢千夜失笑,拉下她的手,親吻她潔白的額頭。

    「短期之內,我不會回來。」黑眸睇著她,深深的目光裡有著眷戀。

    一切都按照他原先擬定的計畫行動,只是時間提早罷了。

    「嗯。」她點點頭,止不住的淚水還是一直滑落。

    好半晌,他們都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曾經孤寂的兩顆心,總是飄浮不定、居無定所,如今像是找到停泊的港口,相依相賴,他們已經習慣從對方的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我這一去,你少賺三十年。」邢千夜開口了,嘴角再度揚起招牌笑容,帶著戲謔、帶著寵溺。

    「你就不能認真點嗎?」她捶了他一下,莫可奈何的笑了。

    邢千夜再次擁她入懷,親吻她烏黑的髮絲,黑眸幽深炯亮,熠熠發光。

    「你不用等我。」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帶著陣陣難解的回音刮著她的耳膜。

    秦韻祈自他懷中抬起頭望著他,卻瞧見黑眸織出細密纏綿的網將她緊緊環繞。這是他們始終不敢提及的話題,分離是每對戀人的考驗,因為等待太過漫長,而青春又太過短暫,今日相愛又如何呢?明日或許就已是彼此的過往煙雲。分離所造成的心靈溝渠,以及時間洪流所堆積的不信任,都像條將戀人分隔兩岸的鴻溝,難以跨越,最終只是看著對方的身影,緩步離去罷了。

    澄澈透亮的水眸漾著不解,他不要她等他?什麼意思?

    秦韻祈突然感覺自己又回到八年前的夜晚,接到父母車禍噩耗的那天,夜特別的黑,外頭下著滴答滴答的雨,咚咚咚的敲打屋簷,小小年紀的她蜷縮在棉被裡,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寂寞與孤單,也是第一次知道現實生活並不如童話故事那般美好。

    邢千夜突然捏住她哭得通紅的鼻頭,黑眸專注凝視著她,像是要將她的容顏全記進心坎裡,任何細節都不放過的那種看法,然後他低低的笑著,黑眸瞇得細細的,嘴角微微勾揚,很無賴又很堅定,七分俊美帶著三分邪氣,像平日他逗弄她的模樣。

    「你不用等我……」他頓了頓,若有所思。

    秦韻祈一顆心懸得老高,泛紅的眼眶又全是淚水,她咬著唇不想哭得太難看。不曉得為什麼,她聽他說這話時,總覺得心頭涼颼颼,她又有種要被拋下的錯覺。

    邢千夜用手指刮刮她白皙的臉頰,對她露出完美的招牌笑容。

    「我等你就好。」他將她攬得更緊,聞著她髮絲傳來的馨香。

    唉,這麼可愛,叫他怎麼捨得?稍微逗逗她,那模樣就像落水小狗一樣的可憐。

    聞言,秦韻祈的眼淚掉得更急,耳畔傳來他穩定的心跳聲,她環住他窄勁的腰身,止不住的發抖。

    「好奸詐……」她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

    邢千夜喉頭滾出愉悅的笑聲,沉沉的旋進她心底,低回不已。

    「嘿,美男子……」她抬起哭得紅通通的水眸,微微揚起一笑,旋即又垂下嘴角:「記得聯絡,好嗎?」

    「我會。」再緊抱她一下,邢千夜隨即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他會?會個大頭鬼!

    秦韻祈潔白的指頭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書櫃,算算他離開也半個月了,連通電話也沒有,有這麼忙嗎?

    她皺皺秀氣的鼻頭,對這點相當不以為然。古人云:商人重利輕別離,果然不錯!看那臭花瓶平時花招最多、嘴巴又甜,十成十是個奸商。

    輕歎口氣,秦韻祈斂下精緻的眉目,現在這幢大屋子只剩她和德叔以及數名女傭,少了邢千夜,她更是覺得這棟屋子大得不可思議,太過冷清、太過靜寂,許多寂寞的回音在她心頭繚繞。有時她還以為在下一個轉角就會看見他的身影,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只是殘留在她夢中的輪廓罷了。

    她不禁責怪自己怎麼像個等待夫歸的怨婦,這樣的日子才過了半個月,她心底就有說不出的悶氣,她開始懷疑邢千夜是怎麼度過童年的,他也算是小小年紀就沒人在身邊照顧,大大的房子、空空的房間,怎麼想怎麼覺得難捱。

    秦韻祈抵不過心中的好奇,向德叔打聽邢千夜小時候的事。

    德叔一聽,興匆匆的搬出一迭相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回憶。

    「韻祈,你都不知道我們家少爺小時候有多可愛……」他快速的將相簿一本本的攤開,那焦急的模樣儼然就是邢千夜的忠實擁護者。

    「你看這張,多可愛!」德叔說得口沫橫飛,只差沒把臉貼上照片。

    秦韻祈一瞧,嗯,她不得不承認幼時的邢千夜還真像個小天使,那天真無邪的模樣簡直引人犯罪,又白又嫩……唔,不對,她連忙收起癡迷的表情,害怕自己變得像德叔一樣。

    過了一會兒——

    「哇!真的好可愛……」

    「這張簡直迷死人了……」

    「這誰受得了啊……」

    兩人的眼睛冒著愛心,四周充滿夢幻的氣泡,一搭一唱的對著照片膜拜。

    「不過,德叔,為什麼這幾本照片,邢千夜看起來像個木頭似的?」秦韻祈疑惑的發問。越往下翻閱,那表情越不討喜,照片裡的邢千夜看起來陰沉沉的,可那時他明明只是個孩子。

    「那是少爺的母親過世那幾年拍的……」德叔看著照片,驀地紅了眼眶。

    秦韻祈不語,覺得這照片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彷彿連不開心都有重量;上一代的恩怨牽連至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孩身上,那負擔是否太過沉重?

    「夫人剛過世那幾年,少爺不笑也不說話,我那時真是擔心。」陳年舊事重提,德叔說來仍舊膽戰心驚。

    隨著德叔的話語飄過耳際,秦韻祈陡然想起邢千夜那晚喝著酒的落寞側臉,心頭一緊,突然好想看見他。

    她抿抿紅唇,壓下心底的翻湧,手指停在一張照片上,指著照片中人不笑的嘴角。

    「德叔,你怎麼有這麼多照片?」她隨口問,發現這些照片鮮少有看著鏡頭的。

    「呃……這個嘛……」德叔抓抓耳後,神情古怪。

    「嗯?」怎麼了嗎?

    德叔的頭越垂越低,表情可疑。

    「唉,那全是我偷拍的啦!你別跟少爺說。」德叔一臉豁出去的模樣,小心翼翼的將相簿收好。

    「不能怪我啊!少爺實在太可愛了嘛,他發現後就不讓我拍了呢……」他的語氣有著藏不住的惋惜,當初要是小心一點,搞不好還可以多拍幾本。

    秦韻祈克制翻白眼的衝動,想不到臭花瓶的桃花還滿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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