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普通的一把傘——木柄,厚厚的深綠色傘面,以靈汐平日的習性,絕對不會帶這樣的傘,也不會去買這樣的傘……這傘不是她的,是洛捷的。
昨天被洛捷氣個半死,從他家奔出時根本忘了她原來沒帶傘,只是隨手從門邊撈了一把就往樓下衝,等回家理智清楚了才發現,她拿了洛捷的傘。
死男人,臭男人,頑固不化,怪胎!長這麼大從來只有她拒絕人家的份,哪曉得今天竟輪到她被人拒絕?!恨得靈汐在心裡罵了一句又一句,卻總是難抹去他的影子……
顏洛捷——這個名字吸引住她的心,一再的在她心中烙下痕跡。她沉醉於他的才華、他迷人的雙眼;她喜歡他說話時那種冷冷的幽默,也喜歡他面惡心善的溫柔心地。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想投進他懷裡,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奔放的感情。
她不得不從記憶裡回想他,重溫他美好的五官、迷人的眼眸和他的笑容。她每多想一次,心就多跳一下。她無可自拔的想起他那教人喘不過氣的身體和性感的唇;她回味他的吻,那麼強烈、刺激,一切的理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甚至臆想,如果他的吻並非落在她的唇,而是她的頸、她的胸,或其他的地方……
她是如此放任自己的心思飄蕩,以致於當教授已經下了課,她仍渾然不覺,一直到同學心歆好奇的趴在她的課桌上端詳她,研究了她好久,她才終於魂兮歸來!
想到她居然在課堂上做這種桃色的白日夢,靈汐嬌俏的臉龐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幹麼這樣看我?!」靈汐遮掩的,不去看心歆。
「你在專心的想什麼?」心歆胡亂開玩笑:「哎,想男人也別想成這樣。」
心歆只是亂扯,卻說中靈汐的心事。她的臉更紅了,煩躁的,「哎,別說了,我快氣死了。,
「什麼事?」心歆的八卦興趣來了,她更熱切的湊近靈汐。「你有對象了啊?是誰?」
靈汐唉聲歎氣。「那個導演嘍!」
「他呀,」心歆很快就在腦子裡把洛捷的形象並出來了。那天在百貨公司,她也見過他的。「那男人很不錯嘛!可以騙來玩玩。」
靈汐非常驚訝心歆的話。「什麼玩玩?我才不要玩。」
心歆這下正經了。「怎麼?你認真的?昏頭啦!只有高中女生才會認真,我們是大學生了耶!」
「可是我仍然昏頭中……」靈汐臉一垮。「不過無所謂了,因為他不要我。」
「不要你?!」心歆大吃一驚,好像聽見什麼靈異怪譚。「怎麼會?他眼睛瞎啦!」
心歆愈講,靈汐就愈沮喪。糟就糟在洛捷並不瞎,卻不要她,這才慘。
「我跟你講,我已經被他搞得快精神失常了。他一下子對我好,一下子又要我滾,我乾脆精神分裂算了。」
「也許……他不太欣賞你這型的女人。」心歆努力的揣測各種可能性。「他那樣的男人,乾乾淨淨,又挺有格調的,他喜歡的應該是那種溫柔型的,飄逸浪漫、有氣質的女孩,而不是你這種……」
對,對!心歆每講一句,靈汐猛點一次頭。洛捷不是老嫌她打扮得亂七八糟?
