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叫鄧潔的小姐,說有急事,找了你好多次哩!」書玉的母親對他說道。
書玉一愣。
鄧潔找他?會有什麼事?
他和鄧潔幾乎是沒有什麼交集的,唯一的共通點只有——安敏!念頭一轉到此,他的心陡然下沉,安敏一定是出事了!
他衝到電話旁,就起聽筒,朝話筒一喊:「喂?」
「趙書玉,你總算回來了,到底跑哪兒去了呀?安敏她……」
「安敏她怎麼啦?」書玉倒抽了一口涼氣。一切都是那麼突兀而令人難以招架,他才剛剛弄清楚趙言晏和張嵐曲的事,打算回來找安敏好好的談一談,怎麼才幾天的工夫,安敏卻出事了。
「她怎麼了?」書玉焦急的對著電話筒大喊著。
這個鄧潔說話真不乾脆。
「你先來吧!很奇怪,電話裡說不清楚啦!」鄧潔在那頭也急得直跺腳。
人一緊張,腦袋也跟著不靈光起來。
擱上電話,他馬不停蹄的又開車駛往余家。
當他氣喘噓噓的奔進余家時,只見安捷和安敏的父母親,惶惶的在安敏的小閣樓中,轉來轉去,焦急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而鄧潔正蹲在安敏的床邊,不停的拍打著她的臉頰,不斷的搖撼著她的身子,而口中還不斷喃喃的念著:「安敏,你醒醒呀,醒醒呀!」
書玉遼來不及問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鄧潔見著他,便嘩啦啦的說起來。「余媽媽說安敏從昨天早上睡到現在一直都沒有醒來過,怎麼會這個樣子?」
書玉聽了傻眼,從昨天早上睡到今天?
安敏的母親也開口說話了。「昨天早上她醒來後,說要開始寫稿,我就沒上來打挺,到了中午,她也沒下來吃午飯,我心想安敏這丫頭,經常糊里糊塗,寫東西寫到興頭上,不吃飯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沒有去管她,誰知道到了晚上,她還是沒有下樓來,我上來看一看,她趴在桌上睡著了,卻怎麼也叫不醒,這可怎麼辦呢?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呀!」
書玉一面聽著,腦子中一片轟轟然,宛如大軍過境,紊亂的整理不出任何頭緒。
「我們怎麼叫,她就是醒不了,就算是吃了安眠藥,也沒有這般強的藥效吧?何況都已經過了一整天了!要不要送醫院?」安捷問道,事情實在太奇怪了,不免使得一向冷靜的他,也慌了手腳。
是了!
是了!書王心裡忖道。一滴滴的冷汗,從他的額上冒出來。
是了!安敏之前告訴他的那些事——這回,她一定又跑到那個奇異的夢境中了。
「要不要送督院呀?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鄧潔不斷的問著。
「不。」書玉迅速的說著,喉嚨彷,有異物梗住,艱難的發不出聲響來。「她……只是去『辦個事』,沒事的!沒事的。」他重複的說著沒事,不知道是要安慰身邊的人,還是要安慰自己。
安敏一定是去那個夢境了!
或許是找趙言晏說說話,或許是她的好奇心又發作了,去聽故事,去找寫作的題材了。
事情辦完,話說完了,她就會回來的。
沒、事、的。
「你在說什麼呀!」鄧潔聽了他的話,忍不住大叫起來。「她一直躺在這裡,哪有去辦什麼事了?」
這個趙書玉一定是太著急了,腦袋瓜子急得有些不清不楚了。
「沒事的。」他梗了一下,坐到了安敏的床邊,執起了她的手,重重的握在自己的掌心之問,呢喃的說:「沒事的、沒事的。」
安捷見狀,拍拍父親的肩,環抱著母親,道:「再讓她睡幾個小時好了,如果安敏還是沒醒過來,我們再送醫院!現在就讓……書玉陪著她,我們都下樓去吧!」
小閣樓一下子安靜起來。
書玉只是一瞬也不瞬的,直直的盯著安敏的臉龐,再沒一刻,他覺得自己是那麼的重視著她,深愛著她,他心中的恐懼不斷的隨著時間滋長、蔓延。
如果安敏醒不過來呢?
