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少爺,你一個勁的在那兒傻笑做什麼呢?」申思研笑著向他問道。
誰說男女之間沒有單純的友誼。鄧群和申思研就打破了這個說法。從大學開始認識一直到如今,他們兩人都是朋友間公認的莫逆之交,和思研無話不談的鄧群一直覺得思研在感情上有個心結,每次想引她談談,都被她明顯的引開話題,連想開解她的機會都沒有。
「我正在想,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羨慕我有如此絕世美女相伴呢!不過,為什麼小姐您到了如此年紀還沒有安定下來的打算?要知道『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鄧群開始一路哼著青春舞曲。
思研瞄了他一眼,捶了他肩膀一下,說道:「回家顧好芸芸吧!下次老婆再生氣跑了,可沒人替你當說客了。」
今天又徒勞無功了。鄧群不由得這麼想著。
「芸芸請你晚上來家裡吃飯,你也要常出來走走,別老是一個人窩在家裡。」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向面前的凱迪拉克,這輛白色且華麗的外表,倒是很符合鄧群的喜好。
「我要回去了,記得晚上六點五十分一定要到,我們夫妻才剛和好,你也不希望我讓老婆覺得辦事不力吧?你要是沒來,害得我們夫妻再吵架,小心我怎麼整你。」鄧群繃著臉一長串的拚命說道。
「是的,群少爺,令賢伉儷夫妻倆反目的罪名實在太大了,我實在承擔不起,所以今晚一定會準時到的,請放心的回去交差吧!」思研無可奈何攤開手說道。
這個活寶,其實思研一直很佩服鄧群的毅力,尤其是他白手起家之後,還繼續完成他從小的夢想,考上了大學,並且完成學業。只不過那段令人刻骨銘心的傷心往事,並不是只要說出來就能奇跡似的痊癒的,所以只好辜負他的關心。
去他們家也好,好久沒有放鬆一下心情了,自從哥哥去世之後,自已每天都忙著公司的事,已經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她在心裡想著,一邊走回公司。
「申小姐,這是下午的行事歷,請您先過目,待會旭林公司會來拜訪。」王心雲說完便悄悄關上門出去了。
心雲是思研的得力助手,也是思研的秘書。這家公司的創辦人是思研的哥哥申力言,他是一位天才型的室內設計師,在兩年前因為車禍不治死亡,當年思研才剛畢業,就獨力撐下了這家公司,所幸不負眾望,維持了「力言設計」的口碑,而且業務蒸蒸日上。
嘟……電話的內線響起,思研按下通話鈕,傳來心雲的聲音:「申小姐,旭林公司的林經理已經來了。」
「請你立刻帶他進來。」思研答道。
一開門,心雲領著一位矮胖的先生進來,然後告退。
「請坐,林先生,我是申思研。」思研用手比向會客用的沙發。
林先生拿出他的名片,遞給思研說:「你好,申總經理。」然後小心翼翼的坐下。
思研接過名片一看「林鵬」。心中不由得覺得奇怪,為什麼從沒見過這名字,和旭林公司合作了這許多年,幾乎不大可能有她不認識的高級主管才是啊!不過,她還是不動聲色的在他面前坐下。
「申總經理,你大概也已經聽說本公司將要改組的事吧!」林鵬說。
「我們公司的總經理已決定移民澳洲並將股份賣給另一股東,因此今天我打算和您討論,我們新合約簽定的存續問題。」林鵬擦了擦額頭,接著又說:
「我們老闆認為目前供應貴公司的材料和人工都與時價不合,利潤太薄,希望能作全面調整。」
真糟!思研想道,前些日子才接下一筆大工程,是統華建設的新大樓裝潢。當初就是和旭林公司的王董談過之後,以最低價標得這個工程,如今卻事出變卦。
「林經理,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們全部價碼都商量妥了,就差簽字罷了,現在再來更改是一種背信棄義的行為。」思研不覺動怒了。
我倒要知道這號人物是誰,思研開口問道:「請問你們的新老闆是……」
「何氏營造。」林鵬答道。
思研一震,臉色慘白得令人害怕。
「申總經理,今天我只是來傳達這個消息,至於詳細情況,我們會擇日再談。」接著林鵬拿出一疊文件說道:「這是上次草擬的合約,先拿回貴公司奉還。」
思研接下文件送林鵬走到門口,門一開就對心雲說:「心雲,麻煩你送林經理下去。」再轉身對林鵬說:「林先生,謝謝您親自來告訴我這件事情。」
「哪裡,請您別客氣。」林鵬笑著說。
看著他們坐上電梯,思研走進門,一關上門就忍不住全身無力的坐下了來。
何世韜,難道你就不能放過我嗎?思研閉上眼睛痛苦的想著。
你傷害我到這種地步還不夠嗎?這種痛徹心肺的感覺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出現了。思研緊閉的眼睛不斷地留下傷心的淚。
何氏營造在建築界可稱為中流砥柱,何世稻是「何氏」創辦人何雲浩的獨子,也是思研的哥哥申力言的好友。
曾經是力言最好的朋友,思研想道。
「無論如何,我總要保住哥哥的心血。」思研大聲的說。暫時跑開過去的紛亂,繼續工作。
何世韜坐在他位於敦化北路的辦公室中,他坐立不安的表情令人奇怪。
唉!他長歎了一聲,打開辦公桌的暗格,居然有一張照片,那女子的絕世容姿讓人一見難忘,不就是申思研嗎?
