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歡喜冤家 >> 誘愛惡奴兒作者:舒琳 | 收藏本站
誘愛惡奴兒 第十章 作者:舒琳
    「小姐,都三天了,貝勒爺怎麼不見人影,連個隻字片語都沒有?」翠環引頸往屋外探了探,神色焦慮。

    蘭馨表面平靜,但緊抿的唇還是洩漏出一絲憂急。

    「小姐。」翠環來到蘭馨身邊。「這情形,相當不妙呀!」

    「這還用你說嗎?」顰蹙眉心,蘭馨沒好氣地說,有股尖叫著要她閉嘴的衝動。

    可翠環卻不識相地兀自叨念,「不過,不曉得貝勒爺是遭受阻攔沒法出門、沒法傳遞消息,還是他根本就是個薄情寡幸之人?」

    一語說中久猜無解的焦慮,蘭馨不由得微微一震。

    「小姐!」翠環突然正面朝蘭馨低喊。「要不,我去一趟廉親王府探探虛實?」

    蘭馨沉吟,腦中驀地閃過一句話。

    蘭兒,你不相信我嗎?

    眼神一凝,她堅決答道:「不用了。」愛情這道考題,她應該學會「信任」兩字。

    「小姐,那你就這麼苦等下去呀?」翠環抱不平地喊。

    「值得的!」腦海又浮現他曾說過的話,蘭馨綻出一抹燦笑。「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翠環一愣,一點也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就在此時,館中的小奴婢突然來報。「浣風姑娘,有位玉兒姑娘求見。」

    玉兒?!乍聞這個名字,蘭馨呆了半晌。

    「去去去,打發她走。」翠環搞不清狀況,自作主張地揮手道。「除了穆齊納爾貝勒,小姐誰都不見。」

    小奴婢見蘭馨不發一語,應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等一下!」蘭馨突然出聲,嚇了翠環一跳。

    「快請她進來!」蘭馨起身,連忙吩咐道。不知玉兒這番前來,帶來的是喜還是悲?

    「小姐,玉兒是誰呀?」翠環不解的問道。

    「她是廉王福晉的貼身侍女。」蘭馨似笑非笑地說。「也就是說,你不用去探消息,有人主動送上門來了。」

    半晌,玉兒匆匆進入了浣風築。

    蘭馨一見她的臉色,便知道她帶來的訊息是好不到哪兒去了。

    「玉兒姐姐,別來無恙?」蘭馨強扯笑意,但語氣是真摯的。

    玉兒卻只是望著她,連連搖頭歎息。「蘭兒,客套話我就省省吧,大少爺出事了。」

    麗容染上一抹驚駭的白,蘭馨忙拉著她的手急切問道:「他……」

    她詢問的話還未出口,就讓玉兒打斷了。

    「什麼都別問,福晉想和你談談,你見了她再說吧。」

    蘭馨閉了閉水眸鎮定心神,隨後,她長長吐出一口氣。

    「玉兒姐姐,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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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著忐忑,揣著一絲明白,蘭馨隨著玉兒來到一間位處偏僻的小酒館。

    進了還算乾淨的廂房,蘭馨一眼便見到坐在桌邊的赫捨裡氏,而玉兒也在這時拉上了門,退了出去。

    「福晉,好久不見。」儘管明白這可能是場鴻門宴,但蘭馨見到了赫捨裡氏,還是很開心。

    「坐吧。」赫捨裡氏拉動嘴角勉強笑了笑。要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她見了蘭兒也該是歡天喜地的。

    「謝福晉。」

    蘭馨一坐,定晴一瞧,赫然發現赫捨裡氏神情憔悴,蒼老許多。

    「對不起……」一明白赫捨裡氏為何憔悴、為何蒼老的原因,她不禁紅了眼眶,逸出一聲道歉。

    赫捨裡氏立刻心領神會。「這也不能怪你呀……」一聲體諒,她也忍不住眼眶發熱。「可是,蘭兒,也請你體諒一個做母親的苦楚……」說著說著,一顆淚珠滾落而下。

    蘭馨無法自抑,也陪著掉淚。「他……他還好嗎?」這是她目前唯一關心的事。

    「不好……非常不好!」赫捨裡氏一想起兒子,淚流得更急了。「王爺已經知道你的過往,而幾天前,穆齊納爾突然向我們提要娶你的事,父子倆一言不合,當場大吵了起來。」她抹了抹淚,鎮定心神。「你也別怪王爺,他生性耿直,觀念守舊,但經過慕嗥前妻之事後,他也不再存有門戶之見,可偏偏你淪落風塵,這點他是萬萬不能讓步的。」

