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親屬心不在焉地忙了半天,結果是錯漏百出的。於是我在快四點半的時候就大赦天下,讓全世界都下班約會去了。
當我坐上車以為是要回家的時候,發現司機走的完全不是回家的路。
「去哪?」
司機調調倒後鏡說,「剛才二少爺打電話說要送你去酒會啊,他沒通知你嗎?」
我這才想起還有個酒會。「有,我差點忘了。」
那個八卦的司機這次很負責任的把我領到雅浩身旁,就無聲地走開了。
「你整天去哪了?」我一見到他就問。
他睨了我一眼,「你是誰?你憑什麼責問我?麻煩你待會進去不要給我丟臉。」
說完就往門口走去。我聽了也耐不住有點惱氣,什麼我是誰?我怎麼說也擔心了你一天啊,之樂生氣也會寫張紙條告訴我他去了哪讓我把他哄回來,你生氣就一聲不吭的玩失蹤,天大地大,你要我怎麼找你?
這些話我咕嚕一聲吞下肚子之後就乖乖的跟上去了。
可見我是多麼的沒出息。但說了出來也不見的有多出息。沉默是金。
會場內,名流紳士淑女在璀璨華燈下旋轉遊走。而我在紳士淑女中圍著雅浩旋轉遊走。我一邊幫雅浩擋酒,一邊穩重熟練地附和著各位商界人物的宏圖大計,然後再一邊幫雅浩擋酒。
就這樣轉了三圈,在一個無人的角落,雅浩終於忍無可忍地把自己手中的果汁粗魯地放在侍應生的托盤上,壓低聲對我說,「你鬧夠了沒有?」
我無辜地瞪大眼睛看著他,「什麼鬧夠了沒有?我不讓你喝酒是因為你的傷還沒有好。你急什麼啊,不用擔心,這種宴會我能應付自如,你看他們對我多滿意,他們絕對不會管你喝不喝酒的。」說著又撈起旁邊侍應生托盤上一杯果汁,「這個這個,這個你沒喝過。」
他的臉難看的好像要把整間屋子都掀起來似的,撥開我的手走到角落的沙發上坐了下去。我也馬上跟了上去,坐在他旁邊。他一副懶的理我的樣子,繼續冷眼看著大廳中央轉動交談的人們。我沒有辦法,惟有把手中的紅酒推給他,「好了好了,別這副面孔了。給你紅酒總行了吧!」
他輕蔑的一笑,看著我,「魯之信,其實我和你不熟的,麻煩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我又暗自一歎氣,應付這種孩子氣的說話唯一的辦法就是耍太極。我擺擺手說,「瞧瞧瞧,穿的斯斯文文的怎麼能把話說的硬邦邦的呢,這種場合本來就是要來互相奉承的嘛!看你真不夠人情世故。」說著我手一伸就拿過他面前的紅酒送到嘴邊呷了一口,滿足地享受著的時候赫然發現這應該是要給他的,我馬上誇張地說,「怎麼把你的喝了?哎呀怎麼辦?不過算了,你還是喝果汁吧,呆會我給你多拿一杯!」說完又喝一口。
他完全不吃我這一套。哼笑一聲後說,「好。你去拿吧。小心點,不要被你的他看見才好。」
我楞了一下,「什麼我的他……」
我話還沒說完,大廳中央突然響起的嘈雜聲翻天覆地地向我襲來。
「中城的老總和首席設計師大架光臨,真是給足面子啊!」
「哪裡哪裡,做不成生意夥伴也能做朋友,鴻天老總的慶酒會,行內盛世,焉有不到之理。」
「好好好,有您老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招呼不到,自便自便。」
一群人簇擁在一起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通客氣的說話,擾攘一時,然後人群才慢慢散去,被包圍著的主角才開始水露石出。
我木然地看著傳說中的中城老總和首席設計師在人云中舉杯流轉,百般滋味在心頭。
呵。我竟忘了,今天還有他的出現。
旁邊的雅浩探頭一看,語氣中儘是名嘲暗諷,「那個就是中城高薪挖角過來的首席設計師方選光?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長的不錯啊。」
何止不錯,今天簡直容光煥發。事隔已久,我悲哀的發現,他依然能輕易地抓痛我的心。你看他,今天還是我的手下敗將都這般地意氣風發,君不見他日如何地趾高氣昂。
還看看我旁邊的雅浩,我這幾天來費勁心思都討不到他幾句話,現在想他安靜點他就在這靈牙利齒。「聽說你和他以前很好,因為你對他很好。不過很奇怪,聽說你只是搭搭他肩膀而已,他都像惹到細菌那樣把你的手甩開。」說著他又裝模做樣地探著身子往大廳那邊看兩眼,「咦?怎麼那個人摟著他肩膀他都笑的那麼開心?真奇怪!」
我緊緊抓住手中這杯紅酒,彷彿要把它抓破。對,你看他現在笑的多開心,這十年來,他多少次這樣對我笑過,我屈指可數。我碰他一下,他皺眉。我隨便一個無心的玩笑,他就生氣。清楚記得一次,那天他特別好看,我移不開目光地看了很久,他突然一杯水潑過來,樣子鄙夷。他說發情對別人發!
