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曼雲低頭看著懷中的小仙,她骨碌碌的一雙大眼也回視著她。
「故事說完了,你還不睡?」曼雲無奈地搖頭。
『爸爸還沒回來?」小仙小巧的鼻頭一皺。
曼雲為夢凡找藉口:「爸爸忙啊。」
「每天都在忙?到底忙些什麼嘛?」
曼雲也想知道,但她不願開口向他詢問。她哄道:「乖,明天還要上學,先睡吧。」「不要,人家要等爸爸。」小仙不依,努力撐著她那愈來愈沉重的眼皮。
「這樣吧,阿姨再說個故事,你閉著眼睛聽,爸爸回來我叫你。」
「我要聽睡美人的故事。」
「好。」
小仙這才聽話地闔上眼睛。
曼雲輕聲地說著故事:「從前有個國王——」
小仙幾乎是立刻就睡著的,不一會幾就發出規律的呼吸聲。
曼雲輕柔地將小仙抱進房裡,替她蓋妥薄毯,坐在床緣端詳她那像極了夢凡的小臉。
夢凡一直非常疼愛小仙,可是這些日子來,他全疏忽了身為一個父親的責任。
他很少待在家,就連星期假日也跑得不見人影,小仙直嚷著爸爸不愛她了,好久不陪她。
曼雲不想去猜測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到底在外面和誰在一起。她只希望這是個過渡現象,只希望日子能很快再回復從前的樣子。
她關上床頭燈,走回客房,發現客廳的木門同時被推開。
「嗨,你還沒睡?」夢凡看起來意氣飛揚,心情非常好。
「我剛把小仙哄睡。」
「小仙不是早該上床了嗎?」他抬起腕表一看,快十二點了。
「她吵著要等你。」
「這丫頭就會找你麻煩,晚了,去睡吧。」他說著,直朝樓梯走去。
「姐夫。」曼雲喚住他。
他回頭:「嗯?」
「姊夫,明天下了班,我們早點回來,帶小仙去看電影好不好?」
他搖頭「明天是工商交誼會照例聚會的日子。」」它是自由參加的,我們缺席一次有何不可?」
「不,明天我們一定要參加,它對我有特殊意義,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有生意要談?」曼雲疑惑不解。
他神秘地一笑:「它將會是個驚奇,到時候你自然明白。」
「不能現在告訴我?」
「不能。」
他拾階而上:「快睡吧,我必須養精蓄銳,希望幸運之神能眷顧我。」
夢凡到底在興奮什麼?
他隱瞞了什麼?
明天又會發生什麼大事呢?
曼雲的心被一股濃濃的不安所籠罩。
她的不安一直持續至隔天,尤其當她和夢凡到達交誼會會場之際,看見許燕蓉時變得更加強烈。
夢凡和許燕蓉顯得相當親密,他輕攬著她的腰,他們相對而笑,眼裡似乎只看得見對方,而無視別人的存在。
曼雲的懷疑成真,夢凡這些日子來的改變,原因就在於許燕蓉,他忙著追求她。
老天爺似乎非得折磨她不可,在她已如此沮喪、難過之際,又發現邵齊也參加了這次宴會。
他仍然一直拿他那雙迫人的炯炯雙目追隨著曼雲,所幸,他似乎並沒有接近她的打算。
曼雲看見東亞企業的黃老闆,他們雙方正有筆大生意在洽談中。
她企圖引起夢凡些許的注意,遂提醒道「我們是不是該過去和黃老闆打個招呼?」
夢凡顯然將公司生意都拋諸腦後,全副心思在許燕感身上「不,今晚我有更重要的事。」
他神秘地朝許燕蓉一眨眼隨口吩咐曼雲,「這任務交給你了我和許小姐要到花園商談一件大事。」
曼雲目送著他們倆人手挽手離開屋子,她不安的感覺愈見沉重,她又有想逃開這裡的衝動,但她什麼也不能做。
她強顏歡笑地和熟人應酬,心中一直胡亂地猜測,他們到底在屋外談些什麼?夢凡到底興奮地在期待什麼?
