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是五、六十年代的傳奇人物,在社會風氣嚴謹的年代,他憑藉著一己之力打了一片江山,成立一個掌控北部黑道的聯盟幫派,」明映澄停頓了一下,翻了頁面繼續低語喃念,「八十年代他毅然決然的宣佈金盆洗手,轉身投入商界,憑恃著在黑道的影晌力,他以高超的手段融入了商界,成為台灣史上黑社會漂白的第一人。」她以指撫摸下巴,眼底流洩出笑意,「台灣史上第一位漂白的黑社會人士,這個稱號真是俗擱有力啊!」「景陽的勢力遍及商界、黑道以及政界。」
應於言端著一杯牛奶走進房,順道補充一句,「只可惜他一手建立起的帝國眼看著就要亡在三個兒子的手中了。」「此話怎說?」明映澄支手撐著側腦,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牛奶。
應於言看她一眼,轉身又搶過她握住的牛奶杯,以眼神示意她端坐好姿勢。明映澄皺了下眉,不服輸的回瞪回去,結果不到三秒鐘,她就屈服於他堅定的意念之中。「你好煩喔!我喜歡怎麼喝牛奶是我的事,衹要牛奶不要倒掉就行了。」她發著牢騷,邊端坐起身子,向他探出手,「牛奶。」應於言這才把牛奶安放於她的手中,「乖女孩。」明映澄沒好氣的翻了下白眼,「你以為我幾歲啦?一句乖女孩就可以打發我了嗎?」他頓了頓,捕捉到她善變的情緒,「那麼,你想怎麼樣?」「不想怎麼樣,我看你對景家的歷史瞭解得很,不如就由你講解給我聽吧!」她甩開厚重的一疊資料,與其埋首於死板板的報告書中,不如由活字典說明一切來得有趣。「我想你的報告書裡面一定記載了很詳細關於景家的歷史。」他的眼定在被她棄於床面的報告書,意有所指的說到。明映澄抓起報告書往他懷裡一扔,「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那你就把報告書的內容念給我聽吧。」「你……」她的任性還真是讓人難以招架。
「不想念給我聽的話,那就乖乖的告訴我景家的歷史吧!應警官。」應於言心念一動,一抹黯然閃過眼瞳,「我現在已經不是警官了,我衹是一個犯下謀殺案的通緝犯。」明映澄靈動的雙眸轉了轉,止不住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應先生,你可以說說你為什麼會殺了那個嫌疑犯嗎?雖然我並不認為你會蓄意謀殺一個嫌疑犯,但是事出必有因,你可以把那個原因告訴我嗎?」應於言的反應是立即翻開報告書,刻意迴避這個敏感話題,「你要我從哪個地方開始念?」她直視他一眼,實在拿他的頑固沒辦法,「不用念了,那本報告書我已經看得快要背起來了,總而言之就衹有說明一件事,景陽是個毅力佳、運氣好、手段高超的奇男子,善盡身邊每一分資源,於是在短短二十年間不到便創造了一股景陽勢力,衹是可惜了他突然猝死,留下了三個不成材的兒子。」「你這次來到景家是為了……」明映澄淺淺一笑,感到有些無趣的玩弄發尾,「找出殺害景陽的兇手。」應於言震撼於心,「你說什麼?」「你剛剛已經聽得很清楚了。」她噘嘴,表示不願再復誦一遍。
「你的意思是說景陽是被謀殺?」兇手!他捕捉到這個敏感的名詞。
「我是不知道景陽是不是被殺害的,我只知道,」她輕啜了口牛奶,「我來的目的就是要解謎,解開一個令人困擾的謎團,如此而已。」「如果景家人懷疑景陽是被人謀殺的話,他們為什麼不報警處理?」明映澄啼笑皆非不知該如何擺臉上的表情,「報警處理?應先生,你要一個黑道世家找上他們的死對頭來處理這種私密之事,你想會有哪個傻瓜願意自投羅網啊?更何況我覺得景家人不找警方處理的確是明智之舉,我可不以為警方可以為景家人做些什麼,更別談會找出殺害景陽的兇手。」「你對警方有偏見、歧視情結嗎?」從她的諷刺話語中不難發覺她對警方的負面看法。