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昱天昏厥前的最後一個印象是——痛死人了!
他在張開雙瞳,淺藍色調的裝磺落入眼中,陌生的味道、陌生的小冰箱、甚至還有洗手台在房間裡,這……這不是他的房間,他人在醫院嗎?
「啊,昱天哥你醒了?」
方從護理站回來的李靖手裡拿著一小罐酒精走進病房,酒精是跟護士要來幫時昱天清潔傷口周圍的皮膚的。
老天保佑!她的昱天哥已經昏迷兩天了,一定是奇跡出現,昱天哥才能這麼快醒來,這下大家就可以放心了,昱天哥可是時家唯一的兒子啊!
「靖,你怎麼瘦成這樣?」
天啊,除了人瘦,李靖連漂亮的鳳眼都腫了起來,居然還冒出了黑眼圈!
「昱天哥受傷,我吃不下東西嘛……」
盈盈的淚水在眼眶打轉,李靖被時昱天嚇死了,好端端的去巡視工地卻被救護車載了出來,她可憐的望著時昱天包著紗布的頭和打上石膏的左腳,好像受傷的人不是時昱天而是她!
想到那天在學校被訓導處廣播叫去聽電話,李靖到現在都還害怕不已,她以為昱天哥不行了,急得忘了她的書包還在教
室,匆匆忙忙的衝出學校攔了車就走,幸好口袋裡還有一點錢,不然她連人都到不了醫院……
「幸好昱天哥命大,如果你醒不過來,時爸爸和時媽媽要怎麼辦!」她想起醫生的交代,醫生要她病人一醒過來就叫他,「昱天哥你別亂動哦,我去找醫生說你醒了。」李靖轉身就要走。
「等等!」時昱天虛弱的叫住李靖。「你先回來一下。」
「昱天哥,有什麼事等一下再說,我先去找醫生。」
「我說——你人給我先回來!」語氣強硬地不容人反對。
「可是醫生說……」
「李靖——」
她皺起眉頭,昱天哥怎麼了?他很少叫她全名的啊……
「有事嗎?」李靖怯怯的站到病床前。
「把椅子拉過來坐下。」時昱天下達他的命令。
「不用啦!我待會兒就要去叫醫生了,我不要坐啦……」
「我說——坐下!」時昱天幾近生氣了。
「好嘛…」李靖委屈的拉來椅子坐下,心裡直惦記著醫生的話。
「你快給我坐下!」嗚……好凶,昱天哥是不是摔壞腦子,變得好凶喔!
「那……那你快說有什麼事嘛!」
「我在醫院多久了?」時昱天問她。
「昱天哥,你已經昏迷兩天了。」
「你呢?」
「啊?」李靖憂心忡忡的瞧時昱天滿頭的紗布,她人好好的啊,受傷的人是他又不是她,昱天哥該不會真的摔傻了吧,怎麼這麼問她?
「你也在醫院待了兩天?」
「我當然在這兒等你醒呀。」李靖理所當然的回答。
「都沒回家?」
「昱天哥沒醒,我怎麼放心回家呢!」
他就知道,被他猜中了,李靖就是這樣才憔悴不堪的,該死!她不知道見她這副模樣,他有多不捨嗎?
「我不在你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嗎?」時昱天生氣了。
「昱天哥……」李靖害怕的望著他發怒臉孔。
「該死,你這副模樣活像三天三夜沒睡,你馬上給我回家去!」
「可是你,嗚……昱天哥你,嗚……」
李靖哭了!
她這樣擔心時昱天,吃不下又睡不著,他為什麼一醒來就凶她,嗚……
「靖……」時昱天放軟了口氣,「你坐過來!」他拍拍他身旁的位置。
「昱天哥……」李靖溫馴的靠過去。
「你看看你……」時昱天幫她擦掉眼淚,「這兩天你一定哭了不少,兩隻眼腫成燈籠,好醜哦!」
「我擔心昱天哥嘛!」
「所以也沒睡覺?」
「我睡不著。」李靖不敢告訴他,這兩天只要她一閉上眼睛,那可怕的血夢就會出現……
她每夢見那些可怕的血就嚇得醒過來,何況夢裡又多了一些哀怨恐怖的冤魂,她幾乎以為他們是來索昱天哥的命的,因為昱天哥第一天往進醫院時,連醫生都沒有把握他會不會醒來!
