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約定!我們要一直在一起……
「唔……嗯……」
背部的疼痛讓印振戊從夢境回到現實,緩緩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卻看到數十對眼睛一直盯著他瞧。
「拜託!要嚇人也不是這樣嚇的吧?」印振戊喘口氣,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陽穴。
「這裡痛嗎?這裡痛嗎?小戊?」鳳杏雨搶先替印振戊揉捏太陽穴,一臉擔憂的看著他,「太好了,幸好你清醒了。」
說著說著鳳杏雨便滴下眼淚,瞧得印振戊有點心疼……但又人煩。
拿開鳳杏雨的手,印振戊拍拍他的頭。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印振戊這種溫柔的對待讓在場的人全嚇了一跳,定格不動。
「媽啦!振戊壞掉了!」
「我的天呀!趕快叫醫生來檢查看看他腦袋有沒有問題。」
「祖先啊……原諒我沒看好振戊這孩子,才會讓他腦袋出問題。」
「喂!麻煩將醫院裡最好的醫生請過來!」
「嘿,Stop!你們……」印振戊有點火大的吼了聲,「夠了!什麼我的腦袋有問題……」依他這個正常人看來,眼前的這群人才是腦袋有問題。
印振戊瞄到身旁一副被嚇呆的鳳杏雨。
「拜託,你也太誇張了吧!」
「嗚……不要啦……」
「又怎麼了?」可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印振戊可不想再聽到那些會令他火大的話。
「人家的小戊沒那麼溫柔啦……」
「要不然你是要我凶你,你才會快樂嗎?」
靠!他快要瘋掉了,之前對他壞,他就老是抱怨自己不夠溫柔,現在對他好,他又嫌他太客氣?到底要他怎樣做他才會感到快樂?
這一動怒便牽動身上無數個傷,痛得印振戊說不出話,只能狠狠的瞪著他身邊這群像在看戲的人。
媽的!被氣到都忘了自己還是個傷患。
***
「醫院之中請保持安靜!」在印振戊的單人房外貼著這樣的標語。
印振戊病房內堆滿了無數的花束與禮物,乍看之下,有點像小型的禮品花店。
學校的女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得知了印振戊重傷的消息,所以這一整房的花束禮物,就是印振戊的迷姐、迷妹們一同送來的東西。
被停學的兩個禮拜,順理成章的成了印振戊的休息養身周。
喀的一聲,門被打開,還險些因為塞滿地的禮物而打不開。
「哇,我的媽啊!這麼多禮物、花束?是哪個明星住進我們醫院?」
聽到來者的聲音,印振戊合上書本朝門口望去。
「媽,怎麼今天是你來?」
「怎麼?你老媽子我不能來啊?」印母一手扠腰,點一下兒子的鼻尖,曖昧的道:「還是你希望小雨來?」
「誰……誰希望他來啊!」啐!又不是被虐狂,他幹嘛希望鳳杏雨來荼毒他?但……他要是真的不來……那……
瞇著眼望了印振戊一眼,瞧他那副坐立難安的模樣,居然還嘴硬說不希望鳳杏雨來?騙誰!
「是嗎?我們還以為你每天都很期待跟小雨單獨相處,所以都不敢來探望。」
「我們?」有種不好的預感,那個「我們」指的好像是複數。
印母攤開手掌,一個一個的數給兒子聽,「我啦,你爸爸啦,小雨的爸爸、小雨的大哥、小雨的二哥、小雨的三哥、小雨的四哥、還有接送的老王……」
「等一下!」印振戊打斷母親的話,「妳就不能簡單扼要、簡潔有力的說嗎?」
小雨的爸爸、大哥、三哥、三哥、四哥不都可以用「小雨的家人」這五個字帶過?還要這樣分開來說?多此一舉嘛!
「簡單扼要?你老媽子我很久沒跟你好好談談了,想多說點話給你聽啊!」
「謝謝,那請問親愛的母親大人,為什麼今天妳會來?」前幾天都是鳳杏雨來騷擾他,不是切水果餵他吃,就是幫他按摩馬殺雞,有時還更扯的搶過護士準備給他方便用的尿壺,說要幫他方便。
就好像是不准其它人靠近他一般,有鳳杏雨在的那幾天,沒有一個人會自告奮勇的到他病房,因為一進入,就會看到拿著槍嚇人的鳳杏雨。
「我還以為他會一直陪我到我出院……」
「誰?」印振戊的自言自語雖然小聲,但還是傳到了印母的耳中。
被拉回現實的印振戊震了下,猛然回神搖頭。
「沒有,我什麼也沒說。」
「說不希望那個人來,其實心中還是有點遺憾吧?小戊。」印母邊整理房內的禮物邊說著。
「媽,別叫我小戊。」不否認她所說的話,印振戊只在意她最後吐出的那兩個字,那是他跟鳳杏雨約好,只給他叫的稱呼,當然做母親的也不能例外。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准別人叫你小戊,只准小雨叫。」
跟以前一樣?沒錯,這段話他一點也無法反駁,因為「小戊」這兩字特別,所以他也只允許特別的人叫。
「因為他是特別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忘記了以前的約定,躲進女人堆中?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便極力反對以前他所堅持的事?
