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久沒有走一大段路的她,走沒幾步路就讓她累得氣喘如牛。而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過去是何等的幸福,比起那些在烈日下討生活的人,她的世界簡直就是天堂,以致她有點不懂人間疾苦。
所以她下定決心要吃一番苦頭之後才要回去,因為她認定「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個不變的定律。
於是她為自己買了些地攤貨的衣物,還是老氣橫秋的阿婆級穿的衣著。換掉自己身上那套香奈兒,以及意大利真皮短靴,搖身一變,她變成了一個三、四十歲的歐巴桑。
當然,她這樣裝扮是有特別原因的,她是打算去應徵一份女傭的工作,可是那份工作卻明示要一個結過婚的女人,基本上她的條件根本不符合,所以她才要做一番改造工作。
至於她為什麼放棄應徵高級上班族的工作?原因是她逃家,為了避開她父親的眼線,她當然要放棄那些可以吹冷氣,舒服辦公的高級上班族工作,而另一點則是因為她要一一去觀察她父親提到的那些男人品性如何?
第一站,她選定的目標,就是他父親最最稱讚有加的唐皓宇,也就是唐氏企業的少東家。
唐氏企業在商業界雖然比不上藍天集團,但是她的父親總是在她面前稱讚唐皓宇有多能幹就有多能幹,她不信,就因為不相信,所以要親自去查看,並且為他打操行分數。
聽起來有點像是學校的學習總結,但是唯有這樣的方法,她才能確定自己到底該把終身托付給哪一個。而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相信,她最最親愛的老爸一定不會想到她竟然會躲在最危險的地方。
只是眼前還有個大難關存在,要混進唐家,恐怕還需要一番工夫,而唐皓宇既然那麼能幹,她恐怕得步步為營才行。
***
太誇張了吧!
當愛玲看到前來唐家應徵當女傭的人潮,她險些嚇壞了,當有錢人家的女傭有那麼好嗎?這實在挺值得懷疑的,但是瞧這堆人,就該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突然間她茫然了,想自己到底該不該和人家搶飯碗。其實前來尋找工作的真的都是需要維持生計的婦人,而唐家聘請女傭的條件又不錯,如果被她給搶了先,那這些人豈不是要失望極了?
就在她想打退堂鼓的時候,卻突然叫到她的名字,而因為她沒來得及回過神來,所以對方以一種詢問的神情睨著她問:「你是艾玲?」
回過神來的愛玲發覺自己面對的是個親切的貴婦人,她對貴婦人起了一絲好感。那親切的臉上有媽媽的味道,而那讓她對唐家加了一分,也讓她決定要全力爭取這一份工作,哪怕是會對不起那些前來應徵的婦人。
「我是艾玲,大家都叫我阿玲。」她以一種土裡土氣的語氣回答著,其中還外帶些不標準的台灣國語。
對方回以一個微笑道:「那我就叫你阿玲。阿玲,我想問你,你為什麼要來應徵這個工作呢?」
「我……」她難堪的嚥了嚥口水,為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謊支吾了起來,而她的難以啟口卻讓貴婦人以為她有什麼不想為人所知的過往,而同情起她來。
「如果你不方便說你的事情,你可以不說。」
「真的可以不說?」
「當然是真的,我不會強人所難的。」貴婦人微笑道。
「那麼我會不會因為這樣而不被錄取?」
「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家累?這個工作需要住在這裡,因為我的兒子是工作狂,所以要有人常常注意並且提醒他們的三餐。我呢,因為身體不好要到國外去養病,所以之前的管家要跟著我一起過去。我想找個負責任的人來替我照顧這個家,我瞧你手腳很俐落,應該可以勝任這個工作,只是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全心的照顧這個家?」
天下父母心,唐夫人的出發點讓愛玲感動了起來,想起她早逝的母親,她不由得將唐夫人和母親的影像重生在一起,而那讓愛玲有股想讓唐夫人安心的衝動。
「我可以的,我沒有家累,所以住在哪裡都不成問題。」
「那麼你什麼時候可以上班呢?」唐夫人問道。
「您的意思是我已經被錄取了?」
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簡單就解決了,愛玲有點不敢相信,她本來還以為至少對方會要求她出示證件之類的東西,而她也想了好久拿不出證件的對應方法,結果全部派不上用場。
這讓她不由得想,這唐夫人到底是太沒心機?還是太不懂得小心?這世界雖不算太壞,可壞人也不算少,而唐夫人卻連最基本的防人之心都沒有,實在太危險了。
不過,愛玲真的很感謝她的阿莎力,若不是碰上她,還不知道自己過不過得了關呢?