你看他現在,哪個要和他握手他就和別人握,哪個要和他乾杯他就和別人干,哪個拍拍他肩膀,甚至哪個要摟著他肩膀,他都還對人家笑顏如花。為什麼我看他兩眼一杯水就要向我飛過來?我現在閉上眼睛,還能感受到水打在我臉上的力度。
此刻,我靜靜地看著他意氣風發,笑顏如花,這些都對他人。我心裡一陣隱痛,嫉妒怎也壓不下去。我手中的杯子越抓越緊,連連發出唧唧的聲音,眼看就要爆裂。雅浩輕輕地把它從我手中拿走,「不要這麼激動,這裡周圍都是人。對了。說起來我都還沒問過你為什麼被以前的公司趕出來呢。聽說你出賣商業機密,但我怎麼看你都不像收到什麼好處,怎麼一回事?」他剛問完,就好像從來都沒有指望過我回答的那樣繼續說下去,「記者招待會的前一晚,你們一幫同事到酒吧喝酒,聽說你沒喝兩杯就醉了,怎麼這麼弱?」
我越聽越煩躁,根本不想理會他,一把抓過檯面上的酒昂頭咕嚕地就灌了下去。他看了我這樣子似乎更加高興,「挺能喝啊,你說你剛才幫我擋酒喝的多,還是那天晚上喝的多?」
就算我再蠢也能立即明白弦外之音,頭痛欲裂,我根本就無法忍受下去,我剛想站起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就一把把我拉下,把一包小丸塞到我手中。我呆呆地看著這包綠色的小藥丸,眼前突然沒有了焦距,一片雪花模糊。
「那天在酒吧,有人親眼看見方選光向一個小混混買了一包迷幻藥。這包東西是你弟弟昨天回你家打掃的時候在你房間角落發現的,他以為是你的胃藥,放在客廳沒理會,可是我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東西。魯之信,進過你房間的人,或者說,能進你房間的人,你,你弟弟,還有誰?」
不是的不是的。冷靜點冷靜點。我閉上眼睛,在心裡不斷督促自己。我用力甩甩頭,想要驅除耳邊越來越刺耳的嗡嗡聲。
「設計圖易主,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誰是大贏家。當初堅決不告他是因為那一夜嗎?是以為他因為受了屈辱,所以懷恨在心才偷了你的設計圖嗎?」
我狼狽地伸手捂著耳朵想要安靜,卻不知為何還是異常嘈雜。我很想大喊出聲,但我在心理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點。
冷靜點冷靜點。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雖然他不喜歡我,但我們畢竟十年感情,他不會這樣對我的。
我努力深呼吸,我努力地屏息所有聲音,讓自己只聽的到自己心理的聲音。
我呼吸,深呼吸。
「你看他,多麼意氣風發,光彩照人,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設計圖。他飛黃騰達了,你呢?酒醉三分醒,我想一個習慣一夜情的男人,有些事自己有沒有做過,怎麼也會有點印象。你沒有懷疑是因為覺得自己虧欠了他嗎?你是這麼的信任他嗎?」
他字字如針,刺得我滿身鮮血。我彎腰低頭捂耳,幾欲要將自己變成一隻刺蝟,展刺龜縮起來。但他還不放過我,惡毒的話說得揚揚灑灑,「不懷疑有什麼用?信任有什麼用?十年感情,沒愛情也有友情,最後抵不過一張圖紙,最後不過如此。」
砰!我聽到了我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崩潰斷裂的聲音。我身上的力氣瞬間退卻,再堅硬的刺都抵不過他這一翻話,再堅強的心都擋不過他這般打擊。