不!他不能接受這樣悲慘的事實望著安敏動也不動的、緊閉的眸子,書玉突然俯身抱緊了她,在她的身邊切切的喊:「安敏,你一定要醒來,醒來,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還沒有告訴你……你一定要醒過來……」
※※※
而此時在遙遙不可及的另一度時空中——
「怎麼了?嵐曲?」趙言晏心細的察覺到安敏臉上微小的變化。
「沒……事。」安敏勉強的一扯嘴角。「突然覺得有人在我耳朵旁吹氣似的,好癢。」她一面說著,一面用手輕輕的拍拍自己的耳朵。
「嵐曲,你還是一點也沒變,最怕人家在你耳畔吐氣、說話。」趙言晏殷殷笑道。
「是嗎?」安敏眨眨眼,那麼巧哇!
傳說有人在想念自己的時候,耳朵會癢癢的。她現在耳朵癢癢的,是誰在另一個世界想念著她?
爸爸媽媽?
安捷鄧潔?
還是——書玉?
一抹遲疑,蹀經她的胸臆,劃下一道淺淺的波紋。「書玉——他……也會想念我嗎?」
「嵐曲。」趙言晏的呼喚,打破了她的沉思。「我的問題,嗯,你想好答案沒有?」
「呃?」
「你願意和我一同留在這裡嗎?」趙言晏仍舊是輕緩和順的問道。
「我……」安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若說她對他沒有一絲心折,沒有一縷感動,那是騙人的。
所以她舉棋不定。
而且——
「如果我決定留在這裡,是不是再也回不去找原本的世界?」安敏勇敢的抬起漂亮的眸子,盯著他。
「是的。」趙言晏點點頭。「我不知道遊走兩界的情況會持續多久,但我有個感覺,這種情況,很快就會告一段落,你也該做個選擇,不是嗎?」
那麼,這意味著:如果她選擇了趙言晏的世界,就再也見不到她親愛的爸爸媽媽及哥哥囉?
她捨不得呀!
「你不能到我的那個世界中去嗎?」安敏問道,充滿希冀的。
趙言晏搖搖頭。「對於你的世界中的大部分人而言,我是過去了,不存在了的。」
「可是你的確存在的呀!」安敏神經質的揪住他的手。「瞧,我觸摸得了你,也感覺得到你手的溫熱,聽得到、看得到你啊!」她急急的說。
「因為你是嵐曲。」趙言晏說道。「我的存在,我的思考,我的一切,只是為了你。」
安敏一凜。
這一瞬間,她幾乎要以為安敏和嵐曲,只是同一個人罷了。
趙言晏為了她,守在這一個孤寂的老宅第裡,而她又怎麼忍心拋下他,讓他繼續和這一片孤寂恆久為鄰。
她不忍心哪!