「你需要回去拿行李衣物嗎?如果要,我可以叫司機送你回去拿。」
「不用了,我才剛從南部上來,所以衣物都隨身帶著。」愛玲誠實回答。
「那麼我讓前任管家帶你去住的房間,還有請她帶你熟悉一下環境。你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趁著我們還沒出國這幾天問她,她會教你的。」
「是的,我一定會好好的學。」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提醒我兒子吃飯。」
「好的,如果少爺在家,我一定會按時請他吃飯的。」
「不只是那樣哦!上班的時候你也得按時打電話提醒他們才行。」
愛玲疑惑的問:「難道他沒有秘書?」
「他當然有秘書,但是卻是他的同學兼任的,和他一樣是個工作狂。」
「那我會按時打電話請他吃飯的。」
愛玲始終以為唐家只有一個唐皓宇,但那是她錯誤的判斷,尤其是當她發現唐家竟然有四個大男人的時候,實在是為時已晚。
***
愛玲原本寄望著唐夫人會在她熟悉唐家兄弟之後才出國去,但是她的想法和實際上有很大的差距、唐夫人在她上任的第二天就飛往佛羅里達去了,而她只得硬著頭皮面對唐家的四個少爺。
可說面對其實也只是口頭上這麼說的,從她從女傭變成唐家的管家之後,她沒見過唐家任何一個兒子。而她只知道唐皓宇管理唐氏,而老二唐皓宣只曉得忙他的藝術攝影,老三唐皓廷像個書獃子,成天窩在研究所不回家,至於老四唐皓哲,是個正值青春期的大男孩,而他也正巧帶社團出去露營。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沒機會見到唐夫人口中的幾個問題兒子。
唐夫人離開台灣之後,唐家就變得冷冷清清的,除了有時候愛玲一個人自言自語外,否則屋子裡是很難聽到人的說話聲的,可是這時她卻聽到一個「啪啪啪」的碰撞聲響從長廊的一角傳來。
三更半夜的,難不成是小偷?
而正因為三更半夜,所以愛玲險些被那聲響嚇得魂飛魄散,可她想,既然自己已經當了唐家的管家,就必須要負起看管唐家的責任,所以她不得不鼓起勇氣來面對可能發生的事實。
躡手躡腳的拉開門板的剎那,她讓人給嚇了一大跳,撞上高大身影的同時,她整個人已經朝地面栽倒。
「啊!」愛玲發出一陣痛楚的尖叫聲。
而對方似乎這才感應到她的存在似的問著:
「誰在那裡?」
愛玲撫著跌疼的屁股,悶悶的應道:「當然是人。」
隨著她話語的降落,長廊上跟著燈火通明,剎那間,她瞧傻了,眼前高大的男人簡直好看得不像話,而她發覺自己竟然在對上對方炯炯有神的雙眸時臉紅心跳起來。
瘋了!簡直瘋了!她不是向來對男人免疫的嗎?怎麼這會兒竟然像個花癡似的?這根本不像她的個性,也不像是她會有的行為,更何況她是來觀察唐皓宇的,怎可隨便見到個男人三魂七魄就被勾走了呢!
