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蔽雙眼,假裝溫柔,舉一束凋謝玫瑰,念起那段誓言,說你不會,不會忘了我。
因你不再愛我,我的性命,便也無用。
我想相信世間真有天長地久你將永遠深愛我天,就要亮了,珍珠色的白滲上東方那一大片的雲。
他站著,動也不動,淚水仍落著,澄澈透明的紅色液體,像最香醇的紅酒顏色。
他的靈魂,困在這具腐朽的身軀中百年之久,雖早知陽光可結束這污穢一生,但他仍等著,等著亞歷回來,不願就此死去。
然,亞歷再也回不來了,那個曾經深愛過他的男子如今早忘了一切,忘了百年前所有約定,忘了他們的誓言。
每年你的生日,我都會在你身邊,為你編織最燦爛的玫瑰,讓你擁有最幸福的笑容。
「騙子……」他喃念著,等待陽光緩緩露出雲端,將光芒穿射人他體內。
他記得,剛剛,那個他曾經深愛過的人推開了他,並說著:我不是亞歷……
不是亞歷……
於是他靜止不動,等著這副軀體化為灰燼。
他早巳死,百年前就早死。心跳停了,脈搏止了。
是神的懲罰,才讓他又回到這個世間。
天,亮著。陽光逐漸逼近那霎,他的手腕竟被牽動,他回頭,一雙無神的眸緊緊盯住了他。
「曬到太陽,你會化成灰燼。」傑說著,蒼白的唇有著顫抖,痛苦尚未消逝,然傑極力忍受著。
「我不在乎……」他回答。
「但我在乎。」傑拉著他的手,往不遠處的旅館跑去。
陽光跟在他們的身後,緩緩地,緩緩地,總差那毫釐之距,險些追上。
開了房,傑慌忙地將室內所有窗簾拉上,有些陰暗的房裡,瀰漫著一股血味。
傑轉身的時候,手腕處被他留下的齒痕慢慢癒合了,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只剩傑蒼白的臉色,昭告著已死的訊息。
被摔在床上的他望著傑,不僅,傑為何這番激動。「你用不著管我的事,你又不是亞歷。我只要亞歷,我等了他一百年了……」
「我等了你十年廠傑的臉色蒼白。
他明知,那只是失了血的反應,但仍忍不住心軟了。「對不起……」他說著,為了亞歷,為了席拉,為了所有因他而受苦的人。他該說這句的。
「我好不容易等到你來,為什麼你卻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因為我不等了。」他突然明白再怎麼苦候,那年的亞歷,也不會回來。只是,凝視著眼前的傑,為什麼,傑心痛的神情,也牽動著他的心。
「你不等,是想忘了他了?」傑問著。
「不,我永遠也忘不了他。」他低頭,凝視著地板上的豐毛地毯。
「那為什麼……」
「是他忘了我。」抬首,他望住傑,露出悲傷的微笑。「你已經忘了我了……亞歷……所有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
「你叫我亞歷?」傑楞住了。因為不止一次,所以傑難以懷疑他是認錯人。
「……」他話語停了。
傑驚訝時的神情,真的與當年的亞歷好像。亞歷的眼睛,也是這般睜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尋求答案,他若不回答,亞歷便會一直等下去。
他走到傑的身前,傑仍壓著窗簾,不讓陽光透人。
「傻瓜。」瞧傑如此緊張的動作,他忍不住,笑了,然而,淚水卻隨之滑落。
他吻—亡傑的唇,吻著,這不知是否仍會屬於他的男子。
傑鬆開了緊抓住窗簾的手,重重地抱住他。「我是愛著你的,你要我是誰,我便會是誰。」
窗簾後的日光溫度,燒灼著傑的背,但傑沒空理會那要命的痛為何而來,只是基於本能地回吻住他,吻著這個自己等了許久的人。
他笑著,想起了那一年初識時的傑。
女巫的血,讓傑融人的血所沖淡了,他的理智漸漸恢復。然而一個不小心,卻讓傑給壓在床上。
他仰望著傑。
傑俯視著他。
傑的眼,變成了紅色,傑盯著他的脖子瞧,唇緩緩湊近。
「喂,不行啦,你不能喝我的血!」那是吸血鬼渴望血液的神情,他明白,因他也曾經經歷過。
牙齒陷入頸子,那陣痛楚,令他全身戰慄。
他無法動彈,只能感覺血液被吸取時,傑的舌吮住他脖子的痛麻。
只是……
吸血鬼的本能,與,接下來該發生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然而……
血被吸走了,他力氣頓失,傑卻解開了他的衣服。
「小傑米……這樣對嗎……」
