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間中,僅有一張茶几、一把椅子及一張床,茶几上的一組茶具及床上的被褥可說是惟一的裝飾品。
空氣中還隱隱帶著一股霉味。
她朝四周巡視了一圈,嘴角隨即揚起輕蔑的一笑。如果這就是名震江北的朝陽堡一貫待客之道的話,這座堡肯定是外強中乾、徒具虛名。
「這茶几和椅子看起來老舊陳腐,至少還不會一碰就垮,看來我這個不速之客令人厭惡的程度要比想像中好一些。」她自我解嘲的挑了挑眉,緩緩行至床邊坐下。
回想方才自己第一步踏入朝陽堡內,上至管事、下至奴僕、所有人注視她的眼皆含著一股異樣的目光。她的姿色的確容易引人注目,但是從那些令人難以言喻的目光中,莫雲兒確定這堡中的人對她絕非善意。
她撫了撫額頭,閉上眼,不禁有些疑惑的呢喃:「答應師父來到這裡,是正確的決定嗎?」
叩!叩!一陣輕柔規矩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在她尚未開口前,門外傳來沉穩沙啞的嗓音:「莫姑娘,二堡主有請。」
「二堡主?」莫雲兒走到門邊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年約五十多歲,身材高瘦,雙眼泛著精光的灰袍男子,也就是先前由大門領她至此間的人。
「莫姑娘,堡主目前不在堡中,放由二堡主暫代,請您至大廳一敘。」
「李總管,麻煩您帶路。」她朝男子微微頜首,立即隨他前往正廳。
一路上亭台樓閣、假山流水,這朝陽堡內的庭園造景雅而不俗,自成風格。莫雲兒甚至看出其中某些建築及林園佈置,正暗合著五行八卦的原理。她師父「毒老」是這方面的大行家,她雖不精此道,但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有點認識。不過這段至正廳的路途卻讓她深刻的體會到,這裡的主人除了品味不凡之外,於奇門遁甲之術應有相當的研究。
她推翻了先前認為朝陽堡「外強中乾」的想法。「我那間房的擺設,或許也是這園林設計者的精心傑作吧!」這麼一想,她自嘲的笑了笑。「何必在乎這些呢,此情此景,有地方棲身已經算不錯了。」
當初她師父「毒老」彌留之際,僅交代了兩件事便撒手歸天了。一件事是要她從魔教內取得師娘的畫像,與師父合葬;另一件事,就是要她投靠朝陽堡。
她知道師父在死前已先至朝陽堡替她打點好一切,這次前來才沒有吃上閉門羹,但她不明白的是堡中人莫名的敵意。
「難道是因為師父出身魔教,所以堡裡的人對我有所顧忌?」她的思緒飛快的轉著。「抑或他們認為我是來此白吃白喝,所以意帶鄙夷?」
想不透,她真的想不透。在她一肚子疑惑尚未理清之際,突然李總管低沉的聲音插了進來:「這是旭日樓,二堡主在裡頭正廳候著呢。莫姑娘請!」語畢恭敬的抬手向門。
莫雲兒順著他的手看了一眼前方這棟巍峨的樓房,高高的門楣上掛著一塊匾額,蒼勁有力的寫著「旭日樓」三個大字;樓身是以天然石材為主的架構輔以精緻的雕刻,兼具防火、防震的實用性與石雕雄渾樸實的美觀,她暗暗為規劃這棟樓房的人喝了聲采。
「李總管,朝陽堡內景致特出,一草一木陳設皆別出心裁,不知是哪位英桀雋才之土所設?」
「謝莫姑娘誇讚。」李總管拱了拱手。「本堡內所有建築林園的設計,是出自堡主、二堡王及文居士之手。」
哦?莫雲兒淡淡地扯了下嘴角。先不管那文居士是何人,堡主及二堡主既然都是此等雄才大略的人物,對於朝陽堡在武林能有今日的地位,她心中約莫有了譜。
※※※
燕飛第一眼看到莫雲兒,老實說是有些驚艷的,不過身為朝陽堡二堡主多年來的穩重自持,使他很快壓抑下心中某種奇特的感覺。
對於毒老的惟一傳人,他模擬過多種形象,但絕對沒有一種可以套用於現在眼前這個女人。她有一種出塵的氣質,美而不艷、媚而不妖,鉛華不御,更凸顯了她脫俗的姿容。月牙色的衣服襯托出她的膚色晶瑩如雪,整個人仿如亭亭而生的白蓮,超塵飄逸,楚楚不凡。
