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他命令道。
蘇菲亞回過神來,暗暗吐舌,走到他面前。
他牽著她走到沙發坐下,接過她手上的冰袋,輕輕地覆在她的臉頰上。
「嘶!」她吃痛地叫一聲,臉皺了起來。
「忍著點,不冰敷一下,你明天會更慘。」傅語修冷著臉,心頭一把火,為她的受傷,為那些傷了她的人,更為自己為甚麼沒有早一步下樓!
「修……」她偷覷著他冷酷的表情。
「現在不要跟我說話。」他直接打斷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拉下他的手。
「蘇菲亞?」他眉頭皺得更緊。「你幹甚麼?你的臉需要冰敷。」
「我自己會處理。」她拿回冰袋,站起身就走。
「蘇菲亞!」他拉住她。「你在鬧甚麼彆扭?」
「我沒有,我只是幫你清除覺得礙眼的東西——我。」
傅語修將她拉回來,壓著她坐下。
「我沒有覺得你礙眼,不要胡說。」
「可是你生氣了,你在生我的氣,對不對?」她低低地說。
「我是生氣了,可不是生你的氣……好吧,多少有一點。」他坦承。「不過只是一點,其他的,我比較氣我自己。」
「為甚麼?」她訝異。
「如果剛剛我直接下樓,不要在上面跟布萊恩囉唆,就能制止他們動手,你也不會受皮肉痛了。」他心疼地輕觸她紅腫的臉頰。
蘇菲亞好感動,抬手碰了碰他的臉。
「修,別生自己的氣,我會捨不得的。」
他歎了口氣,拿回冰袋重新覆在她臉上。
「剛剛那個女孩是誰?」他改變話題。
「她是柏妮絲,是餐廳大廚金姆大叔的女兒,她很喜歡布萊恩,看情形布萊恩好像也喜歡她。」她聳肩。
「我好像又幫倒忙了。」傅語修自嘲地說。
「又?」蘇菲亞疑問。
「我以前常幫妹妹一些倒忙。」他將以前的事情以及這一次小妹責怪他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
「嘻嘻……」蘇菲亞聽完那些事跡,忍不住輕笑。
「很好笑是嗎?」他無奈地笑道。「受害者可不覺得好笑。」芝月可是氣死了呢。
「所以你昨晚才會跑到這裡來?」
「是啊!當下頗受打擊,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又覺得好像沒甚麼大不了的。」他笑了笑。
蘇菲亞微笑,心裡偷偷感謝起他的妹妹,因為如果不是這樣,修不會出現在這裡。
「你有沒有想過是誤會呢?」她輕聲地問。「也許一開始那個人是因為打賭接近你妹妹,可是後來卻真的愛上她了呢?」
「不可能……我的意思不是我妹妹不值得愛。」他搖頭。「他們那一幫人經常玩這種賭局,在時限之內拐目標上床,並且錄像存證,之後還會將影像上傳到網絡上,讓人付費下載,以此牟利,你以為這可能會是誤會嗎?」
「竟然還錄像?太過分了!」蘇菲亞義憤填膺。「你妹妹知道嗎?」
「她不聽我解釋,不過現在應該知道了。」他歎氣。「除了那些惡劣的事跡之外,他也有女朋友了,真相揭發的時候,他正和女朋友計劃著要用那筆可能羸來的賭金到哪裡旅遊揮霍呢!」
「所以連他的女朋友也參與其中!」蘇菲亞錯愣。那到底是怎樣的關係?怎能忍受男友打那種要拐其他女人上床的賭呢?
「沒錯,而且他女朋友也是那些錄像的女主角之一呢。」
「啊……」她傻眼。
「不僅如此,那個人除了那個女朋友之外,同時也跟另外兩位女同學維持著關係,同樣的,她們也是影片的女主角。
「啊?」蘇菲亞的腦袋已經當機了。
「所以我確定沒有誤會。」
「我只是提供一個反向思考,不是真的認為你誤會了。」她解釋,搖搖頭,想要晃醒腦袋。
「我知道。」他點頭。
「你妹妹應該感謝你的。」如果是她,她會非常感謝告訴她真相的人,怎麼他妹妹反而氣憤的指責他的不是呢?
