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微風吹來,稍稍吹去了一天的燥熱。
七、八月份是馬德里最熱的季節,但也因為馬德里位居高地,所以溫差變化大,太陽一下山,氣候就涼爽多了。
她漫步在花園之中,聞著花香,享受著清閒時光。
她低下頭,手輕觸著向日葵的花瓣,想到在神話中那永遠追隨著太陽神阿波羅的美麗少女。
「在想什麼?」
悄然在她身後出現的身影,著實讓她嚇了一跳。
一雙老是喜歡放在她身上的雙手,立刻又環住了她的腰。
她的背靠向一具溫暖的胸膛。
紫童有些嬌嗔的看了米修斯一眼,「幹麼?你想嚇死我嗎?這麼無聲無息的跑出來!」
「妳怎麼可以這麼說話?怎麼,」他環著她腰的手緊了緊,「難道妳不喜歡看到我嗎?」
這跟喜不喜歡看到他是兩回事。
她對他皺了皺眉,她實在沒見過有病人還能像他一樣這麼會亂跑的。
「你該躺在床上休息。」她柔聲的說。
「妳不在我身旁,我怎麼休息,我的心不停的繞著妳打轉,」他搖了搖頭,「妳得陪我才行。」
「別像個孩子!」她轉身面對他,「別忘了,你是個病人,傷還沒好之前,得乖乖的。」
「這點小傷死不了人的。」他口氣不是很在意,「我陪妳走走好不好?」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我能說不嗎?」
他吻了她一下,「我的精靈,我覺得妳開始瞭解我了。」
看他開心的樣子,她無奈的搖搖頭,這人實在樂觀過了頭,就算失了憶,也還能如此自得其樂。
「這裡好大,」她指了指豪宅,轉開話題,「但才住了爺爺、你和海爾幾個人。」
「納西也住在這裡。」他提醒。
她一楞,然後笑道:「是啊!他也算數,還有馬克和廚娘瑪莉。」
「不過我聽海爾說,依羅家族很大。」
「是嗎?」
米修斯點頭,「可是真正姓依羅的只剩下爺爺、我和海爾,其它的就是姑姑、姑丈和一干表兄弟姊妹,聽說他們常會回來。」
她看著他,「為什麼我有種感覺……他們很麻煩嗎?」
「不知道。」他聳聳肩,「不過聽海爾和米諾跟我轉述的口氣,他們似乎不是好惹的傢伙。對了,納西說,我的姑姑們今天會回依羅家用晚餐。」
「你不擔心嗎?」她的美目直視著他。
他側著頭想了一會兒,「我該擔心嗎?」他抱起她,讓她的視線和他平視。
他的舉動讓她嚇了一跳,「放我下來!」
「不要。」他更加抱緊她,「妳不覺得很好玩嗎?」
一點都不好玩,他這樣抱著她,好似她是侏儒似的,有什麼好玩的……她踢了踢,腳都懸空了。
「你真是樂觀過頭了。」他沒有放開她的打算,她力氣又勝不過他,也只好由他去了。
她認為他該擔心,畢竟他什麼都不記得,卻要面對一群顯然來意不善的親戚,不過他樂觀得近乎天真,所以,紫童想,他絕對不會去煩惱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情。
「但你是不該擔心。」她的手環抱住他的頸項,「反正你是病人,安心休養才是你的工作。」
「我就知道在妳心目中,我是最重要的。」他將頭埋進了她的頸項。
這傢伙……紫童輕靠在米修斯的懷裡,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
馬克遠遠的在花園替花朵澆水,他很識趣的沒有前來打擾兩隻親密的愛情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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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如同納西所說,依羅家熱鬧了起來。
因為米修斯和海爾回來了,加上米修斯受傷的消息傳了出去,所以幾乎跟依羅家扯得上一點關係的人都來了。
有些人前來是真心關心米修斯的傷勢,但有些人臉上所掛的善意卻顯得十分虛偽。
紫童靜靜的坐在米修斯身旁,不過半個小時,她就感覺當有錢人還挺「悶」的。
就見長長的桌子兩旁都坐滿了人。
