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靜雅喊完了話,整個身體都開始密密地顫抖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喊了出來。他傷害了她嗎?她不是曾經警告過自己,不管她內心的感受是什麼,這一次重新見到他,絕對不能讓他看出來的嗎?可是她居然喊了出來——她對自己太失望了,她這三年來的修煉都白費了嗎?
「這個懦夫,他不值得你愛。」卓熙然挺直了身體,筆直地站著,他全身的肌肉都變成了岩石,心卻早已千瘡百孔。可是無所謂了,一切都是無所謂的,除了她那深切的恨意和她那痛苦的聲音,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值得他在意的事呢?
可是,他已經失去了可以說他在意她的機會;他已經不能再說自己愛她,想要保護她。全世界,傷害她最深的人,就是他!那麼現在,他還能為她做些什麼?
從再一次見到她開始,這就是唯一盤旋在那翻江倒海心情之上的一句話。一直擺在了他身體正中的地方,每一秒都在提醒著他。
他還能為現在的她做些什麼呢?她在微笑,可是他卻可以看到那笑容之後的悲痛。他不想她這樣,他想要看到那個在過去,可以真誠地露出甜美笑容,可以滿眼都是希望和快樂的薛靜雅!
他身側的雙拳捏得更緊了,他要為她做些什麼,他想打破她身上的悲傷,只要她可以把她的恨意發洩出來,她的心情是不是會好一點?
他早就明白了,壓抑和忍耐對於一個人的傷害程度,那種折磨是會摧毀人的所有肉體和精神的!
他不想她再受這樣的折磨,所以他找她,所以他必須要和她談一談,所以他站在了她的面前。可是,他不知道他這樣的行為究竟有什麼實際的意義。
因為她的恨意,已經超越了他心靈所能承受的地步。因為她此刻眼裡的痛,讓他幾乎就要失去呼吸。
但不論如何,她已經將她壓抑在心裡對他的恨,發洩了出來。
「你放心,我不會再愛你。」耳邊傳來了她淒厲的聲音,「我如果再愛你,我就是全世界上最下賤無恥的女人了。而我……也有我的尊嚴,雖然那尊嚴也已經被蹂躪得不成樣子。」她忽然有些虛弱地靠向了身後那厚重而冰冷的鋼鐵牆,是因為剛才喊出了本不想說的那些話吧,她既覺得胸口發冷,又覺得頭腦發脹。
卓熙然按了電梯的按鈕,電梯又再一次往上升去,在這個狹窄的電梯空間裡,他們兩個人卻還是彼此沉默著。
「我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卓熙然了,靜雅,但你要做原來的那個你。那個光芒萬丈,很溫暖很陽光的你。」不能像他一樣,已經在地獄裡給自己預約了一個位置。是的,他根本不想去什麼天堂,他只想要留在地獄裡,永遠的——永恆的。
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卓熙然的聲音空曠而又悠遠地響起。
她卻只是扯動嘴角,冷漠地笑了一下,跨出電梯門,她轉頭看著他,「現在的薛靜雅,究竟是什麼樣子,我會讓你看到,你很快就會看到。」電梯的門關上了,她的聲音冰冷地在四處迴響著。
她本來不想讓卓熙然知道自己有多麼恨他,但是算了,話已經說出口,她也不用在意。
反正,也不會影響她的計劃,一點也不會影響啊……
嘴角邊的嘲諷笑容變成了徹骨的仇恨表情,她到底為什麼回來呢?過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知道,包括他卓熙然!
電梯裡,卓熙然的表情沉重得有如花崗岩,過去的債,總要還。他欠靜雅的,也一定要還。
只是代價是什麼?該怎麼做,才能不會再傷害她?
IL的休息室裡,有一間透明的會議室,位於整個休息區的最左邊。
這裡,IL的五個人經常會為了許多策劃而開會討論,比如像專輯的歌曲安排,以及演唱會的舞台效果等等。
這裡,也曾經發生過季澤墨與卓熙然為了唐夙凌吵架,這裡是一個可以見證IL如何輝煌,見證IL成員感情的地方!
