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春站在廳前,強迫自己無視跪地求醫人苦苦哀求的眼神。
她反覆告訴自己,這是皇甫給她最後一次的機會,她只要自私,若夏便有救,然後,她們和阿爹就可以團圓。
皇甫今日一反常態,並未置身於白紗之後,而是慵懶地撐著頰,笑意盈盈地坐在桌前。他的眼神在提醒寶春——自私,是她今天的課題。
不同的求醫者,相同的場景、相同的難題、相同的決定權在她。
或許是她沉默太久,皇甫起身走到她右側,幾乎是靠在她耳畔吹著氣說:「他不過是個陌生人,比得上你妹妹嗎?你只要明白地說:『我要救自己的妹妹』,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柳若夏的命就是你的了。」他細微的音量僅讓兩人聽見。
寶春低垂著頭,害怕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皇甫站在她身旁,讓她看不清跪在地上等著皇甫救命的十五歲少年。
那少年……才十五歲呀!他還有好長好長的人生……
「怎麼?」皇甫磨蹭她慘白的唇,半強迫似地要她開口選擇。
寶春垂下螓首。不,不能再去想別人的事,雖然那病弱少年才十五歲……
深吸一口氣的同時,她囁嚅道:「我……要救自己的妹妹。」
「我聽不清楚。」這句話,皇甫故意放大音量,讓全場的人皆能聽聞。
「我……」寶春瞥見那名求醫少年的眼神,逃避地閉上眼,「要救自己的妹妹。」她要堅持自己的意念,要救若夏!
「很好。十九,送客!」皇甫滿意地笑著。合起摺扇。
「神醫!您不要聽那個女人的話!神醫救救我!」少年不死心地拉著皇甫的右腳,怨恨的目光直刺向寶春。
「十九!」皇甫輕喟一聲,十九馬上上前扳住少年的臂膀。
「你這個自私的女人!你自私,你一定會不得好死!你這自私的人——」
少年欲衝到寶春面前,十九順勢將他摔出門外。
求藥不成的少年在被押出大門之際,不斷咒罵著皇甫及寶春,皇甫依然是悠悠哉哉的自得模樣,寶春卻面無血色。
「瞧,自私就如同吃飯、睡覺般簡單。」皇甫輕拍她的臉頰,像給寵物獎勵似的。
心好沉重……
她記不得方纔那名少年的模樣,可是那雙怨懟的眼神卻深刻在心版上,像條蟒蛇不斷捆緊獵物,一寸寸收緊、一寸寸壓迫。
「是呀……自私,好容易……」寶春喃喃自語。她不就做到了?多簡單呵,一句話就救了若夏的命……
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人的生死。
寶春猶似遊魂般地走出廳外,眼前依舊美麗的景色入不了她失神的眼眸。
湖水依舊碧綠,映在水面上的她依舊是清晰可見。
熟悉的眼、熟悉的鼻、熟悉的唇……
見到自己的倒影,寶春胃裡一陣噁心,跪在湖畔嘔吐了起來。
※※※
從那一日開始,寶春再也無法嚥下任何食物,凡是入了胃的東西,她會本能地嘔吐,吐光食物便吐汁液,彷彿要將五臟六腑全數嘔出身軀。
她會餓也會想吃,但卻止不住反胃的噁心。
短短數日,寶春圓潤的臉龐嚇人地消瘦,情況甚至比身子骨弱的若夏還慘。
她虛弱地躺在床上,渾身輕飄飄。