「那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心歆上上下下打量著她。「改嘍!先去把頭髮洗直,還要護髮,務必弄得柔柔亮亮閃閃動人,臉上妝少點顏色,然後這身衣服換掉,穿件正常的短裙,買雙正常的鞋子,最重要的是,正常的顏色……」
「等一下!」靈汐嚷了起來。「這樣我根本不會走路了!我幹麼因為一個男人而改變我自己?」
「沒叫你永遠改變啊!」心歆狡猾的說:「你暫時先忍耐忍耐,把他騙到手再說。男人的定力只有那麼一點點,只要你迷惑住他,以後再慢慢回復本性嘛!」
靈汐認真聆聽受教,非常之驚訝。「天哪!心歆你怎麼這麼懂男人的心理?談戀愛還得這麼努力?」
心歆狡狡一笑。「哎,你有那麼多男生追,當然不必用什麼心機啦!可是像我們,先天不太足,就只好靠後天努力了。不過你放心,愛情就像吃飯睡覺一樣,是一種需要,我不相信那男人可以免疫,你只要用心點,一定成功。」
靈汐深吸了一口氣。「真的?」
「當然真的,」心歆只差沒提筆寫下保證書。「你照我的話做,然後想辦法找個兩人獨處的機會……喂,這種機會有吧?」
獨處?通常見到洛捷,都是大家一起排戲……靈汐為難的眼神飄忽,陡地看見了那把傘。
她一把抓起那把傘。「也許我可以找借口去還他傘。」
「嗯,那就萬事OK啦!」心歆前輩似地拍拍靈汐的肩。「走,我現在就陪你去買衣服。」
靈汐傻傻的跟著心歆站起來。現在的她十分信任心歆這個狗頭軍師,她肯定是被洛捷搞得神經失常了,才會笨到去相信心歆的鬼點子……
可是靈汐真的去買衣服了。
********************
洛捷已經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把這篇宣傳用的新聞稿寫好,可是從早上到現在,他已經下了一百次決心,然而電腦上仍然只有寥寥數行。
愛情會讓人廢寢忘食、神思恍惚,這他明白,可是他明明沒談到戀愛啊!怎麼這些副作用就先犯了?
真是非常非常奇怪。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把新聞稿裡的文字都打成靈汐的名字了。
「汪汪,汪!
西莎在他身邊轉來轉去,洛捷沒時間看它,只是摸了摸那顆毛毛頭。「別吵,西莎,我在趕工。」
「鈴——」電話也響了,洛捷從層層文件之下翻出電話。咦?否定電話在響,那是……
門鈴。洛捷站起身來,揉揉太陽穴,企圖讓自己清醒一些。日子再這樣下去,他非瘋掉不可。
一拉開門,洛捷立刻就呆掉了。門外站的是靈汐——
不,嚴格說起來,應該是一個長得像靈汐的女人,紅棕色的亂髮消失了,烏黑亮麗的頭髮順服地用髮夾束在腦後;淺藍的針織上衣,素雅的什麼花樣也沒有;深藍色的中長裙,既不亂開叉,也沒釘亮片;更奇怪的是,臉上的顏色更少,只有簡單的粉底和淡粉色的口紅。
「你……呃……」
洛捷說不出話來,只因靈汐的模樣實在教他發噱。
靈汐笑得很死板。這身打扮實在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小丑,難看死了!她的審美觀一向異於常人,人家覺得正常的服裝,要她穿在身上,簡直是酷刑。
「嗯,我拿傘來還你。」服裝變了,但基本上靈汐的個性還是變不了,她也不知道什麼叫作優雅矜持,洛捷還沒請,她就自動的走進了屋裡。
不過洛捷顯然對靈汐的直來直往十分習慣,更因為她今天的勁爆打扮,讓他什麼都不計較了。
「你……呃……」
他只是非常想笑。任何女人穿這樣可能都會很好看,但這身衣服穿在靈汐身上就是滑稽,他雖然很努力的忍,但那要笑不笑的樣子更令靈汐難堪。
靈汐一顆心七上八下。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像是被她的高雅給「煞」到,可是她是照他的喜好穿的呀!哪裡不對?
「喂!」她戰戰兢兢的喊他,下意識的拉了拉上衣。領子歪了?還是袖子一邊長一邊短?