「何先生,林鵬回來了。」
乍聽到秘書的話,世韜連忙合上暗格說道:「讓他進來。」
林鵬矮胖的身子馬上出現,在何氏工作,都必須要小心翼翼才能保住這個金飯碗,即使是對開通而且平易近人的小老闆。
「告訴我事情的進行經過。」世韜點了一根煙後平靜的說。
看著煙霧中的小韜,林鵬不覺怨起上天來了,為什麼總有些天之驕子,家世好,人又長得英俊挺拔?如果有一天何氏倒了,小老闆去錄明星一定也是財源廣進。林鵬這樣想著。
「我已經照您吩咐將合約還給申小姐。申小姐雖有些不滿,但沒有激烈表示,而且由於約還未簽,我們也沒有必要顧忌申小姐的反應,另外……」
「夠了。」何世韜粗魯的打斷林鵬的報告。「謝謝你,你可以出去了。」世韜低沉的說道。林鵬看了臉色陰沉的小老闆,雖然覺得奇怪,不過還是一聲不吭的走了。
「寶寶的倔強脾氣,還是沒有一點兒變化。」世韜在心裡說道。
這樣也好,至少我就可以利用對她的瞭解,來完成計劃,世韜這麼想著。
他按下通話鈕,說道:
「黃秘書,請您幫我通知丁屏,我決定陪她出席今天凱悅飯店的慈善義賣。」
「是的,何先生。」黃秘書回答後突然想,難道,何世韜會被那紅透半邊天的影星網住了嗎?可是丁屏不是離過一次婚嗎?老董不會反對嗎?
「總是愛胡思亂想。」黃秘書罵起自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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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四十分,思研停好了她的福特,看了表,心想,還好沒遲到,剛才差點工作得忘了時間。
關上車門,一路小跑步來到鄧群家門前。門突然打開,鄧群夫婦笑說。
「歡迎光臨,請進。」大聲得令人嚇一跳。
「你們兩個難道是蹲在門前等我來嗎?怎麼我一到就開門嚇人。」猶自驚魂未定的思研說著。
放下衣服,思研走向飯桌,不由得對這不下滿漢全席的萊色讚歎的說:
「芸芸,你又要展示你天廚般的手藝刺激我嗎?」
「別傻了!我們今天是要你分享我們的好消息。」一臉快樂洋溢的鄧群笑嘻嘻的看著羞得滿臉通紅的芸芸說。
「好吧!我洗耳恭聽。」思研笑道。一下午的積鬱被他們這對歡喜冤家一攪和,頓時變得輕鬆許多。
鄧群和芸芸還在那兒鬧著,思研催促說道:
「群大少爺,芸芸少奶奶,請您們兩位別再吊小妹胃口了好嗎?」
「芸芸有喜了。」鄧群的快樂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真是恭喜,老朋友,這樣總該有點安心了吧!」思研為他們高興極了。
鄧群和芸芸有了孩子會正經一些嗎?思研想著不覺莞爾。
這頓飯吃得愉快極了,吃完飯後幫著芸芸收著碗筷。思研的思緒不知飛到了哪兒,想起了她也曾經擁有的小寶貝。同樣是身為人母,思研卻沒有經歷過這種喜悅,她有的只是自我厭惡,和破碎的自尊與逝去的愛情。
「思研,思研,你怎麼了?」芸芸關心的搖了搖思研的肩膀。
「沒什麼,發呆的毛病犯了。」思研對關心的芸芸笑著說,他們夫妻倆對自己實在太好了。沒必要再讓他們心煩。芸芸和鄧群的確是一對出色的夫婦。
「既然這樣,我們去客廳喝茶,看電視吧!」兩人一道走去客廳。芸芸老是覺得不對勁,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思研低語:「發生了什麼事呢?」
「你在和我說話嗎,芸芸?」思研問道。
「沒什麼。」這次換芸芸說了。
到了客廳,鄧群已經穩如泰山的坐在電視機前,突然對他們倆一逕嚷著:
「快來看,今年的慈善義賣已經到了最高潮,芸芸、思研你們快來呀!」鄧群像發現了寶一樣的大叫大嚷。
