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琪靜靜地看了夙沙玖蘭一會兒,直覺告訴自己她還是乖乖等著的好,跟霸道的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尤其像夙沙玖蘭這種一看就知道是慣於命令他人的男人,更加講不通。
再次在心中祈禱,夙沙玖蘭突來的體貼只不過是因為他一時心情大好,而她也不是被狼看上的雞。
淺呷一口杯中溫熱的茶水,口感香濃,帶著微微的甜味,還有一點檸檬的味道。
心底跳出個奇怪的念頭,這種口味的茶,怎麼也不覺得有幾個男人會喜歡……抬眸看了夙沙玖蘭一眼,又恢復了那派優雅傲然的神情。
心底的警報拉得更響,轉頭看到窗外不知何時下起雪來,今冬的雪好像特別多。
雪靜悄悄地落了一地,望向漆黑的天空,看不到雪從哪裡落下,又被風吹捲著落在哪裡。
正如面前的這個男人,淡漠而難以捉摸。
如夙沙玖蘭所說,桑琪並沒有等多久。
大約過了十分鐘,病房的門被推開,進來的是那天跟夙沙玖蘭一起來醫院的男人,樣貌平凡得如大街上偶爾從身邊走過的路人,不像秘書,不像助理,比較像……保鏢。
想到夙沙玖蘭腹部所受的傷,桑琪心中對夙沙玖蘭的身份不免略作猜測。
手術後桑琪便換回自己的衣服,醫生袍和包包都放在辦公室,夙沙玖蘭讓阿誠去取包包,然後送桑琪回家。
自始至終再沒有任何怪異的舉動,不禁讓桑琪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離開夙沙玖蘭病房時,剛好在門口碰上兩個值班的小護士,桑琪乾笑著和她們打了個招呼,快步離開醫院,已經可以預感明天急診室的八卦新聞是什麼了。
冬季的夜晚,街上的行人總是稀少的,雪仍在不斷地落下,昏黃的燈光下一片暗淡的白,瑩瑩的又閃著點點微弱的光。
告訴阿誠地址,桑琪舒服地靠在後坐,抱著既坐之、則安之的心態。
從駕駛座伸來一隻手,阿誠遞過一隻保溫杯和小紙袋。
「呃!給我的嗎?」桑琪一愣,問道,伸手接過,免得耽誤他開車,雪天開車要更加小心啊!
「老闆說你剛做完手術,可能沒什麼胃口吃東西,讓我帶來泡好的紅茶給你暖胃。紙袋裡是廚師方才烤好的蛋塔,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老闆說最好還是吃些東西,晚上才會睡得好。」阿誠一字不漏地轉述夙沙玖蘭和他通電話時講的話,臉上笑得意味深長。
阿誠跟在夙沙玖蘭身邊已經有七八年的時間,負責幫忙處理檯面下一些不能見光的事情,日常以保鏢的身份跟在夙沙玖蘭身邊,說來也算是相當親近夙沙玖蘭的人。
夙沙玖蘭交往過的女人據他所知也有那麼兩三個,多是生意場上某個公司老闆的女兒或妹妹,對她們夙沙玖蘭素來舉止有度,冷靜自若,倒是難得見夙沙玖蘭對哪個有過這般的體貼。
「幫我謝謝他。」桑琪不知自己應該說什麼,只覺得有一排烏鴉從頭頂「嘎嘎」叫著飛過,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阿誠一笑,「你還是當面對老闆說吧。」
桑琪表情略微抽搐,她明天可不可以不上班?可不可以不見夙沙玖蘭?