順了順不規律的心跳,她故作鎮靜的反問著,「你是誰?這裡可是唐家,你三更半夜進來是不是打算偷東西?」
被問話的唐皓宇略愣了半晌,隨之為她的問題大笑了起來,這對他而言真的是個超世紀的超級大笑話。
「你笑什麼?」
「歐巴桑,那話該是我問的才對吧?」
跌撞之後,愛玲忘記自己前來的目的,也忘記自己現在的穿著打扮,一時間竟會意不過來的反問著,「歐巴桑?你叫誰?誰是歐巴桑?」
「當然是你,我看不到這裡除了你和我之外還有其他的人在。」
「你竟然叫我歐巴桑?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愛玲氣憤的從地上站起來,本來是希望這樣可以拉近她和這男人的距離,然而她發現這男人實在是太高大了,以致她的努力並沒有多大助益,她仍然差這男人一大截,「蹲下!」
「什麼?我沒聽錯吧?」
「我不習慣仰著頭看人!」
「很抱歉,我也不習慣做那種事情,所以恕難照辦。不過就算我同意照你說的去做,卻不認為自己必須對你低聲下氣的。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家裡突然冒出個比他母親還年輕的女人,這讓唐皓宇很不習慣,而更教他意想不到的卻是,女人接下來所說的話。
「我是這個家新請來的管家,所以凡要進入這裡的,都得事先經過我的同意才行,我倒是要問你,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天!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他記得自己才出差三天,這三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有誰可以告訴他呢?
他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一個最佳人選,「我媽在哪裡?」
愛玲莫名不解的反問他,「你媽是誰?我幹麼要知道她在哪?」
「你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裝傻?」
「我想不出來有什麼必要要跟你裝傻,不過你倒是可以告訴我理由。」
「我媽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唐夫人?」愛玲直覺反應的說。
「對。」
「那又怎樣?」
「那樣你還不明白嗎?」唐皓宇覺得自己快失控了。
「我需要明白什麼呢?」
「我叫唐皓宇。」
終於,愛玲知道她搞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了,「啊!你是……」
「沒錯,我正是。」
唐皓宇,她父親最最中意的女婿人選,也就是她即將要列入觀察的目標,更是她將要服侍的上司。望著唐皓宇那邪氣的笑臉,她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一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她的第六感如是告訴著她。
***
這一夜,愛玲都沒能好好的入睡,她想到唐皓宇挑釁的眼神,以及那沒來由得臉紅心跳,都是造成她一夜失眠的因素。好不容易才人睡了,卻又聽到來自樓梯間的嘈雜。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家庭啊?」她不情願的從棉被中爬了起來,有一肚子下床氣的她,卻只能捺著性子套上外套走出自己的房間。
「大少爺,你就不能好好的睡覺嗎?現在已經是幾點了你知不知道?」
可她定睛一瞧,眼前可不是那個讓她臉紅心跳的唐皓宇,而是另一個俊美男子,只是他的穿著沒唐皓宇那麼整整齊齊就是了。
領帶斜斜的歪掛在他的脖子上,而襯衫的鈕扣該扣的也沒扣上,不過,那仍有他自己的風格與特色,和唐皓宇相較之下,依然不為遜色。
「你是誰?」
愛玲沒有馬上回答對方的問題,反而猜測起對方的身份,「若是我猜得沒錯,你應該是唐家的少爺之一,對不對?」
對方聞言誇張的哈哈大笑了起來,那笑意隱含著一種嘲諷的意味,而愛玲想自己除了打扮有點老土之外,可沒啥地方是好笑的了。
「就算你是唐家的少爺,也請你注意自己的禮貌。」
「你不會是老大帶回來的女人吧?」