「如此出色的女子,莫怪毒老放心不下。」他微微皺眉,回憶起毒老挾恩對他大哥燕徹施壓的情形。
毒老慘白的面容毫無表情,口中敘述的事似乎事不關己:「倘若燕堡主還記得十年前老朽曾由大漠『毒心蠍』的絕毒中將令尊由鬼門關拉回來,就應該知道你燕家還欠老朽一個承諾。雖然令尊逝世數年了,素聞貴堡中人重義尚情,有恩必報,不知那個承諾還作數否?」
十幾年前的往事,也虧毒老說得出口。
當時在場的人除燕徹及燕飛外,尚有小妹燕霞、燕徹的至交文秋齡及李總管。雖然眾人心中對毒老挾恩圖報的行為頗為齒冷,然朝陽堡欠他一個人情,卻是難以抹滅的事實。
燕徹冷冷地回應:「當然,本堡向來說話算話。只要毒老提出的要求不違背道義,本堡自鼎力相助。」
「呵呵呵!」毒老乾笑三聲。「燕堡主,老朽自知來日無多了。惟一放心不下的,是老朽那涉世未深的女徒兒。希望堡主能答應在老朽走了之後,照顧她一生一世。相信這個要求,應該不至違背道義吧?」
「一生一世?可是要我娶她為妻?」燕徹不置可否的道出他的疑問。
「你知道老朽的意思,沒有比這更適合的方式。」
「在下與湖廣江水樓的樓主萬盛年之女已訂有婚約,這是江湖人盡皆知之事,若是要我另娶他人,可能有些困難。」
「是嗎?」毒老平板的表情有一絲絲的抽搐。「那萬老兒之女與你的事老朽不知道,也管不著。總之,老朽的徒兒是交給你了,盼燕堡主能善待小徒。」話一說完,毒老連一句道別的寒暄語都不留,轉頭便朝外離開。
「慢著!」聽完所有的對話,在一旁的燕飛有些惱怒。
「毒老,話說清楚再走!」話落即欲舉步向外追去。
「別追了,二弟。」燕徹冷硬的道:「毒老輕功獨步江湖,你是迫不上的。」
「大哥,難道真要你悔婚娶那魔女?」一直低頭不語的燕霞抬頭詢問燕徹,語氣帶有明顯的不屑。她的個性縱然有些嬌蠻任性,對於兄長卻十分敬重。事關大哥的終身大事,絕不能讓那魔頭的徒兒進燕家門。
「事情應該還有轉圜的餘地。」文秋齡悠悠地開口:「若是我們找出比燕徹娶她更適合的方法來『照顧』她……」
「文大哥有辦法嗎?」燕霞眼睛一亮。「乾脆我們就像養隻狗一般,給她一個房間就好了,這樣應該也算『照顧』了吧?」說完自個兒吃吃地笑了起來。
「不可,」燕徹無奈的揮了揮手。「畢竟毒老有恩於我們朝陽堡,我們不能虧待他的徒弟。總之,我們以不變應萬變,一切等人來了再說吧!」
毒老那日在堡中刮起的旋風,很快的傳遍了整座朝陽堡。由於毒老出身魔教的背景,所有人一面倒的認為是毒老命其徒弟破壞燕徹的姻緣,說不定還籍以併吞燕家產業,這也就是莫雲兒遭人投以異樣眼光的主因。
燕飛一面回憶當日的情形一面打量眼前的莫雲兒,難以置信這名似乎不沾塵世的女子竟可能對朝陽堡有所圖謀,更遑論把她跟「魔女」這個詞畫上等號。
「燕二堡主?」莫雲兒有些不悅的環視廳中眾人。她進入旭日樓已有片刻,這裡所有人皆默默無語,教立於眾目之前的她有種被侵犯之感。「對於雲兒來訪,堡中若有不便,請二堡主直言。」眼前坐於主位上那名白衣颯爽、風儀凜人的男子,應該就是朝陽堡二堡主燕飛,莫雲兒毫不掩飾的道出她的不滿。
「莫姑娘,令師對本堡有恩,本堡對姑娘到臨自竭誠以待,何來不便之說?」燕飛雙目直視著她,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些什麼。
「有恩?我懂了。」莫雲兒暗自歎了口氣,她師父的確是會藉著恩情向他人勒索的人。迎向那股像要透視她的眼神,她緩緩地開口:「二堡主請直說吧!我師父向貴堡做了什麼要求?」
「莫姑娘不知?」燕飛饒富興味的盯著她,估量她話語間的真實性。「令師怕他百年之後,姑娘生活堪慮,便將你托付……本堡代為照料。」他輕描淡寫的隱瞞了毒老當初疑似「逼婚」的一段。
有這麼簡單嗎?莫雲兒搖頭不語。依她觀察朝陽堡的財力,恐怕養活數百個莫雲兒都不成問題,毒老會放過這個敲詐的大好機會?
