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什麼時候會記得女人的名字來著?一道疑問立刻冒出腦門,但李傑聰明地噤口不語,只退到一旁觀看兩方動靜。
「呵呵,你還記得我啊。」韶司棋滿意地點了頭,用模特兒般一直線的優美步伐走至端木賜面前。「有多久沒見了呢?端木先生。」
「距離那晚到現在有一個多月了吧。」端木賜表面上像和朋友聊天似的,暗地裡卻開始警戒莫名其妙突然出現的一夜玩伴。「你怎麼會在這?」
「我?」韶司棋點著自己的鼻尖,活像他的問題有多好笑似的笑瞇著他,像看個傻氣的笨蛋一樣。「你這問題真可笑,堂堂靈動經紀公司的老闆竟然對演藝圈的消息這麼陌生。」
「演藝圈的消息?」端木賜瞇起眼,轉頭看向李傑。
「呃……」李傑吞了吞口水,端木的臉色擺明寫著「你怎麼沒告訴我」,但是——「啟稟皇上,上周微臣就向您報告過最近出道的新人資料,其中有一個就是你眼前這位小姐,她是——」要說嗎?在她面前?
「她是什麼?」端木賜追問,哪管得著他突然噤口的原因和不時瞥向韶司祺的介意目光。
「她是……呃……這個……」
「吞吞吐吐做什麼,說啊!」越沒耐性的端木賜捶桌催促。
「還是由我來說吧。」好心丟了個台階讓這個看來忠厚善良的男人下,韶司祺絲毫不以為杵地道出八卦小道形容她的用詞。「頹廢墮落的形象,淫蕩惡劣的代表,世紀末世代的墮落,偶像派沒實力、空有一張臉蛋及身材踏入演藝圈的新人——韶司,就是我。說到最後,她笑瞇眼輕點自己鼻尖。
頹廢墮落?淫蕩惡劣?「我倒看不出你哪裡頹廢墮落,哪裡又淫蕩惡劣了?」一襲無袖V字領直抵胸間的火紅緊身皮衣迷你裙正好凸顯她姣好曲線,同色系長皮靴裹住她潔白長腿只露出兩截雪白大腿——「如果你選擇短靴可能會更好,難得你的腿修長沒有任何多餘的費肉,為什麼要藏起來。」
「端木……」李傑感到一陣暈眩,虛弱地喚著好友的名。都已經這麼暴露了還建議她露更多?
「呵呵呵……你真的很特別啊,端木先生。」
「那天我問你是不是演藝圈的人,你為什麼要騙我說你不是?」
「你那時正在氣頭上,更何況我也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能踏進這圈子。不確定的事找可不想這麼早說,現在碰巧遇見你,順道跟你打聲招呼也不為過。」
「只是這樣而已嗎?」演藝圈的人啊,若不是他太瞭解,就是這圈子裡的人都太好看透。「主動來找我的,尤其是演藝圈的人,不是有目的就是有要求,你敢說你什麼都沒有想?」
「就算敢說你也不會相信不是嗎?」韶司棋順遂他的想法回道。「沒錯,也許一開始我就有私心也不一定。」
「哦?」端木賜揚揚眉,雙手環胸,一副「有何要求說來聽聽」的姿態。
韶司棋沒有馬上給予答覆,眼睛源向仍在一旁觀看情勢的李傑。「要我說可以,反正遲早都得說的,只是,我不喜歡有跟事情沒關係的人在一旁看戲。」
「李傑。」端木賜喚了好友的名,朝門的方向輕抬下巴。
「可是……」
「無妨,沒什麼好擔心的。」他不認為韶司棋會要什麼花招或能要什麼花招,於是乎放心地驅離得力助手。
李傑瞥了韶司棋一眼,不知怎地,在這新人的臉上他彷彿看到一抹很明顯的算計,而且還是非常有自信的算計。這樣的眸光讓他有絲志工,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端木賜。
「李傑?」
沒別的法子,李傑只好點頭。「如果需要我,我人就在外面。」
「李先生。」擦肩而過的瞬間,韶司棋出聲叫住他,毫無忌憚調侃道:「你毋需擔心你主子的貞操,他不會少任何一塊肉的。」死不少腦細胞倒有可能,她在心裡暗忖。