「關於這件事,是的,她應該感謝我,我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不過不可否認,我以前的確幫了很多自以為是的忙,我小妹這次發飆,除了像我大妹說的惱羞成怒之外,多少也是因為累積太多怨言了吧!」傅語修無奈地說。「我才告訴自己以後要注意,沒想到剛剛又幫了倒忙。」
「沒有這回事,我們都很感激你。大家都知道你是在幫布萊恩,尤其最後那一招更可以一勞永逸地讓柯爾的妹妹死心。」蘇菲亞安慰他。
「可是柏妮絲誤會了。」
「那才真是沒甚麼大不了的,只是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小事罷了,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蘇菲亞笑說。
「是嗎?」他抬眼望著她。
「當然嘍!有能力幫別人的忙,又願意幫忙,是好事唷!」
「那麼,」他拿開冰袋審視她的臉頰,這巴掌打得真重。「沒能力卻又自不量力,就是蠢事了,對吧?」
「……」她斜睨著他。「你拐著彎罵我,對不對?」
「我有拐著彎嗎?」他用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看著她臉頰上紅腫的五指印,眉頭還是無法舒展,有股恨不得再把柯爾抓回來好好修理一番的衝動。
「不要皺著眉頭嘛!」她抬手撫著他眉間的皺褶。
「很痛吧?」他輕聲地問。
「嗯,痛死了。」她老實地回答,鼻子突然有些酸,其實她剛剛很害怕。「我長這麼大,連手心都沒被打過呢。」
「傻瓜!」見她眼眶微微眨紅,他心頭也忍不住跟著犯疼。「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做這種蠢事了。」
「爺爺幾年前就說他不管事,要享清福了,我算是旅館的代理負責人,理當要站在最前線。」
「你以為其他人會很高興你擋在他們前面為他們受傷嗎?」傅語修低聲責備。「你沒看見剛剛塞西爾的臉色有多難看嗎?」
「上一次他們來,是被塞西爾騙走的,也沒動手,我怎麼知道他們這次會說動手就動手啊!」她微微地歎了口氣。
「被騙走一次,火氣加倍,這種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啊!像這種事,布萊恩是個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他應讓有能力自己處理才對!」傅語修語氣不無責怪,對於布萊恩不太諒解。
「可是對方是幫派分子耶!」
「原來你也知道對方是幫派分子啊!我都要以為你把對方砸場子的行為當成是在虛張聲勢。」他橫眼瞪她。
「可是……。」
「你還有可是!」他打斷她。「今天是因為對方赤手空拳殺進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對方持槍呢?你得到的可能不是一巴掌,而是一顆子彈!」越想就越覺得布萊恩不值得同情。「他一個大男人躲在你這個小女人後面,算甚麼啊!」
「他……」
「他如果沒有能力自己處理,大可報警,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說的,對方既是幫派又是綁架,警察沒有不辦的道理,偏偏他沒有,只會躲起來!」傅語修不高興地數落。
「他可能只是嚇到了……」她有些無力地替布萊恩說話。
「我看他是心虛。」傅語修哼道。「剛剛是事態緊急,所以我直接出面處理,不過他的說詞也只是一面之詞,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蘇菲亞蹙眉,沉默地望著他。
「你說提供一個反向思考,那我也提供一個給你。」傅語修繼續道,「人凡是遇到糾紛、麻煩、爭執,總是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說詞,理虧的地方總是避而不談,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他自己去招惹人家妹妹,吃干抹淨之後不想負責,結果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他惹不起的幫派分子,他才逃跑躲起來也說不一定!」
「我……」
「你有責任感是很好,值得嘉許,但是你要懂得量力而為啊,行動前為關心你的人多思考三秒鐘,不為過吧。」
最後,她無奈地歎氣,乖乖認錯。
「對不起……」她歉疚地說。
「這句話應該去對塞西爾說。」
「我會跟他說的,不過我也應該對你說。」她抬手輕輕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她知道他剛剛變了臉,是因為看見她的臉被打腫了,那種冷冽的表情很嚇人,她還聽見一些房客的抽氣聲,大伙都被他嚇到了,可是她卻不覺得恐懼。「對不起,我讓自己受了傷,也謝謝你,幫我們解決了這件麻煩。」
他望著她,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我盡量。」她保留地表示。
「你說甚麼?」傅語修威嚇地瞪著她。還盡量呢!
「真的是盡量嘛!我會聽你的話,多思考三秒鐘的。」
「你就是不想讓我安心是吧!」傅語修很無奈地望著她。「看來我得想個辦法確保你們的安全才行。」
「你想怎麼做?」她好奇地問。
「我想想……至少得幫旅館設置一個保安部門。」他提議,雖然是臨時起意,不過這應該是個好主意。
「保安部門?」她愣愣地眨眨眼。
『嗯,裝設安全設備,設置警衛,楓葉旅館有兩個出入口,一個地方設置兩個警衛,其他人待命,我想一個保安主任,六個保安人員,應該夠了。「他一邊思索一邊說。
那得花多少錢啊!