李廚娘鎮日為她擔憂,盡力為她烹煮各式開胃的菜餚,從藥膳、補品到甜食,可惜依然改善不了寶春的慘狀。
「婆婆燉了藥雞,你好歹吃點。」
「謝謝,我好餓。」寶春接過香氣瀰漫的湯盅,笑著一口一口哺入嘴中。
李廚娘仔細注意著寶春的反應,瞧她一副吃得盡興的模樣,看來應該已無大礙。
驀然,寶春摀住嘴,再也強忍不下胃裡的酸楚,如同之前一樣,將方入胃的藥湯吐得一乾二淨。
彷彿在懲罰她一般,只要吃下的食物越多,她便吐得越嚴重。
「寶丫頭!」李廚娘急忙拍著她的背讓她順氣。
寶春猛咳數下,擦去淚水後才安撫李廚娘道:「我沒事了!!」
「這樣叫沒事?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去請主子來瞧瞧!」李廚娘連房裡慘狀都顧不得清理,趕忙就去請皇甫來一趟。
好苦,好難過……
寶春合上眼,無力地癱在床上,儘管精神如此疲累,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緊合的眼中只看見黑影晃動,幻化成多張她熟悉及不熟悉的容貌,在她耳邊不斷交談、細語、爭吵、哭泣,讓她無法成眠。
皇甫的聲音飄在她身邊,輕柔地按著她的手腕測脈。「這樣的情況多久了?」
「四、五日有了。」
「她四、五日這樣的情況,你們竟然沒有人告訴我?」皇甫俊臉一沉,瞇起雙眼,是動怒的前兆。
「我一直以為寶丫頭是腸胃不舒服,熬點藥草就沒事了,可是她的情況越來越糟。這幾天只喝水果腹,其他東西一入口便嘔。」
「小寶春?」皇甫拍拍她慘白的臉,她看起來糟糕透頂。「別睡了,起來。」
「我沒睡著……」寶春回了他一句,疲累到快睜不開眼。
「為什麼吃不下東西?」
「我不知道……我也好餓……可是不敢吃……吃了就吐,反而更難過……」寶春仍是有氣無力的模樣。
「你多久沒睡了?」從她脈象得知,她疲勞得不像話。
「從開始嘔吐那天……好想睡,可又睡不著……」寶春吃力地睜開眸子,擔心地看著皇甫。
皇甫眉心緊皺,更進一步想探得她的病因。沒有任何異樣,掌心貼上她的額間,是正常的溫度。
「我是不是染上怪病?是不是快要死了?」她好難過,好餓、好累……
「胡說!」皇甫阻止她的胡言亂語。難道世上除了他身上的毒之外,尚有更難解的怪症?
始終靜立皇甫身後的十九,沉思過後上前附在他耳畔低語。
皇甫神情錯愕地回視他,「會有這種事?!」
「爺何不試試?」
皇甫盯著寶春消瘦的臉龐,交代身邊的兩人,「你們都下去。」
李廚娘還想留下來幫忙,十九輕輕推她的背,給她一個「不會有事」的眼神。
終於,屋子裡就剩下他們兩個,皇甫坐在床沿,雙手依舊握著寶春的手腕,掌心下的小手在微微發寒。
「小寶春,你……是不是因為那天我強迫你做出自私的選擇,而在向我抗議?」皇甫靠在她臉畔,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一提到那天她自私的選擇,寶春只覺一股噁心感又泛上喉頭,連忙側過身摀住雙唇乾嘔。
看見寶春的反應,皇甫證實了十九的猜測。
因為他一句「自私如同吃飯、睡覺般容易」的戲言,竟令她無法下嚥及入睡?在他眼中看來如此容易的自私,卻幾乎要了她的命?