她有預感,自己決不會喜歡這個答案。
她又接收到邵齊專注的眼光,不願示弱地迎了上去,原本已忐忑不安的一顆心,遂跳得更加的快。
他的眼神永遠是如此銳利彷彿她的內心世界正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他眼前。
他的眼中沒有嘲弄、諷刺,也沒有友善、同情。
曼雲率先移開視線,強迫自己投入和別人的閒聊中。
大約二十分鐘後,她看見夢凡挽著許小姐的腰,兩人腳步輕快地走進屋來。
夢凡看起來容光煥發,神采飛揚,許燕蓉則一副小鳥依人嬌羞不已的模樣。
曼雲還來不及靠近他,夢凡和許燕蓉已雙雙站定在大廳中央,他鼓起兩聲輕脆的掌聲,以吸引滿室客人的注意。
談話、輕笑聲戛然而止,只剩下輕柔的樂聲。
「各位同業,很抱歉耽誤大家一點時間,今晚對我來說,是個永難忘懷的幸運日。」
夢凡戲劇性地停頓了一下,以博得到大家完全的注意。
然後,他得意地大聲宣佈「經過我苦苦的追求下,許燕蓉小姐終於感動得點頭答應。嫁給我為妻!」
恭喜、讚佩聲紛紛響起,曼雲卻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她的世界已經粉碎。
夢凡要再婚了!
這就是他所謂的將給她的「驚喜」——
這消息對她來說簡直如晴天霹靂。
他怎能如此殘忍,這麼突然,這麼公開地宣佈,沒有給她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甚至連芳姨、小仙也不知情。
他們兩人看起來是那麼地幸福,濃情蜜意地接受眾人的祝福。
有人輕拍她「你姊夫真有辦法,娶到了有錢又有勢的許大干金,你還站在這?不去向他們道喜?」
道喜?
她現在只想放聲大哭,哭出她的悲傷——
澀澀的淚水正刺痛她的眼,威脅著要奪眶而出,她雖然已心痛得幾近麻木,但她仍然知道自己必須立刻離開此地。
否則,賀夢凡尋得第二春暗戀他的前小姨子卻當場嚎啕大哭的醜聞,將於明日傳遍全商業界。
她已經失去了夢凡,不能連她最後殘餘的自尊也失掉。
她靜悄悄地離開。
她腳步遲緩地走在紅磚道上,台北的夜晚仍是同樣的熱鬧,熙來攘往的人群和車輛不斷,曼雲卻覺世界彷彿已停止了運轉。
她生活了十年的家仍在那裡,芳姨和小仙正等著她,但那裡將不再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從來沒有覺得如此孤單、寂寞過,天地之大,何處才是她的依歸之處?
