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柔不敢反抗他,他的到來,她心中很矛盾,她其實想每日都看到他,可卻不希望他喝的醉醺醺的來,也,不希望他來只是因為……想要她。
她不懂,宮裡有程姑娘在,他若真的想要,為何不找程姑娘,偏要來這裡找她?
「啊——」
恍神之際,手指被繡針刺了一下,放下刺繡的東西,伸出食指一看,指腹上有一滴血,她下意識地想把食指含進嘴裡,卻有人快她一步,搶先做了她想做的事。
「王上。」她抬眼,訝然的看著不知何時來到的他,他將她的食指含在他的嘴裡吸吮。
他深邃的黑眸直瞅著她,她感覺到他溫熱的舌尖,輕舔著她的指腹。
一股麻顫的感覺從指腹竄開,她下意識地想收回手,他卻緊拉著不放。
「王……王上……」羞紅了臉,她低著頭,不敢正視他。
單剛瞅著她垂首的嬌態,一時間看的失神。
今晚,他又來了。
只因他竟然在華麗的寢室內睡不著,來到這裡卻可以一覺到天明,所以接連好幾日,在他喝醉後,他的腳步總引領他來到此。
今日,他沒喝酒,但他還是又來了!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因為這裡有她,所以他可以一覺到天明;因為這裡有她,所以他心心唸唸,一心只想往這裡來。
放開她的手,他拿起她繡的東西細看,同一根莖上有著兩朵蓮花。
「並蒂蓮?!」黑眸瞇起,乜斜著。「你還奢望回到我的寢室裡?」
看到她繡這個並蒂蓮的圖案,他心中竟有一絲欣喜。
他想她想得發狂,她自然也得要愛他愛到入骨。
不管她是探子、是俘虜,還是罪犯的身份,她該要有的,就是愛他,全心全意的愛他。
他甚至也暗自放軟了態度,只要她求他,要他讓她回宮中,說不定他會答應她。
「不,那是……那是要送給可大嬸的女兒的,她下個月初五要出嫁……」
聽了她的解釋,他有些不悅。原來她並不是為了他而繡。
放下繡圖,他背對著她,語帶雙關的問:「你一個人住這兒,不害怕?」
先前他下令要她來住這兒,的確是想讓她受盡精神折磨,她害死了思雁,那就該讓思雁的鬼魂來嚇她,讓她自食惡果。
可這麼多天了,她似乎一點都不怕,從思雁下葬前,她敢守在思雁的屍體旁來看,她若不是問心無愧,就是太冷血、太冷靜……
憑他對她的瞭解,她絕不可能是冷血之人,但要說問心無愧,偏偏那日是她和思雁一起搭竹筏出海的,為什麼思雁死了,她卻沒死?
「這裡沒什麼好令我害怕的。這裡很幽靜,平日沒什麼人來。」她淡然的道。
「思雁就葬在後面,你不怕?」
君柔搖搖頭。「如果怕,我早跑了。」
單剛細細審視她的表情,沒有一絲心虛、沒有一絲害怕,有的只是無愧的泰然……
這樣的她,一點也不像害人的兇手。
「我問你,那晚……」單剛正要開口把那晚她和思雁一同出海的情形問個仔細,門外霍地有個男人的聲音高喊著:
「五公王,你在不在?」
聽到有人找她,君柔訝異的看著他,旋即慌忙的望向門外。
「這裡很幽靜,平日沒什麼人來?」他譏笑的重複著她的話。「不過,晚上倒是有男人來!」
「我……我不知道誰會來找我……」見他似乎誤會她了,她更顯慌急,「我真的不知道……」
銳眸一瞇,他冷冷的告訴她:「別裝傻了,盧將軍的聲音你會認不出來?」
「盧將軍?!」經他一提,那聲音的確像是盧將軍的聲音。
「五公主,你在不在?我要進來了。」在外頭等了半晌的盧布,沒等到回應,又喊了一回。
君柔自然的望向他,等他下令。
銳眸飽含無名的妒火,朝她一瞪。
「讓他進來吧,別讓他知道我在這兒!」
說罷,單剛閃身躲到後門外去。他沒讓盧將軍來找她,盧將軍這會兒卻私下來找她,為了什麼事?
