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這裡好擠。」小愷音皺著小眉頭。「剛才風還被一個大屁屁打到。」她也差點被撞到。
「你們已經算很好了。」歐陽曉慶推著手推車,踉蹌地左推右擠,好不容易才擠出一條生路。「你們還坐在手推車裡讓媽咪推著走呢!」哪像她,被擠得快喘不過氣了。
「媽咪——」小愷風拿了包餅乾在她面前,「風想吃這個。」他好像小鹿眼睛一般的圓圓大眼閃閃發光,像是在說給我吃吧!給我吃吧!
唔……歐陽曉慶猶豫著。
「媽咪,人家想要這個。」愷音也睜大水汪汪的大眼,拿起另一包餅乾。
呃……她真的好為難喔!歐陽曉慶不語的看著他們倆。
「媽咪,好嘛——」兩人齊聲撒嬌道。
歐陽曉慶輕歎了口氣,將兩個小滑頭手上的餅乾抽出,放進推車裡。「下次不可以,聽見沒?」真拗不過他們倆。
「謝謝媽咪!」
「你們可開心了,回去我肯定被你們裘靡媽咪給罵死。」出門前裘靡還交待她不能亂買零食,結果還是買了。
「呵呵……」兩隻小鹿笑得可甜了。
母子三人就在又推又擠的情況下完成採購的重責大任。
「媽咪你看,上次那個壞叔叔在門口!」小愷風眼尖地看見杜宇衡。
歐陽曉慶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杜宇衡已經在他們母子面前站定。
「我一直在等,你卻沒有給我消息。」
不待她回應,杜宇衡馬上丟下兩張千元大炒,一手抓起所有的購物袋,一手揪住歐陽曉慶的手臂。「帶孩子上車,我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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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宇衡的強迫下,歐陽曉慶將孩子和採購物交給留在花店裡的憶舟看顧,一路無言地任杜宇衡載到一家餐廳的包廂坐定。
「孩子是我的。」杜宇衡點燃了一根煙,一開口就是一句爆炸性的話。
歐陽曉慶被擊得往後瑟縮了下。「我不是有意的。」她怕得必須握緊拳頭才能說出完整的話。「我不知道會這麼巧。」
「巧?你是指受孕那件事,還是再度遇上我這件事?」見她露出害怕和受傷的表情,杜宇衡緩了緩口氣:「你不該背著我生下孩子。」
「我要怎麼告訴你?」歐陽曉慶忍不住吼道:「我並不認識你啊!杜先生!」
「但卻可以跟不認識的我上床——」
啪!火辣辣的巴掌利落地摑在杜宇衡的臉,淚水隨之滑下歐陽曉慶的臉頰。
「我原本可以給你一個完整的解釋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傷她?即使她當真有錯,也得聽完她的解釋再定她的罪行啊!「但現在——請容許我無心多作解釋。」
歐陽曉慶起身要走,卻被杜宇衡攔了下來。「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敢打我耳光。」略顯兇惡的聲音傳達了他的憤怒。
「哦?」歐陽曉慶斜睨著他。「很榮幸我是第一個。」
「也會是最後一個。」杜宇衡強拉她回位子上,命令道:「把所有的經過告訴我,告訴我為什麼。」
「不為什麼。」她別過頭,拒絕看他。
杜宇衡抓起茶杯,一口飲盡,總算平息了些許心中的怒氣。
「告訴我為什麼要那樣做。」記憶中到初次相遇的那一天——老實說,那天讓他永生難忘。「你毫無理由地丟下問題讓我一個人想了五、六年,然後現在又突然發現自己有兩個孩子,你認為我該平心靜氣嗎?你認為能平心靜氣嗎?」
「我不是故意的!」她強行用憤怒掩飾下來的驚慌是被挖了出來,當下眼眶裡溢出了淚。「相信我,我並不是故意的……」
同樣哭泣的臉,在這麼多年後給他的感受依舊,還是那份突發萌生的憐惜。該死!這份憐惜的情緒在因何而起?