傑沒有回答,血紅加深著,女巫的血液透過方纔的管道,進入了傑的身體當中。
他見著,黑暗在傑的眼裡開了門,漩渦兇猛旋著,愈益加劇。
他哀嚎了一聲,閉上眼;不願猜測傑游在他身上的大掌,待會兒會往哪裡摸去。
血被吸光了,他無力反抗。
夜晚降臨,他倏地睜開眼。
兩具冰冷的男子軀體相互交纏著,他的兩腳間橫人了不知是誰的膝蓋,頂著,讓他無法合攏起來,衣服凌亂散在房內,誰的手,緊緊地圈著他的腰,以接近疼痛的力道,困鎖住他。
「你醒了?」
抬頭見著說話的傑,他楞了楞,而後抱住頭。「我的天啊……」
「我對你做了什麼……」他問著,後來想想不太對,「你對我做了什麼……也不對……我們到底做了什麼」
「該做的都做了。」傑回答。
「發生了什麼事我記不得,或許你可以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他的記憶只及進入奇拉維病房為止,關上門之後的,完全一片空白。
拉開傑的手,他起身穿回自己的衣服。在這裡停留超過一天,還真是前所未有的事。通常過了他的生日,他便會離開古堡,離開此地。
然而,當他穿好褲子,撿起衣服時,卻發現自己手臂上有許多齒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也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麼都有。
他張大嘴。
傑笑著,唇性感地彎成完美弧度。「你咬了我。」
他望著傑。
傑繼續說:「我醒來後肚子餓,只好咬你。後來你又咬我,於是我再咬回去。」
「我咬你?」他瞪大眼。「怎麼可能。」
爬上床,他抬起傑的脖子尋著證據,同在此時,他身上的咬痕也一點一點地癒合了。
「找不到傷口,我真的咬了你嗎?」
傑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胸膛上。
心臟停止搏動的胸膛,宣示著永不腐朽的肉體,所帶來無止境的永恆。
「我怎麼會咬你廠他翻完傑的上半身後,一把扯開傑身上的毯子。「我的天……」眼前的景象,令難以置信的他掩起了臉。
他真的咬了,而且不只一口,傑小腹以下密密麻麻的痕跡正緩緩消褪。
「為什麼會這樣,我完全沒有之前的記憶。」
傑笑得好開心。
真的咬了……
連那裡都咬了……
那……那裡耶……
天啊,他明明只喜歡美少年的。
他怎會作出這種,有違己身優雅的事情來?
回到古堡中,傑將昨晚看到的事情告訴他。他串連起那些殘缺的記憶片段,隱約也能想起自己發瘋的原因。
坐在床前,看著亞歷和他的畫像,他有些呆,一時還不知該怎麼做。
奇拉維居然是席拉,小傑米竟然是亞歷。
傑敲了敲門,他沒有回頭。
「我到醫院去接奇拉維,等我回來。」傑將玫瑰花圈掛在門口,帶著手套的手沒接觸到玫瑰,開得鮮紅的花仍粲然,沒有枯萎的跡象。
「我就要走了。」
「現在的我和你一樣,就算你走了,我也有充裕的時間可以找到你。
傑走了,留下他在房內獨自沉思。房門自動關了起來,古老的銀製燭台上,白色蠟燭無聲無息燃起。
半個小時後,敲門聲再度響起,門於是打開。
「見不見奇拉維。傑問。
「不了,讓他休息吧!」
傑坐到他身邊。你所認識的亞歷,是個怎樣的人。
「你問這幹嘛?」他說。
「我長得一點也不像他,不過只要你想,我會將頭髮染成黑色,像他一樣的顏色。」
靠在他身邊的傑,溫柔的話語,和亞歷一模一樣。
「你恨席拉嗎?也就是現在的奇拉維『;」傑抱住他,他沒有反抗。
「席拉……我是曾經恨過她,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席拉只是愛著亞歷而已。雖然她用錯了方法。」他頓了頓。「奇拉維現在,一定也是愛著你的吧!那,你愛他嗎?」
傑苦笑了一下。「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他還會像以前一樣,晚上爬上你的床嗎?」以前席拉就常常幹這種事,席拉肚子裡的孩子,就是這麼來的。
傑笑了笑。
「其實我不討厭奇拉維,而且不知為什麼,還覺得他很可愛。就像席拉,只是同伴,一個和我一樣,愛亞歷愛了那麼久的同伴。」他說。
聽完他的話,傑的笑容垮了下來。
門口,突然出現一個少年身影。「哥哥,我就知道你會跑到這邊來。」
奇拉維神情緊張地躲在門邊,不敢踏人房內。「快點出來啦,別待在那只吸血鬼旁邊,太危險了,萬一他又發瘋,那就糟了。」