貞操?李傑皺了眉,直覺想答「早八百年前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字典裡沒貞操兩字」,但還好理智早一步壓下他幾近憨直且後果不堪設想的回應,是以,他選擇加快步伐離開。順道替兩人關上門。***「只剩你和我,有什麼話儘管說。」
「我要進靈動成為你旗下一份子。」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端木賜揚起唇角斜笑,臉上沒有一絲溫怒。「你有什麼本事說服我收你進靈動?」
判別一個藝人有無前阻性和可塑性,他向來不靠八卦媒體的小道消息,那些消息除了炒作新聞借題發揮外,根本沒有任何可取之處;一個人的實力不會因新聞報導而增加,也不會因此而減損,他要的是具備真正實力可供發揮的藝人,不是內無一物的花瓶。
「集頹廢糜爛於一身是我的形象,世紀末墮落的代言人還不夠讓我進人靈動嗎?」
「頹廢糜爛墮落的代言人?」端木賜聳動肩膀一笑。「我看八成是你剛出道就得罪不少影劇新聞記者才招來這禍端。」那些八卦狗仔隊哪個不以惹是生非為樂。
「能被你這麼看重是我的榮幸。」韶司棋微微領首,發膠固定的長髮僵直地隨她頷首的動作微蕩。
端木賜不知為何,見狀直皺眉,道出最直接的反應:「發膠用太多了,真難看。」
「咦?」一時間無法理解他的話,韶司祺愣了愣。「
「我說你的頭髮。」端木賜大步一跨來到她面前,伸手摸上她發項,眉頭鎖得更緊。「這種髮型不適合你。」明明順直的發被弄得像半屏山似的附在前額,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韶司棋沉下臉拍開他的手,退了步。「我的打扮用不著你費心,我要的是你的答案。」
「答案?什麼答案?」端木賜一臉茫然。
「讓不讓我進靈動?」
「你不是在說笑話?」
「你從一開始就以為我在說笑話?」
「當然。」端木賜輕鬆聳肩。「我以為你夠聰明到有自知之明,如果每一個自告奮勇的藝人我都照收不誤,現在的靈動不會今天的規模,公司早倒了也不一定。」真可惜,由此看來她無疑是個草包,空有外表皮相而無實際內涵,虧那天晚上她的表現令他滿意呢,唉!
韶司棋聞言,經眉筆刻意加深的黑眉緊鎖。「你的意思是我還不夠格?」
「你自己心裡有數,而且我也不會因為你和我上過床就特別優特,如果你清楚就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男人,用頭部以下一公尺的部位思考可不是我會做的事。」
「是嗎?」韶司棋沒有生氣,反而低著頭像個受教的孩童,誠心接受大人的糾正,這反應讓端木賜滿意地點了頭。
事實上,如果此刻端木賜有心看清楚她的表情,會發現這個他以為受教的女人其實是借由低頭掩飾臉上的笑容,那種彷彿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的笑容裡帶著某種山雨欲來的詭異。
「不過……如果你能讓我看出你將來的發展性,也許我會讓你成為靈動旗下一員。」說話時,端木賜已然走到門前準備離去。
就在他伸手握住門把時——「那麼,在你最近鬧得正凶的緋聞上多添一筆也無所謂嘍?」
端木賜頓住扭轉門把的動作,不過沒回頭。「這個圈子沒有人不知道我生性風流,如果你要讓自己和鄭麗雯那女人擺在同一層級,我也沒轍。」
「只可惜,找沒有她那麼笨,端木先生。」不知道他等下會是什麼表情。韶司棋揣測著當端木賜聽見她接下來所說的話時會是怎生的……憤怒咆哮?羞紅臉?還是氣得發抖?