「可憐的靖……『』其實,時星天從小護她就護慣了,一向都是由時昱天照顧李靖,今日他之所以生氣,實在是因為他不能忍受角色對調,他變成被擔心的那一個!
「我已經沒事了,死神絕對不會收我的,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吧?」
「昱天哥不要趕我回家嘛……」她撒嬌地靠在他的肩上。
「好。不過,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只要能待在醫院就好。
「你去幫我找一個男看護來。」
「男看護?為什麼要找一個男看護?」李靖納悶的問他,「應該先找醫生來吧?」何況,有她照顧昱天哥,為什麼還要找一個看護?
「靖……」時昱天困難的開口,「我……我要方便!」他現在的情況,看來暫時什麼事都得在床上「解決」,雖然他不後悔救了康爾,不過時昱天此時此刻還真有點恨康爾。
「啊……」李靖臉紅了。
※※※※※※
星期六的午後,陳英華終於的到病房。
她背著李靖的書包,在頭等病房探頭探腦,好奇李靖一個禮拜沒到校上課的原因。
「臭陳英華,找到了就進去啊,在外面晃呀晃的做什麼?」
葉芯蘭不耐煩著,她下午還要去補習英文呢,沒事被李英華抓來陪她送書包,討厭!臭飛鷹不知道月考要到了嗎?
「噓……安靜啦!你不知道這是醫院嗎?」陳英華盯著門上病人的名字,時昱天……怎麼會姓時?「導師不是說李靖的家人受重傷住院嗎?這名牌上怎麼不姓李呢?」
「你不會找錯病房吧。『』葉芯蘭懶懶的答腔。
「不會啊……接電話的歐巴桑明明就是一二O二房,沒錯啊!」陳英華再一次對了一下病房號碼。
「哎呀,進去問不就得了,你在外頭對一百遍也沒用啦!」
「好啊,您先講——」
「你有沒有搞錯?」葉芯蘭用手敲了陳英華一記,「是誰雞婆要替李靖送書包來的?」
「可是,不是還有人要替她送情書嗎?」
「喂,是你拖我一起來的耶,我不過順便幫那些外校的男生送送情書而已。」葉芯蘭奸詐的從書包拿出五、六封信塞到陳英華的手裡,「我跟她又不熟,你不送誰送啊!」
呵,其實是葉芯蘭還不習慣和嚴肅的「神父」說話,雖然李靖這學期比較不那麼「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了,但她還是沒勇氣面對她不笑時的臉,更何況現在人家家裡有事發生,李靖怎麼可能還笑得出來呢…哦!像送情書這種簡單的事就交給陳英華好了,她葉芯蘭還是等著辦「大事」就好。
「哎呀,你把那些個臭男生寫的東西給我做什麼?很討厭耶!」
「你少臭美。情書又不是要給你的,我是要你等一下拿給李靖啦!」
「我不幹!」
「拿一下會死啊……」
正當兩人推來推去時,李靖遠遠的推著坐輪椅的時昱天過來,他們好笑的停在病房前看她們兩人誇張的動作。
「李靖?」時昱天彎下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信。
「啊,那是要給李靖的啦!」
葉芯蘭小心的搶過情書塞給李靖,然後怕怕的瞧著這一對兄妹看。咦,兩人長得不大像耶!李靖的哥哥有點像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兒呢,開朗可親的氣質跟「神父」李靖的嚴肅本性差好多哦!
「葉……葉……」李靖絞盡腦汗,努力的想這位同學的名字。唉,沒辦法,記英文單詞她很行,記人名稱長相她就不行了。
「她是葉芯蘭啦!」陳英華快言快語的幫她接話,嘿嘿,沒想到葉芯蘭也有出糗的一天喔,哈哈,人家神父記不住你的名字啦!
「謝謝你。」李靖不好意思的將臉從陳英華轉回葉芯蘭的方向,「這是給我的信嗎?上面沒有貼郵票耶!」她好奇怪會收到這莫名的信。
「哎呀。不要管這些啦,那些臭男生寫的東西你乾脆丟到垃圾桶裡最好!」陳英華雞婆的將信丟到旁邊的垃圾筒。
「陳英華——你在做什麼?」葉芯蘭急急搶救那些可憐的情書,「我會被你害死……」
「嘻!李靖,我幫你把書包帶過來了哦。」
李靖接過書包,感激的說:「謝謝你,我那天走得太匆促,忘記回教室收書包了。」
「別謝了。喏,國字臉老師知道我們要來找你,還把這個禮拜的筆記交代我們拿過來給你呢,看不出來他滿疼你的。」
「這是數學老師給的?」拿到數學筆記,李靖頗覺詫異。
「對啦,看不出來你平時悶不吭聲的,也有老師會疼你!」陳英華大利刺地說,一點也不怕傷到李靖的心,害時昱天有點看不下去,他的靖可是他的寶,老師疼她是當然的啊,這同學說話很奇怪哩!