「夙沙玖蘭經常對人這麼體貼嗎?」抱著一線希望,桑琪問。
「還好,老闆在英國出生,後來才回國,多多少少有些英國人的習慣。」
喝一口紅茶壓驚,與在病房夙沙玖蘭遞給她的茶是一樣的味道,桑琪再次一怔,腦中一陣胡思亂想。
最後不得不面對現實地得出一個結論,也許她真是被黃鼠狼看上的那隻雞。
香軟的蛋塔入口,桑琪到最後也沒吃出那是什麼味道。
她可不可以不要接受這麼恐怖的事實?桑琪望了眼黑漆的天際,只有不斷飄下的雪花,而雪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由後視鏡中看到桑琪的神情,阿誠微微一笑,回想了一下,夙沙玖蘭上一個相處的女人,已經是兩年前。
夙沙老爺子一直懷疑自己兒子是不是性向有問題,才兩年都沒找女人,這次應該可以放心了。
紅茶喝了,蛋塔吃了,家也到了。
桑琪的個性素來積極樂觀,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她除了接受好像也沒別的辦法,總不能連夜捲鋪蓋跑路吧!她又不是做了什麼殺人放火的事。
與阿誠道聲再見,回家洗澡,逗會兔子,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上班,桑琪由交班的護士口中知道前一晚急診室有多熱鬧。
收治的五個車禍傷患,兩個病情嚴重,其中就包括她幫忙處理的那個。
手術後應該將人送去ICU,但是也不知當時是哪個護士處理的,居然大腦短路地將人推回急診室的病房裡。到後半夜那個傷患心跳呼吸突然都停了,值班的師兄驚得從值班室跳起來。當時傷患的家屬已經到了,看到床上的男人身體一僵,醫生護士一陣忙碌地急救,站在病房外也是一陣呼天搶地,鬼哭狼嚎,讓忙著救人的師兄一個頭兩個大,兩個耳朵嗡嗡直響。
忙了一陣,傷患終於恢復心跳,卻還是沒呼吸,瞳孔已經有些凝了。還是讓護士喊來呼吸科和心臟科值班的醫生匯診,三人對望了眼,交流了兩句,立即轉ICU。
於是值班的師兄和再度被叫來的她老哥一起將人推去樓上ICU,呼吸科的師兄回自家推呼吸機上樓匯合。值班的師兄臨走時小聲對ICU的人醫生說了句:「挺不過今天就幫忙打包了,回頭把病歷整理好送上來。」
師兄回來躺下沒到一個小時,護士又來砸門,另一個車禍中送來的傷患血壓突然下降,呼吸衰竭,一群人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家屬又是一番驚天動地的哭嚎,這次連匯診都免了,直接送ICU,讓樓上的人去忙吧!總之死的不是自己就行。師兄做垂死狀倒在值班室的床上,再也不想起來了,可惜,凌晨五點,可憐的師兄迎著冬日淒美的白雪,伴著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出急診去了,人現在還在搶救室裡沒出來呢!
至於車禍送到樓上的三個,聽ICU交班下來的護士講,兩個重傷的都沒挺過來,已經都打包好了,最後送上去的那個目前暈迷未醒。ICU的醫生整整折騰了一夜,現在連喝水的力氣都沒了,說是等回家睡夠了再殺到急診科來尋仇。
桑琪聽護士們嘰嘰喳喳地說完,望了眼醫院的天花板,感歎一句:人生啊!還好倒霉的不是自己。
一口氣剛歎完,那邊搶救室的燈滅了,護士推著病人先出來,轉去其他科室,後面跟著走出的人,臉色慘白,嘴唇灰白,額頭帶汗的就是被折騰了一夜值班的可憐師兄。
看到桑琪,師兄有氣無力地說:「我要死了!」一開口,聲音沙啞,鼻音濃重。
感冒了!
「要不要去給你拿藥?」桑琪問,眼中滿是同情。
師兄邊走邊搖手,「我去值班室睡會,要是有人殺來,就讓他滾一邊去。」師兄不忘叮嚀道,身影消失在拐角,他現在是連換衣服的力氣都沒了,還是晚一點再回家好了。
可憐的師兄!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放眼看去到處白茫茫的一片,銀裝素裹,晃得人睜不開眼。早晨的急診室難得安靜片刻,下了班的醫生護士結伴去吃個早飯再回家,北風吹來,細細的雪被掠起,打著轉,迎面撲到每個人的臉上,涼涼的,霎時蒙了眼,嘴角卻忍不住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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