她漫無目標地走著,心中那股心碎的哀傷感正威脅著要將她撕裂。
她的悲哀真的如此明顯嗎?和她擦肩而過的人,總是奇怪地盯著她,然後,她猛然發覺,是她滿臉的淚痕引得人側目。
曼雲胡亂地用手抹去淚水,走進一家鋼琴酒吧。
她從來沒有一個人單獨來過這種場合,她一向是滴酒不沾的,但現在她還在乎什麼?她有股想打破「傳統』的衝動。
她落座在僻靜的角落,向侍者點了一整瓶的白蘭地。
人說一醉解千愁,她很快就能考證這句話的真實性。
她一口氣喝下一整杯,忍不住嗆咳了起來,火辣辣的酒液燒灼她的腸胃,卻溫暖不了她的心。
眼淚又悄悄地爬滿了臉,她又灌下第二杯。酒並不好喝,其實是難喝得要命,但她想喝醉。
她又喝下第三杯,或許醉了,此刻正折磨她的那種扯心撕肺般的痛苦就能消失。
三杯下肚,不勝酒力的曼雲已覺得心跳加速,頭暈暈的,整個人有種飄忽感。
再多喝些,或許她就能醉死過去,最好水遠別再醒來。
她斟上第四杯,正要舉杯,有人硬生生自她手中搶下酒杯。
曼雲抬頭看向來人,雖然她的視線有些不大能集中,但她仍然從出了邵齊。
他往她對面一坐,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你來看我笑話?來告訴我你早就警告過我?」曼雲火辣辣地指控道。
「他不值得你這麼傷害自己。」他瞄了眼半空的白蘭地。
「告訴你多少次了。我的事不用你管!」她企圖搶回酒杯。
邵齊抓握住她的手「你應該為你的重生而慶幸,從今以後你總算不必在賀夢凡的陰影下過日子。」
「你錯啦!我愛他——是他不要我了——」酒精使她失去控制。
「你真的愛他嗎?他嘴角嘲諷地一撇。
「他為什麼不愛我呢——」
曼雲任淚水盡情奔流,她一向極善於壓抑心中的喜怒哀樂。這回卻失敗了。在邵齊面前,在酒精的催化下,她徹底崩潰。
他緩緩地開口「論家世背景你比不上許燕蓉,她是含著金湯匙出世的,她老爸已經不管事了,她家數種關係企業全由她主事,娶到她的人能夠一步登天,減少奮鬥三十年。」
「夢凡不是那種人!」
曼雲仍然為他辯護。她心目中的夢凡絕不會為了金錢而出賣感情.
他沒有反駁,只是繼續道「他難道沒有給過你一點不該有的希冀?他難道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你對他的感情?」
「沒有!」她隔著淚霧瞪著他。
「當趙明山追求你的那段時間,我們曾和賀夢凡在幾個社交場合碰過面,他對明山的態度就像個爭風吃醋的情敵,讓我不能不懷疑他是在乎你的。」
曼雲茫然地看著他。
「你知道嗎?他太習慣你在身邊默默為他付出,而不珍惜,加上條件優秀的許燕蓉適時出現,所以你全盤皆輸。」
「你分析完了?如果你滿意了,請離開我,我起碼還剩下這麼一點點自由吧。」
她終於搶回酒杯,一口氣灌下苦澀的酒液。
他不再企圖阻止她,反而替她將空了的酒杯斟滿「喝吧,如果這樣能讓你覺得好過些;別擔心喝醉我會照顧你的。」
曼雲打了個酒嗝,舌頭開始打結「為——為什麼?」
他聳了聳肩「很難解釋。」
曼雲愈來愈覺得頭暈眼花,而且腸胃翻攪。有股想嘔吐感覺,但她仍然強硬道:「我不需要人照顧,尤其是以後。我是完全孤獨了——」
她的語音哽咽,曼青死時,賀家給了她溫暖的慰藉,而現在,她勢必得離開那裡,她真正變成了孤伶伶一個人了,濃濃的悲哀深深地握住她。
她發現喝了酒還是感覺得到痛苦,或許她應該努力喝到醉死過去。