希古用餐後沒多久,就以頭痛為由離席,離去前還不忘交代米修斯要早點休息,其它人也不要打擾米修斯太久。
大家表面上點頭同意,但是等大家長一走,立刻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吵得跟菜市場一樣。
除了希古和海爾外,柯林弗和米諾也坐在一旁,然後是希古的兩個女兒梅拉和蘇珊,再來是女婿比爾和傑森。
紫童沒辦法一下子記住太多的人,米修斯還有四個表姊妹、三個表兄弟,而相較於那些姻親,真正的依羅家人靜悄悄的沒人多說話。
眾人七嘴八舌的,吵得要死,紫童是不懂他們在爭些什麼,但肯定他們吵的跟米修斯的傷有關。
「他們認為米修斯先生受了傷,不再適合掌管依羅家的事業,現在在說話的比爾先生希望米修斯先生能同意這點,並親自去向希古先生告知此事,在恢復記憶之前,讓出代理總裁的位子。」
聽到耳旁的聲音,紫童先是一楞,她抬起頭,就見納西一邊上菜一邊道,臉色沒有太大的變化。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個娘娘腔竟然會主動替她解惑?!
「你不說些什麼嗎?」看著愉快的吃著烤牛肉的米修斯,她的手肘輕推了他一下。
他看了她一眼,「說什麼?」
「他們似乎打算要拿走你的東西。」她看著傑森揮著大手,嘴巴動個不停,不知他講了什麼,令原本沒有任何反應的海爾皺起眉頭。
「我的東西?我能有什麼!」米修斯將叉子上的牛肉送進嘴裡,想了一會兒,「除了妳之外,我什麼都不要。所以他們要什麼就給他們什麼吧,我不在乎。」
「真沒骨氣!」她啐了一聲。「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對了,他們一定得說西班牙話嗎?我都聽不懂,這樣感覺很悶。」
「是嗎?」米修斯將牛肉吞下,拍了下手,頓時嘈雜聲停了下來。「紫童聽不懂西班牙語,你們都說英語。」
紫童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下,當場傻住。
眾人先是一楞,接著不悅的拚命反對。
「我們為什麼要為了個外人講英語?」梅拉第一個發難。
「是啊!」雖然很多時候蘇珊總是跟自己的姊姊持相反意見,但這次兩人的立場一致。「而且這女人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我們依羅家可不是開救濟院的,隨隨便便就收些阿貓阿狗進來。」
聽到蘇珊的話,米修斯不悅的將叉子丟回盤子裡,他粗魯的舉動令眾人嚇了一跳。
「紫童是我帶回來的,我不准任何人侮辱她。」他的黑眸冷冷的打量著蘇珊,「聽說妳是我姑媽,但我不管妳是誰,如果妳對紫童不滿就是對我不滿,這裡也不再歡迎妳。」
蘇珊倒抽了一口氣,這麼嚴厲的話出自一向笑臉迎人的米修斯嘴裡,著實讓人感到震撼。
米修斯一向溫和待人,從來沒有對她這個姑媽出言不遜,而現在這個情況……她有些慌了。
她的眼神不安的飄向自己的丈夫,傑森清了清喉嚨道:「自家人何必為了個外人傷和氣……」
「紫童不是外人。」米修斯保護紫童的立場堅定。
一聲冷哼出自瑪吉--梅拉和比爾的掌上明珠的嘴裡,「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米修斯表哥,你是瞎了眼嗎?」
紫童瞪著這個長相艷麗的西班牙美女,沒錯,跟五官立體、身材姣好的瑪吉比起來,她確實像個發育不良的丫頭,但這可不是代表瑪吉可以對她這麼肆無忌憚的批評。
天生麗質又如何?瑪吉臉上的惡意使她的美麗失了色,她刻意用英語評議她,真壞……
「瑪吉,注意妳的態度,這裡是什麼地方,容不得妳大放厥詞。」一直沉默的海爾放下刀叉,冷冷的開口,「更何況,在這家裡,米修斯有權自己選擇他所想要的妻子。」
「妻子?!」梅拉的聲音尖銳得令人想皺眉,「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怎麼能進依羅家?我們可是西班牙貴族,血統純正,米修斯要娶也得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