他不能理解,因為他很自私,自私到以自我為主,所以別人的喜怒哀樂,全不放在眼裡,當然更不會有任何歉疚。
可是寶春完全相反,傻氣卻善良。
寶春緩緩壓下不適感,才轉身回來面向皇甫,對上他深邃黑瞳。
皇甫一把將她抱離床鋪,她無力驚呼:「你要帶我去哪裡?」
「睡覺。」他走出房間,腳步不停地往後山走。
「睡覺不是應該在房間?」看著他離房舍越來越遠,寶春呆愣地問。
「我帶你去仙境。」皇甫朝她露齒一笑,「讓你舒舒服服睡在雲朵上。」
他的笑容給她前所未有的安撫感,她信任地將頭枕在他胸前,合上疲累的眸子。跟著他的腳步,彷若輕輕浮游的心神緊繫在他懷裡。
撲鼻而來的異樣香味清淡而宜人,輕拍臉龐的風是輕暖舒服的。寶春緩緩睜眼,卻被突來寬闊的景色給奪去心魂。
整個山頭的花圃,滿滿的紫色小花在風中搖曳,一叢叢猶似被在土壤上的精緻湘繡,染活一望無際的景色。
寶春深吸口氣,貪婪地想獲取更多難以言喻的香氣。「這裡好美喔。」她讚歎道。
皇甫只是輕笑,並沒有回應她的驚歎。他溫柔地將她放在花圃中央,不理會被她壓死的花莖。
「好香……這是什麼花?」寶春掬起小紫花湊近鼻頭,渾身沾滿獨特清新的花香。
「薰衣草,助安眠。」皇甫簡單向她解釋,「等會兒咱們採些回去泡茶。」
「這可以喝?」
「我種的每一草、每一木都可以喝。」只是喝後會不會死的差別。
「好舒服喔……」寶春閉上眼,享受難得的放鬆。她開始感覺到睡意襲來,微風拂在她臉龐,清清爽爽。
皇甫沒騙她,這裡就像軟軟的雲際之間。
「張開嘴。」皇甫捏捏她的臉,力道相當輕柔。
寶春半瞇眼地看著他,皇甫拎著一片深綠色的葉片靠著她的唇,寶春不疑有他地含住葉片前端。
「別吞下去,含著就好。」
「涼涼的、澀澀的,青草味好濃喔……」她含糊不清道。
「薄荷,助開胃。」皇甫脫下外掛覆在她身上,側躺在她身旁,長臂一攬,將她結結實實環抱,十分享受懷裡有她的感覺。
「我已經好餓,含著這葉子就更餓了……」寶春好奇自己竟然沒有因為含著這小葉子而產生反胃感。
她將薄荷葉再含入嘴裡數寸。嘻,好像牛在吃草的滋味!
皇甫看著她蠕動的唇舌,淡紅的唇間包含著魅惑人心的綠……
如果自己能取代那片葉,讓她吮含在口中視覺的魅惑喚醒了皇甫潛伏在心底深處的慾望。
他撐起手臂俯在她上方,遮去她頂上一片藍天白雲。
寶春疑惑著他的舉動,更不解他眼神中傳達的奇異光彩,正想開口詢問,未出口的字句已連同微露的半片薄荷被吮入他唇間。
她嘗到薄荷的清爽及他身上慣有的藥草香,噴在她鼻前的氣息是陌生的炙熱,而她眼前的皇甫和她貼得好近好近。
她好餓……
小手無意識地攀住他的頸項,滑入他銀色的髮絲內。
他的舌頭靈巧地將礙事的薄荷葉撥到自己口中,更加肆無忌憚地深吻。直到感覺身下人兒幾乎快要無法呼吸,他才稍稍退離。
寶春雖然不明白他的舉動所包含的意思,但兩人親暱的貼合還是令她羞紅粉頰。她天真地以為皇甫是為了搶吃她口中的薄荷,才將舌頭伸到她嘴裡。