    「蘭兒明白,更無絲毫埋怨之意。」蘭馨吸了吸鼻子止住淚,很快地冷靜下來。

    「你明白就好。」赫捨裡氏感覺得到蘭馨並非惺惺作態,欣慰地直點頭,隨後,她神色一沉又說:「可是穆齊納爾怎麼說都說不通,從頭到尾就是堅持非你不娶,於是,王爺就將他關了起來,不准他踏出房門一步。」

    蘭馨訝然地望著赫捨裡氏,她曾想像過可能發生的爭執,但不知父子倆會鬧得這麼僵。

    而赫捨裡氏說到這裡,又紅了眼眶。「蘭兒,你知道嗎?穆齊納爾一被關了起來,便絕食抗議,到了今天,他竟發狂似地徒手捶著門窗,企圖要破門窗而出,好見你一面。」

    蘭馨一震、腦中空白,只能任由淚珠一顆顆順頰而落。

    「他可是我的心肝寶貝呀!」赫捨裡氏哭喊著。「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他這麼糟蹋自己?所以我瞞著王爺,和你見面……蘭兒,求求你,放過他吧……」

    她邊說邊作勢要跪下,嚇得蘭馨回過神來,連忙攙扶住她。

    「福晉,您別這樣……」

    兩個原本情同母女的女人互望了一眼,忍不住抱頭痛哭。

    「蘭兒……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赫捨裡氏抱著蘭馨涕淚縱橫。「可是你的背景……上天捉弄、上天捉弄!我也沒法子呀……」

    「福音,別說了……別說了……」聲淚俱下,蘭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蘭兒……蘭兒知道怎麼做了……」

    當初,她真沒想到自己將他逼到了懸崖邊,也等於將自己推入了死胡同。他若真的罔顧孝道娶她,那他便不值得她愛慕;可是他若拋不下一切,她又忍不住失落。

    可眼下,面對越來越複雜的情勢,她必須力挽狂瀾、另辟生路。

    「你……」赫捨裡氏淚眼相望,難以置信蘭馨如此輕易便讓步了。自己沒看走眼,她的的確確是個好孩子,只可惜……

    蘭馨破涕為笑,溫柔地替赫捨裡氏抹去淚水。「福晉,您別擔心,情況會好轉的。」她安慰了句,隨後從懷中取出一方巾帕,慎重地放在桌上。

    赫捨裡氏不解地看著蘭馨小心地翻開繡帕,露出兩隻小紅袋。

    「這是一對龍鳳玉鐲。」蘭馨邊說邊拿出其中一隻,交到赫捨裡氏的手上。「袋上有我娘親手為我繡的名字,請您拿著這個信物勸勸穆齊納爾,就說我要他為了我倆的未來沉住氣、保重身子,我相信他會聽的。」

    為了求證,赫捨裡氏打開了袋口一探,裡頭果然是一隻玉鐲。小心取了出來,她立刻讓它精緻珍貴的模樣吸引住了。

    「這是我爹給我娘的定情物。」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玉鐲,蘭馨陷入了往日回憶。「我娘要我也做定情之用。」

    赫捨裡氏一驚。「蘭兒,你不是已經決定離開穆齊納爾了嗎?怎麼……」

    「福音,您別緊張。」蘭馨恬淡一笑,喃喃又說:「這就當做是浣風離開穆齊納爾的紀念吧。」

    「這是什麼意思?」赫捨裡氏聽得有些迷糊。

    蘭馨淡笑。「福晉,這就代表這世上再也沒『浣風』這號人物了。」

    赫捨裡氏還是不解地望著她。

    蘭馨斂起笑意,轉為誠懇。「福晉,您別想太多,只要相信蘭兒愛他之心天地可證,絕不會害他的!」

    放下困惑,赫捨裡氏自然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誰。此時,她不禁替兒子感到惋惜,替自己感到遺憾。搖頭歎息中,她將玉鐲收到紅袋中,謹慎地收藏在懷裡。

