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不是時候。前一刻她還站在叫喊的異國士兵面前,被大刀抵著臉頰,下一刻卻被一隻強壯的手臂環住腰舉起來,猛然抵向一個平坦堅硬的男性臀部。她本能地試著想掙開去,但緊箍著她的這隻手就像樹幹般頑強地把她釘在他身上。她熟悉這手臂的感覺,是那個帶刀的獨眼男人回來了。
由於他抱著她轉來轉去,她的胃開始翻攪起來。他以單腳旋轉,另一隻腳抬起來狠狠踢向一個曾威脅過她的卑鄙士兵。她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痛哼、呻吟及拳頭落在肌肉上砰然的聲響在他們四周此起彼落,但除了那些穿著制服的身軀飛落地上的影像外,她什麼也看不見。
他停頓了一會兒,時間正好夠她對準眼睛的焦距。一個士兵驀地飛過她的眼前,她張嘴開始尖叫,他又開始旋轉身子踢向另一個士兵。她笨重地隨著他每次的轉身而旋轉,頭髮朝外飛舞著,她的胃則向上翻騰。她好想尖叫,但張大的嘴巴只吸滿了空氣,另外她的裙子也掀了起來露出蕾絲褶邊的襯褲。
她的四肢像軟趴趴的雞脖子般晃來晃去。她體內淑女的部分使她交疊起足踝,試著拯救剩餘的自尊。她為了尋求平衡遂一把抱住他的大腿一於是又發現了一件事:她以前對他手臂的評估錯了,他的腿才真的像樹幹。
她再度被轉了起來,他抱得更緊了些。幾乎把她肺部的空氣都擠了出來。她開始頭昏目眩,趕忙甩甩頭想讓頭腦清醒些。
「抓緊點,可惡!」
她蠕動著想掙脫他,他的刀柄立即抵在她的肋骨上。
「我說抓緊點!」他踢了攻擊的士兵一腳。地面突然間隆起。她手遮著嘴巴,她快死了,不然就快吐了。
不過這兩件事都沒發生。
他把她夾在臂下全速跑著,她不斷地撞向他堅硬的臀部,束腹下的肋骨隨著每次邁步的震動而疼痛,不過對現況而言這已非緊要。只是她想不通他為什麼又回來?他又將如何處置她呢?根據他剛剛在車下的表現,她打賭他一定殺過人。
快想點辦法!她如此告訴自己,然後注視著他,突然想起她曾經讀過的一本小說,書上女主角一直看著殺手的眼睛,於是那壞蛋便下不了手殺人。那一眼救了女主角的生命,而此刻她願意嘗試。她轉過去看著他,一個黑眼罩及一隻暗褐色充滿血絲的眼睛回瞪著她,他的步伐絲毫未受影響。
她緊閉雙眼,她可不想成為他的下一個受害者。
這個想法嚇壞了她,她感覺得到一聲尖叫正慢慢成形。每次她真的被嚇倒,或對發生的事控制不了時,她就會尖叫;她有尖叫的天分,而她活著也就是為了展現它。先前她沒對他尖叫是因為他用刀抵著她的喉嚨警告她不得出聲。以她恐懼的程度,要做到他的要求並不容易。但一想到他割斷她尖叫的喉嚨,她就不敢吭聲,她可不想讓自己在世上最後發出的竟是雞叫似的咯咯聲。
於是她使盡全身的力氣開始尖叫。
他詛咒起來,把她稍微抬高,咕噥地用手蓋住她的嘴,但仍未曾因而停下腳步。
她繼續尖叫,希望有人能聽到她的求救。但就連她自己,也聽不見蒙在他出汗手裡的聲音。他拐過一連串黑暗、霉臭的轉角,最後停了下來。
「看來我們現在安全了。」他告訴她。「你需要學習何時閉上嘴巴,他們可能會跟著你的聲音追來。」他說著把她的身子轉正,靈巧地將她放在地上。她不穩的兩腳踉蹌了一下,然後舉起一隻戴手套的手接向眼睛,試著擋住眼前跳動的光點。現在不管什麼事都不能使她尖叫了,她頭昏得太厲害。
「別在這暈倒,小姐。我已經抱著你走得夠久,而且手臂也累了。」這無禮的言語出口後,他抓住她的後頸,把她的頭壓至她的膝蓋間,她的大腹幾乎把她折成兩半。
「呼吸!」他命令著,仍然把她的頭壓在下面。
束腹就像虎頭鉗一般,她喘息著想吸進些空氣。
「很好,」他邊放開她的頭邊說道。「我想你還滿能服從命令的。」
用最緩慢、最淑女的方式,她直起身子瞪著她的剋星,他長得好高,她不得不伸長脖子。他厚直的頭髮長至肩膀,顏色就像他邪惡的眼罩一樣黑,撇開皮膚上的傷痕、瘀青不看,他有張魔鬼的臉孔,臉上充滿了尖銳的稜角及線條,而且看來急需刮刮鬍子。
