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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舜華 第九章(2) 作者:於晴
    蚩留又道:

    「西玄鬼神之女徐達拿起大魏金刀,成了金刀皇后。神秘的金刀出處不可考,卻被徐達輕易舉起;《長生咒》的出處不可考,卻是屬於北徐的東西,若然遇上北徐的人,我真想問問,這些東西他們究竟如何得到?難道四國中,只有徐姓才有資格得到這些神物?北瑭的神官是否遠不及創造這些神物的……神人?」

    「……蚩留大人,我想,就算你遇上北徐的後人,她也無法替你解迷。年代太久遠了,她一世受人庇護,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這些多餘的事,又怎會知道這些東西出自何處?」

    他面色微有遺憾,似在說他要早生幾百年就好了。最後,他道:

    「舜華小姐莫過擔心。絮氏一代以你為結束,絮氏選擇你做結束,必有用意。」

    這真是安慰人的好法子,舜華想著。這個人也算不錯,不言明絮氏結束主因在她的沒用,反而暗示由她開啟另一道路。

    「何況,絮氏一族經歷數百年北瑭皇室的盯梢,皇室中人怎可能膽怯到無人敢施計暗害絮氏呢?必定有絮氏有沉默中遭害,這才造成絮氏人數一日比一日少,但你可曾聽聞那此人如你一般結果?依我想見,也許長生咒讓最後一人絮氏舜華所用,一報還一報也只能由絮氏舜華所用,其他絮氏之輩不能用,換句話說,舜華小姐你必是特殊之輩……」

    舜華微地張大眼,看著他口沫橫飛。現在是怎樣?這人走火入魔了嗎?怎麼開始把她拱成女神了,再下來她可以坐著蓮花台升天了吧?

    蚩留滔滔不絕說了半天,說到最後,下了一句絕句:

    「我瞧,放眼北瑭,怕也只有尉遲當家配得上舜華小姐了。」

    「……」舜華見他拭拭嘴角,似是說得太多疲累萬分,不由得撇開目光,觜掩不住笑意來。搞了半天……原來不是走火入魔。這人,太年輕,不知道要如何討好她這才笨拙的吹棒一堆,所幸,她也不知道嫂叔關係如何培養,就讓他講好了。她捂著嘴好想大笑出聲,忽見白起匆匆院子。

    白起一見到她在,也是一怔。「崔當家,你也在?」

    蚩留偏頭聆聽來人聲音。「你是……?」

    「在下白府白起。」

    「白起?名門富戶白起,家有絮氏之女。」蚩留頗覺疑惑,但沒有往崔舜華那方向回頭。「何事?」

    白起又看她一眼,舜華故作不知,負手東張西望,死皮賴臉不打算離開。開玩笑,她在場,蚩留要說溜嘴,依她繡功還可以補補破網。

    「崔當家特來見神官大人?」

    「唔,求求長生道嘍。你不是抱柳小姐回府了嗎?怎麼去而復返?」

    「我中途聽見神官大人會在今日到天寧寺,便轉回想請大人做件小事。」

    「白少與尉遲當家是友非敵,蚩留能幫必是盡力而為。」蚩留微笑。

    白起聽聞尉遲恭之名,近日對他十分不滿,但他忍氣吞聲,自袖間暗袋掏出一物。他道:「此物本受住持加持,但遠遠不及神官大人功力,白起想請大人能賜些神力在上頭。」

    蚩留伸手輕輕一碰。「香囊?」

    「正是。」

    在旁邊的舜華聞了聞,微笑:「白起,你果然將我給你的配方做成香囊啊。」她記得很清楚,這配方是她建議送給柳家千金的那份。

    蚩留往崔舜華方向說道:「舜華小姐,還有問題麼?」

    「沒,多謝大人開解。」舜華笑道:「大人儘管去忙。」

    蚩留應聲,與白起走到院門口子,他又突然說道:

    「當然,最有可能的就是,從頭到尾我跟大神官這兩個盲眼人根本沒有完整地刻妥那非大陸文字的咒文,咒文當然沒有用,一切都是天意,舜華小姐就隨天意繼續安心生活吧。」

    白起狐疑地回頭看一眼崔舜華。出院子後,白起注意到連璧緊緊貼在牆面上垂首不知在想什麼,站在這裡分明能將裡頭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這小子真是膽大包天,但崔家內鬥也與他無關,他沒有多說什麼地與蚩留一塊離去。