    「蘭兒,那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蘭馨漾開笑容,心中早有定見。「福晉,只要等穆齊納爾冷靜下來,您再求王爺放了他,屆時,我已遠走高飛,他找不到我,日子一久,再熱烈的情愛也會冷卻下來的。」蘭馨知道這話過於樂觀,但她眼下也只能這麼說了,隨後,她輕鬆一笑又道:「往後他總會遇上另一個女人,忘了我的。」

    感染了她的情緒,赫捨裡氏不禁舒了舒眉眼,隨後,她瞅著蘭馨,歉意十足地拉起了蘭馨的手。

    「蘭兒,苦了你了。」

    「不苦!」蘭馨綻笑,如三月春花。「況且有苦方有甜呀!」

    赫捨裡氏怔怔地望著她,試圖找出一絲她強顏歡笑的證據,卻毫無所獲。奇怪,剛剛她才聲稱愛穆齊納爾的,可這會兒怎麼半點生離死別的愁苦也沒有?

    蘭馨感覺得到赫捨裡氏的疑慮,卻不想再多解釋。

    眼下,她的「試卷」已有令她滿意的「答案」,這就夠了。

    「福晉,蘭兒告辭了。」微微頷首致意,蘭馨起身往門邊款款移去,美好的唇也漸漸牽扯出一抹欣喜、一抹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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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後

    蜜香居中,慕嗥、歐陽擎、江凌威難得齊聚一堂,可場面不見嬉笑,卻透著嚴肅。

    「你們說說,穆齊納爾的事,我要怎麼個幫法?」慕嗥打破了沉默說道。

    穆齊納爾遭廉親王軟禁,兩天前才放了出來,可蘭馨又上演了不告而別的老戲碼,為此,穆齊納爾表面上絕口不提此事,但只有他們幾名瞭解內情的好友看得出來,他已形同行屍走肉,快成了廢人了,而這也是慕嗥一行人在此聚會的原因。

    「感情的事,旁人是插不上手的。」眉心一蹙,歐陽擎說道。

    「說得也是……」慕嗥摸著下頷沉吟道。「那麼,就放任不管呀?」

    「人都不見了,就算想管,也管不著呀。」歐陽擎無奈一笑。

    慕嗥頓感沮喪,眼尾一掃,覷見江凌威既不著急又不發一語,不禁心生不滿。

    「喂,凌威,好歹你也說句話,給個意見,別悶葫蘆一個!」

    江凌威一笑。「我的意見呀。」他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才又說道:「時間是最好的解藥。」以他對蘭馨的瞭解,這個心思複雜又好強的女子絕不會知難而退,就此放棄穆齊納爾,所以,靜觀其變就好,何必緊張呢?

    見他磨蹭了半天,才說了這麼句廢話,慕嗥不禁氣結。「這是哪門子的意見?有說等於沒說!」

    薄唇微勾,江凌威兀自笑著,並不打算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言多必失呀!

    「這不能怪凌威。」歐陽擎跳了出來說句公道話。「他初來乍到,既沒領教過蘭兒的刁鑽,又不怎麼清楚穆齊納爾和蘭兒之間的事。自然無法提出具體建議。」

    感激似地望了歐陽擎一眼,江凌威隨即低頭品茗,好掩飾自己的歉意。

    「話是沒錯。」慕嗥也有同感。「可是——」

    就在此時,廂房門突然被猛力推開,穆齊納爾倉皇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快!你們快跟我走!」

    穆齊納爾立在門口,沒頭沒腦地催促著,三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走?走去哪兒?」慕嗥問道,朝門邊的穆齊納爾走去。「有話進來再說,看你的臉色像是見鬼了似的。」他邊叨念著邊將穆齊納爾拉了進來。

