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揚的鳥叫聲不絕於耳,林間跳躍的雀影不知憂愁,優遊自在的啄羽自娛,風是大自然的賞禮,輕輕搖晃枝頭白花。
是梧桐花開的季節,淡淡的清香伴隨自白花瓣迎面襲來,初來乍到的人總以為人了桃源仙境,忘情地一掏仙花風風。
順著小徑往上延展,坐落著一幢千坪大的兩層樓別墅,哥德式建築,有十七世紀歐洲貴族的氣勢,門口林立十來座人形雕像,憂鬱的眼神似在訴說無奈的寂寞,盼望擁有人的關懷。
幾個不多話的傭人來來去去,門前停了一輛深藍色轎車,四周的安靜出人意料,像是怕驚動林子裡的野狼。
台灣當然沒有野狼,只有人家放生不要的野狗,附近有個老榮民拾了二十幾條流浪大當兒女養,每回車聲一起總會回應個幾聲。
遠處的白雲一朵朵,慢慢地飄近——
敞開的落地圍內有位滿身大汗的偉岸男子正吃力地抬起腳,一步、兩步、三步艱辛地往前跨,像是初學走路的幼兒,痛苦的神情反映在他蒼白的臉色上,黑色花崗石上的水漬是他滴落的汗。
幾乎是用盡了氣力,到了第七步時他終於支撐不住地往前倒,抽痛的雙腿如刀割般鞭策著骨髓,猶如走了一趟地獄,個中苦澀只有自己明瞭。
男子掙扎地要起身,一旁的復健師見了不忍心想扶他,卻在他凌厲的目光下縮回手,他不許任何人同情他。
三年了,在三年前他是意氣風發的卓越挺立,一場策劃過的意外導致他雙腿不良於行,險些半身不遂地成為植物人。
經好友不眠不休地搶救七十二個小時,好不容易才從閻王手中搶回一條命,活生生地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
活著,是為了報復,他絕不輕易認輸,除了自己沒人可以打倒他,所以他必須站起來,給予敵人一個迎頭痛擊,他是荒野的孤狼而非馴服的家犬,鮮血才是他的食物。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你的體力無法負荷。」沉穩的男聲止住他的強求。
「再一步就好,我可以辦到。」一定辦得到,一步並不遠,只要跨出去。
「欲速則不達,你不想把腳筋拉斷,從此當個爬行的廢物吧!」秦東峰毫不留情地一腳踢倒他,終結他的努力。
「啊!秦醫生,你怎麼這麼殘忍地對待一個有心復健的人。」他太過分了。
他露出玩世不恭的嘴臉。「雪兒,你真認為他還能繼續下去?身為專業的復健師,別讓私情蒙蔽了。」
「我……我沒有,你不要誣蔑我,我不會和自己的復健者發展男女關係。」義正辭嚴地駁斥,心底卻閃過一絲苦澀。
她只是個無舉足輕重的復健師,沒人會在乎她,包括她私心愛慕的男子。
「是是是,是我心直口快地胡言亂語,你大人大量到見怪。」他做了個投降的手勢道歉。
大家心知肚明,說出來反而難堪,對復健的進展並無助益。
雪兒冷冷一膘不理會他。「齊先生,需要我扶你坐上輪椅嗎?」
「不用,我自己來。」雙腳無力,他靠蒼勁的臂力支撐起七十幾公斤的身體。
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久遠,背早已濕透的齊天豫才坐上伴了他三年的電動輪椅,不靠任何人的幫助,起伏不定的胸膛是過度透支體力的喘息。
一頭濕淋淋的發滴著汗珠,手臂上的淤育是復健所留下的傷痕,處處可見。
「你啊,固執得像頭牛,別急著一步登天,小心摔得你粉身碎骨。」太過急進反而不會有好進展。
齊天豫接過他拋擲來的毛巾一抹。「有你在底下墊背,先死的不一定是我。」
「瞧瞧你說的是什麼人話,過河拆橋也未免快了些,我的腳完好無缺,隨時開溜多方便。」他炫耀地踢踢腿,走台步。
「一根繩子綁死了你我,你能跑多遠。」他冷嘲地按下前進鈕,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秦東峰眉頭一皺。「說得好曖昧,我對同志沒興趣,也不會嫁給你。」
做完激烈的復健不應喝酒,可是他肯定不聽人勸,一意孤行地把酒當白開水補充流失的水分,說了他幾十次依然故我,簡直令人想按他一頓。
三年前差點救不回他,在加護病房觀察了三個月才允許轉人普通病房,接著一整年是醫院的長期住戶開了好幾回刀矯正胸腔位還,在脊椎處植人鋼釘,而且固定腿骨不外移。