杜宇衡緊鎖眉心,他厭惡這種怪異的感覺,過去是,現在也是!
儘管如此,他還是遞上一巾方帕。
「我知道——」歐陽曉慶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任何人遇上這種情況都會生氣。可是你不應該侮辱我!我不是那種女人,我只是——只是——」她支支吾吾著。
「只是什麼?」
「只是那一天我特別脆弱。」
「脆弱?」
「那年畢業舞會舉行的那一天,我被趕了出來,失去了家……本來是想到學校找朋友的,誰知道遇上了一個想威脅我和他交往的人……我不要,而你正好出現……後來——你知道的,我醉了,一切就這樣發生——」
杜宇衡注意到她臉頰開始泛紅,眼睛的視線也愈來愈低,像是——害羞。
「可是我沒有想到!真的沒有想到!」歐陽曉慶忽然抬起頭,一臉認真。「我不是故意要懷孕的。不!不是這樣講——我很高興能懷孕……也不能!我的意思是,其實我——」該怎麼說才恰當?一時間她方寸大亂。
杜宇衡遞給她一杯水。「你可以慢慢說。」他有點瞭解情況了。
突然灌進一大口水,歐陽曉慶嗆了一下。「咳……咳咳……」這一嗆,嗆的她臉紅脖子粗。「抱、抱歉。」
「沒關係。」比起方纔的氣急敗壞,現在的他已經有了耐性,只想瞭解一切。歐陽曉慶拍拍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
「其實我該謝謝你。」
「謝我?」她在說什麼?
「孩子,你為我帶來了孩子。」將滑至頰邊的髮絲攏至耳後,她繼續說道:「本來以為我就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想到卻壞了孕,讓我擁有除了母親之外的更親的親人。所以我決定把孩子生下來,因為我需要親人,也不願意扼殺兩個無辜的小生命……他們很可愛對吧!既像我,又像你。生命真的很奇妙,藉由遺傳,讓孩子承襲父母親各半的外貌,他們剛生下來的時候——對不起!我講到哪去了,真是的,對不起。」
「無所謂。」杜宇衡擺擺手表示不在意。
「你生氣是應該的;但我求你不要因為我——呃,那件事……而輕視我好嗎?」
臉又紅了。杜宇衡發現她幾乎每次提起當年的事都會臉紅,扭捏不安。
「我沒有輕視你。」或許之前有;但現在,他肯定自己不會。
「謝謝。」
「關於孩子——」
「咦?」歐陽曉慶十指緊抓桌子邊緣,神色緊張。
杜宇衡注意到她驚懼的表情,以及用力抓住桌邊而泛白的手指頭。
「杜先生,你不可以搶走他們!」孩子是她的命啊!
杜宇衡微微皺眉。真諷刺,在他們有過關係,還共有兩個孩子之後,她稱呼他為杜先生?
「我沒有搶走他們的打算。」他知道她真的很害怕,那一副快休克的焦急模樣便可證明。
歐陽曉慶舒了口氣,但杜宇衡緊接著的話又讓她緊張了起來。
「但也不會置之不理。」
「什麼意思?」她不懂,但是害怕。
「他們也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不管。」這是事實,絕對的事實。
「那,你打算——」
「我需要時間想出解決的辦法。」杜宇衡注意到她的呼吸有點急促。「你放心,我會試著找出你我都同意的作法。」
「杜先生。」
「叫我的名字。」他截斷她的話。「在我們的關係變化之後,這種稱呼未免太生疏。」
「可是——」
「我送你回去。」杜宇衡拉起她,強迫她走。
五年前他覺得自己留了什麼在台灣的莫名悸動終於有了答案——
原來他留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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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一大早,雷子平衝進新任總裁的辦公室質問,他拒絕接受杜宇衡什麼事都不說、忽視他這個多年好友的態度。
「為什麼去找曉慶的麻煩?」一個女人帶兩個孩子已經夠辛苦了,他去攪和個什麼勁?