    「真是見鬼了!」穆齊納爾惱怒地喊了聲,依著慕嗥進入了廂房內。「酒呢?」他滿桌子找酒,試圖澆息怒火。

    「我們今天只喝茶,不喝酒。」歐陽擎興味一笑,舉起茶杯回應道。

    穆齊納爾噤了聲,隨即拉開了喉嚨。「小二,拿酒——」

    話還沒說完,慕嗥忙阻止道:「喂,別急,先把話說清楚,咱們哥兒倆再陪你喝個痛快!」為了避免有人借酒澆愁,或者酒後亂性,他使出了緩兵之計。

    穆齊納爾看了慕嗥一眼,不再堅持,只是氣悶地坐了下來。其餘人見狀,也陪著坐了下。

    「怎麼了,剛才你要我們跟你到哪兒?」慕嗥嗑了個瓜子,不疾不徐地問道。這傢伙必定又為了蘭兒的事發瘋,所以他得冷靜,不能跟著穆齊納爾起舞。

    「進宮,見皇上!」穆齊納爾接過歐陽擎好心遞過來的茶,簡潔說道。

    「啊?」眾人皆露出驚異的神情。

    「見皇上?為什麼?」歐陽擎首先反應過來。

    穆齊納爾露出慍怒煩躁的神情。「皇上方才來了御旨賜婚!」他幾乎是用吼的說出這句話。

    眾人一呆。

    「那很好呀!」慕嗥欣喜一笑,覷著若有所思的江凌威又說:「時間是最好的解藥,若是再有個佳人陪伴談心,就再好也不過了。」用另一個女人來取代蘭兒,也是個法子。

    「好你個頭!」穆齊納爾斥罵了聲。「我不能辜負蘭兒!」

    「是蘭兒辜負背棄你在先,怪不得你奉旨成婚在後。」慕嗥直言道。所謂「有破壞才有建設」,既然蘭兒不見了,兩人礙於現實又無法結合,雖然對蘭兒不公平,但眼下他也只能說蘭兒的不是了。

    「她沒有辜負背棄我,她是不得已的!」穆齊納爾面無表情地說。

    「這有什麼好不得已?」慕嗥接口,不禁有了一絲火氣。「她該留下來和你一起面對困境,共渡難關,而不是一走了之。」他們都很明白蘭兒為什麼要走,可他對於蘭兒的作法一直很不以為然。

    「因為她知道她留下來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穆齊納爾痛苦地吶喊。「都是我沒用,都是我沒用!」猛捶著自己的頭,他懲罰著自己的無能。

    坐在穆齊納爾身邊的歐陽擎一邊拉住他,一邊使眼色讓慕嗥別再說了。

    慕嗥悻悻然地噤了口。他又不是故意刺激穆齊納爾的,他也是好意呀。

    至此,房中氣氛變得沉窒詭譎,而一直沒說半句話的江凌威突然出聲。

    「穆齊納爾,皇上要你娶的是什麼人?」

    聞言,慕嗥和歐陽擎的目光立刻投向江凌威,讚許江凌威懂得適時轉移話題,轉開穆齊納爾的注意力。

    江凌威勾唇一笑。他問這話可不是為了轉移焦點,而是蘊藏了深意,可同樣,這深意是什麼他也不能說。

    「十二格格。」穆齊納爾沒好氣地說。

    「十二格格?」慕嗥怪叫。「她是誰?怎麼從來沒聽過這號人物?」

    穆齊納爾頭一仰,將茶當酒大口灌下。「她是皇上新冊封的義女!」

    「義女!」慕嗥又一聲怪叫。「那她長得是圓還是扁呀?」

    「我怎麼知道?」穆齊納爾惱怒地喊。「她平空出現,根本沒幾個人見過她!」

    「慘了,如果這女人長得青面獠牙,那你一生不就毀了……」慕嗥焦急地叨念著。

    「慕嗥!」一見穆齊納爾臉色大變,歐陽擎連忙出聲讓慕嗥閉嘴。

    「哈哈……」尷尬地乾笑兩聲,慕嗥立刻明白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不會的!十二格格一定秀外慧中,才會讓皇上認做義女,也才會下旨賜婚,開玩笑,穆齊納爾可是有功於朝廷的呢,你們說對不對呀?」他邊說邊使眼色,向歐陽擎和江凌威求救。

    江凌威笑了笑,別過臉去視若無睹。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呀!