「謝謝你們幫李靖拿東西來,兩位同學要不要進去坐一下,一直讓你們在這兒『罰站』真不好意思!」時昱天指指病房,客氣的說。
「哦,不了,我下午還要去補習,我們該走了。」葉芯蘭拉陳英華的手說,「李靖的哥哥,祝你早日康復,我們先走羅!」她再度把情書迅速塞給李靖,匆匆拉了陳英華就跑。
「學校要月考了,李靖你也趕快回來上課呀,拜拜——」討厭,死葉芯蘭沒事拉她拉這麼緊幫什麼,她還想多留一會兒呢!
看著她的同學離開,李靖的臉才鬆了一口氣似的,時昱天瞭解的問:「跟她們不熟?」看來李靖怕生的習慣一點也沒變,不是和非常熟捻的人講話,她都還是怕怕的。
「嗯,有一個不太熟!」李培將時昱天的輪椅推了進去。
坐在沙發上的男看護見他們進來,便站起來問道:「時先生要上床嗎?」
看護除了要照料病人的日常生活,像這種行動不便的病人比較讓人費氣力的就是上下床的扶助,不過時家的薪水給的很高,他和另外一個輪班的看護都做的很高興。
「不了。小趙,我還不想上床,暫時大概不會麻煩到你,你出去走走好了,兩個小時後再回來。」
「是,時先生。」
小趙走後,李培拿椅子把上面的小窗戶打開,她不喜歡病房封閉的冷氣空調,「昱天哥想喝水嗎?」開完小窗戶後,她問。
「不要忙了,靖,你過來坐在這邊吧。」時昱天拍拍輪椅旁的沙發。
她綻放出一朵微笑,開心的說:「昱天哥今天精神很好?」
「當然好。我不必再打點滴了,不是嗎?」拔掉點滴的臂膀自由極了,他拉過李靖的手握住。
「嗯,黎醫師說星天哥是他見過恢復得最快的病人呢。」時昱天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能撿回一條命,醫院裡的人都說簡直是奇跡!
「呵,那是因為我最討厭被綁住啊,你瞧,昱天哥現在的行為能力跟三歲小孩簡直沒有兩樣,我不趕緊康復,難道要被綁死在醫院嗎?」
「沒事就好,時爸爸和時媽媽這次不知道被你嚇得老了幾歲呢!」他們兩老通常一早就來醫院報到,但通常不到中午就被病人趕了回去。
「那你呢?」時昱天逗著李靖。
「我…我當然也急死了!」李靖只要一想到接獲消息的青天霹靂就害怕了,身體又忍不住的發抖起來。
「靖……都沒事了,別怕別怕!」
時昱天將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心裡想著:李靖方才在她同學面前的拘謹與此刻的小女人態真是截然不同,我的靖啊,你恐怕不知道你只有在我的面前,才會全然表現出沒有克制的喜怒哀樂吧!
「昱天哥,下次絕對不可以再發生這樣的事了!」她要他的保證。
「我知道。」他還不想放李靖一個人在這世界遭受別人的「染指」呢!
「昱天哥——我是說真的!」
「我也是啊……」時昱天愛憐地摟她人懷,「昱天哥捨不得丟下你一個人的……」
「你騙人!」李靖小聲的說:「你就丟下我一個人跑到國外待了兩年。」
「李靖——」時昱天抬起她的頭來,「我不知道你不高興我出國?」
「我以為…兩年的時間會過得很快……」
李靖想起這兩年沒有時昱天作伴的日子,她還無聊的數起時家大宅裡她種的那些草有多少株的傻事,還真有點為自己可憐起來!
「你如果告訴我,我就不會出去了。」
時昱天動情地望著李靖微嗔的臉,會抱怨的小女生……是否長大了呢?