「我沒有找她麻煩。」杜宇衡頭也不抬,淡然說道:「現在是上班時間,回你的辦公室,雷總經理。」
「你不說清楚我就不出去。」雷子平才不甩他那一套。「你不說,我就靜坐抗議。」他相中一張沙發,大搖大擺地坐了上去。
杜宇衡還是沒反應,繼續埋首於文件之中。
好小子,真讓他在這靜坐抗議!不過從以前到現在,比耐性他雷子平從來沒贏過,杜宇衡也向來沒輸過,一直到今天,結果亦然。
「你才見過曉慶一面,為什麼沒過幾天就去找她的碴?」
「我沒找她的碴。」
「沒有才怪!」雷子平冷哼了聲。「沒有的話裘靡剛才會揪著我的領子罵,我幹嘛跟你說那麼多話,害曉慶從前天就開始一直擔心受怕?沒有?騙誰啊!」
「擔心受怕?」杜宇衡終於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來。「她在擔心什麼、害怕什麼?」
「擔心你搶她的孩子!奇怪了,人家孩子養得好好的,你幹嘛沒事要人家的孩子。」自己要不會去找女人生啊!什麼時候他有搶人家孩子的癖好了?
「雷子平——」
「叫我做什麼?」雷子平的口氣暴躁,有八成的原因是出自於今早被女友炮轟的怨氣。
「愷音和愷風是我的孩子。」
「啊?」雷子平登時張大了嘴。
如果蛇真的能吞下一頭大象的話,那他的嘴巴就可以含進一條鯨魚。
「你……再說一遍。」
「愷音和愷風是我的孩子。」
「你有沒有搞錯?」老天!這可不能開玩笑!「你該不會想孩子想瘋了吧?」
「雷子平。」杜宇衡壓低了聲音,而這通常表示他的脾氣被挑起來了。
看樣子不是開玩笑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拜託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行嗎?」雷子平簡直要哀號出聲了,那兩個混世小魔頭的爸爸是自己的好友杜宇衡?Oh,MyGod!
「你不必知道那麼多,只要知道他們是我的孩子就夠了。」過去的事多提無益。
「那你打算怎麼做呢?要回孩子?曉慶肯定會生不如死的。」他認識她少說也快五年了,那女人是典型的愛子如命吶!
「你出去。」杜宇衡被惹火的脾氣終究爆發了。「回你的辦公室去。」
「是、是,我馬上回去。」雷子平知道他的情緒開始不穩定了,而通常這時候周圍的人還是退避三舍的好,否則他老兄一發起火來,只能用「六親不認」這四個字形容。
待雷子平把門一關,杜宇衡果真暴戾地將手上的筆往桌子使勁一丟,藉以發洩怒氣。他杜宇衡人品當真如此低劣?為什麼每個人都擔心他會去搶孩子?…「該死!」他低咒了聲。孩子們也是他的骨血、他的親人,難道他要眼睜睜地看著孩子沒有父親?難道要他明明知道卻不去相認?這公平嗎?他是人,也有感情,即使一開始並不知情,但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也是不可磨滅的事實,要他割捨,他也會痛啊!所有的人都單方面地偏向歐陽曉慶又指責他,對他並不公平啊!
該死!為什麼才一回國就遇上這棘手的問題?但,也幸好遇上了。
想到了愷音和愷風,杜宇衡心中霎時湧起一種莫名的情緒。那是為人父之後才會萌發的驕傲吧?在知道那個孩子是他的骨肉之後,原本厭惡小孩子的他竟覺得那兩個小寶貝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娃娃!其實打從第一次遇到開始,他就對他們產生不了厭惡的感覺,甚至還有親近的意思,即使當時還有點排斥。
一想到孩子,他就不免想到孩子的媽。她在擔心受怕嗎?