「你啥意思?」
「難道不是?」唐皓宣毫不客氣的扯著她轉了幾圈後又大笑道:「沒想到老大的眼光這麼特別,竟然會喜歡年紀大的女人!」
「請你道歉!」
「道歉?那是什麼東西?」
「你難道不懂得基本的禮貌嗎?我年紀哪裡大了?」話一出口,她才想起自己又忘記自己現在所扮演的角色。從這一點看來,她算不上是個好演員,但覆水難收了,她只得自圓其說的說著,「就算我年紀真的很大,你也不需要笑得那麼誇張吧?」
「我有嗎?」
「有,而且不只是有,還很過分。」
「那我真的要說抱歉了。我只是覺得很意外,老大一向對女人是很過敏的,沒想到會做出這麼令人跌破眼鏡的事情來。「你可以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在那裡。」愛玲指著樓梯之上說著。
唐皓宣瞪著樓梯上不信的復問著,「在這裡?」
「沒錯,而且是不久之前。」
「不久之前?你們這麼開放?!」
「我想你必須要清理一下自己的腦細胞了。」
「什麼意思?」他一臉迷惑。
「我是說你想得太低級了。」
「你罵我?」
「你們母親要我代替她管教你們。」愛玲得意的說。
「胡說!」他嗤之以鼻。
「千真萬確。」
「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是我們未曾謀面的阿姨。」
「可惜你的想像力不大充足,我是你們新請來的管家,依你們母親的意思,我的任務就是管教你們的生活作息。」
唐皓宣有一股想昏倒的感覺,但是他相信那是他們母親會做的事情,而此時另一個突來聲音則告訴他,「她說得沒錯,我已經向咱們的母親證實了她所說的話。」
唐皓宇站在樓梯之上,臉色可以說和唐皓宣一樣的難看,而這一場看似鬧劇的現實,只有愛玲一個人沾沾自喜。
***
早晨的餐桌上冷冷清清的,愛玲奮鬥了一個多小時做出來的早餐,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起來捧場,讓她很沒面子。
為了要貫徹唐夫人所交代的事,她決定不借用任何手段把唐家幾個兄弟從被窩裡挖出來。
下定決心之後,她拿著鍋子和鍋鏟上了樓梯,一步步朝唐家兄弟的房間接近,然後她在第一道門前停了下來,之後她拿著備用鑰匙打開老大的房門。
緊接著她走到唐皓宇的身旁,隨之用力的將鍋鏟往鍋子上敲了下去,「噹」的一聲之後,她滿意的看見唐皓宇從床上彈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從床上跳起來的唐皓宇慌張的四處打量著,全然忘記自己幾乎一絲不掛的站在愛玲身前。
非禮勿視,這道理愛玲當然懂得,但是從來沒見過男人曲線的她,覺得若是錯過了這種機會似乎太過可惜,所以她眼也不眨,頭也不轉的,可說是目不轉睛的瞧著只穿著一件短褲的唐皓宇看。
總算搞清楚發生什麼事的唐皓宇沒好氣的瞪著愛玲問:「歐巴桑,你到底在幹什麼?」
「叫你們吃飯啊!」愛玲略聳著肩,頗覺滿意的笑了笑說:「請十分鐘之內下樓吃飯,過時不候。」
丟下話的愛玲轉身走出房間,朝第二道門走去。可她明白自己其實是有點「落跑」的念頭存在的,因為她還是不習慣和男人裸裎相見,當然她更期待著第二個少爺不至於那麼誇張。
可她太低估這唐家幾個少爺的暴露程度了,簡直是要荼毒她善良的心,其喜好暴露的程度,老二可比老大來的極端,才推門而進,她就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該往哪裡看才好。
那是有原因的,一進門的她本想敲鍋子的,可是卻瞧見唐皓宣的屁股光溜溜的,可以想見,他的前方必然是一片坦然,害得她差點因此噴鼻血。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家庭啊?」她想大叫,可是為此打退堂鼓也不是她的作風,在學校人稱藍大膽的她,如果因為看到一個男人……更正,是兩個男人的軀體,就自認被打敗了,那她的外號豈不是浪得虛名?
為了不砸自己的招牌,她不得不再度鼓起勇氣來面對現實。
哪知道,她的道具都還沒動到,唐皓宣竟然轉過頭來面對她,並用慵懶的語氣衝著她說:「歐巴桑,你是不是慾求不滿?」
「我……」這一回她真的要噴鼻血了,看到了不該看的,她的意識已經不受她的大腦中樞所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