見單剛躲到後面,君柔的心口陡地沉甸甸的。他不想讓盧將軍知道他來,是不想讓人知道他一個尊貴的王者和她這個罪人還有糾纏吧?
是不是在他眼裡,她已經徹底成了低下的身份?
來不及興歎,盧布已大步走入。
「呃,五公主,你在呀,剛才我在外邊喊,你沒聽見嗎?」
「我……我回應了,可能是太小聲,所以盧將軍你沒聽見。」說了謊,君柔眼神閃爍,不自在的垂下頭。「盧……盧將軍,這麼晚了,你來……有什麼事嗎?」
眼尾的餘光瞥向後門,不知道單剛是否還在,還是已經走了?
「我今日在海邊,捕獲了一些魚,分給了一些人還有剩,就給你送一條小魚過來。我是想,五公主你只有一個人,應該不需要太大的魚。」盧布說著,把手中的魚提給她。
「這……這怎麼好意思,我……不用……」
「五公主,你就收下吧!我是那日聽純純說,你每天就只吃野菜和甘薯簽,沒吃其他的,純純家也好幾天才能分到一條魚,沒有多的,是純純拜託我,若有剩餘的小魚,就給你送一條來,讓你補補身子。」
「是這樣啊!」
「五公主,你如果覺得這條魚太小,過幾天我若有出海捕魚,再給你送一條比這條大的魚來。」
盧布其實和純純一樣,也相信君柔沒有害人,加上日前他曾聽思雁說過,她要去找程姑娘幫她把五公主的靈魂和已故的舜宰相交換,他在猜測,思雁這一回招魂,說不定是程姑娘的主意,可惜他一直找不到證據,加上純純提及此事時,老是期期艾艾,彷彿想和他說什麼,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他猜測,五公主和純純一定知道什麼事沒說出來,所以當純純拜託他送魚來給五公主,他毫不猶豫就答應。
他想,也許可以從五公主這邊查到一些事。
「不,這就夠了,真的夠了。盧將軍,謝謝你,你真的不用特地送魚來給我,如果有多的,請你分給純純他們家。」
「這一回純純家也分到了。五公主你不用客氣,就收下吧,那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盧布雖然是粗人,但也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恐遭人閒話,尤其是這麼晚了,再者,頭一回,他若問的太多,恐怕會把她給嚇著呢!
「盧將軍,你慢走。」君柔有禮的想送盧布到門外。
「五公主,你請留步。」一個頷首後,盧布大步離去。
君柔站在門邊,確定盧將軍已經走遠,正要回身到後門去看單剛是否還在時,單剛已經先行走出——
見她倚靠在門邊,目送盧布離開的情景,單剛登時臉色鐵青。
「捨不得盧將軍這麼早離開?還是有我在,礙著你和他幽會了?」黑幽的眸裡,閃著慍火。
「不是的,王上,盧將軍他……他只是送魚來給我……」
顰娥眉,君柔不懂他為什麼會誤解。
他人既然還在這兒,那表示適才盧將軍說的話,他應當全都聽的一清二楚,怎還會曲解盧將軍的來意?
「送魚?!這的確是不錯的借口。」冷眸一沉,他譏諷著:「我從來不知道盧將軍說話能夠如此娓娓動聽,他向來是個不多話的人……你真有本事啊,讓他一站在你面前,就能忘我的娓娓而談。」
「王上,我……」
「哼!」怒瞪了她一眼,忿忿的轉身,他拂袖不悅的離去——
「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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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悶王上好幾晚都喝的酩酊大醉出門,待到天亮才回來,程紅昨夜特地尾隨跟出,赫然發覺,原來王上竟然是去找五公主。
昨夜王上雖然氣呼呼地離開五公主那兒,可也沒回寢室來。
愈想愈令她生氣,她哪一點比不上那個病弱的賤人?王上寧願去找那個穿粗布衣的賤人,也不願待在宮裡,看著打扮華麗耀眼的她一眼。
真是令人氣得捶心!