「可是楓葉旅館的營收根本負擔不起啊!總管會哇哇大叫的。」
「別擔心,這件事我會和塞西爾討論。」他已經拿定主意。
「嘿!我才是代理負責人。」她抗議。
「我知道我知道。」他故意用敷衍的口氣說,表現得像是在安慰要不到糖吃,正在吵鬧的小朋友一樣。
「修!」她跳腳。
「對了,蘇菲亞,我可以多留幾天,下星期一早上再離開。」他轉移話題。
「真的?」她開心地問,果然被轉移注意力了。
「真的。」他笑著點頭。「所以這幾天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她真的好單純好可愛,既溫柔善良又熱情大方,看著她甜美的粲笑,他心頭一緊,真心地希望,這樣美麗的笑容不會因為自己而消失。
清晨,天才濛濛亮。
天空陰陰灰灰的,厚重的雲沉沉地覆蓋著大地,氣溫比昨日降了些,楓葉轉紅,小鎮上,一片艷色已經蔓延開來。
季節又邁入他們初識的秋。
她先醒了過來。
感覺到圈鎖在腰部的手,以及緊貼在背後的身軀。
他回來了。
紅嫩的唇瓣緩緩上揚,浮現一抹滿足的笑容,她沒有睜開眼睛,靜靜地體會著這久違半年的溫暖懷抱。
昨夜累極睡去,好像做了好長的夢,夢見他們的初次相遇。
當時他們還不是這樣的關係,那幾天她只是帶著他遊覽小鎮,介紹幾位好的朋友給他認識,彼此分享幾個親吻和擁抱。
他離去之前,她並沒有問他甚麼時候再來,他也沒有給她任何承諾,和任何還有「下次見」的跡象。
他留下那個袖扣離開。
一個星期之後,他的特助搭直升機來到小鎮,代表他送來一份計劃書和六名保安人員外加一名保安主任。
特助先生忽略她這個代理負責人,和塞西爾辟室單獨討論了兩個小時,楓葉旅館的保安部門正式成立,所有的支出直接由修的私人賬戶支付。
然後,特助先生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便又搭直升機離開。
他們變成這樣的關係,是在他第二次出現的入夜時分出現在櫃檯前。
一見到他,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也是見到他之後,她才發現那兩個月她雖然一如往常地過日子,可是心卻是空的,被他帶走了。
他說:「我是來贖回我的袖扣。」
袖扣依然掛在她的胸前,她顧不了衿持,管不了他是不是與她有同樣的感覺,沒有任何猶豫地投入他的懷抱。
而他,緊緊回擁她的力量,讓她放下了心。
他們上樓,來到他上一次住的房。
他們瘋狂激烈的zuo愛,需索著彼此的體溫。
整整三天,他們幾乎都是在床上度過。
大家對他們的關係心知肚明。
爺爺對她說:「你想清楚就好。」
塞西爾也只是淡淡地對她說;「別讓自己受傷。」
他們都說:「只要你快樂就行了。」
她不敢告訴他們,她根本無法去思考甚麼,也沒把握在這段關係裡自己不會受傷,她只能告訴他們,她會快樂。
「跟我一起走。」那次,他離開前夕,對她這麼說。
她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說,而顯然的,他自己似乎也沒料到。
她看得出來,他脫口而出之後,自己也顯得意外。
這個認知讓她有些傷心。
「修,我的根在這裡,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好山好水好空氣,愛著這裡優美的景色、悠閒寧靜的步調、樸實濃厚的人情味,更深愛著我的家人,我不想離開。」她只能這麼說,不願為難他。
「抱歉,我的要求太過分了。」傅語修歎息。
老實說,他自己也有點意外會這麼衝動地想帶她一起回去,畢竟他們認識真的不深,那句話完全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的,但是意外之後,他卻不覺得後悔,反而覺得似乎就該是這樣,他的感情比理智早一步認定她。
只是,他忽略了她的感受,她對這裡感情很深,他的要求對她來說是為難吧!
蘇菲亞搖頭,「我很開心你有想帶我走的衝動。」
是的,衝動。
她看得出來他只是一時衝動,否則不會在說出口之後自己都覺得訝異。
「那……我休假可以來找你嗎?」他退而求其次。
「當然。」她點頭。
之後每兩個月,他會安排三到六天不等的休假來到這裡,這樣的模式便一直持續,直到上一次。
腰間的大手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往上滑。
她輕促地喘息,順從他的力道轉過身來面對他,迎上他剛剛醒來猶帶著些許迷濛,卻又飽含yu望的黑眸。
「我們錯過了早餐。」他低啞地說。
「嗯。」她慵懶地回應,一會兒才抬起頭望向他。「你昨晚該不會也沒吃晚餐吧?」依照時間推算,確實很有可能。
「忘了。」傅語修淡道。昨天一下班,他連住處都沒回去,便直接開車往這裡來。
「你喔!」蘇菲亞歎息,起身準備離開他。
誰知他卻圈住她的腰,將她放回床上,撐起身子,側躺在她的身旁,靜靜地凝望著她。
他的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臉,深黝的黑眸也隨著手一一巡視她的眉、眼,滑過她挺直的俏鼻,紅潤潤的唇瓣。她瘦了些,原來巴掌大的臉更加的清瘦。
「你瘦了。」他心疼地說。
「哪有,是你的錯覺。」她否認。「你才真的瘦了呢。」
「是嗎?那代表我健身有功效了。」
她凝望著他,知道他只是不想讓她擔心。
「我去幫你準備早餐。」她起身下床,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有些腿軟地走進浴室梳洗,好一會兒才衣著整齊地走出來。
「等一下你要到餐廳用餐,還是我送上來?」她走到床邊坐下。
他抬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壓下,吻了她一會兒才放開。
「我等一下下去。」他表示。
她點點頭,又摸了摸他的臉,才起身離開。
傅語修又躺了一會兒,才起身進浴室梳洗。
梳洗完畢,他打開衣櫃,裡頭掛著他放在這裡的衣服,這間房,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是他專用的了。
拿出一套休閒服換上,下樓填飽肚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