    「是呀、是呀!」還是歐陽擎不忍,開口給了慕嗥台階下且轉開了話題,「穆齊納爾,那你剛才要我們去宮中是為了……」

    「幫我求情,讓皇上收回成命!」穆齊納爾直言道。

    「難囉!」殷鑒不遠,慕嗥馬上又犯了多嘴的毛病。

    「慕嗥!」歐陽擎不禁搖頭歎息。

    「我說的不對嗎?」為了避免穆齊納爾去做衝撞皇上的傻事,慕嗥這回顯得理直氣壯。「你們什麼時候見到皇上收回成命的?」

    歐陽擎為之語塞,無法反駁。

    「皇上不收回成命是他的自由,但我也有抗旨的權利。」穆齊納爾忿忿不平地說道。

    「你瘋了!」慕嗥忍不住罵。「那可是要砍頭的呀!」

    「死了倒好。」穆齊納爾一臉無所謂。「免得我背著負心薄倖的罪名,面對一個我不愛的女人過一輩子。」

    「別衝動,穆齊納爾。」江凌威冷不防地冒出聲音。「小心後悔莫及!」終於瞭解蘭馨打什麼算盤的他無法明說,只能暗示。

    「義無反顧,我絕不後悔!」穆齊納爾卻以一句決絕予以回應。望了眾好友一眼,他冷冷問道:「現在,一句話,你們陪不陪我進宮求情?」

    眾人面面相覷,眼神一陣交流。慕嗥持萬死不辭的態度,歐陽擎則有些猶豫,而江凌威只是不住搖頭歎息。

    就在此時,叩叩兩聲敲門聲響起,一聲年輕女子的嗓音透過門扇傳了進來。

    「穆齊納爾貝勒在嗎?」

    穆齊納爾一怔,立刻認出是翠環的聲音。

    「翠環!」喊了聲,他馬上奔至門邊開了門。「翠環,真的是你!」驚喜聲中,他望向她的身後,急切問道:「你家小姐呢?」見她身後無人,他緊握著她雙臂又問:「她人在哪兒?」

    「痛……」翠環吃疼喊了聲。

    「對不起!」穆齊納爾連忙放手,其餘的人也來到了門口。

    「有話進來再說吧。」歐陽擎見所有人堵在門口,出聲建議道。

    「對對對!」慕嗥笑嘻嘻地趕忙附和。「進來再說、進來再說!」開玩笑,好不容易有個蘭兒身邊的人來自投羅網,不把握機會「嚴刑拷問」一番怎麼行?

    翠環也沒推辭,提步進了廂房。

    「翠環!」穆齊納爾跟了進來,刻不容緩地發問。

    「貝勒爺,別忙了。」翠環伸手止住了他的發問。「翠環並不曉得小姐下落何處。」

    穆齊納爾定定地看著她,見她絲毫沒有半點說謊或不得己的跡象,不由得頹然歎息。「連翠環也不知道她上哪兒……」

    就在穆齊納爾感到絕望之際,翠環說話了。

    「不過,剛才小姐來找過我。」

    穆齊納爾頓覺黑暗中出現一絲亮光。「她來找你?她說了什麼?」他激動地又握著翠環的肩,只是見她眉心緊皺,連忙鬆手。「對不起……」

    「沒關係。」翠環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穆齊納爾,你別急,我們先聽翠環怎麼說好嗎?」急著想知道蘭兒找翠環作啥,慕嗥插嘴說道。

    穆齊納爾點了頭,視線又落在翠環身上。

    「貝勒爺,其實小姐並沒說什麼,她只是要我來這裡找你,向你說一聲她很好,不必為她牽掛,還有她要我替她說一聲恭喜,祝福貝勒爺和新夫人能百年好合,百子千孫……」說到這兒,翠環不禁紅了眼眶。小姐幹嘛要如此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她竟然已經知道皇上下旨賜婚的消息了!穆齊納爾神色一變,變得十分慘淡。

    壓下怨憤,翠環將袖裡的信拿了出來,遞給了穆齊納爾。」還有,小姐要我將這封信交給你。」

    穆齊納爾回過神來接過信,在一顆心七上八下中,拆開了信封,攤開信紙,結果,偌大的信紙上只寫了四個字——壯志凌雲。

    「壯志凌雲?」慕嗥和同圍在穆齊納爾身邊的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這四個字代表什麼意思。

    「蘭兒……」看著字,喃喃念著她的名,穆齊納爾心一痛,眼前逐漸霧茫茫一片,而翠環眼見這樁姻緣無疾而終,吐了一聲歎息之後,也悄悄地離開了。

    信紙空白處突地滴下一滴水滴,慕嗥等人赫然發現穆齊納爾竟然落淚了。

    好一個壯志凌雲!