她抓起斟滿的酒杯,迷濛的大眼挑戰般地斜瞇著邵齊,他該死地作了個請便的手勢,曼雲賭氣地正想一口氣灌下去,她的胃部猛然一揪,一陣噁心,她知道她要吐了。
曼雲腳步踉蹌地奔出酒吧,一出門口,就大吐特吐了起來。
她吐得全身虛軟無力,邵齊有力的雙手及時扶住她,使她免於癱倒在地。
「吐出來你會好過些。」他仁慈地安慰她。
「謝謝你。」她真的覺得好了些,雖然她的淚水莫名其妙地不可抑遏。
「我送你回家。」
她現在無法面對夢凡「不要!」
「逃避不能解決什麼,你遲早得面對他們。」他道出事實。
曼雲猛然搖頭「現在卞能我需要一點時間。」
「好武裝起自己?」
她不理會他的嘲諷,因為那是事實,明天,她將武裝好回去面對他們。
今晚怎麼打算?」
「能不能麻煩你管我找個旅社?」
「今晚我勢必得負責照顧你,你大可完全信任我。」他扶著腳步不穩的她,走向他的車。
她開始覺得頭疼,幸好,渭涼的夜風透過半開的車窗吹拂著她的臉,略微減輕了她頭痛的程度,也讓她較為清醒了些。
很快地到了目的地,卜了車,他體貼地扶著他的手肘,帶她進了一幢公寓大廈。
他掏出鑰匙,開了門「請進。」
曼雲遲疑地站在門口不動:「這不是旅社。」
他略一使力,將她拉了進去,關上門:「它當然不是,這是我家。」
曼雲遠遠地緊貼在門板上,好似他意圖不軌:「你是什麼意思!」
他無辜地一聳肩:「我只是想讓我們倆個好過些,在這裡我們能有完全的隱私權及安寧。」
「在旅社我『一個人』也能享有安寧及隱私權。」她特意強調『一個人』這三個字。
「別無理取鬧了。」
他教訓三歲孩童地一字字告訴她「我不可能將一個喝醉酒的女人單獨丟在旅社裡,如果不幸發生了什麼事,我的良心會得不到安寧,懂了嗎?」
「我說過我能照顧自己。」
「剛才的事實告訴我,你不行。」
「我沒有理由這樣麻煩你。」
他不接受她的托辭:「你怕我。」
她不馴地反駁:「我為什麼要怕你?」
「這正是我想問的,你難道是怕我不顧你的意願,企圖非禮你?」
他問得不慍不火,彷彿是在聊天般,曼雲懊惱地瞪著他。
他走至桌几。倒了杯白開水「我沒有強迫女人的嗜好。再說我從來也不需要。」
曼雲相信,他不是那種追著女人跑的男人,相反地。恐怕有不少女人願意毫無條件地隨著他。
他將白開水速向她「我只想盡快將你安頓好,我也能早點休息,我絕不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她累了,而且她相信他,接下茶杯,她坐進柔軟的沙發裡。打量起他的家。
這是間小套房,佔地不大卻整理得相當乾淨整齊。
「你一個人住?」她問。
「是的,別拘束,盡量讓你自己舒服些,還想吐嗎?頭暈不景?」
他的關懷令她感動,同時也更加顯出她的愚蠢及失態。「除了頭疼,我很好。」
「心呢?心不疼?」
她怒目瞪他,方纔她根本是在浪費自己的感激,他好似習慣不時地刺她一下,難道他們永遠無法和平相處久一點時間!
他投降般地攤了推手:「算我失言。」
「算了。」
她哪裡還會有精神和心情跟他計較,何況她人在他屋簷下,再怎麼說,今夜他真的幫了她大忙。
「休息吧,你先使用浴室。」
「謝謝。」
她關上浴室門,望著鏡中的自己,她從來沒有這麼醜陋過,臉色蒼白,哭得紅腫的雙眼,糾結的髮絲,身上昂貴小禮服的胸前甚至沾有酒漬————
不要說夢凡不要她,任誰看了她現在這副德行,都沒有人會想接近她,看來她實在應該感激邵齊大方地伸出援手。
夢凡現在在做什麼呢?