骯髒、破爛的卡其襯衫潮濕地粘在他堅實的身軀上,領口處露出強壯曬黑的頸項,而他強壯的身材則和她在一張海報上看過的人一模一樣,光是他寬闊的肩膀和胸部呼吸的起伏便已使她顯得矮小。他胸口下方的襯衫扣子掉了好幾顆,露出一片光澤如鋼鐵般平坦的腹部肌肉,他褐色的寬皮帶上掛了三個勾環,上面吊了各式相貌邪惡的刀子,其中包括了那把曾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她的視線順著刀刃向下看,停在綁著他大腿上方一條沾滿血污、退色的黃領巾上。
「檢查通過了嗎?」他帶有口音的嗓音引起她背脊一陣輕悸,他帶有美國腔——正確的說應該是北佬腔。
「你說什麼?」她向上一看。
他帶著典型北佬的傲慢露齒一笑。
「算了。我們必須在他們跟上來之前離開。」然後他抓起她的手腕,拉著她匆忙走進黑暗的小巷。
她試著掙脫他的掌握,但他的動作更快,而且力量又遠超過她,她只能蹣珊地跟在他後面。不過,她嘴巴可不是那麼沒抵抗力的。
「你為什麼這樣做?」她在他背後叫著。
「因為那些人可能會傷害你。」他拉著她拐過另一連串的轉角。
「你威脅過要割斷我的喉嚨。」她提醒他。
「對,但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生命。」
在她有所反應之前,他又拉著她走進一條鋪著鵝卵石的街道,她所能做的只是繼續跟著走。
「先生!先生!請你停下來!」
他突然停住,挫敗似地垂下肩膀,緩緩轉身惱怒地看著她。「又怎麼了?」
「如果你不是要殺我,又為什麼綁架我?」
「綁架你?」他皺起眉頭。「我不是在綁架你,我是在拯救你甜美的脖子。」
他既不是要殺她也不是要綁架她。於是她鬆了口氣,把他的話牢記在心。「拯救我什麼?」
「那些士兵要用你來抓我。」
「可是我根本不認識你。」
「沒錯,可是他們不知道這點,而且就算你告訴他們,他們也不會相信。他們只會認為你在說謊,然後一次又一次的拷問你,等到他們厭倦了再殺了你。」他握住她的手臂繼續向前移動。「現在走吧!」
「去哪裡?」
「回到市區,然後送你回你的旅館好永遠擺脫你。」
她因他無禮的態度而全身僵硬,然後試著以鞋跟釘住地面,阻止他們的前進,但他還是成功地拉她走了三英尺才完全停下來。她挺直身軀對他說道:「可是我並不是住在旅館裡。」
他冒出一串下流的髒話,然後彷彿在和外國人說話般緩緩問道:「你住哪裡?」
「畢諾都區。」
「好吧!」他點了點頭,做個深呼吸以保持耐性。「那是在相反的方向。」
她同意。但他並未看著她.反而一副在數數似的。她的哥哥傑迪也常有這種行為、只除了他是個南方紳士之外。
這個氣壞了的北佬握緊她的手臂再度出發,拉著她迅速走過更凹凸不平的道路。
「請你慢一點好嗎?」
他漠視她的要求繼續前進,她的鞋跟被一塊突出的石頭弄斷了。「我的鞋!」
他拖著她繼續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轉過身。她一邊用單腳跳著前進,一邊用手試著把鞋跟塞回原處。「我的鞋跟斷了。」
他看看自己的手,然後說道:「解除武裝了,嗯?」
她皺起眉頭,他莫名其妙的在說些什麼……不過大家都知道北佬的思考方式總是和常人不同,她試著讓他瞭解她的意思。「先生,你好像誤會了……」
他突然抱起她。
「放我下來!」
他不理會地朝南走去。
「給我一點尊嚴好嗎!」
「我不知道你還有尊嚴。」
她勃然大怒,卻又想起一個淑女是不能表現出她的憤怒的,於是她活用所學,拒絕和他說話。
五分鐘後她瞭解這正是他所要的,她不想再做個淑女了,她要一吐為快。
「你弄壞了我的鞋子。」她打破沉默抱怨道。
他還是不理她。
「我的新扇子也弄丟了。」
還是一片沉默。接著他很快地彎過另一個轉角,她又開始頭暈,只能停一陣子再繼續說話。
想到她露出來的襯衫,她加了一句:「我的自尊全毀了。」
「很好,」他終於開口。「那你就不會在乎這個了!」
在她的尖叫聲中,他把她甩到肩膀上,樹幹般的手臂橫過她的大腿。隨著每次邁步,他堅硬的肩膀就將束腹戳在她的肋骨上,這使她沒有足夠的空氣尖叫。她頭昏眼花地看著他的背後,這也是她唯一看得到的地方,當她幾乎放棄時,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做個深呼吸,然後把頭自他堅硬的背部抬起。「我的陽傘也掉了!」