    舜華自行捲起傷布,放下寬袖,自言自語道:

    「徐舜華……還是絮氏舜華好聽,是不?去他的康寧帝,去他的徐直,去他的徐達,去他的白起,去他的柳葉月,去他的尉遲……」她正伸個懶腰,雙肘往後一推,用力拱出圓小的胸部,忽地,她對上剛入院子的尉遲恭。

    她呆住。

    尉遲恭目光先是落在她的面上,接著慢慢停在她開始拱背縮水掩飾的胸部。他咳一聲,撇開頭,捂嘴一會兒。

    舜華上前親熱地抱住他的腰身。她眼兒彎彎笑道:

    「尉遲哥,平常你要笑我,也用不著轉開頭。我一直想說,雖然我一點也不貪戀美色,但你笑起來確實比不笑時好生讓我心動心憐心顫心……」

    「所以呢?」

    她眼珠一轉,笑道:「抱抱我?」

    尉遲恭依言抱住她。「接著呢?」

    「親親我?」

    她笑著承受他的親吻。當他吻到她眼下疤痕時,她吃吃笑著:「有點癢。真糟,尉遲哥今天又吃了臭豆腐了。」

    他失笑,沒說這還不算吃。他掃過院子,落在沒人的禪房,道:

    「蚩留呢?」

    「他有事走了。」她將事情說了大概。「我瞧這咒文對崔舜華是失敗了吧。」她心裡百味雜陳。得知崔舜華很可能回不來了,她卻鬆了口氣。

    她捨不得成為崔舜華的日子裡所遇見的一些人事物,其中尤以尉遲哥為最。她還要保護崔府的一些人,她不想讓崔舜華回來後送他們去死,她想要以正當的手段去行商;她不想崔舜華回來後害別人謀取產業,她……還想活下去,用這一雙眼讓自己成為一世胸懷坦坦之人。

    「我們試著在臂上弄個足以覆蓋咒文的傷呢?它不見得存在,但預防萬一。」尉遲恭平靜地說,沒有打算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

    舜華聞言心動。若能覆蓋咒文導致失靈,她想賭,好想好想賭,可是……

    「怕疼麼?」他聲音微些放輕。

    她低聲:「有點。」

    「我請大夫盡量不讓你疼到,也不會製造重傷。我問過大夫了,下刀得宜,他有把握讓你一個月後就康復。」

    她發現不知何時,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臂,不讓她逃開。

    「我覺得……這是在害死一個人……」從小到大,她真的沒害過人啊。

    「她不先害死你,又何必受此苦果呢?再者,是我下的手,與你無關,你不秘背著罪惡感。」

    舜華立即抬起頭看向他。他神色冷靜,一如初次在鐘鳴鼎食那夜的感覺,但仔細看,他眼裡有溫柔的感情,是對她的。

    在他眼裡,崔舜華是條人命,但與他心目中看重的人事物簡直不堪一比,若遇抉擇時,他可以毫不在意捨棄對他而言不重要的事物,哪怕那是一條人命,這就是長年當家下所磨出來的絕對絕情麼?

    她這個當家半路出家,遠遠做不到他的地步。更或者說,他早就察覺她這個半路小和尚對自己人很好,同時,也不願去傷害其它外人,甚至連害她的人她都希望保有他們的性命。

    她臉頰輕輕蹭著他的衣衫,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味跟藥味。這藥味混著女子熱愛的香氣,她很熟的。他總是趁白起不在時,去陪陪白府裡的自己。

    「尉遲哥,你也察覺到了吧?現在我對外頭都不再孩子氣,唯有面對你時,我才想無拘無束,就算像個孩子一樣也無所謂,這都是教你給寵的。」

    「我知道。」他嘴角有些軟化。

    「那我……可以很孩子氣地問你一個問題麼?」

    「你問。」他目不轉睛。

    「唔,尉遲哥喜歡我,我是知道的。」她輕聲道。

    他面色柔和,嘴角彎起。他的個性偏少話,是屬於那種『你瞭解也就不用多說了』,但她既然問,就是想得到確切的答案。他柔聲道:「我只讓我喜歡的女子為我束髮。舜華想現在為我束麼?」