「什麼意思?」端木賜終於回頭,也才看清她自信滿滿且別有用意的笑容,打破他先前錯誤的以為。
韶司棋打開皮包,取出一張照片。「鄭麗雯沒有辦法證明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是因為那孩子根本不是你的;但是我有辦法證明和我走進旅館的人是你,端木先生。」她揚揚夾在食指中指之間的照片。
「你!」這女人竟敢設計地!端木賜上前抽走她手中照片——果然是那晚兩人一起進入旅館的影像。「你這個該死的女人!」
「多謝誇獎。」
端木賜沒有做出撕相片的舉動,黑瞳裡的怒焰明顯可見,但就是沒有她想像中氣得發抖或咆哮亂砸東西諸如此類的行為。
雖說他以沒耐性著稱,但遇到正經事真的是很鎮定啊!韶司棋在心裡加了他一點分數。
「底片呢?」撕照片有什麼用,只要她底片在手,要洗多少張就有多少張,撕相片這種的蠢事他端木賜不屑為之。「我沒帶在身上。」韶司棋聳肩,面對他沉靜暗蘊的怒氣絲毫不懼。
「隨你去。」他將照片還給她,轉身欲走。
「反正這種玩玩的遊戲會當真的就是輸家,隨你去鬧大它,甚至像鄭麗雯找個男人弄大肚子再把罪名扣在我頭上也行,只不過——女人的把戲只有這些太讓人失望,也難怪美麗的女人易得,聰明佳人難尋。」
「是啊,女人的把戲只有這樣實在太嫌單調了些。」韶司棋頗有同感地點了頭,「所以我還加了些新花樣。」
最後一句話,成功停住他的腳步,讓他再一次回頭看過那張已經令他好生嫌惡的麗顏。
能讓端木賜一而再、再而三欲走還留的女人不多,但韶司棋絕對是頭一個讓他每一回頭火氣便加倍一成的女人。
「想不想回顧那天晚上我們上床的情景?」
她問句一出,端水賜立刻聰明地聯想到——「該死!你——」腦子迅速轉了下,他立刻搖頭。「不,旅館是我挑的,你不可能有時間裝置攝影機。」
「你在浴室洗澡的時候我可是一個人在房裡哦。」韶司棋好笑地提醒他,就見他臉色由黑轉紅,再由紅轉青,由青變白,好好笑。
「韶司棋,你竟敢用這招對我!」用該死的仙人跳老把戲對付他!端木賜氣得好半晌只能狠狠瞪著她得意洋洋的可惡笑臉。
「有何不敢?」真可笑,這個男人以為他是誰?
「就算你是靈動的老闆也還是個普通人呀,雖說這招數是舊了點,不過,老招新翻倒也別有一番效果,尤其一是在你目前已經為了鄭麗雯惹出的風波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如果再加上這一筆……恐怕你要解決的事情只會更多,不會變少。」
「你難道就不怕毀了自己的形象?」
「哈!」他的話惹得她破口大笑,笑得在彎腰,好一會才直起身重新面對他,朝他淘氣地眨了眨眼。「別忘了我的形象是什麼,我是墮落的不良少女啊,端木賜,我不是什麼玉女偶像,我可是不良少女哦,做這種事大眾只會認為,不過就是韶司棋的作風嘛,或者是做出『我就知道這個不良少女會做出這種事』等等的評語,對我肩何傷?只不過是順應觀眾的期待罷了。」即將推出的唱片會因此大賣也說不一定。
「韶——司——棋——」
「你打算怎麼做呢?端木先生。」無視眼前男人的勃怒,她要的是結果。
端木賜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先是鄭麗雯惹出可笑的花邊,再來是她韶司棋仙人跳的把戲——該死!早知道今年開春他就應該去翻翻黃歷,他敢打賭今年他一定是犯女難!