「巧巧,你死人啊,發什麼愣,梳個頭也梳個老半天的!」程紅怒罵著,氣得抓起一個項圈丟在地上。
巧巧昨夜沒跟出去,自然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只知道程紅昨夜回來後,一直氣急敗壞地。
偏不巧,她這陣子為了思雁的死,和擔心和守船侍衛的暗通款曲曝光,常常恍神,自然惹得程紅更生氣。
拾起了項圈,巧巧怯懦的拿著銀梳,「程姑娘,對不起,我會快的。」
「你能不能梳漂亮一點?都是因為你梳得太醜,王上才會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程紅把過錯歸咎於巧巧身上。
「是,是我的錯,我會幫程姑娘弄得更漂亮的。」跟著程紅這麼久,一切都是她說了算,她只要乖乖承認就好,免得惹她姑娘更火大。
「巧巧,我們的事,你沒洩露出去吧?」程紅冷冽的眸光,從梳妝台的銀鏡裡反射出。
「沒、沒有,程姑娘你放心,巧巧絕對不敢說半個字。」
「我當然放心。有罪的是你,可不是我。」
「我……」
「你和那個守船侍衛的醜事,可比任何事都嚴重多了,你說,是不是?」
「呃,是。」
「招魂的事,我猜,思雁可能沒和五公主說,否則那賤人怎麼可能默不作聲?不過,就算思雁告訴五公主,那也無所謂,反正思雁人都死了,死無對證,那賤人若是敢說出來,我就反咬她一口,讓她死得更慘!」
她巴不得五公主馬上消失在這個島上,不要再有機會勾引王上。
昨夜,她隱約有聽見王上離開思雁家前說的話,話裡,似乎對盧將軍前去探訪五公主一事頗吃味的……
或許,她可以在這事上頭大作文章。
她得好好想個一石二鳥之計,反正她也看盧將軍不怎麼順眼,一次除掉兩個眼中釘、肉中刺,可是一大樂事。
「巧巧。」
「程姑娘,有事嗎?」
「好了,別梳了!你現在馬上去思雁家門外給我盯著,看看有哪些男人去找五公主!」
「思雁家?!」巧巧嚇得手中的梳子掉落地。「程姑娘,我不敢去、我不敢……」
「沒用的傢伙!大白天的,有什麼好怕的?我還打算叫你守到晚上呢!」
「不要,程姑娘,我不敢,我會怕……」
「怕什麼?!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的醜事說給王上聽,讓你跟著你的姦夫一起關在海牢裡。」
「不,不要,程姑娘,求求你不要說……」巧巧嚇得跪在地上懇求。
「那你就給我去守著。記住,只要有男人去找五公主,你就想辦法給我聽仔細,聽聽他們說了些什麼,如果他們進了房間,你就馬上找一堆人去看,讓她做的下賤事見光。」
程紅咬牙切齒的說著,巧巧心頭猛地一驚。下賤事?!如果她和守船侍衛之間的醜事見光,她真的不敢想像其後果。
「還呆跪在那兒做什麼?快去呀!」
「是,是,我馬上去。」
程紅照著鏡子,得意的一笑。
就算五公主那賤人沒做下賤事,她也會把白的說成黑的。
說不定到時候王上一生氣,把那賤人殺了,那真是替她永除後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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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巧在思雁家門外守了一天,除了看到純純外,沒見著半個人來到這兒。天都快黑了,她愈來愈害怕,正想走的時候,純純也正巧走出來。
「巧巧,你在這兒做什麼?」純純納悶的問。
「我……我沒有……我要回去了。」
見巧巧有些害怕想趕緊離開的模樣,純純及時擋在她面前。「既然來了,不如進去給思雁上炷香吧!」
「我不要!」巧巧駭然的瞪大了圓眸。「我……我是說,程姑娘在等著我……我要……我要趕快回去。」
巧巧愈是害怕,純純就愈覺得她是心虛,狠狠地抓住巧巧的手,今日說什麼,她也不會那麼輕易讓她走。
「跟我進去!」