他是在知道鳳杏雨是男生後才跟他做約定的,小時候的堅持,長大就會變質嗎?
還記得看到某本醫學心理書中所寫的「同性戀」一詞時,心中突然湧出一陣恐懼,看不到幾頁,他就不敢再看下去。
在怕什麼?那時的他並不明白,也沒勇氣去瞭解原因。
「媽。」印振戊將頭髮撥至腦後,望了他那忙來忙去的老媽一眼,「你可以幫我拿以前我不看的那本心理學嗎?」
他的話讓印母愣了下,隨後,她又展現溫柔的笑容,「有些事情,並非書中描述的那麼簡單,坦然地面對不是更好?」
「就是因為要讓心情坦蕩,所以才想把我沒看完的醫學書籍看完。」看完後,也許就可以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害怕了。
微笑了下,她點頭,打開房門。
「我這就去拿來給你。」
望著母親的身影離開白色病房,印振戊突然失落的歎了一口氣。
沒有鳳杏雨在的房間……竟然會讓他感覺空虛?
習慣鳳杏雨在旁邊鬧他、習慣鳳杏雨講話無厘頭、習慣鳳杏雨黏著他不放的感覺、習慣鳳杏雨用他那雙可愛的大眼望著他……
「媽的!」印振戊半擰劍眉,一臉糗樣。
也不過才半天不見,他滿腦子竟都是鳳杏雨的身影?
「習慣……還真是不得了……」他太習慣有鳳否雨在旁邊吵鬧的日子,鳳杏雨一不在,他反而全身開始覺得不對勁。
窗外的風緩緩吹送入房,房內的花香卻掩蓋不住另一股清香。
那是杏花的香味,有時甜得讓人受不了,有時又讓人不自覺露出輕鬆的笑,在滿是其它異花香味的空氣中,就只有杏花的味道淡淡地飄在即振戊週遭。
那個時候出現的聲音是他吧……只有鳳杏雨才會說那句話,那個兒時的約定。
喲定好了要一直在一起……
他從沒有跟任何人提過,他在昏迷的時候所做的夢。
在恍惚的雪白夢境中,他就是憑著鳳杏雨的聲音和那句話而找到方向。
他離不開他,打從小時候的約定起,他印振戊就不想讓鳳杏雨離開他,而表面上總是對鳳杏雨冷言冷語,也許只是單純的害怕自己會失去他吧!
被拋棄不如拋棄人,印振戊那時的想法是如此,如今看到了鳳杏雨,那令人感到椎心之痛的淚水之後,他才驚覺……
他已經傷他傷得夠重了。
因為太過保護自己而傷害了原本最不想傷害的人,夠了!他不想再看到鳳杏雨那會令他難過的淚水,因此,是該表現出自己感情的時候了。
***
香港赤龍組
火藥味十足的赤龍組地下室,一個身材瘦弱的人影正在挑選槍枝,一旁還跟著四位黑道菁英。
「雖然我在小戊家中的兵力,就足夠我轟掉那個不成材的小幫派,但我不想讓他們這麼簡單就被我毀掉。」
鳳杏雨挑起一把市面上最精準的狙擊槍。
一改女裝打扮,怒火中燒的鳳杏雨身上所穿的是一身全黑的緊身衣外加一件全黑風衣,一頭長髮編成長辮。全黑風衣就是一件大型的防彈衣,裡頭裝了不少火藥,黑皮鞋底還特別裝有特殊武器。
對於瘦弱的鳳杏雨而言,這些行頭也許重得不像話,但對力氣頗大的他而言,卻可以輕而易舉的把玩這些裝備。
「你要自己去嗎?我陪你去好了。」
鳳檀林非常擔憂,卻被鳳杏雨瞪了一眼。
「我自己去就綽綽有餘,不准你們插手!」
「真兇,那我陪你去如何?」
一旁傳來的聲音讓鳳杏雨更不滿的回頭破口大罵:「我都說我要自己去了……啊!小戊!你怎麼到香港來了?」
一瞧見印振戊就站在他的面前,鳳杏雨馬上扔掉槍枝,一把抱住他。
「哇!你的傷好了嗎?來看我啊?真感動!」
印振戊微微使力推開一直在他身上磨蹭的鳳杏雨,露出一笑,「是啊!碎片都取出了,檢查後也確定神經沒問題,已經休養兩個禮拜,夠我恢復一半以上的傷勢,但被你這麼用力一抱,還真是吃不消。」
「啊,對不起!」
一聽到印振戊的哀號,鳳杏雨馬上鬆開手臂。