「不。時爸爸說要昱天哥出國多學點東西。」她很識大體的說。
「那我就等你長大,然後再一塊兒出去嘛——」
「昱天哥,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呢……」
這句話她一直想問,只是每當要問出口時又覺多餘,因為先前會想時昱天是她的哥哥,他疼她是應該的嘛!
「可是,當時昱天開口說他要「追」她時,李靖就傻了,難道自小到大,昱天哥對她的好不是兄妹之情的好嗎?
那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因為你是靖啊!」
時昱天苦笑,簡單的回答她的疑問,先前對她的抱怨還沾沾自喜呢!地的靖還不明白他的心情嗎?看來他不加把勁是不行了,都有人寫情書給他的靖了呢!
「昱天問你,那些男生是誰?」
「啊——什麼男生?」
「你同學不是給了你幾封信嗎,寫信的男生是誰呢?」
李靖跳下時昱天的腿,翻出剛剛拿的信丟給時昱天,無辜的說:「我也不知道!我不認識他們呀……」
「你不看看。」時昱天拿著信端詳,雙手其實癢得想撕掉這幾封情書。
「要嗎?我不認識他們耶。」
「看看嘛……搞不好你見過這些人。」靖啊,趕快說你不要看,時昱天巴巴地看著李靖,口是心非的說著反話,他其實想說的是:那好吧,我幫你丟掉這些信好了。
「嗯……也好,既然都托人拿來了,不看不好意思!」
「昱天哥幫你拆好不好?」時昱天咬牙切齒的問。」好啊。昱天哥的手一向最巧,我看不需要拆信刀也一定撕得漂亮!」
哦!靖啊!你真是不瞭解我——
時昱天撕開信遞給她,偷偷瞄到淡藍色的信紙上似乎寫了唐朝詩人白居易的詩,嘖!現代的新新人類追女生還用這招嗎?
「靖……」他打斷李靖的閱信。
「嗯……」不對,李靖太專心了,她怎麼只隨口應他一聲,沒跑過來問他需要什麼,人還一逕沉浸在信中呢!
「靖……我、會、冷。」時昱天提高聲音的音調。
「喔,我去把窗戶關上。」她終於被他嚇人的聲音「喚醒」。
「不,不用關窗。」時昱天向她招手,「靖,你人過來坐就好。」他指指他的腿,示意李靖像剛剛那麼坐著。
「昱天哥,你不是會冷嗎?」李靖納悶,她該去把窗子關上才對啊!
「不不不——你像剛剛那樣坐上來,我就不會冷了。」這樣他才可以看那個渾小子到底寫了什麼東西,居然讓李靖看得那麼專心了嘛!
「啊!」李靖叫了一聲,「我剛剛一定坐痛你了……」她想起時昱天的腳還裹著石膏呢!
「不痛不痛!」時昱天澄清,「有這些石膏在我腳上,我還能有什麼感覺,頂多皮膚有一點癢而已啦。」
「不行。昱天哥還是病人,我怎麼可以那麼撒嬌呢……」李靖堅持。
「李靖……」時昱天又叫她全名!
「什麼事?」她也有一點火了,昱天哥幹嘛又叫她兩個字的全名。
「我說,我會冷。」可惡,那封情書還在靖的手裡,他剛剛怎麼不直接撕它了乾脆。
「我知道啦,我去拿條毯子來好了。」
「不要。你坐過來嘛!」時昱天簡直是哀求了。
「昱天哥,虧醫生還誇你是最合作的病人耶……」
「哦!好痛。」昱天摸著頭哀叫,「頭好痛。」
「呀……怎麼了……」時昱天乘她彎下腰查看時,拉了李靖入懷。
「我說你如果不坐下來,我就頭痛嘛!」
「昱天哥——」
「你看,你在我懷裡我就不會冷了。」時昱天奸奸地說。
「我今天才知道會這樣孩子氣!」
「呵……」時昱天只好跟李靖裝傻。
「我要跟時媽媽講喔。」李靖拿他沒有辦法,只好口出威脅。
「靖啊,你繼續看信嘛,昱天哥不吵你了。」
經時昱天的提醒,李靖這才憶起方才自己來讀完的信,正要拿起信來讀,卻不小心瞥見時昱天睜大的眼,直往自己手上的信紙盯。
「昱天哥——」
這下李靖再遲頓,也知道時昱天剛剛的胡鬧是為何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