「奇拉維。」他見著奇拉維,掛起了笑容。
傑皺起了眉。「奇拉維,你不回去休息,來這裡幹嘛?」
「哥哥,我是擔心你。」奇拉維嚷著。「你口氣這麼不好,關心你也不對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傑回答。
「奇拉維,你來!」他對眼前的少年招著手。
「神經病,你叫我,我就要過去嗎?」奇拉維嗤了一聲。
「你也忘了以前的事了嗎?」他問。
「什麼以前的事,聽不懂啦!」奇拉維仍是站在門口,不肯進去。
「他跟你一樣,都忘了,其實這樣也好,對你們兩個都好。」他將目光到那幅畫上。
「那麼,我也該走了。」
他站起身來,但傑隨即抓住他的手。「去哪裡?」
「哪裡?我也不知道,反正總有地方可去。
「我會跟著你。」傑說。
「什麼跟什麼,哥哥你腦子壞了嗎?拉維受不了傑過於奇怪的舉動,跑進了房間內,拉著傑的手臂想將傑帶離這個地方。
他側著頭,看著奇拉維的反應,嘴角忍不住上揚。
席拉和以前一樣;沒有變過。
倒是亞歷有些不同了,一百年的輪迴,讓他少了爛好人的性格,多了某些堅持。
傑沒有隨奇拉維走。「奇拉維,這是我跟安卓之間的事。
傑握住了他的手,眉頭上的糾結,更深了。
他躊躇著。傑是亞歷,卻又不是亞歷。倘若傑存有亞歷那份記憶,那麼,無論如何他都會帶著傑一起走,遠離這個地方。然而,傑畢竟是傑,以前的亞歷已經不復存在了。他唐突地弄亂傑的人生,如今,根本不該讓錯繼續下去。
「你只能選擇帶我走,或者留下來。」傑不放手。
「你沒事吧?」他懷疑傑吸他血時一起喝進去的女巫血仍未散,傑的反應太過反常,半點也沒有平時冷靜的模樣。
「媽的,你到底對我哥怎麼了?」奇拉維激動地扯著他與傑交握的手,但不是他不想放開,是傑不願放開。
奇拉維在接觸到這兩人手上傳來,相似的低溫時,楞了一楞,轉頭問著傑。「你的手為什麼這麼冶?和這個不是人的東西一樣冶?」
「我咬了他。」見傑遲遲不願回答,他於是說。
「你咬他」奇拉維大叫。「你要死了,竟然咬他!」
「我已經死很久了」他笑著。其實不管是席拉還是奇拉維,他都沒有恨意,這些年他想的很多,席拉當年留下的孩子們也讓他想了很多。他們教會他寬恕與原諒,如今他唯一悵然的,只是失去所愛的亞歷這回事。
奇拉維連忙檢視傑的身體狀況。「他咬了你,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跟安卓一樣,變成吸血鬼而已。」傑說的簡單,沒有後悔的意味存在。
奇拉維的手掌,貼上傑的胸膛。「沒、沒心跳I:」
「死人當然沒心跳。」他說。
「死、死、死人,奇拉維搗著額,雙眼翻白,承受不住這麼劇烈的打擊,暈倒在傑的懷裡。
「昏了?」他笑。
「當你看見奇拉維時,心情總無來由地轉好。」傑說。
「有嗎?」
「如果那時我知道自己就是你要找的人,我一定會讓你把我變成吸血鬼。」
「變成吸血鬼,身體不會再成長,那麼你永遠都將是十幾歲的模樣。」
「至少,保有那個模樣,你會喜歡我比他多一點。」傑說著。
「你」他納悶著。「你這是在吃醋嗎?」
「我以為你早看出來了。」』
傑的眉頭,皺得很深。
傑帶走暈倒的奇拉維,他獨自一人,留在自己房裡。
「席拉獨佔了亞歷這麼久,也夠本了。」突然,死神的聲音響起。
他沒回頭,只是盯著那幅畫瞧。「你來這裡幹嘛?」
「那傢伙和席拉定的契約已經到期,我來搶業績。」死神露齒笑著,房裡空氣有些冷,古堡的暖氣,似乎永遠送不到這裡。
「那傢伙」他想了想。「噢,古旦達啊」
席拉的契約,要求惡魔古旦達賜予她生生世世追隨亞歷的能力,效力開始於第一世的死亡;終止於亞歷空白靈魂愛上他人的那霎。當契約結束時,惡魔將來索取報酬,席拉得付出她的靈魂,以履行對惡魔的約定。
「那傢伙一付厲樣,勝券在握般。我先取走席拉的靈魂,看他以後還能囂張到哪裡去。一死神陰陰地笑著。
「……你們感情真好……」
「誰跟他感情好!」死神一張臉垮了下來。
「奇拉維剛剛去睡了。」他近似喃喃自語。傑不可能讓任何人碰他的。」
「但我不是人,我是死神,這世間沒有誰可以阻止我奪取任何一個,我想取走的靈魂。」
死神笑著,轉過身時,長長的鐮刀柄拖磨過地,響起刺耳聲音。
然而,當死神的臉轉到後方時,卻讓眼前身影嚇了好大一跳。「喝,你什麼時候站在我背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