原本不該在一年半前出院,依他的復原情況不會提早進行復健,但是能拿一頭牛怎麼辦?打不回罵不痛、說不聽,硬是執意為所欲為。
為了避免錯誤的復健方法使腿骨受二次傷害,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出院證明書,請來名為看護的復位師擬定長期復地計劃,在有效的控制範圍內得到正確而完善的復健程序。
不過他實在太亂來,求好心切地私底下練習,好幾回腳抽筋差點痛暈過去,因此他才得不時地開「巡邏」,挑兩句不中聽但絕對中肯的狠話來提醒他不想他真的成了殘廢,悔恨終生。
他太驕傲了,容不得一絲憐憫,誰要敢露出同情的眼神必過他炮轟。
「廢話說夠了,該說說正事。」辛辣的口感一人胃;平息了齊天豫肉體的疼痛。
「俱樂部這個月的收支簿我幫你拿來了,有幾個員工更動,其他大致沒什麼變動。」這人太囂張了,他可不是讓人使喚的小弟。
「理由呢?」
「手腳不乾淨,私底下和會員有場外交易。」偷東西算是小事,偷人才是了不得的大事。
俱樂部創立的宗旨是供人遊樂、休閒,雖然有打扮華麗的女公關招待客人,但規定一律不許有進一步的性關係,止於親吻和愛撫。
前陣子女客抱怨男女不公,有女公關卻沒男公關作陪,因此短期內招募了二十幾位大專以上的俊秀男子,加以職前訓練便人行服務。
大概是年輕氣盛受不了勾引,工作時間一到即坐上名媛貴婦的車開房間去,一陣雲雨後被人這個正著,所以不得不辦離職手續,總比被開除好,又不是光榮的事,以後找工作會是個污點。
除非去當牛郎,適得其所。
「嗯!我知道了,其他呢?」他示意復健師先行離去,他不需要她了。
雪兒點了一下頭,像往常一般步伐穩定地走了出去,並帶上門。
「別老是想著報仇,多珍惜身邊的人。」他暗示著,可惜牛是缺乏想像力的動物。
「好讓他們在背後賞我一刀嗎?我不會原諒放冷箭的人。」他說得相當冷酷。
秦東峰氣得如他背一拍。「我指的是雪兒,你沒看見她的用心呀!」
「我付錢給她照顧我,在這方面她很負責。」他不認為有什麼好談的。
「她喜歡你呀!太笨牛。」他沒救了,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能視而不見。
枉他特意挑個容貌美麗的女復健師,一來賞心悅目,二來能消百病人的戾氣,三來……嘿嘿!看能不能成就一樁風流的事。
沒料到牛牽到北京還是牛,竟不懂得近水樓台一親芳澤,白白浪費了好意牽良緣。
早知道先泡起來當女朋友,現在……唉,遲了一步,人家的芳心已失陷,他再出手就顯得卑鄙,畢竟他是罪魁禍首,小小的愧疚是難免。
「東峰,你希望我換新的復健師嗎?」冷淡是他推一的表情。
他恍然大悟。「你是故意忽視她的感情!原來你是頭進化的牛。」
不是不曉得,而是佯裝什麼都不知情,他太奸詐了。
「除了牛的形容詞,你找不到更好的話題嗎?」他不快地一瞪。
「老天呀!難道你沒生理慾望,看到美女不衝動?」應該檢查檢查,說不定這是車禍的後遺症。
齊天豫朝他擲出空酒杯。「別當我是發情的公狗,隨便女人都可以上。」
「你不覺得雪兒很美嗎?配你的英挺正好。」好險,差點謀殺了他大眾情人的俊臉。
「以我現在的情況適合涉人情感嗎?」他不用地揉揉發痛的大腿。
他眼一瞇,當作無視他痛苦的表情。「誰要你談感情?我說的是性。」
「男女間一旦有了性的牽連,理智如雪兒也會為治療過程多了一份關心,進而貪婪地想得到愛,她不是我要的女人。」
門外蜇回想拿筆記的雪兒聽到此言,激動地紅了眼眶,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復受傷的心,故作無事地走開,沒人知道她傷得多深。
原來自己不是他要的女人,不是他要的……他好殘忍,明明知曉她的心意還能冷漠相待,他不值得她用心,不值得。
「老兄,你想得太遠了吧!搞不好在你拋棄她之前,她就已先變心愛上英俊的我。」他沾沾自喜地擺了個帥氣的姿態。
他扯開一線微笑。「落實它,我會親自送上大紅包恭賀你用得美人歸。」
「你……」他正要反唇相擠,門就被大力地推開,進來一位長相與齊天豫頗為相似的男子。
屋內的兩人臉色都變了,秦東峰首先回復冷靜地按按他的手,不願有衝突事件發生。
「我說親愛的大哥怎麼不出去走一走,老悶在家裡會不健康……啊,我忘了你是殘廢,應該用爬的。」