那天談話的時候,她也不時露出失措的表情,像在怕他要求她歸還孩子。
「真是傻瓜。」這一聲並非責罵,而只是低低地在嘴角滑過,夾帶著說不出的親暱;連杜宇衡本人也沒發察覺。
孩子的出世是他的辛勞,五年來她獨立撫養他們,他怎麼可能在自己一份力也沒有出的情況下將孩子從她身邊帶開?歐陽曉慶真是錯估他了。
但他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天真、生活又單純的她並不適合在商場上打滾的他,結婚一事他不用徵詢她的同意與否就能自行否決。因為他的個性複雜,她的思想單純,如此極端的兩個人怎麼能共處而相安無事?這樣的家庭環境對孩子也未必不是一種傷害。為此之故,他並沒有結婚的念頭,但孩子,他也不能拋下——不,該說是他拋不下。
不論解決的方法為何,他覺得自己似乎有義務去平撫她的擔心與害怕,雖然他並沒有直接造成而是由於她自己多想,但至少也算是間接因素。
還有那兩個孩子——一個女兒,一個兒子——他不得不感謝她,沒想到那麼嬌小的身體竟然能生下雙胞胎。
杜宇衡按下內線,交待秘書:「今天下午我人不在公司,一切事物暫交雷先生處理。還有,準備兩份小孩子的玩具。」他得送個見面禮才行。
「……咦?呃,好的,杜先生。」秘書小姐遲疑了一下,才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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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慶,你怎麼又發呆了?」江憶舟伸手戳了好友額頭一下。「你怎麼回事?失魂落魄了好幾天。」杜宇衡找上門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但曉慶也沒必要擔心到失神度日的地步吧?
「我很擔心。」萬一他想不到辦法,氣了,惱了,硬是把孩子帶走怎麼辦?
「你知道愷音、愷風對我很重要,他們是我的支柱。」
「知道知道,這句話你說了好幾年了。」江憶舟指著在花店外玩花的兩個孩子。「瞧,他們不就在你眼前,擔心那麼多幹嘛?」真是杞人憂天。
「是啊,就在眼前。」歐陽曉慶低喃,心情放鬆了些。
這時,一輛黑色奔馳停駐在店門口,車裡走下一個人。那人,正是歐陽曉慶最害怕看到的杜宇衡。
杜宇衡提著大包小包的玩具,走向正好奇地盯著自己看的愷音、愷風。
「壞——杜叔叔好!」小愷音快說出口的「壞叔叔」在看見那只比她還大的泰迪熊後連忙改了口。
現實的小鬼靈精。
「杜叔叔好。」小愷風本來也想開口叫壞叔叔的,但看見壞叔叔手上的樂高積木,也跟著姐姐見風轉舵。
這兩個小鬼!
手上提著屬於孩子們的玩具讓杜宇衡覺得很不舒服;但如果必須,他會試著適應。
而愷音、愷風受不了玩具的誘惑,眼巴的直盯著玩具並跟著杜宇衡走進店門。
杜宇衡直直地走到歐陽曉慶面前,只見她果然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
「這些是送給孩子的可以嗎?」他提了提包裝袋,詢問仍處於吃驚狀態的歐陽曉慶。
「媽咪——」兩個孩子露出渴望的眼神。盼望母親的點頭。
「可以。」歐陽曉慶點了頭。「當然可以,別忘了謝謝——叔叔。」
「哇!好棒!」孩子們歡呼。
「叔叔嗎?」杜宇衡皺著眉看她,「叔叔」這兩個字讓他很不高興,但為了避免鬧僵,他兀自忍住,蹲下身和孩子們說話。「這是你的。」他將玩偶交給愷音。
「這是你的。」他將積木交給愷風。
「謝謝叔叔!」兩個孩子不約而同地在他左右兩頰送上一吻,有效的減緩了他不愉快的情緒。
「媽咪,我和風上去玩玩具喲!」小愷音興高采烈地抱著泰迪熊。
「去吧!」歐陽曉慶也不希望孩子們在場。他今天來應該是要告訴她怎麼解決這件事的吧!