「嵐曲,留下來好嗎?」趙言晏的懇懇哀求,令她不捨。
「我……」安敏的腦中一片渾噩錯亂。
「求、你。」趙言晏說。
安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眼,投入他的懷抱,壓抑的聲音輕飄了出來。「我……」
※※※
「我們必須把安敏送醫院了。」
又經過了漫長的一夜,安敏仍舊不省人事,安捷只好下了個決定。
「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趙書玉,將安敏送到昏院吧!」鄧潔擔心的說道。「再這樣一直睡下去,她會死掉的,我……」
「不!」書玉抱緊了安敏,大聲的怒吼著,他殷紅著眼眶,蒼白著臉,死命的抱緊了安敏,像一頭困頓負傷而走頭無路的野獸。
「她會醒的!她會醒的!」他絕不放棄希望。
「書玉,你理智一點好不好!她沒有醒,快把她送醫院才對,拖延了治療的時間才麻煩。」安捷按捺住自己的脾氣,伸手想安撫書玉。
「不要。」書玉狂亂的揮掉了安捷的手膀。「她一定要自己醒來,不然,送醫院也沒用了,沒用了。」他哀傷的咕噥著。
「書玉」
「不要這樣,安敏。」書玉聽不見其它人的聲音,他半昏半亂,急切又急切,雜亂無章的說著:「安敏,不要這樣對我,求你。我愛了你那麼久,給我告訴你的機會啊,求你,聽見我心裡的話,求你,求你……」一滴眼淚濡濕了安敏沉睡的面頰。
兩滴、三滴、許多滴……
※※※
「我……不行。」安敏猛地碰開了趙言晏的懷抱。
就在那一瞬間,她彷彿聽見趙書玉在呼喚她的聲音。「安敏,求你。」
她聽見書玉不停的在說話!對著她說著他的心意。
和書玉相識以來的片段,一剎間全湧現上心頭。
「我……不能留在這兒。」她的眼眶浮起一層朦朧的水氣。
「為什麼?」趙言晏的語氣充滿了哀傷。
一顆眼淚滑下了她的腮邊,她吸了一口氣,話卻說不清楚。「書……玉……」
「書玉?」他反覆著這名字。
「他會擔心、他會難過的。」安敏想著。
趙言晏哀傷的望著她。「你怕他傷心難過,怕他擔心?」
安敏點點頭,新的眼淚,不停的從眼角沁出。
「嵐曲,你愛上了書玉?」趙言晏的語氣充滿了難以形容的苦澀。
「不!」安敏搖頭。「嵐曲愛的是趙言晏,是你。可是——安敏愛的是書玉。」
「你……」
「我是安敏。」這回她終於以無比堅決的勇氣說道。
一陣幽幽的歎息,傳了過來。「是嗎?」
恍悔中,她又陷入一片白茫茫的境遇中。
「你終究不是我的嵐曲……」
※※※
「安敏……」書玉的情緒,陷入昏眩中。
「她……她動了……她醒了!」安捷站在書玉身後,吃驚的怪叫著,他注意到安敏的手臂抽動了一下。
「安敏?」
安敏在一片紊亂及錯愕中,輕輕的掀開了眼瞼。
「安敏,你把大家嚇死了,你……還好吧?」鄧潔也大叫了起來,雙眼瞪得比銅鈴更大。
「我……睡了很久?」安敏問道,她看見了爸爸、媽媽、安捷、鄧潔,還有書玉。
這裡是她的小閣樓。
這裡是余安敏的世界。
「何止久,你足足睡了兩天,怎麼叫都叫不醒,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厲害,幾乎要睡翻天了!簡直可以去參加金氏世界紀錄的排行了」安捷也大叫起來。
「是嗎?我睡得很飽哇!」安敏居然還笑得出來「你這孩子!」余秉華搖頭又歎氣。「要給你訂一張作息時間表才好,免得你該睡時不睡,該醒時不醒。搞得全家人跟著你雞犬不寧」
「才不咧。」安敏的眼睛亮亮的盯著前面的書玉「沒有這個春秋大夢,怎麼能聽見有人掏心挖肺的一番真話?」
一時間,書玉狼狽不堪,話也不會說了。「我……我……」
「人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書玉,我瞧你是一失言千年難翻身哦!」鄧潔不甘寂寞的在一旁打趣著,惹得書玉更窘迫了。
「你這壞傢伙!」書玉忍不住罵將起來。「你……」
「咦?不要再罵下去了哦!」安敏打斷他的話,唇邊掛著一抹惡作劇的頑皮笑意。「不然,我就再睡給你看,到時候再哭就沒用啦!」
大夥一愣,隨即大笑起來。
書玉頓時脹紅了臉,只怕他酷哥的聲名,從此要被余安敏這號惡女掃蕩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