「你以為進了靈動就能增加知名度成為巨星?」他暗嘲她沒有實力,只會空想憑靈動的名氣烘托自己。
「成為明星不是我的目的,但它卻是個手段。」
手段?「你的目的是什麼?」
「沒有必要告訴你。」面對他的詳問,她也失了臉上的笑容。和他對峙的時間比她想像的還要久,是以,其實一開始就是耐著性子和他談判的她現在也懶得揚起笑容面對他。「我問的是你讓不讓我進靈動,其他事與你無關。」
「你不說,我又如何讓你進公司?」
「別玩心機了,端木賜。」當真是失了耐性,朗朗上口的「端木先生」已經降格,開始指名道姓起來。「一句話,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答應。」他的回答毫不遲疑,與方才百轉千折的思忖比起來,現下真的是果決許多。
這下換韶司棋懷疑他了。「真的答應?」
「我的話既說出就不會收回,如果你不信又何必找上我,還要這招過時的仙人跳把戲。」
「為什麼?」
「不答應你要逼我答應,現在答應了你反而還懷疑起我的動機,怎麼?你不想進我公司?」
「想。」她堅定地點頭,但眼底的精明也躍然可見。「但是你答應的動機令人質疑。」
端木賜一聳肩,揚起輕鬆自若的笑容。「我不想當三級片的男主角。」
「只是這樣?」
「不然還有什麼?」這下子吊胃口讓對手膽戰心驚的變成是他了,哈!面對立場不知不覺中掉換的情況,端木賜煞是滿意。「還是你以為我突然發現你非常具可塑性,值得栽培?」
「我有幾兩重自己心裡明白。」
「那就接受這個答案。」他說,更咧嘴笑她的應話上好說明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足以進靈動的事實。
韶司棋看出他之所以加深那抹可惡笑容的原因,雙唇緊抿。這個男人真的是很可惡、很難纏,不知不覺間,主導權似乎回到他手上,可惡!
端木賜打開門,召喚在門外等候的好友。「李傑。」
「談完了嗎?」不明就裡的李傑進門問道。
「談完了。」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轉而面對好友發兼助理。「跟她約個時間談妥簽約事宜。」
「什麼?」李傑幾乎是尖叫出聲,音調比平常高了八倍多。
「我耳朵沒聾,用不著這麼大聲。」端木踢皺眉抱怨。
「我……你……她……不對!她……韶司棋?」簽約事宜?談?
端木賜好心地托起好友像螺絲鬆動掉下來的下顎,免得蒼蠅飛進他大開的嘴巴,這麼斯文的臉如果配上一張脫臼的嘴可真是難看。
李傑嚥了嚥口水,不可置信地看他。「真的假的?我沒聽錯?」怎麼回事?談事情怎麼談到這地步?竟然要靈動和她簽約?
「你沒聽錯我也沒說錯,不要用看瘋子的眼神看我。」
你本來就是瘋子!這句話李傑聰明地藏在心裡沒脫口而出,他又不是皮癢欠揍。
「盡快安排跟她簽約的時間,還有——」他側首斜睇站在身後的韶司祺。「一旦簽約你就得將手上所有的東西交給我,如果有一個外流,你會知道我怎麼對付惹火我的人,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會放過你。」
好半晌,韶司祺才意會過來,唇角提了提,擺出不良少女的姿態朝他一笑。「我知道,你也別讓我等太久。」
「什麼?」發生什麼事?到底怎麼了?一串串疑問在李傑臉上直冒,可就是沒人好心告訴他事情怎會到這地步。
李傑轉頭來回看著漸去漸遠的端木賜和站在原地的韶司棋,奇怪!這兩個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怎會批在一塊兒?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端木要讓這個不良少女歌手進靈動?