他臉上的淡然,他臉上的雲淡風輕,他嘴邊的微笑,遠勝於刀。
我失敗的世界,一片空白後,刺目的色彩衝擊湧現,猶如我身上瞬間退卻的力氣,歸來時附帶著莫大的疼痛。
我垂下捂著耳朵的雙手,勇敢地支撐起彎下的腰身,木無表情地看著他。我淡淡地說,「你今天失蹤了一整天,我擔心了你一整天。原來你是去調查這些事情。早說啊。你問啊,你直接問我直接告訴你,用不著你去調查。」
他挑起眉看著我,看我什麼時候會如他所願地痛哭一場。
我繼續說,「你特意去調查這些是要報復我上次打你嗎?怎麼樣?不是要報復嗎?僅僅說完這些就夠了嗎?你想要看什麼,你說呀。你說我就做!」我伸手指著在大廳的方向,「你要不要我衝出去當眾抱著方選光的腳大哭的問為什麼要陷害我?要不要我像乞丐那樣跪在他面前要他施捨點愛給我?你想要我做什麼?你說啊!」
我字字說的細柔清晰,表情認真非常,他看得竟然有點不自在。
「怎麼?怎麼這樣的表情?你說幾句話就夠了嗎?你不要看我更加墮落狼狽嗎?你想看什麼你說,怎麼讓你更加高興你說。」我一手抓過檯面上的果汁狠狠地往自己的臉上潑上來,然後啪的一聲,響亮地給了自己一巴掌,看著他,「這樣你會不會更加高興?」
我的反應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他開始顯得手足無措。
我一手把被果汁打濕的劉海往後一撥,一手抹去嘴邊的血跡和臉上的果汁。繼續木無表情地看著他,繼續很認真地問,「是不是高興了一點?夠不夠?你還想看什麼不用客氣你說。哦,我想起來了,我上次打了你兩拳。」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我又伸手啪的一聲,往另一邊扇去,又問,「這樣夠不夠?怎麼不說話?不夠?」我又伸手想要抓過檯面上的果汁,這次卻被他一把推開。
「夠了。你瘋夠了沒有?」他說的激動,把我推開後還喘著粗氣。目光跟我相對後又馬上心虛地移開。
被推的倒在一邊的我又馬上坐直身子,繼續我的泰然自若,「這樣就夠了嗎?你不是要我哭給你看嗎?你不是要我像一直狗那樣對你搖頭擺尾嗎?」
對於我的目光和問題,他選擇別過臉忽略。我突然一塊棉花塞在心口般呼吸困難,心口喉嚨越發難受,聲音都因情緒變化而在顫抖,「我是蠢啊!我是無可救藥的蠢!可是我再蠢也是有感覺的。就算我是一隻狗也知道什麼是痛!沒錯,我是明知道人家討厭我還一個傻瓜那樣纏在人家身邊十年,我是明知道事情有古怪還跟自己說不要去懷疑不要去調查那一夜的真相。你看見我這麼窩囊這麼犯賤心裡有沒有舒服一點?」
他根本不知如何回答,渾身不自然地坐在那裡,想看又不敢看我的樣子。
支撐我的氣力已經所剩無幾,我運盡全身力氣說出最後一句話,「魯雅浩,如果要看我如何狼狽如何淒涼如何低賤如何窩囊是你今天晚上的目的的話,那麼我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站起來一聲指響,把路過的侍應生叫住,雙指托起托盤中的紅酒推給他,「給你的紅酒。記得不要喝太多。失陪了。」
我一身狼狽,卻還要裝出瀟灑的模樣。我咬著唇,警告自己在這塊地上不要流下一滴眼淚。我不斷對自己說沒有什麼再能打擊我。我昂首挺胸,邁步穿過大廳,走在無人的走廊上。
寂靜而漫長的走廊,身後是宴會的歡笑聲,圍繞我的,卻只有自己的皮鞋敲打地面發出單調而有規律的清脆響聲。我忽然委屈起來,淚如雨飛。我越哭牙就咬唇咬的越狠。我怎能連最後一份出息都要丟在這裡?我一把抹去湧下來的淚水,粗魯橫蠻。顧不上觸動因自摑而痛的火辣辣的臉額,我幾欲要將臉抓破,人笑我哭,我這種人,還有什麼面子可言!
