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睡得迷迷糊糊,聽到病人有緊急情況用冷水洗了把臉,穿上衣服便趕往醫院,結果在來的路上就覺得有點哪裡有不太對勁,等到了醫院,發現一個護士小妹僵著一張俏臉等在夙沙玖蘭的病房門前時,才覺得自己是不是上當了。
她在放假,就算有緊急情況也應該是其他醫生接手,找她回來不會嫌太慢嗎?
可惜等她想到這一層,人已經被推進夙沙玖蘭的病房,而那個據說有緊急情況的人正舒服地靠在病床上,十分悠然地喝著紅茶。
看到她進來,指了指一旁擺放的消毒水、紗布等東西,用十分平靜的語氣說:「請給我換藥。」語畢,低頭繼續看他的書。
而她就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給夙沙玖蘭的傷口換完藥,在得到一聲「謝謝」後,怔愣地離開病房,仍沒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看到她出來,不等她發問,打電話給她的趙醫生便自動投降說:「因為這位夙沙先生的脾氣實在太嚇人,進去的護士剛說要給他換藥,他一張臉就黑得嚇死人,把來實習的小妹嚇哭了出來,至於其他有經驗的護士也挺不住他過強的威懾力,所以只好給你打電話,原因是前一天夙沙玖蘭的藥就是你換的,而他正好也是你的病人。」
一番話下來,讓桑琪無語問蒼天。
夙沙玖蘭又不會殺人,你們這群人是在怕什麼?
心中埋怨了兩句,桑琪便拍拍手離開了醫院。
但接下來的兩天急診室依然準時打電話給她,請她回醫院給夙沙玖蘭換藥,讓桑琪不得不認為問題其實不在值班的同事身上,而在夙沙玖蘭身上。
「看來夙沙先生對醫生職責的理解有些偏差,醫生負責救治病人,但不包含還要接受病人的威脅或是恫嚇。」桑琪臉色嚴肅地道。
「嗯?威脅或是恫嚇?」夙沙玖蘭鳳目上勾,仍是一派淡漠的傲然神情,「我有說過類似威脅的話,或是有所恫嚇的舉動嗎?」
直視著桑琪的眼眸驀然一沉,如染上濃重的墨,黑漆得令人無從窺察內中的情緒,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直逼而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若是前兩天他便擺出這副神情來,也不會讓急診室的護士當動物般參觀了。
他的神情太過淡漠,眼神卻沉沉壓上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這便是氣勢嗎?桑琪自問。
「不是所有人的心臟都很強悍。」承受得了這種壓迫感,也難怪她同事的臉色那麼難看了。
「顯然桑醫生的心臟非常健康。」夙沙玖蘭道。
「多謝誇獎。」
「不客氣。」
「桑醫生是特地來跟我討論我作為病人的態度問題嗎?如果討論結束,能否請你執行你的本職工作,為我換藥?」燦黑的眸子再度對上桑琪的水眸,夙少玖蘭道。
窗外起了風,乾枯的柳支交叉著發出「嘩嘩」的聲響,樹影投在窗戶上,北方冬季的天空總是格外的高遠。
桑琪搖頭放棄,跟這種霸道到骨子裡的人說什麼都說不通,多說是在浪費自己的口水,走到近前,彎身開始給夙沙玖蘭換藥。
「夙沙先生要是認為急診科的病房太吵,來人太多,我可以幫你轉到樓上的特護病房去,那裡人少清靜,環境佳,每個病房配有一個護士,不怕會有太多人去打擾到你。」桑琪邊換藥邊認真地建議道。
「不必,我覺得桑醫生很適合照顧我這個病人。」平靜地回道,夙沙玖蘭看著手中的雜誌。
被點名的人動行一頓,桑琪臉色微變,「請夙沙先生分清我是醫生,不是護士,也不只有你一位病人。」
他點頭,「我可以等你有空時再來理我這個病人。」官諾的事告一段落,既然受傷不妨就讓自己休息一下,而且新年馬上就要到了,當作養精蓄銳也不錯。
嘴角抽搐了兩下,桑琪頭上浮起兩條黑線,「那我真要感謝夙沙先生對我的體諒了。」
「不必客氣。」
淡然的口氣讓桑琪眼中跳起兩團邪惡的火焰,這男人還真是自大自傲得讓人想打,心中想著,也不阻止心中小惡魔的作怪,上藥的手向下微一用力。
眉眸微動,雜誌後夙沙玖蘭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霎時為淡漠的五官添了三分邪妄。唇邊凝著淡淡的笑,繼續看他的雜誌。
見夙沙玖蘭沒有反應,桑琪嘴角微撇,她忘記這男人的痛感神經有問題,能挺了兩天才來就醫的人,自然不怕這一點點的疼痛。
哼,他就不要有落到她手裡的一天,不然她一定會報復的,她這人可是很記仇的哦!