她搖搖頭,「不,我衹是不信任警方。」「為什麼?」「不為什麼。」她皺了下俏鼻,「我衹是覺得警方空有正義的頭銜,卻未曾真正實行過正義之事,大把的兇手在街上跑,可是就是沒有一個警察把他們繩之以法。」「你在嘲諷警方的無能?」「不敢,警官大人,我衹是覺得這種小事由小民我代勞就行了,不需要麻煩勞動到警官大人寶貴的時間。」她掀唇一笑,眼底浮動著滿滿的嘲弄。「澄澄,你想跟我吵架嗎?」聽她東一句警官、西一句警官的,嘲諷之情溢於言表。「我不想跟你吵架。」她悶悶的喝了口牛奶,將話題導回,「好吧!總之就是這樣了,景家人不信任警方,所以根本沒考慮要跟警方合作,然後在他們的顧問柳律師的建議下,他們請陳管家找上了小瑾經營的偵探事務所,最大的用意就是要找出謀害景陽的兇手。」「你找得出來嗎?」她衹是一個心理醫師,不是一個成天與懸案周旋的警官。「應先生,你很小看我喔!」她揚起輕笑,將杯中的牛奶咕嚕咕嚕的一鼓作氣喝完,「好了,補充能量完畢,現在我就來好好研究吧!」「研究什麼?」他看著她拿出紙跟筆,畫出了一個又一個圓圈。
「研究當日的事發經過及涉嫌人犯啊!」她說得理所當然,開始在紙上寫上景家的人物名,「據陳管家的說法是,在當日他端了參茶想要給景陽喝,結果他在書房前面敲了老半天的門都沒有人回應,最後他推門進去一看,這才發現景陽倒在座椅中閉目過世了。」「景陽的過世的確是很突然。」近日來因為景陽的猝然過世引起話題,這才稍稍將他的新聞降溫下來。
「也多虧他的猝然去世,你也才能這麼輕鬆的走在人群中。」她幽了他一默後,繼而轉回話題,「由於景陽死得不明不白,於是陳管家跟景陽的兒子們請求醫生驗屍,然後醫生在景陽體內驗出氰酸鉀的反應。」「難道景陽是被毒殺的?」「這個嘛——」她神秘的笑了,彎起的眼兒湧現挑戰激光,「還不知道。從陳管家的證言看來,景陽去世之前曾經跟三個兒子見過面,幾乎每一個都是不歡而散,再從景陽死亡的時間看來,這三個人都有殺害景陽的嫌疑。」「如果真是景陽的三個兒子毒害了他,那麼景龍他們為什麼還要請人來調查景陽的死因?」「當然是要找出兇手。」她把景龍三兄弟的名字給圈了起來,分別註明與景陽見面的時間長短,「我相信景龍他們三兄弟一定在互相杯疑是不是他們之中某一人謀殺父親,然而在三個都不承認的情況下,他們衹有借由外力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了。」「你認為是他們之中誰謀害了景陽?」「暫時不知道。」她神情愉快的在人物表上寫出其人的性格,「老大景龍個性霸道跋扈,對待女人的態度卻很溫柔,現任景氏建設公司的總裁:老二景虎個性陰沈果決,對待其他人事物都以單一態度相對,接掌景陽在黑社會的基礎及勢力,自立門戶建立了一個幫派;至於老三景豹個性輕浮狂傲,是處處留情的浪蕩子,手上經營著幾家連鎖旅行社。」「景虎……」一提到景虎,應於言便若有所思起來,「他一直都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他善用了景陽的每一分資源,建立一個跨國性的黑社會。」「原來他這麼厲害,這麼看來最具有繼承人之相的人應該就是他了。」明映澄在景虎的名字上多圈了幾畫,「可是景陽的遺囑早就公佈了,他把他的財產平均分配給他們三兄弟,就連跟隨他多年的陳管家也都有份,還意外的把一筆巨款捐給慈善機關,這足以看出景陽是個明辨是非、重情重義的男人。」應於言凝看著她,見她歡喜的在紙上勾勾圈圈,一會兒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連忙補了幾筆註明上去。
她的側臉充斥著閃亮的光彩,晶瑩的雙瞳倒映出美麗燦爛光點,微微彎起的唇瓣顯示出她對這樁Case的濃厚興趣,此刻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能源百分百的發光體,教人震懾於她的燦亮,同時亦深深戀上她耀眼的活力光彩。