他沒有停下來,只是繼續沿著街道向前走,口中喃喃說了些蠢話,聽起來像是在說「老天有眼」之類的。
蕾莉身上有二十七處瘀青——她是在洗澡時數出來的,她手臂上有那個男人的指痕,手腕和肩膀則因為被拉著在馬尼拉市區轉來轉去而疼痛。她往下更沉入微溫的肥皂水中,希望能因此減輕一些疼痛,但肋骨卻刺痛起來。她幾乎忘記了它們,不過也只是短暫的。稍早,她就已經確定,那個愚蠢的束腹已在她的肋骨上留下深刻的凹痕了。
喬菲雅說沐浴會有點幫助,而它也真的發揮了效力。她無法不想起那個美國佬背著她回家時,管家臉上的表情。他像頭公牛般闖進精緻的鍛鐵門,穿過砌著花磚的庭院踏上石階。這個動作可以解釋她身上的幾處瘀傷。他不像大部分的人一樣輕敲,反而用腳去踹那扇沉重的門,直到可憐、嚇呆的喬菲雅打開它。
「你到家了。」他邊說邊把她放下來。「平平安安的,」他在呆掉的喬菲雅面前輕蔑地說道:「而我也終於可以擺脫你。」臨走前他粗魯地加上一句,然後在蕾莉反應過來前轉身離去。
嬌小的管家告訴她,自從西班牙人放寬通商法後,這附近就多了許多像這種無賴,然後又繼續尖聲嘮叨著不該讓她離開她的視線,就和在家裡時哥哥們對待蕾莉的態度一樣。這下可好,喬菲雅一定會更加留心照顧她了。
她自浴池起身擦乾身軀,穿上粉紅色蕾絲花邊袍子,然後拿起發流開始梳理她那頭長髮,讓它蓬鬆地散在背後自然干。接著喬菲雅帶來一盤新鮮的芒果、麵包和忌司,讓她在晚餐前墊墊肚子,因為晚餐會延到她父親回來才開始。
她坐在一張高背椅上,把盤子置於腿上。寂靜襲面而來。這裡是如此安靜,她聽不見一點街道上的喧囂。她開始緊張了起來,以前五位哥哥在一起總是很熱鬧,胡桃木之家向來沒有安靜的一刻,於是她開始用腳輕敲地板,試著製造出一點聲響。
她用刀叉切好一片芒果送入口中,細嚼慢咽並注意不張開嘴巴。她吞下芒果,環視一下空曠的房間。
在家裡她總會和一位哥哥在用餐時交談,這是淑女用來填補每一口間的時間的方法,如此一來才不會吃得過量。可是現在沒有人跟她說話。她又吃了一口,食物像炮彈般落進她的胃中。她把餐盤置於一旁,在房裡邊踱步邊想像著父親的長相。
後來她覺得有點無趣,於是下樓到他的書房,有點緊張、有點興奮及一點害怕地停在房門前。做個深呼吸後她走進去,把門在身後關上。她先向後靠,手裡甚至還握著門把,然後才步進房內。房內很暗,只有從對面的百葉窗所透出來的一點光線。雖然她不是看得很清楚,但還是可以穿過房間打開木製百葉窗。光線霎時充滿整個房間,她轉過身,希望能由這房間更瞭解她的父親。
這書房和胡桃木之家的沒什麼不同。雕刻的木製書架排列在兩面牆邊,暗深色的皮椅、平坦的書架及一張巨大而退色的花地毯。房裡充滿了男性化的物品及裝飾物,從黃銅置槍盒到排列整齊的香煙,沒有什麼比較特殊或顯示「我是你父親」的東西,沒有一樣有幫助。事實上就在她環視整個房間的當時,幾個星期以來的興奮、期待都像那退色的地毯般突然消逝了。
她走向書桌坐在桌子的一角,看著桌上的地球儀,想起她在成長過程中曾多少次看著球上代表父親位置、暗淡的小隊點。而等她稍微大點,便查閱百科全書上的國家,試著從書上彩色的圖片想像父親的情況。但對父親的印象,總是像她放在家裡床邊的照片一樣,只是一個小小、沒有色彩的黑白影像。就算她對他仍有些記憶,十七年的時間也早已使之模糊了。
有時候她會獨自坐在家中的臥房裡,想像著父親在身邊而母親也沒有去世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她不知道這些幻想,是來自對她未曾擁有的東西之渴望呢?還是對現況感到厭煩了?她的哥哥們是以他們自己的方式愛著她,這點她是知道的,而且他們也很關心她。但他們有時表現得太過認真,總使她有種被束縛住、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小時候,她總是夢想著會有雙母親溫暖的手及溫柔的話語,帶著梔子花香地把她擁進懷裡,撫慰她童年的傷害。