    穆齊納爾清楚的記得,這句話是蘭馨初到他的居所凌雲閣時所講的。

    她是如此的瞭解他,瞭解他有盡忠報國的遠大理想,所以她明白,這短短四個字,便能讓他捨去兒女私情,以國家社稷為念。

    可她明白嗎?這猶如當頭棒喝的四個字,令他驀然清醒之餘,也霎時夢斷心碎啊!

    「蘭兒……你怎麼能這麼理智……這麼狠心……」掌心一收,信紙驀地讓穆齊納爾緊握成團。「你怎麼能!」

    他仰頭痛喊了聲,震撼了在場所有的人。

    半晌,他神情一凝,咬牙作出了決定。

    好!即然蘭兒要他以大局為重,那麼,他會順遂她的心願,也讓所有的人開心。

    從今以後,他將全心獻身軍旅,永不涉及情事!

    緩緩回轉身子,穆齊納爾腳步似有千斤重地邁向門外。

    「喂,穆齊納爾!」

    慕嗥看著穆齊納爾透著沉痛孤寂的背影立時追了出去,而歐陽擎也三步並作兩步地跟隨而去,唯有知道一切真相的江凌威坐回原位,神色自若地逕自喝酒。

    看著空空如也的廂房,想著方才驚天動地的場面,他不禁有感而發。

    蘭馨這個女人的確也真夠狠心的,眼看好戲都至終曲了,她卻不直接了當地說出來,還加演了這麼一場生離死別,「最毒婦人心」,這句話果然是經典名言!

    心念一轉,他又不禁想像。

    不知道當所有的人得知新娘的「真面目」時,會是怎麼樣的場景?

    這畫面必定十分罕見,於是,他開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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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燈結綵,廉親王府喜洋洋一片。

    可眾人皆喜,惟有一人傷神悲慟,不消說,這人便是穆齊納爾。

    只見他一身紅色喜氣,卻渾身散逸著落寞,邁著沉重的腳步往新房而去。

    思緒紊亂之中,透紅的新房就在眼前,而他一猶豫,蘭馨的影子也倏地竄上腦際。

    她知道他要成親了,她也該知道今夜是他大喜之日,那麼,此刻的她該是多麼的哀傷心痛!

    哦,他該死,他怎麼能這麼傷害她!

    不……抗拒的念頭一起,他後退了幾步。洞房花燭的承諾是給蘭兒的,他再也不能給另一個女人!

    神情一凜,他開始轉向,腳步從緩而急,逐漸演變成落荒而逃。

    「唉,新郎倌怎麼跑了?」喜娘眼尖,注意到穆齊納爾過門不入,慌張喊道。

    端坐在新床上的新娘聞言微微一震,陡地站了起來,且在一旁陪侍的丫鬟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時,已一把扯下喜帕,露出一張教霞光為之失色的絕美容顏。

    府中的丫鬟見狀,不禁嚇了一跳。十二格格怎麼會變成了曾在府中為奴的蘭兒?!

    沒錯,嫁入府中的十二格格正是刁鑽難纏的蘭馨。

    「這渾人!」又瞠怒又竊喜,蘭馨舉步往門外走。但腳下踩著不習慣的旗鞋阻礙了她前進的腳步,讓她踉蹌差點跌了個四腳朝天。

    「該死!」一聲咒罵,她索性脫了鞋,趕忙追了出去。

    「咦?怎麼新娘也跑了!」喜娘揉了揉眼睛驚訝不已。

    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這種怪事,可真是絕無僅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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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齊納爾!」

    身後傳來一聲再也熟悉不過的呼喊,止住穆齊納爾匆匆的腳步。

    蘭兒?蘭兒來尋他了?!霍地轉過身來,見到月光下那張妍美的面容,他的心忍不住狂跳,但很快地,他感到困惑。

    蘭兒怎麼一身喜服?

    「怎麼,傻了?認不出我來了?」見他癡呆的模樣,蘭馨不禁噗嗤一笑。

    那神情、那笑容、那嗓音,都向穆齊納爾說明了一個事實——他不是在作夢!