惡意的批評只換來他冷冷地一閉。「你來於什麼?」
「來看看我父親的私生子落魄到何種程度,居然躲在殼裡當烏龜,不敢見人。」他快意地說道。
一臉流氣的齊天琪問了一口痰,毫不在意說出的活傷不傷人,他是存心來打落水狗,才不理會什麼手足情深的屁話。成了坐輪椅的廢物看看還神不神氣得起來,多年的鳥氣得以抒發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他不來湊湊熱鬧就顯得不夠大方,誰叫他要突然冒出來搶風頭,奪走父親全部的關愛。
他才是天之驕子,不知哪裡來的野雜種根本不配進人齊家,發生重大意外是現世報,老天在責罰金得無厭。
「我沒請你來,滾——」青筋浮動,克制不住的怒氣只能偌由聲音發洩。
他大笑地挑了張順眼的椅子坐下。「這裡是齊家的產業,我姓齊,誰比我更有資格留在這呢?」
「齊二少,我想你誤會了,你現在所探的地方是天豫的私人別墅,與你花心的老爹一點也沒關係。」秦東峰心平氣和地解釋。
「你少來唬我,他的錢還不是我老爸給的,憑他私生子的身份哪買得起這幢別墅。」沒個三五千萬是不成的。
齊天論壓根瞧不起他同父異母的兄長,認為眼見的一切都是父親的偏袒。
「我不像你不學無術,只會揮運而不事生產,父親的眼是雪亮的,他看得出誰是敗家子。」齊天豫冷笑著。
「你很得意是不是?」他站起身一同那雙動彈不得的腳。「就算我敗光了所有的家產,你能拿我怎樣,以起來揍我一拳嗎?」
「世事並無絕對,也許有一天你會如願。」他會等著掃出那一記重拳。
他充滿蔑意地一瞄。「好好地做做夢,你的好日子不多了。」
「我一向不做白日夢,而且沒人可以從我手中拿走任何東西。」他忍下腳筋的抽痛,不願讓人看輕。
「是嗎?別太肯定。」他不懷好意地笑道,眼神透露著某種陰謀。
「什麼意思?」他絕對是懷有目的而來。
齊天琪從懷中取出一張紅色帖子。「老爸的六十大壽,你來不來?」
「你準備了大利是送給我是吧!」他看也不看地丟向一旁。
齊天豫沒有太大的表情,像是看著一個得意洋洋的孩子在獻寶,心裡暗笑他的幼稚,他能得到的玩具不外是那兩樣,而他從沒希罕過。
一時的挫折不代表永遠的失敗,在哪裡跌倒就由哪裡爬起來,他想要的東西沒人拿得走。
相反的,他不要的東西,誰也不能勉強他接受。
「要不要我借給你一條手帕?我怕你聽了以後會痛哭失聲。」他假意地掏掏口袋。
「會比我的腳殘廢了還悲慘嗎?我建議別說得$。」伴,「可是憋在心裡很難受,不說出來讓你哭,又有違我的善良。」他傲慢地撫撫下巴。
「我洗耳恭聽,你慢慢做文章吧!」他不急,玩著貓抓老鼠的遊戲。
兄弟爭強時有所聞,不在乎多了齊家兩兄弟自相殘殺,他們的不合早在二十年前就開始,眾所皆知。
起源兩人的父親用情不專,同時腳踏兩條船,先是和一名純樸的鄉下女孩同居產下一子.接著娶了一位官家千金為妻,偷偷將孩子的母親養在外面淪為情婦。
妻子和情婦彼此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有了另一名女人,一直到兩人的小孩都上了小學,一個三年級,一個一年級,學校舉行運動會才意外發現孩子的父親竟是同一人。
這下「奸」情爆發了,兩個女人鬧得不可開交,增婦那邊的長輩出面了,逼著男人要負起責任,不然就召開記者會痛批他的薄倖與監憎。
為了顧全名聲和面子,二女共侍一夫的戲碼於是上演,妻子是理所當然的正室,情婦自然屈居為小。
大小老婆爭寵,連帶著教育下一代要互相仇視,因此相差兩歲的兄弟便像敵人一樣,每件事都要分個高低強弱,造成裂縫繼續擴大,終至無可收拾。
不可否認,齊父對能力較好的齊天豫多了一份私心,想訓練他成為齊家的主事者,一開始就帶他進公司學習,並大力地放手讓他去改革。
就在齊父打算發表下一任總裁是誰的前一天,載著未婚妻出遊的齊天豫因煞車失靈而碰上火車,一條命差點送給鬼差。
至於未婚變則毫髮未傷,不過沒多久還是解除了婚約,對方的家長不願女兒家個有缺陷的丈夫。
「爸爸決定在他生日那天宣佈我是他的繼承人,你這個私生子只能靠邊站。」終於有贏他的一天。齊天琪笑得田都閃不攏。
「然後呢?我很閒,可以坐一整天聽你說故事。」他面無表情地扳起手指。
「廢物當然坐一整天,你要能站起來才是笑話。」可惡,他為什麼無動於衷?