她自問自答,他一定正和他心愛的許小姐濃情蜜意地慶祝他們的將來,而她卻過得如此悲慘。
想想夢凡,眼淚又不聽使喚地氾濫——
敲門聲響起,曼雲趕緊用水撲了撲臉,才打開門:「有事?」
他手上拿了件襯衫,遞向她「這可以當你的臨時睡衣。」
穿他的襯衫睡覺?這種感覺顯得和他太過親密,令她不安。
她忸怩地說:「我想不用了,就——」
「你該不是準備穿著禮服睡覺吧?」他瞄了她一眼,不以為然地問。
「就一個晚上,將就一下就過了。」
他眉峰疊起:「我們是成年人了,我不懂你為何不讓自己舒服些,我已經保證過,你無法令我破例,我絕不做強迫女人的事。」
「我——」
她本來想解釋,最後又說不上什麼。索性一把接過襯衫,當著他的面關上浴室門。
十分鐘後她穿著他的襯衫走出浴室,衣服相當大,剛好遮住她勻稱的大腿,但仍然教她扭捏不安。
所幸地相當有紳士風度,已經將客廳的大燈熄掉,只留了壁上的一盞暈黃的小燈。
他斜倚在長沙發上「房間讓給你睡,我今晚就在這打發。」
「我不介意睡沙發。」她真的是太過麻煩他了。」去睡吧,睡床鋪會舒服些,酒醒了嗎7還會不會難過?」
她走起路來還有些不著實地的飄忽感,而且她的腦神經正抽痛得厲害,但她仍搖頭「沒事了。」
「是嗎?他看起來一臉懷疑:「進去睡覺吧,你的臉色實在很難看。」
她點頭,沒必要再跟他客氣,他是那種習慣於做決定的人,誰也動搖不了他。
她走進房間,這是間十足男性化的房間,一張雙人床,一個衣櫃,一張大書桌,沒有任何零碎的東西。
這房間沒有房門,只有掛著一襲七色彩珠串成的漂亮珠簾,但曼雲並未覺得不安,邵齊或許是個霸道的大男人主義者,卻具有十足的紳士風度。
再者,如果他真的意圖不軌,一道門又怎能鎖得住他。
曼雲躺在床上,思緒不免又飄向夢凡,眼淚又慢慢地淌下來。
她的頭抽痛得更嚴重,她的胃好似還在翻攪,她好像又要吐了,卻又吐不出什麼,更難受的是她的心,彷彿正被千斤的重擔壓迫著,她快要窒息了。
難道這淒慘的一夜永遠也沒有停止的時候?」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曼雲無助地躺在床上忍受折磨,她以為自己會痛苦得一夜無眠,沒想到,慈悲的睡神很快地降臨了。
邵齊就沒有如此幸運。
他在沙發中輾轉反側,不是因為狹小的沙發不夠舒適而是他的思緒紊亂。
沈曼雲的倩影不斷浮現他腦海。
她剛才曾問過他,為什麼前無條件地照顧她,他避重就輕地略過這個問題,因為真正的答案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明白自己不是那種古道熱腸的人,甚至有人認為他相當冷漠,然而對沈曼雲卻是例外。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令他印象深刻,他感覺得出來他們之間彷彿有一股牽繫,他們忽略不得對方,雖然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總免不了起爭執。
他真的不大瞭解自己對她的感覺。
哎!他又翻了個身。想女人想到失眠實在不是他的作風,他索性起身,替自已泡了杯濃濃的熱牛奶,一口氣灌下肚。
之後,他又抽了根煙,才又睡回沙發上,熱牛奶發揮功用,睡神終於召喚了他。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居,邵齊突然在一聲女性尖叫聲中驚醒。
他猛然跳坐起身,一時茫然得愣在那裡。
曼雲愈叫愈淒厲,終於將他喚醒,急急奔向房間,只見她不安地在床上翻滾,顯然正在惡夢和清醒之間掙扎不已。
曼雲!曼雲!他坐在床緣,用手搖她。
「不——不要——」淚水自她緊閉的眼瞼淌下,她顯得相當痛苦。
邵齊稍加了力道,並且不斷地喚她「曼雲,醒醒!曼雲!」
「不要走——」
她尖叫一聲,半坐而起,終於擺脫糾纏她的噩夢,淚眼迷濛的看著邵齊。她無助的模樣幾乎融了他的心,他有股想保護她,安慰她的強烈衝動。他輕擁著她,用連他自己都意外的溫柔口吻安慰她:「沒事了,你只是做噩夢,沒事了。」她柔順地靠在他懷裡,作淚水盡情地奔竄。曼雲一向內斂,逞強的她甚少在人前表露她的喜怒哀樂,更遑論在一個男人懷裡哭泣,但她現在軟弱得無法武裝自己。她孤單、寂寞、悲哀,她需要有人給她安慰。她哭得肝腸寸斷叫他心疼,不自覺將她摟得更緊,他們就這這麼靜靜地相擁。好一會,曼雲才稍微控制住淚水,仰著梨花帶淚的的臉看一」甚少三里繁型器二w器賠蓋著他:「我夢見大家都不要我,我死命地叫他們,可是他們理都不理我——」「那只是個夢。」他哄道……,。「不,不是夢,這是事實,每一個我愛的人都會離開我。爸爸、媽媽,姐姐,連夢凡都——」邵齊眼中有著怒火,他有股想痛揍賀夢凡這自私傢伙的衝動。
「你告訴我,我真的這麼不討人喜歡嗎?」她幽淒地看著他。「不!」他完全是真心的。
她搖頭:「我知道連你也不喜歡我,你這麼說只是同情我。」
同情?