意識到他的專注視線,她不以為意的勾唇一笑,玩笑式的反問:「怎麼這麼看我?該不會是迷上我了吧?」「是啊,你看起來真是耀眼又美麗。」他坦然直言,沒有一絲虛假。
他清澈的眼瞳誠實的道出他的心情,引得明映澄開懷的咧開嘴,探出雙臂抱住站在床邊的他,「應於言,你真是一個誠實的人,像你這種人是我第一次遇到,在這充滿虛假、欺騙以及混亂的社會,你為什麼還可以保有你清高的人格與靈魂?」「多謝你的謬讚,其實我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好,我……」「噓,不要說話。」她的雙臂纏上他的腰,小臉靠在他的腹部,滿意地汲取他身上的灼灼溫暖,靜靜享受著一團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將她緊緊包圍。
這種依靠人的感覺她不曾有過,打從她懂事起就明白必須獨立,早年父母忙著自己的事業,唯一的姐姐又早早決定理想,出國追尋理想至今未回,如今的父母則不知道環遊到哪個國家城市去了。
印象中,她見傭人的次數還遠比父母、姐姐來得多,當她感冒發燒時,沒有人會抱著她說話,沒有人會專程來探望她,所以她不知道什麼是溫暖、什麼是關懷。她抱著應於言,終於在他懷中感受到這些從未有過的感覺……「澄澄……」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是該默不作聲繼續讓她擁抱著,還是應該要提醒她這樣子的舉動是不合宜的?「應先生,你很高興我這樣抱著你對吧?」她漾出一抹得意,只因感覺到他緊繃的全身肌肉以及他僵硬的說話音調。
應於言先是默默不語,任由羞赧紅潮爬上他剛毅臉龐,無法欺騙自己一顆已為她心動的男人心。「嗯,我喜歡。」「嘻嘻……」她開心的逸出輕笑聲,大方的放開擁抱住他的雙臂,抬頭看他提出要求,「應先生,你彎下身來好嗎?」「什麼事?」他邊問邊動作。
她的小手迅速地固定他的臉頰兩側,小嘴立即貼了上去,挑逗性的啃咬他的唇片,滿意的聽見他的一聲輕呼,她笑得更為邪氣燦眼。
「澄澄,你真是個性情反覆無常的女人,可是……」他瞭解她的心。
不甘老是被她吃豆腐、耍得團團轉,他時而主動的探舌迎戰她的啃咬,她亦不甘示弱的伸出丁香小舌與他的舌在半空中交纏。
當一團火熱逐漸籠罩住他們時,他們都深深的感受到傳自對方的那股熱切急躁火息,一個深吻瞬間讓整個局面失了控。
「喀!」一個可疑的細小聲音自門外傳進應於言的耳中,也喚醒了他逐漸迷失的神志。他急急推開明映澄,雙眼掠過她醺然醉人的面容。
一道黑色身影亦迅速地消失在樓梯口,應於言見狀不顧一切的拔腿追上去。乍然失去依靠及溫暖,明映澄茫茫然的呆坐在床鋪上,直到唇上的熱度及壓力漸漸消失,迷茫的情緒慢慢回籠,她才發現應於言不知何時打開房門跑出去。看著敞開的門扉,她不快的噘起紅艷唇瓣,「跟我接吻有這麼糟嗎?居然就這麼跑了,應於言,你孬種!」高傲的輕哼一聲後,她索性倒進床鋪以被單將自己緊緊包圍住,眼底還遺留著適才的激情熱度,小手不自覺地壓上唇瓣,感受著他的狂野、他的熱度以及他的溫柔……然而美好的溫存時光不過短短一瞬,樓下突然傳出了一陣打鬥聲,讓她愣了愣,隨即從床上跳起,直覺的奔跑下樓去。
「發生什麼事了?」當明映澄光著腳丫跑下樓時,正巧聽見景龍渾厚的聲音在身後揚起。
景豹穿著睡衣從房間奔出,順手打開客廳的大燈,整個客廳霎時呈現出一片光明。立時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應於言揮拳揍了一個陌生男子一拳,看得出那一拳揮得又急又重,男子受到他的重擊,回擊的能力變得遲頓,揮拳落空。