我咬著手背,讓疼痛阻止眼淚。堅強勇敢和自暴自棄在我心中彼此撕殺,我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突然一隻手把我拉住,我發瘋般地胡亂掙扎,我越是掙扎他越是極力制服,他大聲地叫著我的名字,聲音讓我知道來者是誰。我已沒有能力偽裝,沒有力氣瀟灑,淚流滿面只會讓我覺得丟人現眼。我低著頭手舞足蹈,亂打一通。最後啪的一聲,他把我狠狠地壓在牆上。
一切都靜止,耳邊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聲。儘管我還是低著頭,我知道他在看著我。到底過了多久,我才抬起這張自己都覺得惹人生厭的臉。
我咬牙切齒,淚流滿臉,「我這樣子你總該滿意了吧?」
他眼中閃過惻隱,說話欲言又止,「我……我……」
「魯先生!」聲音在走廊那邊傳來,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羞恥心讓我更加用力的掙扎。但他的力氣太大,我怎麼也掙脫不了,在我以為我又要丟人現眼的時候,他一把把我摟進懷裡。我楞了一下,一時忘了掙扎。
「怎麼?」雅浩問來者。
「鴻天的黃先生找你,說是讓你和中城的老總見見面。」
「你回去說我立即就去。」
「嗯……」那人話中有點遲疑,「那設計師……」
「他有點不舒服。不過他待會也會去。」
「那就好。」
待走廊上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後,他才放開我。一鬆開束縛,我又馬上想走,但他這次抓的我更緊。他把連抱帶拖地扯進洗手間,用沾了水的手絹在我臉上頭上胡亂地擦了一通之後,又把我硬拉回宴會大廳。
期間我不斷掙扎,但他力氣奇大,動作粗魯,最離譜的是明明是我受委屈,他竟然比我還要凶。
我就這樣天旋地轉地被帶到人前,眼睛一睜,面前的這人就讓我一下子僵住,他也顯得額外震驚,但很快就平服下來。
雅浩親暱地摟著我的肩膀,語氣和之前的截然不同。他溫柔的給我介紹,「之信,這位是中城集團的總裁陳先生。」
我突然忘了反應,直到人家向我伸手,我才呆呆地伸出手去握手。「陳先生,久仰。」
「客氣客氣。魯先生也是行內名人啊!」
「哪裡。」我扯一扯嘴角。
雅浩又說,「這位是中城集團的首席設計師方先生。」
我的心突然繃緊,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要將他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神態每一句話刻在腦海裡。我看他要如何地叫出我的名字,他是要視我如陌路人,還是依然會如惜日般地喚我之信。
我們對視良久,誰都沒有說話。最後他神情牽強地向我伸手,我終於絕望,木然地伸出手。
雅浩看了輕輕一笑,他輕柔地摸摸我的臉額,說話柔情似水,「怎麼不說話這麼沒禮貌啊。快點叫方先生。」
「方先生。」我如木偶般,推一推,動一動。
雅浩滿意地再摸摸我的臉,然後抬頭說,「對不起,方先生,之信是比較容易害羞,不過以後你們認識的時間長了,就會發現他的人其實很容易說話。」
這句話有刺,知道內情的人都明白。
阿光還是牽強地扯出了一個微笑,正打算說話,雅浩又接著打斷他,「啊!我都快忘了,方先生以前應該是認識之信的吧。對不對?」他又低頭問我。
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點點頭,覺得不妥,又搖搖頭。
雅浩看了,皺眉。「怎麼又點頭又搖頭的?已經把人家忘了嗎?」說著,雅浩又抬頭問阿光,「方先生,你和之信是認識的嗎?」
阿光的臉突然僵住,很明顯不願回答。他看了看雅浩摟著我肩膀的手,問,「看來,兩位魯先生相處的很好。」
雅浩聽了一笑,把我摟的更緊,「當然,我很寶貝我這位設計師的。」說完,他還是不罷休地把話題扯回來,他問我,「我沒記錯你們應該是認識的吧?對不對。」
我被逼的無路可退,只能吞吞吐吐地開口,「……認識。是以前的……」
朋友這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雅浩就接著說,「以前的同事?」
既然他都說了,我只能點頭。
雅浩輕輕一笑,「呵呵。方先生真厲害,幾個月前還是之信身邊一個小小的助理,現在搖身一變,已經成為大公司旗下的首席設計師了。」
這樣諷刺的說話過於明顯,在場能夠保持面不改容的人恐怕只得雅浩一人。
鴻天和中城雙方總裁都覺得不妥,黃先生立即打圓場,「魯先生,俗語說英雄莫問出處。」
「也是。我只是佩服方先生,名成利就,只需短短幾月。」說著他又對我說,「你剛才不是說要還些什麼給方先生嗎?現在給他吧。」
我聞言抬頭,疑惑地看著他。你到底還有什麼花樣,我有什麼要給他?