恐怕這個問題將會是最讓他頭大的一個。
***成為明星不是我的目的,但它卻是個手段——一一句話,百般在端木賜心裡迴盪,直到事後的第三天仍然如此清晰地在他耳邊如繞樑般不去。
其實那天聽到這一句話之後,他的怒氣就被好奇取代,會答應她的要求也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當然,不可謠言的,拿回她手上的錄影帶和底片也是目的之一,但是如果他真要拒絕,憑他在演藝圈的影響力,要打壓這個新聞也是可以,不過這麼一來,他的好奇心就得不到解答,與其如此,不如就先答應她然後慢慢看出她之所以如此積極的目的。反正最近托鄭麗雯的福,他的新聞不斷,多一項和沒前途的新人合作的錯誤政策也無妨,就算被當作昏君也無所謂,反正那些旁門左道的新聞他向來不放在眼裡。
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將他拉回現實。
「進來。」
兩名員工應聲而入,男的手上捧著一疊錄影帶,女的則是抱了滿手的雜誌報紙。「老闆,您要的資料我們已經盡量找齊。」
「很好。」端木賜微笑起身、接過女性員工裡手上的重擔,紳士地在她臉頰點下感謝的輕吻「辛苦了,阿莉。」
「不會!」阿莉開心的咧開紅唇朝上司一笑。
「老闆,我也要!」男員工看不過去,嘟嘴折議老闆的差別待遇。
「可以呀,小迪。」端木賜放下手上的雜誌報紙,一把摟過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舉動害得小迪手上的錄影帶掉滿地。「衝著你這張美麗得像女人的臉蛋,我不介意吻一個男人,而且是火辣辣的熱吻。」說著,他緩緩移近,目標是小迪的唇。
「不用了!」小迪飛快擋住上司的熱情之吻使力推開。「我……我錯了。」
「知道錯就好。」端木賜鬆開手,像拍掉灰塵似的拍了拍手。「我也不想跟男人接吻,再怎麼說,女人的唇總是比較柔軟。」
「那……我可以嗎?『」阿莉挑逗地睨了他一眼。
「當然可以,對美麗的女人我向來是來者不拒,」端木賜回她一笑。「但是你得先等我有自信打贏你當拳擊選手的老公再說。」性命性命,要性也要命——他沒有對有夫之婦出手的興趣。
簡簡單單幾句話,讓辛苦為他找尋資料的員工開懷大笑,輕鬆得好像是朋友寒暄一般。
這就是在靈動上班的自在,與上司之間像朋友而非上下僵化關係的氣氛,風趣迷人卻不失嚴謹的上司——讓靈動雖是頗具規模的大公司也有人性化的一面,上班對他們而言當真是享受。
「您會調韶司棋的消息真的讓大家都很意外,我們都認為她是最不可能被拉進公司的新人。」較為資深的阿莉道出大家的心聲。
「凡事都有第一次。」
「您打算試驗『朽木不可雕也』這句話是否可信?」
「也許吧。」不想多說,就任他們去猜測吧。
「該回去工作了。」
「好吧。」阿莉抿了唇,拉跟班小迪離開。
端木賜蹲身撿起掉滿地的錄影帶,走進辦公室後頭附設的休息室,打算利用裡頭的錄放設備看看螢幕上韶司棋有何表現。
第一卷是她即將推出的MTV錄影帶,一按下Play鍵,幾秒之後,一陣強光刺痛地的眼,隨即是強烈急促的搖滾前奏,前奏一結束,螢幕立刻出現穿著中空裝的韶司棋,燈光師的操控手法讓強光落在她四周就是不落在她身上,形成一種近似於禁界的黑暗,只有她身上誇張閃亮的佩飾發出點點光芒陪襯銀色的麥克風架。
而鏡頭在此刻將韶司棋本人由下而上帶入鏡頭,腳踝、小腿、大腿、細腰、胸脯……直到她的眼。
眼!原本坐在單人沙發上的端木賜在鏡頭帶到韶司棋的眼睛時莫名其妙衝到電視螢幕前,只差沒把臉貼上螢幕,一雙黑瞳由索然無味到興致盎然,完全兩極的反應只因為看見她的眼。