她抬頭看著座上的燕飛,正巧對上他注視她的目光。那一泓潭水似的雙眸光采流轉,似埋藏著深沉的寓意,令她有瞬間的失神。她看不出那抹目光微微洩露的思緒蘊涵著什麼,憑著向來不願對人示弱的天性,她強自壓抑自己想避開他視線的感覺,硬是迎視他的注目。
燕飛有些訝異她的直視,一般女子少有膽識直視朝陽堡二堡主。現下他應該移開目光遣人送她回房,但他發現自己像著了魔似的無法自制,只能不明所以的望著她。她身上有種吸引人的特質,原想從其身上看出毒老安排她來到朝陽堡的真正意圖,不過他卻不由自主的陷入她盈盈秋水中。
驀地,燕飛回過神來,有些不捨的收回了目光。這短暫時光中的互視,使他懊惱自己的失態。「莫姑娘,本堡會依照令師的遺願,你就在此安心住下吧。」
言罷揮手指示李總管帶她離去。
莫雲兒見他不耐的態度度,心中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她直覺師父安排她住進朝陽堡事有蹊蹺,可是燕飛的說辭卻也聽不出什麼端倪。罷了!她心想,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思緒一落,二話不說便隨李總管離開。
「這莫雲兒不簡單,人品出眾,儀態大方。」座下文秋齡突然笑盈盈的開口,他徹底的看出了燕飛與她的暗潮洶湧。
「表面上看起來她是真不知道毒老同燕徹交代的事,不過——」他眼睛滴溜溜地轉向燕飛,曖昧的拉長了語氣:「她的心裡在想什麼,恐怕只有燕二堡主較容易心領神會。」
燕飛被他調侃的雙關語弄的有點哭笑不得,只得放作輕鬆道:「一時也看不出她的企圖。不過日久見人心,到時自然可知毒老和莫雲兒在摘什麼把戲。我們多加注意即可,不必太多慮。」
文秋齡但笑不語,一個勁兒的用飽含笑意的眼光瞅著燕飛一邊起身離座。在他踏出大門須臾後,燕飛還遠遠地聽到他口中傳來:「綢繆東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河……」
※※※
在朝陽堡待了三個月,莫雲兒也習慣了那間如冷宮般的寢室及眾人冷落的態度。沒有人為她打理三餐,連用水都要自個上山取,居處附近幾乎人跡杳然。對她而言,這樣的日子倒也愜意,聽不見別人的風言風語,也不必浪費時間和他人打交道。
不過,她知道只要自己離開了居處,譬如到後山採藥、拾柴,就一定會有人暗地跟蹤她,畢竟朝陽堡對她還是存有戒心。反正那名負責監視她的人若不妨礙她行事,讓他跟著倒也無所謂,說不準哪日在山裡迷路了,還得靠他搭救呢。
這日莫雲兒由山中回來,出乎意料的看見這次跟著自己的是一抹紅色身影。是個女子?她淡然的笑了笑,在庭院中開始做著分藥的動作。
約莫一刻鐘,那紅色身影終於沉不住氣了,她微慍的從假山後躥出,毫不客氣的指著莫雲兒道:「你就是莫雲兒?」
別了一眼這名紅衣女子,莫雲兒並未回話,逕自做著手邊的事。由女子杏臉桃眠的嬌俏容貌上可微微看出相似燕飛的輪廓,身材不似北方女子般高挑,反而顯得有些嬌小。即使不從外表,莫雲兒也可以從她趾高氣昂的態度推斷出她的身份朝陽堡三小姐燕霞。
燕霞被她不理不睬的態度意火了。「我知道你是莫雲兒!」語氣中濃濃表達出她的怒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燕霞本能的討厭她,美人總是相嫉的。
莫雲兒有些好笑的看著雙目噴火的燕霞。對於無禮的人,她通常懶的理會,今日由於燕霞是地主身份,她還勉強自己看了一眼以示回應。然而燕霞那些無理的問句,即使知道答案,她仍然不發一語。