    「蘭兒,真的是你!」他飛奔至她身旁拉起她的手,目不轉睛地瞧她。

    「沒錯,正是小女子蘭馨我!」眉眼彎彎,蘭馨甜笑道。

    穆齊納爾立即給了她一個結實的擁抱。「蘭兒,你怎麼會在這兒?」微微推開她,他難以置信地問,還上上下下審視她。「又怎麼會穿著喜服?」

    「我是新娘,不穿喜服該穿什麼?」蘭馨嬌嗔拈笑反問道。

    「你是新娘?」穆齊納爾有聽沒有懂。

    「傻瓜!」已成習慣,蘭馨敲了下他的頭。「我就是十二格格。」

    穆齊納爾大驚。「你是十二格格?你怎麼成了皇上的義女?」

    「呸!什麼義女?」蘭馨斥罵了聲。「皇上是我親爹!」

    「啊!」穆齊納爾失聲驚叫,隨即摀住了她的口,緊張地環顧四周。「蘭兒,皇上是你親爹是真的嗎?「這話可不能亂講呀!」

    「我才沒亂講呢!」蘭馨撇嘴,拍掉了他的手。

    「那皇上為什麼對外宣佈說你是他新認的義女?」穆齊納爾不解問道。

    「這都要怪那老頭兒混帳!」蘭馨氣憤填膺。「他敢做不敢當,怕讓人知道他同一個娼妓有了感情還有了個女兒。」話一頓,她又撇嘴說:「可人年紀一大了,這腦袋瓜就會變得莫名其妙,去年,他派了個太監密使來傳話,說要我回到他身邊。」

    穆齊納爾聽得目瞪口呆。

    「真是作他的大頭夢,異想天開!」蘭馨嗤了句,一臉不屑。「我哪能就這樣讓他稱心如意,所以就開始躲避。」後來,江凌威平空冒了出來,找她找得緊,是以她才一路從揚州避到了京城。「我就打算讓他找上一輩子,也別想我替他送終。」

    「蘭兒,說話小心點!」穆齊納爾見她越說越不像話,連忙出聲提醒。

    「別緊張。」蘭馨倩笑。「這話我只對你說一遍,從今以後我便絕口不提。」說到這兒,她忍不住冷笑了聲。「像他這樣的男人,我既不想沾光,也不想多說污了我的嘴。」

    穆齊納爾不禁失笑。這樣獨特的女人只怕世上再也找不上第二個了,而他何等幸運,竟能擁有她。

    「怎麼樣?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了嗎?」蘭馨攬著他手臂甜膩問道。

    「一千、一萬個明白。」穆齊納爾身子一側,雙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肢,瞅望著她。

    「明白什麼?說來聽聽。」斂住戲謔的心思,蘭馨跌進他深邃晶亮的黑瞳之中。

    「明白你為了我,去認你不想認的爹,去做你一點也不希罕的十二格格。」

    他的情意似水,語音也似水輕柔,潺潺地流淌進她的心裡。「你明白就好。」一聲歎息,她尋求他的懷抱,否則她也要像水一般化開了。

    「但是你還是可惡的、可恨的——」穆齊納爾手上一使勁,讓兩人保持了一點距離。「你大可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你的計劃,可你卻將我玩弄於股掌之間!」

    有人開始算帳了呢!蘭馨呵呵直笑。「這叫情趣、驚喜,不叫玩弄!」

    「狡辯!」穆齊納爾斥了聲,但見她笑得無邪、笑得理直氣壯,不禁稍軟了神色。

    「還生氣呀?」蘭馨主動地環抱他的腰,討好地說。

    穆齊納爾故意板起臉來不吭一聲。他不能這麼快便投降,否則往後的日子他該怎麼過呀?

    「好吧。」蘭馨一歎鬆了手。「那你繼續生氣吧,我們也別洞房花燭了。」

    洞房花燭?這句詞霎時提醒了穆齊納爾今夕是何夕。

    「好,我不生氣。」歎了聲,他棄械投降了。「不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否則定不輕饒!」為了面子,為了一振夫綱,他又補充了句。

    「是,大人。」蘭馨嬌笑,故作歉卑。有時,做女人的也得給她的男人幾分薄面、幾階台階下,這也是種情趣呀!