一抹輕慢的冷笑揚在嘴角。「故事說完了嗎?平淡得令人想開汽水。」
「你……」他氣憤的神情一轉囂張。「你心愛的未婚妻亦在那一天和我訂婚,歡迎你來觀禮。」
前任。「想不到檢我的破鞋穿還能這麼快樂,你還真是不長進呀!」
「你在嫉妒我,我擁有你的一切。」他根本不在乎娶的妻子是誰,只要能互相利用。
反正外面心甘情願的女人那麼多,大不了學父親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妻子是否完壁並不重要。
「可憐的敗家子,你能忍受妻子在高潮時叫的是我的名字嗎?」他成功地給予一擊。
臉色發白的齊天巡衝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領。「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原來是意氣之爭的口舌之戰,沒想到居然誤打誤擔地挖出一件令人矮了一截的羞事,他怎能不爆跳如雷。
眼看著就要出現有史以來第一次的兄弟正面大對決,急得頭髮快發白的秦東峰怕扯不動這兩頭愛斗的牛,心想要不要裝死逃避兇殺案的爆發。
突然,一道很輕很淡的蘭香味飄來,讓正在氣頭上的兩人同時擰起雙眉,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
一位美如仙子的清雅女子微微一笑——
「請問,你們誰是齊天豫先生?」
走了好幾間藏石頗豐的人家,看過不少私人收藏,甚至牡丹居的藏空裡都大方地出借未婚夫秦獅……珠寶公司未加工的原巖,她仍是找不到令她感動的靈石。
這是活百科全書推薦的最後一人,聽說他收藏不少的黑榴石、黑陽石和黑色水晶巖。
似乎和黑色有關的寶石都是他的最愛,因此她抱著微薄的希望爬山涉水,走了三百一十七個階梯,繞過有狗追的民宅,花了七個小時才到倪小姐所說的世外桃源,台灣最後的一塊淨土。
可是,說實在話,累得半死的何向晚看不出美在哪裡,尤其是她發現房子的前方有條寬敞的道路直通山下,她就沒辦法愉快得起來。
根本是整人嘛!好好的一條路明擺在前面,卻又設下陷批讓人以為高人都住在深山,必須徒步上山朝拜才有誠意。
若不是到了房子前往下一瞧,平坦的路全叫高大樹木給遮蓋了,一般由山腳上山的人,是不會注意距離小徑一公尺內的林木旁是條道路,還會以為是沒路呢!
不過,說來也真奇怪,大門居然沒有關,她一路走來沒人跟她打招呼,好像發現重大事件似的逃生,故作忙碌去幫一條……狼?
洗澡。
太古怪了,台灣有狼嗎?該不會她看走了眼,把狗看成兇猛動物。
進到人家家裡照理說要有禮貌,可是等了老半天不見主人出現,左方的大房間似乎傳來男人的講話聲,她只好主動點去問候一聲。
「請問,你們誰是齊天豫先生?」
話聲一落,自以為瀟灑無比的齊天琪帶著滿臉笑意走上前,期盼和佳人有段美好時光,因為她太美了,美得叫人神魂顛倒。
「你好,我是齊天琪,很高興認識你……」看著美人兒無視他伸出的手,直走向另一人,他為之一愕。
「你一定是齊天豫先生吧!你和你兄弟長得好像,我找了你好久,走得兩條腿快斷了,終於見到你本人,太高興了……」
齊天豫自知表情一定很驢,愕然地瞧見佳人朝他走過來,二話不說就抓起他的手上下擺動,然後是開口連珠炮的熱情讓人吃不消。
她到底是誰?他認識她嗎?