托夙沙玖蘭的福,桑琪提前一天復工上班。
給夙沙玖蘭換過藥,在他一聲沒有誠意的「謝謝」後,桑琪拿著東西正要離開他的病房,病房的門便被人推開。
來實習的護士小妹臉色難看、兩眼通紅地指著大門處,「桑醫生,急診,外科醫生人手不夠。」一句話,她便立即換上醫生袍跑去幫忙了。
急診室大門處一團忙亂,救護車在響,後跟的警車也在叫,環城高速上發生連環車禍,汽油洩漏發生爆炸,有幾人當場死亡,十幾個人受傷。救護車將幾個重傷患者運了回來,看著他們身上的傷,可以想見現場是何等的嚴重。
進急診室,心電監護,呼吸機,察看血壓、脈搏,給傷口止血,輸血,整個急診室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在忙,不時夾雜著幾聲候診市民的久等不耐的吵鬧聲或咒罵聲。
桑琪接手的人受傷不輕,來的路上呼吸心跳出現短暫性停頓,疑似心臟病發作,加上失血過多,血壓不穩,情況嚴重。向一個護士低吼了句去心臟科叫個醫生下來,回過身繼續爭分奪秒地給那位又沒了呼吸和心跳的病人作心肺復甦,同時低吼著護士打強心針,監視心電壓。
夙沙玖蘭靠坐在病床,聽著外面嘈雜的人聲,腳步聲,救護車、警車的鳴笛聲,淡漠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這個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離開,也有人降生,生死從來不由人自己來控制。
人,只能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時刻,把握好自己的每段時間,才不會浪費自己的生命。
目光略離開手上的雜誌,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陰了下來,窗前乾枯的柳支被風高高地吹起,偶爾敲打了窗子上,看來要下雪了。
感覺不到室外的欲來的風雪,夙沙玖蘭轉回目光,想著晚一點也許可以叫桑琪進來陪他一起吃晚飯。
至於原因,呵,他做事需要原因嗎?
在醫院裡看到他小妹是很開心,要知桑琪穿著醫生袍格外的漂亮,但是不要每次有病人才來找他,這樣他都沒有時間多和她聯絡感情,真是無情的小妹。桑亦風邊快步走進急診室,一邊在心中哀怨地想著,若非不合時宜,他還真想滴下兩行心酸的淚。
「病人剛剛恢復心跳,心臟隨時有可以再度停止運作,前胸左腹下兩根肋骨斷裂,如果要進行手術,必須小心斷裂的肋骨;左腿受傷嚴重,大量失血,必須馬上進手術室。」桑亦風腳跟還沒站穩,桑琪已經一連串地說完患者的情況。
戴著無菌手套的雙手上一片猩紅,裸露在口罩外的額頭上佈滿汗水,桑琪的眼神此時格外鎮定且清亮。
「有心臟病史嗎?」桑亦風收起玩笑的神情問道。
「沒有,應該是首次病發,上救護車沒多久就陷入暈迷。」桑琪將隨車回來的護士的話轉述給她老哥,心臟方面的事情只能交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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