芸芸和思研坐下,這時螢幕上的主持人說:
「接著,我們很榮幸的請到丁屏小姐來現場,丁小姐捐出她的首飾,由二十萬台幣開始,這筆錢將做為照顧流浪兒童的經費。」
「二十五萬!」一位中年紳士說道。
「三十八萬!」另一位小姐說道。
此起彼落的叫價聲可以看出丁屏的號召力。
「一百三十萬!」突然一陣靜肅。
「那位先生你說一百三十萬嗎?」鏡頭拉進喊價的人,居然是何世韜。
他點了點頭,主持人接著再問:
「有沒有更高的?」
一見沒人回答,主持人就說:
「一百三十萬一次,一百三十萬兩次,一百三十萬三次。」用力敲了木槌一下道:「丁屏小姐的手環,由何氏營造的何世韜先生得標,我代表中心向您致謝。」中心是指流浪兒的輔導中心。
只見台上的丁屏千嬌百媚的向何世韜媚笑著。思研再也忍不住噁心的感覺,往廁所衝去大吐特吐起來。
「快!你這呆子,還不快看看思研怎麼了。」芸芸急得罵起鄧群起來。
「芸芸,是不是晚餐有什麼問題?」鄧群問道。
「呆子,那你怎麼沒事?我早覺得思研今天不大對勁。」芸芸邊說邊急忙往思研走去。
好不容易才把晚餐吐完,思研扶著洗手台起來,沖了水說道:
「我沒事,你們別擔心。我梳洗一下就出去。」
「你這副德行教我們不擔心,你不覺得可笑嗎?」鄧群氣憤的又說:「你還把我們倆當作好朋友嗎?」
看著在旁點頭如搗蒜的芸芸,思研不禁自嘲想道:「真是夫唱夫隨,天生一對,地上一雙。」
「好吧!你們先出去,待會我會向你們交代。」思研有氣無力的說道。
鄧群和芸芸守在浴室門口,思研一出來就一人扶著一邊,將她安置在那張沙發上躺下。兩人各據一方守護著。
思研感動得掉下淚來,低聲說:「人生得友如此,夫復何求呢?」
芸芸遞了一杯熱茶給她,說道:
「醫生說熱茶對孕吐有效,你喝點茶吧!」
「是啊!沒想到沒懷孕的人反而吐得比懷孕的人還厲害呢!」看到芸芸懾人的目光,鄧群頓時禁聲不語。
「我怎麼會忘記呢?」鄧鵬看著臉色灰敗的思研說:「那時我們倆比班上那些應屆考上的大學新鮮人年紀都大,尤其是我,總是和大家合不來,只有你一個朋友呢!」
「你又記錯了,那時是你年紀大,而我則是因為是用同等學歷考進來的,又沉默,所以才沒有什麼朋友。」思研道。
「其實是因為你長得太耀眼了,所以女生嫉妒你不和你來往,男生又誤會你已名花有主,說起來你大學生活沒交到男朋友,最後拉警報,可能我該負點責任。」為了緩和氣氛,鄧群誇張的說道。
思研怎會不知道他的心意呢?她感激的說:
「我一直很感謝上天將你分派當我的朋友,對於我來說,你就像我另一位兄長,常常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當你娶了芸芸,我又好像得到了一位知心的姊姊。」
思研拉起了芸芸的手,芸芸眼中已充滿淚水。放下芸芸的手,思研接著說:
「我一直不說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只是知道你們會為我傷心,我不想連累你們不高興而已。」思研激動的停了下來。接著才慢慢又說:
「丁屏曾經是我的大嫂。」
「什麼!」鄧群和芸芸異口同聲的說。
「何世韜曾是我的丈夫!」
看著鄧群和芸芸因為驚訝而扭曲的臉,如果在平時思研一定會捧腹大笑,可是她卻淡淡的說: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可能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思緒飄向了好遠,好遠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