好溫暖的小手,她一向對人都這麼大方嗎?握住陌生男子的手就不放,可是他竟不覺得厭惡,還希望她握久一點,最好永遠不放手。
秦東峰輕輕咳了幾聲,喚醒他的理智。
「小姐,你私闖民宅。」
她睜大了一雙清淨的履眸。「你不會告我吧?我最討厭媒體了。」
討厭媒體?多怪的講法,應該是警察吧!「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何向晚,秋水向晚天的向晚,我聽說你是寶石收或家……」她還沒來得及說完,齊天像已驚訝地改提她的手。
「你是那個何向晚?」
她反應極快地猛搖頭。「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何向晚,我一點都不認識她,我和她是兩個人,我不是何向晚。」
「你是何向晚。」他敢肯定,一個怕被人認出來的何向晚。
「我不是。」她語氣很重地再次否認。
他好笑地撫撫她長繭的大姆指。「那麼請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何向晚……」啊!她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於麼那麼誠實。
「暗!你就是何向晚,秋水向晚天的向晚。」他用她的話來取笑她。
一旁的秦東峰滿頭霧水,他們在說什麼呀!何向田到底是誰?怎麼好友的一張苦瓜臉一下子染上了色彩,像是得到稀世珍寶般興奮。
而另一個人也被搞得暈頭轉向,理不清誰是誰,一時忘了是他先向佳人示好,且他要她。
「我先聲明幄!我和那個何向晚不是同一個人,我『真的』不認識她。」她幾乎用發誓的口氣鄭重否認。
齊天豫慎重地握緊她的手。「我相信你不是那個何向晚,你就是你,你叫何向晚。」
「對對對,我就是何向晚,不是那個何向晚。」她像是鬆了一口氣,沒注意自己的手包在一雙大掌中。
「請問一下,這個何向晚和那個何向晚有什麼不同?」好奇的秦東峰忍不住一問。
不知該如何回答的何向晚表情有點怪,她很少和外人親近。「這……」
「因為一位是這個,一位是那個,你聽不值國語嗎?大醫生。」她的反應太可愛了,實在不像他所知道的何向晚。
這個、那個?那個、這個?他們到底在說哪一個?他還是不懂為什麼何向晚不是何向晚,何向晚又是何向晚……天呀!好複雜,滿天都是何向晚。
「齊天豫,你放開她的手。」遲來一步的護花大使終於回魂。
經他一喊,何向晚才發現自己的手包在他手中。「哇!你的手好大,很適合雕刻。」
「謝謝,你有一雙巧手。」能雕出遊龍飛鳳,恍如凌雲。
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不就是一雙手嘛!拿來吃飯剛剛好。」
少了她手溫的齊天像原本有些失望,聽她謙虛的說詞不免哈哈大笑,她真是個寶貝。
「有人生了一雙風卻不能走路,你說是不是廢人呀!」看不順眼的齊天琪口出譏語。
他瞬間沉下眼,表情陰驚可怖。「別逼我宰了你。」
「你有那本事嗎?殘廢……」
他話未說完,一雙冰冷的手猛然地掐住他的脖子,而手的主人是坐在輪椅上。
秦東峰苦笑地拉開齊天豫。「別嚇著了小姐,女孩子的膽子都不大。」
「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黑瞳一暗,他恨起復元進展緩慢的雙腿,不甘在心儀的女人面前仍是個殘廢。
出人意料的,何向晚像是發掘了寶礦般指著他的臉大叫。「大棒了.你的表情宛如死神勾魂,我一定要依你的臉刻一尊勾魂鬼王。」
「你不知道他是殘廢嗎?」不高興遭人忽視的齊家二少,指著那雙厚毯覆蓋下的腿。
「殘廢很重要嗎?」她走上前掀開一瞧。「還好嘛!比我在地獄看見的罪人完整,他還有一雙腿。」
他還有一雙腿。這句話讓齊天豫的內心激動萬分,她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嫌棄,好似掉了一根頭髮還會再長,沒什麼大不了。
一她就是他要的女人,一個看似平凡卻不凡的何向晚,他的救贖仙子。
「等等,你就是何向晚?!」眼睛睜得像駝鈴的秦東峰快喘不過氣,他不敢相信偶像就在面前,而且年輕貌美。
當然,何向晚再一次否認她不是那個何向晚,雖然大家都知道她是那個何向晚,但仍配合地說她不是「那個」何向晚。
惟獨齊天琪始終不曉得「那個」何向晚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