在即將成為女人、敏感的大女孩時期,她總是夢想能得到母親睿智的告誡及經驗之談,一個她能模仿,而且瞭解被兄長們責備時她的感覺的人。他們無法瞭解被形容成大年輕、天真和脆弱時,她所感覺到的傷害。被人當成一個掃把星是很難過的,而她需要有個人能安撫她的痛苦,或至少瞭解她痛苦的原因。
現在她是個年輕的女人了,仍希望能有雙母親聆聽的耳朵傾聽她的心聲,有人能和她一起和兄長們的觀念對抗,告訴她一些有關愛情、男人和婚姻的事。然後她也能把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及不安告訴她,那些她急欲克服的感覺。換句話說,她真的很怕獨處,因為事情好像總是會在她獨處時發生,就好比今天的事。
她只是想出去買把扇子,沒想到回家時不僅沒有扇子,還搞丟了陽傘,弄壞了鞋子,更不用說差點被割斷喉嚨和被綁架了。她是不太能幹,而在內心深處她更擔心自己也許根本就是個無能的人,而人們也很難在她身上找到值得愛的地方了。
她想著如果她有一位真正的父親或母親,那麼一切也許會不同吧。母親已經去世不可能再出現,但蕾莉努力試著正確地描繪出母親的模樣,一個真正的淑女。只是她對這方面似乎也沒什麼天分。
雖然她父親並未去世,但他選擇了離開她身邊。而就算她試著讓自己的舉止像母親,希望因此而使他回家,他終究是沒回來。他只是從各個偏遠的地方寫信給她,就像寫給哥哥們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當哥哥們成長時,他在他們身邊,而沒有在她的身邊。她有生以來一直想不透這點。
她看著父親的書房,仍找不到任何答案。於是她關上百葉窗穿過房間,在離開前轉過身,看了書房最後一眼,雙肩下垂,露出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比以往更孤獨更脆弱地離開了房間。
紙條在兩小時前到達,說父親正在回家途中。蕾莉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走了近百趟,她停下來撫平衣服上想像的縐紋,雖然這是稍早喬菲雅才熨好讓她換上的。這衣服的顏色是純正的柯氏粉紅,也是會客室壁爐上肖像中的母親所穿的顏色。
蕾莉曾仔細研究過畫中的服飾,熟悉上面每條縫線、閃級布料的每一道光澤及點綴在重點部位的每條蕾絲。她請了查理斯頓最好的裁縫為她複製一件同樣的洋裝,然後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把頭髮做成和畫中相同的款式,耳上戴著小巧的珍珠耳環,腳上則套著精緻可愛的法制小山羊皮拖鞋。每當她移動時,鞋上紅與粉紅交錯的薔薇圖案就會自裙擺下露出。
她撩起裙子看看拖鞋,動動鞋內的腳趾,看著鞋上薔薇圖案的珠串因燈光而閃爍,就像夜空的星星一樣。
一陣馬蹄聲自庭院中傳來,她急忙放下裙子跑向百葉窗邊,但從百葉窗狹小的縫隙望去根本看不到什麼。她試著把窗子整個打開,但它卡住了,而從微開的窗口,她只能看見庭院中央的部分,加上黑夜和她窗外陽台上雕刻的欄杆阻礙,她還是什麼也看不到。
她的心臟在胸中如打鼓般地跳動著,她跑到掛在裝貼身衣物的箱子上一個橢圓形的大鏡子,審視自己的裝扮想找出一點瑕疵。她要自己看起來很完美,畢竟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但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她盯著鏡中的影像,試著找出哪裡出了差錯。胸針!她忘了她母親的瑪瑙胸針。更多的響聲自樓下傳來,她翻尋著珠寶盒直到找到胸針。她把它上面結的藍絲帶解下來,換上一條新的珍珠白天鵝絨緞帶,邊把它拿至頸部邊想著:現在一切都沒問題了。她把頭向前變讓自己能把緞帶牢牢地綁在頸後,然後抬頭看看鏡中的自己。
一個黑膚上著士兵的頭在她的左肩後出現,她張嘴準備尖叫,但他用冰冷的槍管抵著她的頭。
於是來自貝維德的賴蕾莉,胡桃木之家、柯氏工業及山毛櫸農場的女主人,做了一件她做過最淑女的事,她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