「我又不是要出國比賽的西班牙種牛,為什麼要血統純正?」米修斯粗魯的道:「我只要娶我所想要的女人,至於見鬼的血統問題,全給我下地獄去。」
梅拉張大了嘴,一瞼的難以置信,「天啊!米修斯,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
他懶得再響應,他要娶誰就娶誰,其它閒雜人等全都給他閉上嘴。
若他們再叫,他還有更難聽的話可以講。米修斯的手緊握著紫童,堅持與她站在同一陣線。
梅拉看到他的表情,錯愕下已,「米修斯,你真打算娶個異國女人為妻?」
米修斯的嘴一撇,不予置評。
「梅拉姑媽,這是米修斯的私事。」海爾道。
「可是米修斯是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那又如何?當初米修斯的父親不就娶了個經營賭場的商人女兒為妻。」米諾也開口幫腔。
梅拉聞言,臉色有點難看。
當初米修斯的父親執意娶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為妻,最後落得被趕出家門的下場,但畢竟是依羅家的骨血,所以當希古的氣頭過了之後,還是接受了米修斯他們一家。
梅拉惡毒的認為,米修斯之所以會這麼吊兒郎當,全都是因為「種」不好,他有個配不上依羅家的母親。
「依羅家有件醜聞已經夠多了。」蘇珊不悅的說:「米修斯的母親根本上不了檯面。」
「真心相愛的兩人結合怎麼會是醜聞?」紫童生氣的說,「會說出這種話的你們都有問題!」
蘇珊聽到她的反駁感到訝異,「妳……妳憑什麼開口,妳給我滾到一邊去,不然我叫人把妳給--」
「她是我未來的妻子,是依羅家未來的女主人,」米修斯打斷了蘇珊的話,「妳該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我們走!」起身,他拉著紫童的手,不快的道:「對著這些人,早晚生病!」
他們走後,先是一室寂靜無語,半晌後所有人的不滿都出籠。
「他不單失憶,腦子還不正常了。」蘇珊很氣憤。
「對,他變得跟以前都不一樣。」蘇珊的兒子保羅也開口,「所以他根本就不適合繼續工作。」
「他何止不適合繼續工作,根本就不能再當繼承人。」梅拉說出他們這群人的心底話。
「沒錯。」一群人點頭如搗蒜。
「米修斯適不適合當接班人由爺爺決定,」海爾依然面無表情,「而且你們認為,就算他當不成接班人,那位置會落到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身上嗎?」
他的話使眾人沉默。
梅拉有些虛偽的笑道:「接班人當然是海爾最適當……再怎麼樣我們也不是姓依羅。」
「若你們真有這份認知最好,」海爾的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這次他受傷,我知道有人搞鬼,若你們以為,這件事已經結束,那就大錯特錯,在心中想要米修斯死是一回事,但真正採取行動要置他於死地可又是另一回事。依羅家可不是允許別人放肆的地方。」
「海爾,你在說什麼?」蘇珊氣憤的看著他,「你是在向我們暗示什麼嗎?」
「是啊!米修斯的事是件意外,是個搶劫不成傷人的案件,你怎麼可以懷疑是我們做的?」
海爾沒有回答,只是用深邃的目光緩緩掃過面前的幾張臉,慢條斯理的拿著餐巾擦了擦嘴,不發一言的起身離席。
米諾和柯林弗也跟著離開。
可憐的納西因為職責所在,他得在場等眾人用餐結束之後才能定,他哀怨的目光追隨著海爾他們。
「天啊!依羅家有了米修斯和海爾這兩個人,不完蛋才怪。」比爾忍不住出聲批評。
「你少在那邊胡說八道!」梅拉氣憤的瞪了丈夫一眼。「若讓我爸聽到,可有你好受。」