「你已經想到辦法了嗎?」她問,心臟為了他即將說出口的答案而狂跳不已。
「我告訴你哦——」江憶舟鼓足了所有勇氣才敢挺身插進兩人之間,對杜宇衡說道:「不准你搶走孩子,不准你傷害曉慶,不准你對曉慶發脾氣、不准你惹她哭、不准——」還有什麼沒講的?她仔細想了又想,好像都講完了。「總之,你不准欺負她,要不然我——」她應該要怎麼樣?哦!「我就不放過你!」哼!看你怕不怕。
「憶舟……」歐陽曉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這種警告不說也罷。
杜宇衡望著江憶舟,他該對這種蹩腳的警告做出回應嗎?看她的樣子,八成是鼓足所有勇氣才敢說出口的吧!「江小姐,我只是要接她出去談談。」
「又要出去談啊——」江憶舟哀叫出聲,,上回還談不夠嗎?那天下午她忙翻了,差點掛掉!「店裡下午很忙耶!」
杜宇衡拿出皮夾,從裡頭抽出一疊鈔票,數也沒數就交給她。
「算是我補償你們店裡的損失,下午你可以關起店門休息。」
「我們不需要。」歐陽曉慶抓過那疊錢,塞回他手。「我們不想您財大勢大!憶舟關店,今天公休。」
「可是早上預定的花……」
「把它們送完就可以了,下午的訂單就不要接了。」
「哦,好。」
「我並沒有惡意。」他只是單純地想補償她損失掉的時間。
「在我看來你是。」她才不相信他。「你不是要找我談嗎?可以走了。」
倔強的女人。杜宇衡盯著她。想不到這嬌小的身體裡蘊含這麼堅強的個性,其實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她可是第一個賞他耳光的女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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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帶我到這裡?」他開了那麼久的車,載她到這間居半山腰的餐廳做什麼?
「你並不需要對我存著敵意。」杜宇衡抽出煙,點燃,深吸了一口。「我說過不會帶走孩子就是不會,你不需要對我張開你的貓抓。要是我想搶,你絕對留不住。」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大老遠跑來這裡談?要談,在哪裡都可以,不必那麼大費周章。」這裡太難招到計程車,待會她萬一受不了想逃該怎麼辦?走路下山不成?
「為了有私人空間,還有——」他輕輕吐出一口白煙。「為了避免你臨陣脫逃。」她的臉藏不住人核心事,抬坦率了。
心事被一眼看穿,歐陽曉慶頓時困窘得漲紅了臉。
「這個位置可以看見整個台北盆地,你不妨好好欣賞。」他叫來服務生,逕自決定所有的餐點。
歐陽曉慶依言往落地窗外一看,果然看見一幢幢大樓像縮小的模型,交互雜列在狹窄的盆地之中。「如果餐上就可夜景了。」真好,下回她要帶愷音,愷風還有裘靡和憶舟來才行。
「我們可以在這裡待到晚上。」杜宇衡望著她說道。她的表情就像看到新奇事物的小孩般,很真很純,任誰也不會相信她是兩個孩子的媽,就連明知道事實的他也不禁覺得不可思議。
「不用了。」歐陽曉慶淡漠地說道。在想到身邊所坐之人後,她原有的興奮感全失。「我們還是談正事吧!愈早談完愈好。」
「你必須接受我出現的事實。」熄完煙,杜宇衡十指交握置於下顎。「我知道你想躲開,但孩子不只是你的責任,他們也是我的責任,是我和你共同創造的生命——這是事實;而我不可能憑空消失或不理不睬這也是事實,你難道不明白?」
「我明白,也很清楚。」她的雙手在膝上交纏,企圖依此減輕緊張。「但孩子需要我,我們一起生活了五年。」
「難道孩子不需要父親?」他問,而她則低頭默然不語。
沉默的時刻,服務生恰好來到。「先生,紅酒?白酒」
「紅酒。給這位小姐一杯水。」他記得她對酒精敏感。「你和以前一樣不能喝酒嗎?」
歐陽曉慶訝然的抬頭直視他,然後點頭。
服務生退下,兩人之間的氣氛也藉由服務生的介入而緩和了些。
「我該謝謝你把孩子生下來。」杜宇衡知道兩人像要好好談,自己就必須先開誠佈公。「你明知道很辛苦,但還是把孩子留下來。光就這一點,我像我應該向你道謝。」