「什麼?」洛捷敷衍的回她,一眼看見她的耳環。媽唷!靈汐今天到底是發什麼瘋,貨真價實淑女風範的珍珠耳環!洛捷這下再也忍不住,山洪爆發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笑?他居然大笑!靈汐只覺腦門轟地一炸,一陣委屈衝撞而來,她再顧不得什麼淑女氣質,也不想裝了,順手扯下珍珠耳環就往地上一摜,氣得跺腳。「笑?你還笑!我穿這麼醜還不是為了你,你不就喜歡女人穿這樣?」
「我是喜歡這樣打扮的女人沒錯,」洛捷知道他笑得實在有點過分,但實在太好笑了,要他不笑真的很難過。「可是你有你的樣子。雖然我不太欣賞你的品味,但那畢竟是屬於你的特色,刻意去模仿別人,你就不是你了,而且還很好笑……」
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頭上的髮夾。一朵淡藍色的花耶!真笑死他了。
洛捷這幾句話說得合情合理,而且如果他真的喜歡她,他喜歡的應該是原來的她,而不是某個假象……這一刻,靈汐忽然開始恨起心歆這個狗頭軍師來,更恨自己的腦子怎麼這麼不靈光,鬧出這種笑話。
可是她這麼用心,做了這麼多無聊的事,就算沒能換得他讚許,至少也該體諒她的心意吧!結果這個臭男人只光顧著笑她……
靈汐驟然火氣又往上竄,扯下頭上那朵髮飾往地上砸,又氣又委屈,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嚷:「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做這些?我白癡啊!我還不是希望你會喜歡我,我希望你會在意我,不要再忽冷忽熱,把我從你身邊推開。」
這些洛捷全都知道,但是從靈汐的口中說出來,像是有著雷霆萬鈞的力量。他震了震,勉強說:「我跟你解釋過了,事情不會像你想像的那麼美好……」
「我知道啦,你說我們會沒有好下場嘛!」靈汐這下真的哭了。好在她今天沒化妝,不致於變成熊貓眼。她真的氣死了,也豁出去了,橫豎洛捷不要她,她乾脆把想說的都說出來,他要怎麼想那是他的事了!
「你說我們會分手,我還說我搞不好明天就死了呢!未來的事誰曉得,如果不去嘗試,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愛情這種事讓它順其自然就好了嘛,又不是說你這一生從此就要跟我綁在一起了啊!」
靈汐一口氣嚷完,怨怒的火氣卻仍然未消,她索性抓起要還他的雨傘,往他頭上直直打下,大罵一聲:「顏洛捷你這個頑固不通的大笨蛋,我不要再理你了!」
然後摔下雨傘,耍帥的頭也不回離開他的家門。
痛——
洛捷狼狽的撫著頭。靈汐這一傘打得真狠,打得他頭昏昏的,但又像是打醒了他。
他的腦中不受克制的迴響著剛才靈汐的話,他不能否認靈汐罵得對極了!當愛情來臨的時候,何必費心的去阻擋?一切讓它順其自然,也許緣分會延續,或者緣分也可能消失,這又豈是人所能控制的?
如果不去試,他怎麼會知道靈汐是不是他此生的最愛?他心目中的完美女郎,也許這一輩子都遇不到,他又為何要因此而放棄眼前的靈汐?
靈汐全身上下每一處在他眼中都值得讚歎;從她靈黠的眼睛、她可愛的神情、她的一舉一動、她的聲音,她姣好的臉龐上,無時無刻不閃爍著陽光般的虹彩,他實在不能忍受不再見到那雙又大又亮的眸子,不看到她歡笑時燦爛的眼神,或是好奇時生動流轉的迷人波光。
他怎麼能讓她就這麼從他眼前離去?
笨拙啊!顏洛捷。他笑自己。多日的煩惱只是鑽牛角尖,一個點想清楚之後,便海闊天空了。
似乎他如今唯一該做的事,就是去把靈汐找回來。
沒有多加考慮,洛捷立刻衝出門想把靈汐追回來。然而令他意外而驚喜的是,靈汐並沒有離開,她站在他的門邊,像幅畫一樣直直貼在門牆上。
失而復得的驚喜讓他喜出望外,被解開的心結卻讓他得以自然的面對她,他欣喜於自己不再需要躲避她、不再需要假裝不愛她,他可以自然地表達他的情感,自然的跟她說任何他想說的話。
他微笑,那對長睫下的黑眸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平穩的語氣卻透露著情感:「我以為你走了。」
「我本來要走,」靈汐眼光直視前方,喃喃自語似的說實話:「可是我後悔了,所以在這裡想想有沒有什麼借口可以讓我再去按你的門鈴。」
洛捷笑了起來,心裡卻升起無限的憐愛。他的眼光熱熱的看著她。「進來喝杯水吧。這個借口可不可以?」
靈汐怔怔的仰起頭來,立刻跌進他一眼的柔情似水,她心中一動。怎麼?這個「控古力」腦袋的傢伙開竅了?還是又像從前一樣,只是一時的溫柔,等會又不要她了?