「莫雲兒,你是啞巴嗎?」燕霞簡直氣瘋了,居然有人敢不搭理朝陽堡三小姐!她伸手抓住莫雲兒。「告訴你,我是這裡的三小姐,也是堡主的妹妹燕霞。」
莫雲兒仍不回話,只是秀眉微顰的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
燕霞報出名號後,自認發生了恫嚇的功效,繼續忘形的說:「今天我大哥回來了,還帶著他的未婚妻萬茗秀。告訴你,你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什麼意思?莫雲兒不想理會自鳴得意的燕霞,心中不斷忖度她話中的意涵。
「喂!你這個人是怎麼了,到底有沒有在聽人家說話?」看著面無表情的莫雲兒,燕霞心火更盛。「不尊重我的話,你在這裡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稍稍移動了下被抓得緊緊的手,莫雲兒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手腕一轉,輕輕巧巧的脫出了燕霞的掌握。這一次,她連看都沒看這位偉大的三小姐一眼,繼續完成方才未完的工作。
「你……你!氣死我了!你如果不想住下去的話,就繼續保持這個態度好了。」燕霞氣憤的道:「把我惹火了,就叫你去睡柴房!」腳一踩,風也似的離開了。
這最後一句話,莫雲兒可是聽懂了。原來自己這三個月來「清貧」的生活,是拜她三小姐所賜。不知為什麼,她肯定燕飛不知道這件事。雖然她只見過他一面,但她就是覺得燕飛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自己居然想著一個男人?而且是三個月前只見過一次面的男人!莫雲兒無法理解自己莫名的感覺。倏地,遠遠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她連忙收懾心神,轉身移視來人。
「莫姑娘。」走了一個燕霞,來了一個李總管。今日這門可羅雀的冷宮似乎熱鬧了起來。
「李總管?」她客氣的頷首。在這座堡中,他是少數不會給她臉色看的人。儘管他對任何一個人都是同樣的表情,至少她在他的眼中沒有看見輕視。
「方纔三小姐來過?」
「是的。」
「莫姑娘,三小姐若有出言不遜的地方,請多多包涵。」這李總管倒是很瞭解燕霞。
莫雲兒微笑不語,並不想多說什麼。此時此地,解釋倒成了矯情,彷彿一個愛哭的孩兒要糖吃似的。
「李總管有事嗎?」
「是。今晨堡主已從江南回來,知道莫姑娘在此,便讓老奴請莫姑娘前去大廳商議一事。」
「哦?又要來一次三堂會審嗎?」莫雲兒想起三個月前燕飛喚她前去,自己就像一個嫌犯站在廳中讓眾人打量的感覺。
「不,堡主此次回來,是針對最近江湖上發生的幾件大事,想要請教莫姑娘的意見。」對她語中明顯的挖苦,李總管仍是不動如山。
「我知道了。」莫雲兒放下手中的山煙苓。「待我淨個手後就會過去,有勞李總管了。」
「那老奴先告退了。」李總管向她拱拱手,轉身高去。他一直知道燕霞背著二堡主暗地欺負莫雲兒,不過身為一個奴僕是沒有資格管主子的事。據他的觀察,莫雲兒淡漠卻有禮,對他人的錯待從不動氣,這不是一般眼界狹小的姑娘家做得到的。
這三個月來,她的活動範圍只限於居室及後山,行事也極低調,確是不像對朝陽堡有所圖謀。想到這裡,他一向精明的頭腦也不禁迷惑了。
※※※