眾人心中各懷心事的坐著,餐廳難得的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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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他們。」紫童挽著米修斯在花園裡散步著,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味,若沒遇上那些人,或許她會很享受這樣的清閒時光,但此刻,她卻感到沒來由的心煩意亂。
「我也是。」米修斯聳了聳肩,將她給攬近了一點。
「我覺得你好可憐,」她抬起頭看著他,「你這輩子都得跟他們相處在一起。」
他露出一個淺笑,「似乎是如此。」
「他們好像很想要取代你的地位?」
他一樣無關痛癢的點點頭。
「你不生氣嗎?」她好奇的問。
他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
「這怎麼可能?」她覺得困惑,「怎麼會不生氣……對了,你失憶嘛,難怪你會不在乎。」
聽到她自問自答,他忍不住笑了。就算沒有失憶,他也沒將依羅家的財富放在眼裡。
雖然他的父母在他十歲時死於飛行意外,但在他的印象之中,他們是這世上最相愛的一對夫妻,所以他真心希望自己有一日也可以找到像他母親一樣樂觀的妻子,相守一輩子。
米修斯的手緊握著她的,他很高興找到了她,其它的事物跟她一比,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你真是太可憐了。」紫童的正義感正無可救藥的氾濫,她很有義氣的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傷害你。」
聽到她的話,他覺得十分感動,一股暖潮流過他的心,他一把摟住她,熱情如火的吻住她。
紫童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僵直了身軀。
像是感覺到她的驚嚇似的,他的吻立刻變得柔和,深深的吻著她。
她放鬆下來,順著他的誘引,輕輕的回吻他。
「他倒好,我們煩得要死,他卻在這裡抱著女人,花前月下,大談感情。」米諾遠遠的看到幾乎要將對方揉進彼此身軀裡的兩人,忍不住開口發難。
「今天的月光很美,看樣子,咱們的米修斯還真是挺浪漫的。」柯林弗只是淡淡的說。
海爾則聳了下肩,「隨他吧!我們走。」
在不打擾他們的情況底下,三個人緩步離去,他們沒有人對當電燈泡有興趣的。
「我的精靈,妳真會要了我的命!」米修斯氣息粗重的吻著紫童柔軟的頸項。
她的鼻息間儘是他的味道,她不由自主的抬起雙臂,手指無意識的滑過了他的黑髮,她被他驚人的熱力給擄獲,雙腳虛弱的貼向他。
他吻著她的頸子,接著是臉頰,最後再封住她的紅唇,盡情攫取她口中的甘甜。
「我愛妳。」他深情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她怔忡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輕撫她臉上動人的紅暈。
她的心因為他的告白而劇烈跳動著,雙眼也迸出喜悅的光芒,她用力抱住他,聞著熟悉的男性體味,主動的踮起腳尖吻著他。
這個男人是浪漫過了頭,但卻也是她心屬的。
他一把抱起了她,走進屋子裡。
「你……」紫童感到錯愕,「要幹麼?」
「找個私密的空間。」他低頭吻了她一下。
「可是你的傷--」
「拜託!不過是個小傷,不會影響正常功能。」
她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原本在客廳談話的海爾和米諾、柯林弗看到他們都閉上了嘴。
以後別想見人了!她的臉用力的埋進了他的懷裡。
米修斯得意揚揚的抱著自己的女人回房間去共度春宵。
「我為了他的事煩得要死,還要應付那些討人厭的親戚,他倒好!」海爾不由得咕噥。
米諾和柯林弗對視了一眼,識趣的沒有火上加油。
若是弄得不好,不滿的海爾衝上去壞了米修斯的好事,米修斯可能會氣得把海爾給打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