「不要,我不要……放開我……」
巧巧死命掙扎,但敵不過比她高大的純純,轉眼間,她已被純純拖進屋內。
「救命啊,我不要進去……純純,你不要拉我……」
剛點上燈的君柔,看到純純硬拖著巧巧進來,納悶的問:「純純,你……你拉巧巧來做什麼?」
「巧巧要來給思雁上炷香。」純純把巧巧推到供著舜宰相和思雁牌位的桌前。
一見到思雁的牌位,巧巧嚇得搗住臉,蹲在地上尖叫著。
「巧巧,起來,給思雁上炷香,快起來呀你!」
「我不要……」巧巧嚇哭了。
「你哭什麼?難不成是你害死思雁的?」
「我沒……沒有……」巧巧緊搗著臉,不敢鬆手,只是一逕地哭著。
「唉,昨晚,我夢見思雁了,她說她死得好慘、好不甘心……她已經再三請求牛頭馬面大叔讓她出來找害死她的人報仇……」純純哀傷的說著:「我看到思雁滿臉都是血,說她死的好冤……」
「不要說了,我不要聽、我不要聽……」驚嚇過度,巧巧當場暈厥了過去。
「純純,巧巧昏倒了。」君柔蹲下身扶著巧巧。
她在一旁無語,她知道純純一直想替思雁報仇,她沒阻止,是希望巧巧能夠誠心誠意的和思雁道聲歉,對思雁的冤死,多少彌補一些。沒想到巧巧竟然被嚇暈了!
「喂,巧巧……」純純用力拍著巧巧的臉,活像是替思雁出氣一般。「嚇死你了吧,可見你真的做了虧心事!」
「她做了什麼虧心事?」
剛來到的盧布,正巧聽見純純的話,便順著話提問。
「盧將軍?!」君柔訝然之餘,和純純面面相覷,原不打算把這事說出,孰料,純純一轉身,就把憋在心裡的實情給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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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黑之際,一直未見巧巧回宮稟報的程紅,擔心巧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遂親自來到思雁家門外找巧巧,她來到之時,正是巧巧大哭之後,暈過去之際。
原本她要進去把巧巧帶回,卻看見盧布正巧也來,她躲在屋外,隱隱約約聽見純純那死丫頭和盧布說出招魂的實情。
她這才知道,原來五公主是知情的。
管不了五公主為什麼沒把實情和王上說,程紅急著要回去想個對策,急忙趕回宮裡的途中,赫然撞見單剛——
「王……王上……」程紅嚇得臉色發白。
見程紅慌急的模樣,單剛大皺眉頭。「你在這裡做什麼?」
沿著這一條小徑走去,就只有一戶舜宰相的老家,程紅怎麼會出現在這地方?
「王……王上,我……」慌措不安的低頭之際,程紅突然想到一個絕妙的好計。
她屈膝一跪,哭的慘兮兮地。「王上,請你救巧巧,巧巧快沒命了。」
「巧巧不是你的僕女嗎?她有命沒命,你自個兒拿主意。」單剛瞪著她看。「回答我的問題,你在這裡做什麼?你去了舜宰相的老家?」
程紅點點頭,哭哭啼啼的。
「王上,我是來找巧巧的。天要黑前,巧巧突然說她想去給思雁上炷香,她說她很快就回來,所以我就答應她了。可是我等好久,沒見她回來,我本想,我也該以女巫的身份來給思雁上炷香,順道來找巧巧,誰知道……嗚……巧巧她……」
聽她啼哭,單剛覺得厭煩。
「你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
「王上,巧巧被打昏了。方纔我去的時候,還未進屋時,就聽見盧將軍對五公主說,一定要把巧巧給殺了滅口,否則……否則他們兩個的醜事,會被人知道的。」
「盧將軍在那兒?!」聞言,單剛的臉憤怒的抽搐著。
「是啊,王上,你快去救巧巧,晚了,巧巧可能要沒命了。」
程紅話才說完,一抬眼,單剛已經箭步奔向思雁的家,露出一抹算計即將得逞的笑容後,程紅也趕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