「我好餓,你不要搶我的薄荷葉……」
「我也很餓,我不介意讓你吃到飽。」皇甫一語雙關,可惜未經人事的寶春根本不懂他意欲為何。
「我也好想睡……」寶春舒舒服服攬住皇甫的腰身,為自己找到適合的姿勢,心滿意足地合上雙眸。
「你想先吃還是想先睡?」他意猶未盡地吻上她的耳垂。
「不要吃……吃了又要吐,很痛苦呢……」寶春縮著脖子,躲避皇甫的唇舌。
皇甫停下動作。他知道,如果寶春的心魔不除,她這輩子都無法安心吃睡,因為她是個容易自責的人。
皇甫撥開她額前的髮絲,吻上那道新生的傷痕。
「明天,我讓十九去把那名求診的少年找回來。」他柔聲道。
寶春疑惑地睜開眼,無聲詢問著他。
「我救。」皇甫再度吻上她的眉心。為她,他願意不自私一次。
「當真?你願意救他?」寶春不確定地小聲問著。
「誰都騙,就是不騙你。」皇甫回她一個頑皮的笑靨,柔化了他眼底的深邃。
「謝謝,你真好。」寶春微笑。他好像又變回昔日溫柔的皇甫了。
或許是懸掛在心頭的罪惡感讓皇甫卸除得一乾二淨,心安之下,寶春疲倦的眸子開始不聽話地合上,但她還想和皇甫享受這種難得的兩人時光,倔強地硬撐眼皮。
「別逞強,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好好睡一覺吧。」皇甫右手掩上她的眼,強迫她閉目休息。
「那我睡一下下就好……」寶春拉好他披在兩人身上的外褂,不一會兒便在睡魔的席捲下模糊了所有意識。
看著寶春稚嫩的睡顏,皇甫突然覺得——救人,似乎也不是件壞事。
※※※
數日前皇甫帶她到後山薰衣草園,她睡得安安穩穩,連皇甫何時將她抱下山都不知道,也從那一天開始,睡眠佔去她絕大多數的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薰衣草的安眠作用太有效……
坐在廚房矮凳上,寶春揉揉尚未清醒的眼,強打起精神,可惜不到半刻,她的上下眼瞼又很友愛地再次相逢。
「又打起盹啦?」李廚娘在百忙之中還不忘時時喚醒寶春,生怕爐上的那壺珍貴藥方會被寶春不留神地煮透。
寶春反射性地搖動執竹扇的右手,意識卻與周公正大戰三百日合。小腦袋幾乎要垂到地板上。
「你已經睡上三天了,怎麼還是一副累慘的模樣?」李廚娘停下手邊工作,蹲坐在她面前,伸手拍拍她的臉頰讓她清醒。
「睡不夠嘛……」寶春打個大哈欠,起身伸著懶腰。
「別又睡著呵。你餓不餓?」李廚娘回到蒸籠前,打開籠蓋,霎時陣陣香氣瀰漫。
「餓、餓!」寶春立刻雙眼一亮,跑到李廚娘身畔,「有什麼可以吃的?」
也從那日下山後,她的胃彷彿要填補四、五日未進食一般,怎麼吃也吃不飽,往往才解決正餐,馬上又餓著要吃零食點心。
「有,我做了涼糕和八寶粥。涼糕還得冰鎮後才好吃,你要不要先吃粥?」李廚娘從籠裡取出一盤晶瑩翠綠的甜品,放置一旁。
「看起來好好吃喔。這涼糕是什麼口味的?」
「薄荷涼糕。主子突然說想吃這甜品,你沒嘗過吧?」
薄荷!