她將信將疑,卻無法強迫自己就此轉身離去。真沒用啊,唐靈汐。她罵自己,可是她又隨他進了他家的門。
門才剛合上,他就吻了她。
溫柔的擁抱,美妙的感受。靈汐忘了要拒絕,他的吻勾起了她對他的所有情意,全身的細胞彷彿都在此刻甦醒。他的唇不施力,只是柔柔的覆著她,潤著她的唇齒,輾轉而纏綿的吮吻。
這一刻是神奇的,她從不知道吻也能如此輕柔卻甜蜜。
他愛她。她終於能相信她所相信的,愛的接觸使他們的心靈緊緊相連。而該死的記憶,卻帶她回到從前的經歷。會不會,洛捷又在最甜蜜的時刻殘忍的推開她?
驟然,他們分開了,然而動手的不是洛捷,而是靈汐!
她面對一臉錯愕的洛捷,嘟起嘴,她忿忿的嚷:「不行!這太不公平了!這樣就算數啦!那以前我被你的忽冷忽熱氣得要死的部分呢?還有我今天穿了這一身什麼鬼衣服,這都是你的錯,不能這樣就算了!」
洛捷啞然失笑,卻也忍不住抗議:「喂,我也很可憐,如果你不出現在我面前,我也沒事啊。」
「我不管,你要賠償我!」
靈汐任性的指控其實大半是撒嬌,她高高噘起的嘴角只是讓她更性感可愛,她撒野的模樣激勵了他,他突如其來的抱住她,更熱烈的吻她,一遍又一遍,那熱情而激動的吻淹沒了她所有的抗議,她的體溫驟然上升,血管裡波動著興奮的血流。
他一定是感覺到了她熱情如火的改變,因為是他輕輕將她推開。
「這個補償怎樣?」他壞壞的衝著意亂情迷的她微笑。
靈汐的臉倏地紅上來,她又氣又羞的握拳捶他。「你可惡……」
他敏捷的截住她的手,順勢一把將她摟住,強而有力的雙臂緊貼著她的身軀。他的舌輕輕劃過她的耳,他的氣息呼在她的臉上,吻她的耳根,呢喃般的對她說:
「還生氣嗎?」
他的吻激起她一道道的慾望,喚起她體內的熱情。她極不想屈服,卻又希望這樣的感覺可以一直持續,永遠不要停,她低啞的聲音與其說是抗議,不如算是鼓勵。「我才不會那麼……便宜你。」
「是嗎?」他輕輕笑著,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唇滑離她的臉龐,在頸部留下一長串的吻,他的手更放肆了,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愛撫探索她迷人的身軀,她虛軟的偎在他懷裡,隨著他的熱情陷下去,陷到危險的深淵,只剩下薄弱的意志,她湧起一股慾望……
她暈了。她只想徹底的拋開她的猶豫或矜持,她只想投入他熱情的火焰,她忘情的回吻他,飢渴的,熱切的,她詫異於自己的手竟如此不需控制,正自動的去剝他的衣服……
「汪汪!汪!」在一旁從一開始就觀賞到現在的西莎,終於對兩個糾纏得難分難捨的人有些意見,他搖著尾巴抗議了幾聲,似乎在提醒他們它的存在。
「啊!」靈汐驚呼一聲,推開意亂情迷的洛捷。
「別管它……」他熱切的眼光流露出明確的渴望,手一攬,又將她拉近。
「不行啦!」靈汐臉熱心燙的推開眼前這個迫不及待的男人。「我雖然有表演欲,但是從沒想過要在別人面前表演這個啊!」
「它又不是人!」洛捷真的吼了。沒碰過這麼倒霉的事,養西莎這麼久,頭一回發現它是個專敗他好事的拖油瓶!
「Shit……」他暗罵了一句,開始在地上東找西找。
有了,翻出一根西莎的玩具骨頭,洛捷遠遠一拋,西莎立刻興高采烈的去尋找它的寶貝骨頭。
正當西莎滿意的尋到骨頭之際,這邊一對多折多難的情人,終於可以擺脫掉一切困難煩惱加電燈泡,癡醉地沉浸在火熱奔放的性愛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