應於言抓住他的右臂反剪於身後,立即引起他的哀叫。
「哇,應先生,你真棒!」明映澄撫掌叫好,光著腳丫走下樓梯,向應於言提出了疑惑,「不過這個人是小偷嗎?」「我不知道。」應於言緊了不斷掙扎的男子,厲聲質問:「你是誰?你有什麼意圖?為什麼要躲在我們的房門口前偷聽?」「什麼?」明映澄驚訝的掩住嘴,「你說他躲在我們房門口偷聽?」火氣立刻揚起,冷嘲的視線掃向一旁的景龍、景豹兩兄弟,「兩位景先生,我還以為景家的警備能力有多強,原來不過爾爾。」景龍、景豹兩兄弟一見到被應於言制伏的男子,莫不相視一眼交換了個眼神,沒有人出聲答應明映澄的嘲弄。
「放開!」景虎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口,臉色陰沈的喝出命令。
景龍看了景豹一眼,決定不惹麻煩上身,誰知道景虎那傢伙又是哪根神經不正常了。
「不關我們的事,人家的主子出現了,我們還是回去睡覺吧!」說完他便打了個呵欠,完全不理會接下來的後續問題,轉身回房間。
景豹衡量了下現場的情況,思忖景龍的話,「嗯——也不關我的事,我要回房睡覺了。」臨走前他還不忘向明映澄展現一下男人魅力,眨眼送了個秋波給她,「明小姐,你也別太晚睡喔!以免明天你會變得醜醜的哦!」「你們……」明映澄瞪著兩人先後離開的身影,徹底證明一件事,景家這三兄弟不但不友愛,而且還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們的行為舉止讓她不齒。
「應先生,放開我的人!」景虎緩緩下樓,陰森的眼緊盯著應於言不放。「景二少爺,你說這個人是你的人,那麼,」應於言的臉色一沈,強霸的肅氣自週身散發出來,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是你派他來監聽我們的嗎?」「的確是我。」景虎大方的承認,眼瞳射出陰冷之光。應於言被他的陰寒眼神給震了一下,心上浮現出一抹驚疑,天生的敏銳感讓他意會過來,「你是針對我而來?」「沒錯,我是為了確保景家的安全,也是為了保全我本身的安危。」他停頓了一下,「可以放開我的人嗎?他可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喔!」「瞧你一副自信滿滿的陰險模樣,你該不會已經知道這位應先生的來歷了吧?」景虎的陰冷讓明映澄挑了下眉角,大膽的臆測。
景虎沒有回答她的話,一雙眼緊盯著應於言不放,「放開他,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就跟我來。」應於言沒有任何動作,暗暗思忖著明映澄所爆出的疑慮,說不定景虎是知道了他的身份,那麼他還有繼續調查的機會跟空間嗎?當他接觸到應於言眼中的不信任時,景虎微微勾唇,「你放心吧!如果我想要對你不利的話,我不會等到現在。」應於言看了眼轉身上樓的景虎,一把推開被他制伏的男子,男子立即跑上樓跟隨景虎的步伐。
見到這情形的明映澄開口,「看來那個人的確是景虎的手下沒錯。」「嗯。」應於言沈穩的應了聲,舉步走上前。
明映澄忽然感覺到一道視線,下意識地轉頭往視線之處尋去,正好見到陳勝雙手背負在身後緩步離開。
「奇怪,要是陳管家有看見剛才的情況,他為什麼不出來說句話?反而躲在暗處偷窺?他到底是在偷窺什麼?」到這時刻,她才真正體驗出應於言所說的,陳勝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察覺到她沒有跟上,應於言停住腳步偏過身,伸手迎向她,「澄澄。」明映澄低頭竊笑一聲,小跑步上前握住他伸出的手,消遣了一句,「應先生,我發現你還真少不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