燕徹風塵僕僕的由嶺南歸來後,衣不解帶立刻召來堡內所有重要幹部。他敘述了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後,馬上切入主題:
「三弟,對於魔教近日的大幅動作,你有什麼看法?」
魔教其實名為「五行教」,位居川中,不知興起於何時。其下分為金蛇、木崧、水月、火龍、土紇五門,各司其職。近年來因為不斷以下流的偷襲方式併吞江湖大小幫派,手段陰險,不服則殺,因此被江湖中人稱為「魔」。
「他們夜襲筏幫,等於扼住了風憶陵,暗攻鐵血門,也就是制住了六盤山,很明顯的,是針對我們而來。」燕飛簡明犀利的道出了要點。
「沒錯,我也這麼認為。」燕徹臉色凝重的停頓了一下。「控制這兩個地方,等於堵住了我們東西的通路,也許,他們是想來個雙面夾攻。」
「不過,魔教也不可能會忽略我們在關中以南的勢力。若是他們只攻朝陽堡,自己也會成了腹背受敵之勢。」燕飛提出了另一個可能性。
「堡主、二堡主,請聽我言。」文秋齡在燕徹及燕飛下屬面前,總是使用尊稱。「兩位的分析都極有道理,魔教不會蠢到認為攻下朝陽堡,我們南方的勢力就會瓦解,不過他們搶下風波陸及六盤山的動機卻也可議。我們既然知道魔教可能有所陰謀,就不能坐以待斃。」
文秋齡在朝陽堡的地位有如一位軍師,雖長得貌不驚人,卻一身的文韜武略,腹中包羅萬有。因為身為燕徹的至交,不受堡內管轄,所以他往往可以提出許多超然的見解,足智多謀也成了他最鮮明的形象。
「文居土的意思是?」
「先請堡主敘明當初魔教暗襲那兩個幫派時,用的是什麼方法。筏幫及鐵血門也不是沒沒無聞的小門小戶,怎麼一個晚上就被人拿下了?」文秋齡不解的搖搖頭。
「聽說,筏幫和鐵血們被襲擊前,門中上下都不知中了什麼暗算,功力皆散於無形,所以魔教一大舉來侵,很容易便手到擒來。」燕徹對此也感到相當疑惑。
「會不會是迷香或散功丹之類的藥力?」燕飛說道。
「那只能制住一部分人,若是要使全體中毒,恐怕沒那麼簡單。」燕徹苦苦思索各種可能性。
「而且這類藥最多只能維持一兩個時辰,」文秋齡補充著。一兩個時辰是做不了什麼的。」
「若是他們大張旗鼓明著叫陣,那麼我們還可以光明正大的打一場,不過要是他們行那下山爛的伎倆……」燕飛皺起眉頭。「就有些麻煩了。」
在眾人思考如何禦敵之際,文秋齡突然彎起嘴角,露出了一個莫測高深的笑。
「別忘了,要對付魔教,我們也有有利的武器。」
「你是指?」燕徹不明所以。
「莫雲兒。」文秋齡悠閒的喝了口茶。「別忘了她可是毒老的惟一傳人!魔教用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旁門左道,她不會不知道的。」
「這……」燕徹猶豫了起來。「我們還不明白她至朝陽堡的意圖……」
「大哥,我相信她會協助我們。」在燕飛看到文秋齡含笑的眼神後,自知話出口得太急了。
像是要解釋些什麼,燕飛緊接著道:「我的意思是,毒老十年前就退出魔教,那莫雲兒則是從頭到尾未入過魔教,她沒有助魔教的必要。況且這三個月她在堡中極為安分,沒有不利於我們的跡象。」
「文居士?」燕徹徵詢善他人的意見。
「是啊是啊,燕二堡主觀察的極是。」文秋齡好不容易克制住沒有在這嚴肅的場合中大笑三聲。「我本來就認為可以從莫雲兒身上下工夫。」
「既然如此,待會兒請她至大廳一道吧。」燕徹開始對莫雲兒這名神秘的女子產生了一點興趣。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在短短時間取得燕飛的信任?