「有意思!這個女人。」未了,他乾脆坐在地上就近欣賞她的表演,興致盎然的眼注意的是她唱歌時每一分神情,尤其是眼睛。
那一雙眼,恐怕連剪接師也沒有注意到會無意中拍到這樣的眼神,或者這MTV的導演有本事捕捉到她這神情;急促的搖滾樂竟是由一個兩眼毫無焦點、彷彿所有事皆與她無關的女人主唱,沒有故作陶醉狀,也沒有刻意假裝歌詞所欲表達的心境,只是動動嘴巴跟著節奏唱歌,明白告訴著的人她只是負責唱歌,其他的什麼都不做。
接下來的鏡頭轉至依歌詞設計的故事劇情,端木踢邊看,雙手下自覺環胸頻頻點頭。
嗯……難怪會被套上不良少女的稱號。
過度煽情的歌詞、暴露的穿著和隨著歌詞而起的激情劇情,讓整個MTV的焦點由歌曲轉向激情畫面,再加上明暗強烈的燈光給人心理層面某種深刻的墮落感,也難怪她會被套上不良少女的稱號。
但是……雙手撐地退了退身子,端木賜改以遠觀,仔細聆聽在搖滾樂下顯得稍微弱勢的唱腔,揚了唇角。
我有幾兩重自己心裡明白……
「韶司棋,其實你並不明白自己有幾兩重呵。」能若無其事拉開前後相差八度的音階,能說她是個沒有實力只有外表的偶像型歌手嗎?
愈來愈有趣了,這個女人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鈴——鈴——電話鈴聲向起。
「端木賜。」接過電話,被打斷思緒的端木賜口氣有些不悅。
「端木,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那頭傳來李傑顯得傷透腦筋的聲音。
「什麼事?」端木賜按了遙控器減低電視機的音量。
「韶小姐希望你當她的經紀人。」
「我?」端木賜抬眼回到電視上,一心二用。「你不是和她談簽約事宜嗎?」
「是啊,可是她說如果不是你就不簽,順便要我告訴你也別想她會把東西給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又怎麼會跟她扯上關係的?」
「沒什麼。」順口應聲的同時,端木賜一雙黑瞳惡狠狠地瞪著螢幕,活像這樣就能讓遠在他方的韶司棋感覺到他在瞪她似的。
但這同時,MTV接近尾聲,螢幕上是韶司棋的特寫——一手握著麥克風,原本側垂的螓首在身後樂團的伴奏落下最後一個音符前緩緩仰首,一直固執似無動於衷的眼在一瞬間將焦距落在鏡頭上,留下彷彿黑色玻璃珠突然有了光澤而閃動晶亮的艷麗。
端木賜看進這一幕,久久無法回神,直到李傑的聲音又起。
「你決定怎麼樣?」李傑心想,這回用不著擔心了。約簽不成對公司來說有好無壞,如果真讓這問題歌手進公司,那問題才真的叫大。「我想我們沒有必要依她的要求行事,這個約不答也成,對你也沒有什麼損失,說不定還是件好事,不過真的想不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好,跟她約個時間,我親自跟她談。」
「她八成是錯估自己的實力,也看扁公司的——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幫我跟她約個時間,我親自去跟她談。」
「端木!」
「就這麼說定了。」不理那頭精神即將崩潰的李傑如何反應,端木賜霸道地掛上電話。
拿起遙控器倒轉至令他震懾的那一幕定格,端木踢傾身向前,雙眼仔細掃過她的神情。
隱隱約約,在眼神波動的一剎那間,他像得到了某些東西,又彷彿失去了什麼;更甚者——他覺得自己似乎看見她眼波流轉間乍露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