「沒關係。」微微一笑,在鳳杏雨退離他身邊後,他才注意到鳳杏雨身上的穿著,「唷,沒想到你穿這樣還挺帥的嘛!」
「嘿嘿!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說我很帥……」平常總是一堆人誇他可愛、漂亮,這對男孩子的稱讚用語,頭一次聽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聽說你要獨自一人去摧毀那個組織?」印振戊兩手抱胸,一臉溫和的看著鳳杏雨。
「咦?」
「那我也可以去嗎?」印振戊開口問,一雙鷹眼一反往常的直直盯著鳳杏雨。
移開那緊盯著自己的目光,鳳杏雨為難的撇過頭,「不可以。」
只有三個字,說出口卻困難重重。
「怕我會成為你的負擔嗎?」
鳳杏雨無語,一雙好看的柳眉緊緊皺著,突然,熟悉的大手捧起他一直低頭不語的臉,讓他望著他。
「小雨,說好我要保護你,我就一定會保護你,以前是,現在也是,你懂我的意思嗎?」
熟悉的語句再次傳入耳中,那是兒時的約定之一,而他總算聽到印振戊再次將它說出口,忍不住心中情緒翻騰,鳳杏雨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淚早已滑出眼眶。
「怎麼……你怎麼又哭了?」印振戊伸手拭去他的淚水,低頭輕吻他的臉頰,「怎麼這幾天你都那麼喜歡哭?」
「我又……我又不是故意的。」鳳杏雨微微笑了笑,吐吐舌,收回眼淚反吻印振戊的臉,「說好要一直在一起喔!」
「違反約定的人是小狗!」印振戊勾起鳳杏雨的小指,故作可愛的接下話。
頓了下,鳳杏雨破涕為笑,勾上印振戊的小指,大拇指印上對方拇指,「好,破壞約定的是小狗。」
一旁像是在看戲的四個哥哥假裝感動地鼓掌,引起他們的注意。
「你們好像很容易忽略別人的存在耶!」鳳松筠挑了下眉,不爽地故意諷刺印振戊。
「哎呀,有什麼好計較的?都是一家人了。」鳳檀林大剌剌的笑了笑,雙手更是用力鼓掌。
「感動的相會戲碼演完了,該換報仇了吧?」鳳桃尹一手拿起另外一件特製全黑防彈大衣扔給印振戊。
一手接下鳳桃尹扔過來的大衣,一手稍微推離想黏過來的鳳杏雨,「今天就要去了嗎?」
「嗯!要什麼槍?」
鳳桂央打開私藏的櫃子,裡頭全是槍械。
皺眉望了下,印振戊苦笑地搖頭,「槍枝我用不慣,我還是使用我的工具好了。」
印振戊拿出一個黑盒,一打開,數百把磨得晶亮的手術刀立即印入所有人眼中。「對方應該沒有多少人,我也沒必要全帶……」
看著印振戊全神貫注地在自己袖口、腰間、腳邊加裝手術刀專用皮帶子的模樣,鳳杏雨忍不住欽佩的一把抱住他。
「哇,小戊最帥了!」
「痛痛痛!你這傢伙給我放手!想害我脊椎斷成兩截也別用這種方法。」
撤回前言,也許他們兩人還是要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安全。
***
「呵呵呵!該死的無名小卒,我要你們為傷害小戊的罪行付出代價!」
「哼!一群沒品味的傢伙,我要你們為炸掉我心愛的車子這件事而感到後悔。」
兩個黑色身影站在反叛組織門前,一身傲骨讓旁人感到敬畏。
現在是午夜時刻,黃色的月亮正高掛天空。
驀地吹起一陣風,遠處傳來野狗的吠叫。
「走囉!小雨。」高大黑衣男子邪笑著現出閃著銀光的刀子。
旁邊青年手持92式手槍,肩扛8s式衝鋒鎗,淺淺一笑,「嗯,走吧!小戊。」
冷風繼續吹拂,野狗繼續猛吠,香港的夜晚……永遠也沒有平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