    她聞言,嚇了一跳,而後笑出聲。「尉遲哥,現在大白天的……我只是先前與柳小姐一番談話,才知道她害死我的原因。當下,我一直想著,如果她有跟白起哥談過,如果她有跟白府的我問一問,她不必下藥。誰都可以下,她卻不能下,還好,只有我跟你知道。我們都不說出去,白起哥永遠不會發現此事。我在想,我呢,尉遲哥現在喜歡上我了,我不會去計較其它,可是,我老想,萬一有一天我跟柳葉月一般,不肯主動問而自己去推斷,到時毀了你對我的感情,那我一定後悔莫及的。尉遲哥,我知道你覺得她有能力當尉遲家主母,但除此外……你……你曾經是怎麼癡戀伊人姑娘的?」

    尉遲恭彎身拾起地上的《京城四季》。他隨意翻了幾頁又合上,道:「絮氏舜華在白府裡太無聊麼?下回我帶其它書給她吧。這種書,能信的不多。」

    「誰說的?這裡頭可信的簡直是十件事裡十一件都是真的呢。」

    他不動聲色又把她摟進懷裡,不讓她離得太遠。他道:

    「癡戀這兩個字用得過頭了,伊人出身孤兒,我與戚遇明在靠近西玄的小鎮遇上她,她個性堅強,談吐不失良善,又肯護住在其他沒爹娘的小孤兒,在我眼裡自是加了幾分讚賞,我們離城的前一天晚上,戚遇明在客棧請她吃頓飽飯,哪知當晚有西玄盜匪過境搶劫,戚遇明因此救了伊人。」

    原來英雄救美這招早就用過。舜華問道:「你呢?尉遲哥當下在哪呢?」

    「……我在信局。」

    她抬眼跟隨他相望,大眼對大眼的。雷光猛然打中她的思緒,舜華頓時榮獲真相了。「你在信局等……京城裡的侄兒報平安?」

    尉遲恭沒有說話。

    「天天都……連在外都……路程哪夠一天跑完啊?」

    「信局是尉遲家的,以快騎出發,分點再換,至少可以知道三天前京城裡發生的一切。」

    連在外都這麼在意京城裡親人的平安,可以想見當年他日日收屍時給他多大的創痛了。

    「就因為這樣所以錯失伊人嗎?尉遲哥,你該不會連西玄盜匪入鎮搶劫時,因為戚遇明在伊人身邊,你就先去救小孩吧?」

    「……」

    她的神色太複雜,複雜到連自己攬鏡恐怕都看不出來她到底是為他抱屈,還是很慶幸他以大局為重而錯失佳人?

    尉遲恭當作沒看見她的表情,又淡聲道:「也許是那一夜,他們有些情意了,伊人隨他來到京城。戚遇明要名媒正娶伊人過門不太可能,他為人算正直,但戚家世代都是門當戶對,無一例外,他將伊人擱在身邊近兩年,卻從未明白拒絕崔舜華的示好,你道為什麼?」

    舜華傻眼。「他……他……」

    「他並不欣賞崔舜華,但也不會嚴詞拒絕崔舜華來造成戚家的麻煩。在春回樓,伊人的招數未有成效,怕是短期內戚遇明尚未下定決心。」

    連尉遲哥都會看穿伊人在春回樓的計劃嗎?她輕聲問道:「在春回樓裡你帶她入私房……」

    「我要她別做傻事。在我看過一連六天一具具親人的屍身送回來後,名門富記戶的利益婚姻於我再也不重要,我只想要自己的親人都活得安安穩穩,有個女人可以把他們當親生孩兒照顧,個性要堅強不失良善,遇大難時也能主持尉遲家,甚至,哪日我不幸早走,她也能保住每個尉遲姓氏的孩子。一般富戶千金自幼被護得極好,如遇大難根本承受不住,不如,尋個一般點的姑娘,此時,我看見伊人,她正合我心裡所想。戚遇明若與她結上白首之盟,我樂見其成;但她要是與戚遇明無緣,那也就是我的機會,因此我時時顧著她些,要能趁機培養點感情更好,才不臻浪費太多時間……商人本色看中一項貨物,不論最終買不買得到手,都得先砸些心血,付些成本……」他看著她微妙的表情,忽道:「舜華,至於你……」