轟然巨響在寶春腦中炸開,艷紅急速竄上兩頰,記憶如出匣猛獸湧了出來。
那日,口齒間彷若泛著淡淡薄荷香;那日,皇甫貼著她好近好近,近到可以清晰地數著他的睫毛、近到可以看清他瞳間分明色澤、近到可以感覺他唇上熱度……
「寶丫頭?寶丫頭?」李廚娘的叫喚聲終於讓捧著紅臉的寶春回過神,她疑惑又好笑地問:「你在傻笑什麼?」
「沒什麼!我是說,皇……呃,薄荷很好吃,我、我喜歡薄荷的味道。」
差點把薄荷講成皇甫,她一定是還沒睡飽。
「哦?你已經有吃過薄荷做的食物嗎?是什麼樣子的料理方式?」李廚娘向來擅長各類藥草的食譜變化,加上必須滿足主子極挑的嘴,所以她花下許多時間在研究新奇的料理方式,一聽到寶春曾經吃過關於薄荷的料理,便想問問是否有新穎而獨特的烹煮方法。
「沒、沒有料理過……生吃、生吃……」寶春猛搖晃小腦袋,雙頰燒紅的模樣讓李廚娘疑惑地盯著她。
「很少有人生吃薄荷耶。來,先吃粥吧。」李廚娘將八寶粥放到桌上,並動手為寶春舀上滿滿一碗。
寶春道謝接過後,眼神不時瞄向等著放涼的薄荷涼糕。
好懷念薄荷的味道……
好懷念皇甫那天溫柔的模樣……
「好懷念喔……」寶春不自禁將心中所思逸出唇畔。
「懷念什麼?咦,有八寶粥吃呀?」聞香而來的皇甫一入廚房,便瞧見寶春捧著碗,臉上羞紅的模樣,彷彿手上的八寶粥是多麼珍貴的寶貝。
「爺。」李廚娘趕忙為皇甫盛好一碗粥,但皇甫似乎只對寶春碗裡的粥有興趣,在寶春舀起一匙準備送入嘴裡時,半途攔截。
寶春先是一愣,呆呆地盯著皇甫好半晌,直到皇甫從她碗裡搶下第二口粥,寶春才回神。
「不要偷吃我的!」寶春捧著自己的碗,哇哇大叫。
「不過就是碗八寶粥嘛,像什麼寶貝似的,還紅著臉直嚷著好懷念。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皇甫戲謔地取笑她,紙扇柄輕敲寶春的額心。
「你怎麼會在這裡?」在她印象中,皇甫從來沒進過廚房。
「我的煎藥小童煎個藥就花上好半天,再等不到湯藥,我就要歸西了。只好親自上一趟廚房,瞧瞧我的煎藥小童是不是在偷懶。」皇甫說到最後兩個字時,還不忘捏著寶春的鼻頭,左右擺動。
「好痛!好痛喔……放手啦!皇甫!」寶春晃動小腦袋,想擺脫皇甫箝在她鼻頭的惡指。
「爺,您再玩下去,寶丫頭就快沒氣了。」李廚娘笑著為寶春解圍。
「斷了氣我再救。」皇甫笑道,終於放過寶春被捏紅的小鼻,寶春毫不客氣地賞他個大白眼。
「爺,寶丫頭幫您把湯藥煎好了。」李廚娘恭敬地端上藥汁,「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帖。」
皇甫輕嗯了聲,面對苦得難以入喉的黑湯藥,仰首便飲盡,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那藥很苦耶……」寶春曾在煎藥期間偷偷試過那藥汁,只有一個苦字能形容。現下看著皇甫臉上表情未變地喝完藥,不由得佩服。
「你偷喝過?」皇甫挑起眉,右手不著痕跡扣在寶春的脈門上,暗暗診測。
「小小一口……後來就不敢了!因為真的太難喝!」寶春見到皇甫臉上閃過一抹不悅,趕忙搖手澄清。
皇甫鬆開手,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瓶,口氣平淡得聽不出怒氣。「不知名的藥湯別亂飲,當心把你這條小命喝掛。嘴張開。」他倒出一小顆暗紅色的藥丸。
他所飲的藥汁,是以數十種含致命毒素的植物為藥引,目的是用來與他體內原本就存在的毒中和,倘若沒病沒痛的人喝上一口可是會毒發身亡,還好寶春所中的毒只是初淺又發現得早。
「那是什麼?」
「花生米。」皇甫懶得跟她多解釋,隨口胡扯。