※※※
燕徹從沒想過莫雲兒是如此充滿靈性、如此絕色。他十分巧妙的掩飾了自己剎那間的驚訝。
「那些人中的藥名為『君無用』。」莫雲兒聽完燕徹的敘述,肯定的道。「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若散去一身武功,和一個無用之人也差不了多少,故有此名。『君無用』長於其它迷藥之處,在於其的藥效可維持三日以上,功力愈淺者恢復愈慢。」
「那麼,要如何在一夕間讓數百口人全體中毒?」燕徹只對她提了藥性部分的疑問,其它關於魔教之事則隻字未提。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要在最短時間內讓最多人中毒,把毒摻入水源中是最快的方法。」莫雲兒回憶著師父當初告訴她,關於施藥的種種禁忌。然而對於燕徹奇怪的問話,她不禁起了絲懷疑。「燕堡主,使毒是武者之大忌,將毒摻入飲水更失之惡毒。堡主光風霽月、應該不屑為這類小人行徑吧?」
對於莫雲兒的誤解,燕徹有些啼笑皆非。但是在還不確定她是否不利於朝陽堡訪,他不便對她透露太多。
「莫姑娘,那君無用可有解藥?」燕飛激賞的看著她。他知道他沒有看錯人。
「有。」
「你會解嗎?」
「會。」莫雲幾點點頭。「只是要花些時間收集藥材。」
「姑娘需要什麼藥材,只要向李總管交代一聲,我們立即派人去辦。」
「不必了。難道燕二堡主不知道,朝陽堡的後山是個寶庫嗎?」莫雲兒朝他嫣然一笑。「藥材我可以自己上山采。」
她笑了!燕飛發現自己的眼光無法從她身上移開。這一笑令他有些目眩,就如同雲海裡破曉的曙光一般,周圍的景物全部黯然失色。
她在堡中的三個月,他極力克制自己去找她的衝動。明知她可能心懷不軌,但心中那月牙色的身影始終抹不去。
「二弟?」燕徹發現了燕飛的異狀。
聽到大哥的聲音,燕飛心中一震,趕緊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失態。每次見到她,身為二堡主的冷靜沉穩就微微失控。「大哥,既然莫姑娘會製作解藥,不如我們就麻煩莫姑娘開始著手進行,以備不時之需。」
「也好。莫姑娘,那就麻煩你了。」燕徹對眼前儷人有了些許的改觀。不過,對她即將製作出來解藥的可靠性,心中仍有所保留。
「不敢,雲兒在堡內叨擾許久,自然該有些貢獻。」莫雲兒看得出燕徹眼中對她的遲疑,她會有辦法讓他相信她的。
在莫雲兒離開後,燕徹用了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將燕飛遣走,此時大廳僅剩下文秋齡及李總管兩人。他望著燕飛離去的大門沉默了一陣,突然緩緩地開口問道:「秋齡,二弟和那莫雲兒……」
「很微妙,是嗎?」文秋齡笑吟吟的又倒了杯茶。「我想,我們最好靜觀其變。」
「莫雲兒似乎不知道毒老希望她成為堡主夫人的事。」燕徹推測。
「確實不知。」
燕徹望向李總管,只見後者微微點頭。
「所以她這三個月來受盡霞兒的欺負和堡中其他人的敵意,可說是無妄之災。」文秋齡繼續說著。
「霞兒欺負她?」
「是啊!記得霞兒說的嗎?就像養隻狗一樣,給她一個房間。」文秋齡啜了口茶。啊!上好的龍井。
「而你們允許她!」燕徹有些不滿。「這就是我們朝陽堡的待客之道?」
「燕飛不知道。」文秋齡緩了口氣,閉上眼回味著滿腔茶香。「那莫雲兒也好耐性,三個月來竟然不吭一聲,所有吃喝用水全部自給自足。」其實他也趁此機會暗中觀察莫雲兒,她的閒適自得有些出乎他意料。
「是這樣嗎?她果然不簡單。看來我不在的這三個月錯過了許多事。」包含了二弟和她之間隱約的波動。
「可要換換莫雲兒居處?或派個丫環伺候?她現在住的地方實在……」文秋齡認為她受的試練已經夠了。
「不,暫時不用。」燕徹合下眼簾,深沉的一笑。「二弟會處理的。」
「說的也是,我倒是多管閒事了。」文秋齡戲謔的笑了笑。他的直覺告訴他,就快有好戲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