    「我?」她也是貨物嗎……這真是讓她五味雜陳啊。

    「我已經搶訂下你了。訂金早付了,你走不了。」他道,想起白起守著她,卻未覺自己心意錯失她。

    「尉遲哥哪用得著搶,就你會選擇我這個絮氏吧。」她笑,與他十指交握,舉至她的唇邊,她輕輕吻一下他的手背,低聲但清楚地說著:「尉遲哥,我們現在也結下白首之盟吧。也許你會費點心神顧著我,但我也會學著保護你的,等我們都老了,不管哪一個先走,另一個就負責善後。」

    「你確定……是活到老的白首之盟麼?」那聲音微微地沙啞,墨眸專注。她又一一親過他每一根手指,朝他笑道:

    「如果不是白首之盟,我會遺憾的,所以,尉遲哥,你請的大夫下刀時務必要小心點,並且要一勞永逸,千萬別再來一次,我會痛得受不了的。」

    ********

    建熙四年春。

    舜華雙手發汗,自尉遲茶樓的二樓眺望遠遠的提親隊伍。

    就是今天,就是今天!

    她與尉遲哥說好,她就在這茶樓等他,他去送絮氏舜華最後一程。她想……她想盡量早點見到尉遲哥。不知是不是今天是她死期,讓她有些心慌,自一早她盜汗不斷,四肢發軟。

    她尋思片刻,反身衝下樓,來到街邊,看著那提親隊伍從前面橫街走過。

    馬上的騎士是白起。

    他一身華麗外袍,袖邊有金紅雙線,正是當日她看見的。

    她心裡默念:白起,祝你一世無恙。

    也許今天她的死破壞白起的提親,但絮氏跟白畢竟不同姓,只要他把她視作白府裡一般食客葬了,不會影響他們的婚期。

    「當家,你滿面是汗呢。」連璧輕聲說道:「面色也蒼白得緊。」

    舜華苦笑:「我是太緊張了吧。剛才在茶樓裡我也覺得我好像沒些力氣,心跳不太正常,很像那天我……」毫無預警,整個人失去重心倒在地上。

    「當家!」連璧驚詫叫道。

    死了……這是舜華當下的念頭。

    這時刻約莫是白府裡的她難受到快斷氣的時候,難道崔舜華要回來了?不是已經在她右手動刀了嗎?還是,不管崔舜華回不回來,她的日子都只能終止在建熙四年春?

    連璧忙扶起她入懷裡。「當家,你還好麼?」

    舜華心有不甘,使力咬破唇肉,拉回點意識。她四肢已經無力,所幸喉口還能擠出聲音。

    「連璧……回去……」她嘶啞道:「把所有伶人帶走……走不出城……找尉遲……」說好的,另一個會幫忙善後的,尉遲哥知道她心意,會把這批人送離崔舜華眼下的。

    只是,她萬分不好意思,明明不想讓尉遲哥再送人走的,至少,別這麼早……可是,她已經盡力了。早知如此,出門前叫染師父彈曲飛昇西方極樂世界嘛。她還以為她不會死,不讓他們彈了……昏昏沉沉裡,她感覺到連璧忽地背過身,把她拉到他的背上,一把背起。

    「……連……」她感覺到四周朦朧景色疾快掠過。連璧好像在說什麼她沒聽見,他是要帶她求醫嗎?

    求醫來不及了!若他救醒她後,卻是崔舜華歸來,那全部人都死定了!

    尉遲哥到時認得出來吧?不要對那個崔舜華親熱,不要對那個崔舜華微笑,不要對那個崔舜華展露他的好。那個崔舜華沒有上挑的眼角、沒有略厚的嘴唇、沒有美人尖,更沒有絮氏舜華的美人心!

    尉遲哥,你要認出來啊!

    去他的老天!去他的老天總是給了她希望又給絕望,去他的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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