「騙人!」寶春反駁,嘴巴正巧張到合適大小。
皇甫準確無誤地將藥丸丟入她口中,輕笑兩聲,「命中!」
寶春雖滿腹疑惑,但基於對皇甫的信任,還是乖乖將藥丸嚥下。
「好孩子。」皇甫摸摸她的頭,也一併坐在寶春身旁的空位,開始吃粥。
寶春塞下兩口粥,沖淡口中藥丸殘餘的苦澀,又灌下兩大碗的茶水才再次和心情看來不錯的皇甫說話。
「皇甫,你等一下有空嗎?」
「吃喝玩樂有空,看病救人沒空。」皇甫回給她一個痞痞的答案。他當然知道寶春又想要他為柳若夏看病。
「你答應過要救我妹妹的。」
「是呀,改天、改天。」
「你每次都說改天,已經改了好幾天了!你是不是打算改到無盡期後的某一天?!」寶春不滿地嘟起嘴,對皇甫的話開始產生不信任。
「好聰明。」皇甫假笑地拍拍手,「才短短數日相處,小寶春已經把我的個性摸得一清二楚了,不錯、不錯。」
「不行!你今天有空就今天去看若夏的病。」寶春鐵了心,她到這裡已經將近一個月,不能再讓皇甫敷衍了事。
皇甫見寶春一臉堅定,當下扯出他最擅長的笑容攻擊來迷亂寶春的注意力。「小寶春,別生氣嘛。」他的嗓音甜膩得幾乎可以將骨頭喚酥。
「沒用的,」敗在他笑容不下十數次,說什麼這一次絕不能被迷惑!寶春堅定地直視他的眼,打定主意要克服他致命的魅惑。
皇甫輕喔一聲,再次加重笑容威力襲向寶春。
不!不能屈服!不能認輸!不能投降!寶春心中吶喊著。
「親、親、小、寶、春。」皇甫配合著眼波,再次投下致命的溫柔暱稱,薄紅的舌頭輕輕畫過唇畔,勾出罪惡的優雅弧度。
擊敗!!
寶春摀住滾燙雙頰,衝出廚房大口大口喘氣,她又再一次敗北於皇甫魅力之下。
「哈哈哈!真好玩!」皇甫爽朗大笑。寶春這等模樣,他可真是百瞧不厭呀!
只是寶春並不知情,皇甫早已吩咐李廚娘在若夏的飲食及沐浴方面加上合適的藥材,改善她病弱的體質,卻又不准許若夏在短時間內根除病因,因為若夏停留的時間越長,就代表著寶春也必須留在這裡陪她,所以皇甫私心中也不想太早治癒若夏。
「爺,您怎麼不直接告訴寶丫頭,您已經開始為柳姑娘治療?」李廚娘心疼寶春那副被戲弄的可憐樣,想為她求情。
「我做事需要你來多話?嘴鎖牢點,別讓我聽到什麼不該說的。」皇甫收起笑意,方才輕鬆的模樣消失無蹤。
「是。」
「十九。」皇甫朝窗外喚道。
「爺,寶春姑娘往湖心石橋上去了。」一直站在門外的十九明白皇甫想問什麼,在他開口詢問之前先行給上答案。
皇甫背對兩人,嘴角一扯,意有所指地對十九說:「你也給我回到以前那個不愛說話的傢伙。」
「屬下遵命。」十九恭敬卻不帶任何反省地回應。
皇甫拋下兩人起身追向寶春。
瞧見主子走遠,李廚娘調侃十九,「你越來越不怕主子。」
「你也是。」十九淡淡回了句,走進廚房。他一直站在屋外,就連主子冷言教訓李廚娘的那一幕也沒遺漏,當然也包括李廚娘恭敬道「是」時的爆笑鬼臉。
事實上,她和十九都沒變。真正改變的是皇甫。
李廚娘捧上兩碗八寶粥,遞給十九其中一碗,兩人極有默契地一同坐在門檻上。這個方位正巧可以看見湖心石橋大部分的風光。
「很少看到主子走路這麼快……」李廚娘先下個評語。
「那是輕功。」十九回道。雖然主子擁有一身好武藝,他卻挺少看到主子使出一招半式,因為主子向來很懶得動。
「呀,又回復那種痞痞的笑容。」眼力極好的李廚娘,清清楚楚地看見皇甫在追到寶春後臉上的神情,活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惡徒。
「寶春姑娘又輸了。」十九塞進一口粥,像看戲般有一搭沒一搭。
「主子一笑,她就沒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