服務生將酒和水送上,退下。
歐陽曉慶拿起杯子把玩,眼睛注視著杯裡水紋的波動。
「那不算什麼,我說過那是因為我渴望又親人陪在身邊,嚴格說起來,我得向你道歉,你一定有被人利用的感覺,很難受是吧?真的很對不起。」
「我們都有錯。」杜宇衡啜了一口酒。「誰都不能怪誰。」
「不,是我的錯,是我——你笑什麼?」歐陽曉慶訝異地看著杜宇衡唇邊揚起一抹笑。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這樣的他看起來溫和多了。
「沒什麼。」杜宇衡輕咳一下。「比起先前劍拔弩張的情況,現在算是好多了,但是在這樣彼此道歉個沒完,那今天是得在這裡談通宵,而且還未必談得完。」
歐陽曉慶聞言,也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這時,服務生謹慎的送上餐點。
「先吃點東西,這裡頭沒有你不吃的吧?」
「沒有。」歐陽曉慶看了餐點一眼。「謝謝。」
杜宇衡點頭表示接受。
而兩人則開始沉默地咀嚼著桌上的佳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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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奔馳在「滿天星花坊」前停下,此時已經夜幕低垂。
「謝謝你送我回來。」歐陽曉慶在下車前回頭向杜宇衡道謝。
「等一下。」杜宇衡跟著下車,越過車身走道她面前。「謝謝你告訴我孩子們剛出生的事。」一整晚,她毫不吝嗇地與他分享孩子們生活的點點滴滴,並詳細告訴他孩子的喜好,一點也沒有表現有厭煩的跡象。
「你是他們的親生父親。」不知為什麼,但她已經坦然接受這事實,大概是因為他的一再保證吧!「你有權利知道。」
「很高興你接收這事實。」這一個晚上也算沒白費。
「其實不管我接不接受,它都是個事實。」只是她沒想到他會愛這兩個孩子。今天晚上,他聽了一大堆孩子們的生活瑣事卻沒有皺過一次眉頭,反倒顯得很開心。還笑了好幾回。面對這種情況,她感到很驚異,但驚異的同時也替孩子們感到高興。
孩子們有愛他們的爸爸媽媽,只不過他們並不知道他是親生父親的事實罷了。
「我會找出不傷害彼此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但在這之前,我們不妨先做個朋友。」他不想傷害她,尤其在知道她是個這麼一個善良的女人之後,更是不想傷害她。
「嗯。」她回他一笑。「在這之前歡迎你常來店裡看孩子們。」她相信他,徹徹底底的相信他。
「我會的。」他允諾。
「那……晚安。」
「晚安。」
目送她走進樓梯間的大門,杜宇衡才回到車裡重新發動車子上路。不一會兒,黑色的奔馳如子彈般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另一方面,強忍住睡意,任裘靡獨坐在客廳裡為深夜未歸的歐陽曉慶等門;她所謂的深夜,指的是晚上十點——直可媲美嚴父的門禁時間。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歐陽曉慶一踏進客廳,便看見任裘靡雙手抱胸呆坐在沙發上。「怎麼?在想事情?」
「杜宇衡找你說了什麼?」任裘靡開門見山地問道。她說話向來如此。「他是不是要搶走孩子?」
「沒有的事,你別瞎猜。」
歐陽曉慶走進房間掛上上衣,任裘靡尾隨在後。「他答應我步搶走孩子。」
「他隨便說說你就信啦!」天真!她知道杜宇衡的行事手冊裡從來沒有「溫和」這種字眼存在,這回又是面對自己孩子歸屬的問題,怎麼可能輕易罷休?
「我相信他。」歐陽曉慶對杜宇衡很有信心。「你別杞人憂天了啦!」
「是嗎?」任裘靡咬著大拇指指甲。杜宇衡會這麼簡單說不搶就不搶嗎?
她實在不怎麼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