雅浩又是動作曖昧地點點我的眉心,「怎麼老是這麼健忘?你剛才不是說要把方先生上次遺漏在你家的這包東西還給他嗎?」說完,一包綠色的迷幻藥被塞到我手中。
我抬頭看著阿光,他臉上的驚愕讓我從心裡往外寒。我一直……都還是抱著一點希望的。
我把這包東西緊緊地攥在手裡,然後輕輕地展開阿光的手,把他放在他的手心中。這次我終於無畏地正視他的臉,我看他的目光終於都不含一點雜質,我說,「還給你。」
他聽了不知為何急了起來,他難過地緊握住我的手,「之信我……」
他還想解釋什麼,卻又被雅浩打斷,「之信很累了。」雅浩分開他握著我的手,然後跟我換了個位置把我們之間的距離拉開。阿光跟上來還想說什麼卻還是被雅浩擋住。
「方先生,我們要失陪了。之信今天真的很累。」接著,他突然靠在阿光耳邊,補了一句什麼就摟著我走出大廳。
阿光沒有追來,我知道他還因為雅浩的一句話而楞在大廳。雅浩說的很輕聲,但還是讓我聽見。
他說,「方選光,靠一張偷來的設計圖贏了有什麼了不起?現在還不是一樣輸給他!」
在大門口,雅浩終於放開了摟著我肩膀的手。他尷尬心虛,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最後他挨在門框的一邊,獨自安靜地抽著煙。
我也挨在門框的另一邊,獨自安靜地發著呆。
究竟到了什麼時候,對面的雅浩忍無可忍地一腳踩滅地上的煙頭,撥了撥被風吹到面前的髮絲。他說,「我們不要兩個門神那樣站在人家門口好不好?酒會快散場了,客人快出來了。」
不要繼續在人前丟臉,這是唯一能令我的腳站起來的理由。我木然地繼續前行。雅浩看我站起來以為我要回家,於是去開車,結果發現我根本沒有上車的打算,他又不敢再對我動粗,惟有開車跟在我後面。
我不斷地在回憶不斷地在走。甜酸苦辣湧上心頭,我硬是要將它壓下去。
我憑著回憶來到了一個久違的地方,那個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地方。陰暗潮濕的小巷,垃圾混著污水流淌著。我不顧及身上名貴的衣服,抱膝坐在骯髒的地面上,默然地看著小巷暗黑的深處。
雅浩把車停在一邊,跟了上來,在我身後靜靜地抽著煙。
寂靜的小巷裡,只有污水滴下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格外清晰。
我突然心血來潮,指著小巷深處對身後的人說,「你知道嗎?十年前的那一夜,我就在這裡認識他。就是那一夜,我努力了十年。」
身後傳來呼出煙圈的呼聲。
「你說的對,十年感情,沒愛情也有友情。最後抵不過一張圖紙,最後不過如此。」我失笑出聲,「十年感情,最後不過如此。」
我閉上眼睛輕歎一口氣,睜開眼睛時原本身後的人已經坐在我身邊。
我奇怪地看著他,他卻沒有看我。
於是我繼續靜靜地看著前方。於是他繼續靜靜地抽著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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