現在,又有人遇到了生命裡的重大難題。所以,這間會議室又一次見證了兩個男人間的對話。
「你到底打算怎麼辦?」那個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卻長得驚世駭俗般帥氣的男人,是季澤墨。他正斜眼瞥著坐在會議桌另一頭的陰沉男人,他的口氣難得的鄭重其事。
「澤墨,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在人前,從來不會流露出半分自己的真實感情,總是顯得那樣冷靜的卓熙然,此刻的臉上終於有了疲憊的表情。
「什麼怎麼辦?我覺得靜雅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親切可愛。你就直接去請求她的原諒,現在的情況和過去不一樣了,你們應該可以繼續在一起。」季澤墨一臉樂觀地說著。
卓熙然目光深沉地看著他,「你覺得她和以前一樣嗎?」
「難道不一樣嗎?」澤墨發現了他臉上的沉重,他忽然站了起來,走到熙然面前,「你和她談過了?」
「她……比我想像中更不快樂,更恨我。」熙然的嘴角微微下垂,「她把自己拋進了仇恨裡,澤墨,她恨我。」
「可是看起來……」季澤墨先是驚訝地望著他,然後猛地點頭,「原來如此,你和她談過了……其實過去也並不完全怪你,那個時候……」
「不怪我怪誰?」卓熙然微微提高了聲音,他那雙狹長而好看的眼裡閃過痛楚的光芒,「那個時候的我,做了錯事。我看不起那個自己,19歲的卓熙然……他既沒有擔當,也沒有勇氣,他什麼也不是,只是個混蛋。」
澤墨定定看著他,「那個時候,你也別無選擇。」
「澤墨,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我從來沒有問過你。其實在你心裡,你也不贊同我的做法,是不是?」這麼多年來的兄弟,卓熙然第一次問起這件事。
「因為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而且……」季澤墨那張一向隨性的臉上,也變得嚴肅起來,「那個時候,沒有更好的辦法。雖然我不贊成,但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
卓熙然抿了下有著堅毅線條的嘴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只要……」他驀地停頓了,「只要我不接受老闆的條件就可以。」
季澤墨沉默了起來,「如果你不接受,現在的我們可能不知道會在哪裡。」
熙然也沉默了一秒,「澤墨,我當時選擇了我自己,而拋棄了她。她應該恨我。」
「那怎麼辦?如果她恨你……她現在可是我們的執行總裁。」澤墨一下子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她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
「她……」卓熙然回頭認真地望著好友,「澤墨,不管現在我做出什麼決定,你都會支持我嗎?」他向來是個獨立的男人,可是這個時候,也需要好友的支持。
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呢?澤墨爽朗地笑了起來,「我們是兄弟嘛,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不過……你要不要告訴其他人?」
「早晚要說的。」熙然也站了起來,他看起來並沒有因為澤墨的這句話而放鬆起來。
「我相信你會處理好的。即使你們相愛又怎麼樣呢?情況已經和過去不同了,你看看我和夙凌。」季澤墨和唐夙凌的愛情也是鬧得滿城風雨,可現在他們還是圓滿解決了。
卓熙然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可是一點也不樂觀,「她現在恨我,非常恨我。」
季澤墨點著頭,對過去後悔是很愚蠢的事,因為過去永遠沒有辦法重來。
「可是我要做的事是關於現在和未來。我不能讓恨把她吞噬,不能讓她活在仇恨裡。」熙然那雙深邃的眼裡閃過如岩石般堅毅的決心,一瞬間,他的眼明亮如星辰,「我無法挽回的過去,我要用現在去補償。不管犧牲什麼,不管要付出多少代價。」
「熙然。」看到了他眼裡的決心,季澤墨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有這麼嚴重嗎?熙然當年雖然是辜負了靜雅,可是那也是沒有選擇的事。
「靜雅是通情達理的女孩,她應該會諒解你。」
卓熙然看著澤墨,微微搖頭,「是我應該為過去做出的事贖罪,她一直是個好女孩,不論何時。」
「這我知道。」季澤墨看著他還是一副維護著靜雅的表情,在心裡暗暗歎氣。他們的那一段故事,看起來還沒有結束。這三年多裡,他從來不問熙然,因為知道他會自己處理。知道他心裡有多苦,也知道自從那件事以後,他變得有多麼不快樂。
可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應該更努力,這樣當年付出的代價才值得!熙然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這三年裡不曾提起過靜雅的名字,不曾去美國找過她。
可是現在,靜雅回來了,而且從熙然的表情裡,他知道靜雅沒有原諒熙然,甚至恨著熙然……他不知道女人的仇恨會有多深,但是看著熙然的表情,他就知道這件事不會輕易了結。
可他相信自己的朋友,他伸出手去拍了下熙然的肩膀,「加油吧,朋友!」
卓熙然嚴肅的表情終於鬆弛了一下,他是那種決定了就會去付諸行動的人,不管到底是對是錯,都要做到底。
這是優點還是缺點呢?他一直不知道,也並不想改變。因為許多年前,有個女孩對他說過: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人。因為這句話,他不想改變。
薛靜雅抬頭看了一眼房門上的銘牌,嘴角上忽然染上一朵絕美又危險的笑靨。在她清麗的臉上顯得明艷動人,又讓人毛骨悚然。
她敲了下門,然後就推門走了進去。
「對不起,我有打擾你們嗎?」她站在門前,看著IL的這間休息室。父親真的很看好他們,給了他們一間最舒適的房間,分割的區域也都做得很雅致。大客廳,會議室,樂室,休息的房間還有貯藏室……
「薛小姐?啊,不,總裁你好。」看到她的是莫子衡,他拿了吹風機,似乎在吹頭髮。
靜雅看了眼他的板寸頭,面帶微笑地點頭,「就你一個人在嗎?其他人呢?」她的笑容恢復了往常的甜美可人。
「不是,都在的。」莫子衡指了指他們休息的房間,「昨天通宵工作,所以都沒回家呢。」
「那是我來得不是時候。」靜雅臉上的表情有些遺憾。
「沒關係,我去把他們叫起來。」他們的休息室,一間是兩人的房間,另一間是三人的房間。熙然和澤墨因為早就相識,自然被分在了一起。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是來告訴你們,下個月我要借一下你們的婉婷姐,有個新團,想讓她暫時帶著出去見一下人,也培養幾個新的助理經紀,將來他們可以獨當一面。」她阻止了莫子衡,「還有,本來說好下個月讓季澤墨復出的,不過發生了我父親的事以後,我覺得還是暫時緩一緩。不想讓記者們覺得他復出的事,是和我父親的突然病倒,以及我突然回來接手公司的業務有關。」
她帶著親切的笑意說完,然後就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