她太低估自已,太不瞭解男人了。
「你知道嗎?我真的覺得自已好可悲——」她又要哭了。
邵齊突然一把抓住她的雙臂,他的唇猛然擺住她的。
曼雲吃驚地愣了一會,才開始掙扎。
他相當霸道,一手改托住她的頭不讓她移開,他的吻更加深入。
她的力氣抵不過他,而且她臉紅得發現,他的吻並不教人討厭,漸漸地——她放棄一切掙扎。
他的吻由原先的強硬需索變成溫柔、纏綿至極的吻,他雙手的箝制變成輕柔的擁抱——
他結束了這個吻,兩人都有些氣息微喘。
他黑黝黝的眸子盯著她:「這個吻有同情的成份嗎?」
她粉臉低垂,迴避他的視線。
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迎視他「你真的太不瞭解男人了,你知不知道,我必須藉助熱牛奶使自己入眠?你知不知道我忽略不了你?」
她知道這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慾望,與愛情無關,但她發現自己並不怕他。
見她不語,他問「你害怕了?」
她誠實地搖頭。
她的反應教他捉摸不定「不?你要再不馬上要我走,我恐怕無法為我將會有的行為負責。」
「你要我?」她仍然面無懼色。
她的話沸騰了他的情緒,他又吻上了她殷紅的唇,深入的、徹底的吻她。
這次,曼雲甚至連嘗試抵抗的念頭都沒有,而且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應他。
他的體味清新,他的吻熱情、飢渴卻不迫人,他的懷抱溫暖、安全。她有種被人需要的滿足感。
他有些粗魯地放開她,眼底有兩簇跳耀的火花,沙啞地說「快點趕我走,我不是聖人,我是個有正常需要的男人。」
她不想要他走。
不知道是夢凡將再婚給了她太大的刺激,令她想做一些她從來不敢也不會做去的事,還是因為酒精使她亂性,或只是因為對象是他——反正,她就是不想再一個人孤單單地躺在這裡。
她坦白地輕訴「今夜,我不想一個人。」
她的話如燎原的火苗,徹底摧毀他僅餘的理智,他讓她躺在床上,而他半倚在她身上,他的唇如蝴蝶般輕點她的耳際、眼瞼,在她唇上留連不去。
他明白她相當清純,但她生澀、羞怯地回應仍教他熱血沸騰。
為了怕嚇著她,他費力地壓制滿腔的熱情。強迫自己放慢腳步輕柔地碰觸她。
她纖纖玉手貼著他的胸膛,她殷紅的小嘴被他吻得微微開啟,她那雙翦翦秋水黑幽幽地看著他——她渾然天成的性感令人目眩神馳。
邵齊給她最後反悔的機會「我說過我不會做你不願意做的事。如果後悔了,只要喊停。雖然困難我也會做到。」
他真的已經表現出十足的君子風範,換作是其他男人,恐怕早已迫不及待地佔有她。
曼雲沒有回答,只是雙手勾住他的頸項,努力地學他吻她的方式口吻他。
邵齊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他已無法再等待,帶著她雙雙墜入情潮洶湧的漩渦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