    「還有,你倘若還有秘密,最好趁現在一次說完,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則日後讓我自己發覺了,可就沒現在這麼好說話了。」

    為了樹立威嚴,穆齊納爾又隨口說了句,卻見蘭馨一臉暗自叫苦的心虛模樣。

    「怎麼?你真還有事瞞我呀?」他難以置信地追問。

    「沒有呀,哪有……」蘭馨連忙否認,更心虛了。

    「蘭兒!」

    嘿嘿乾笑兩聲,蘭馨只能全盤托出。「穆齊納爾,是你說既往不咎的哦……」

    「嗯。」他輕點了頭,努力做心理準備,就怕蘭馨說出的話,讓五臟六腑又錯置。「其實,當初我是有心接近你的……」

    隨著蘭馨句句吐實,穆齊納爾撫著額頭,臉色越來越難看,而一講到「賣身葬父」那一段時,他不可思議地說:「什麼?就為了接近我好懲罰我,你不只假扮道士,還扮成賣身葬父的少女?」

    「嗯。」蘭馨覷著他,像個小媳婦般的怯懦點頭。

    「還有呢?」穆齊納爾直覺問道。「什剎海的相遇也是你刻意的?」

    「才沒呢!」這回換她理直氣壯了。「什剎海那回是你自己來招惹我!」話一頓,她又脫口而出。「道士和少女之前,我也只當街勾引你一次——」

    「什麼?當街勾引?」穆齊納爾驚叫。有這回事?他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蘭馨一愣,尷尬地笑了兩聲才坦承道:「是啦,不過你那時對我視若無睹,所以可能沒啥印象。」

    「天……天哪!」他拍著額頭,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這也未免太驚世駭俗了吧!」

    見狀,她趕忙提醒一句,「喂,是你說過既往不咎的哦!」

    「你……」望著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女人,他不禁感到又好氣又好笑。看來,從今往後,他得練好心臟才行。

    「蘭兒。」他面無表情地問。

    「嗯?」蘭馨怯怯地回了聲。

    「如果說,我現在後悔娶了你,還來得及退婚嗎?」

    「什麼?」蘭馨一張俏臉立刻漲得通紅,大叫道:「來不及了!你敢退婚試試看!」

    看著她前後判若兩人的神態,存心戲弄的穆齊納爾不禁笑了出來。

    蘭馨恍然大悟。「可惡!!」她忍不住掄起粉拳捶他胸膛洩憤。

    「好了。」他握住她的雙手笑道。「我這下子算是扯平了。」

    「哼!」

    蘭馨斜睨了他一眼,算是饒了他,可穆齊納爾卻不打算就此罷休。

    「娘子,我盡早去實現你的祝福吧。」他忽然朝她謔笑道。

    「祝福?」蘭馨一愣。「什麼祝福?」

    唇角的笑意更深,他提醒道:「你不是曾經要翠環去祝福我百年好合、『百子千孫』的嗎?」

    蘭馨很快便想起這檔子事。

    「既然我要『百子千孫』就得加緊努力呀!」穆齊納爾邊說邊一把橫抱起她。

    蘭馨玉頰緋燒。「哎喲,那只是我隨口說說罷了……」她這叫自作自受嗎?

    得意朗笑,穆齊納爾沒搭理她,而眼一低,這才發現她竟沒穿鞋。「好啊,你連鞋都脫了,可見你早迫不及待了!」

    「你……」麗容蒸騰著羞赧的紅霧,蘭馨難得語塞。唉,冤家、剋星!

    「認命吧!」仿拂讀出她的心語,穆齊納爾得意洋洋地宣佈。

    此時,遼遠傳來一陣騷動,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不多時,廉親王夫妻、慕嗥夫妻、歐陽擎和等著看好戲的江凌威全來了。

    原來,喜娘眼見新郎、新娘一前一後地跑了,為了避免惹禍上身,便急忙稟告了廉親王夫婦,而慕嗥等一班瞭解內情的人,為了怕穆齊納爾臨陣脫逃犯下死罪,也一直小心的注意情況,是以喜娘焦急的模樣沒逃過他們的眼底,廉親王夫婦前腳一走,他們也隨後跟了過來。

    「穆齊納爾,你——」廉親王才想訓斥兒子,卻見兒子手上橫抱著新娘,不禁感到詫異,且一看清楚新娘的容貌時,更是大驚失色。「啊,怎麼是你?!」

    而此時隨後趕到的人,瞧著一身喜服的蘭馨,也是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穆齊納爾和蘭馨相視一笑。

    「新娘子,別理他們,我們洞房去!」

    穆齊納爾親暱低語,惹得蘭馨嬌笑連連之際,轉身就往新房而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他哪有時間解釋?

    「戲看完了,喝喜酒去囉!」

    竊笑不已的江凌威一轉身也走了,留下既驚且喜的眾人一頭霧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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