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南宮綾安靜的躺在寢房的一張暖玉床上,那張暖玉床能養氣活血,讓她清瘦的面頰微微透著一抹紅潤。
長長的羽睫覆住了她清明的雙眸,菱唇輕抿,看起來就像安詳的睡著,除了消瘦了些,並看不出任何病容。
長指輕輕撫著她的臉,玉如意坐在床畔,垂眸凝視著她,略微低啞的嗓音,幽幽道:「綾兒,我們已經回到無心軒了,你該醒了,你已經睡了半個多月了,還睡不夠嗎?你醒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悠悠迴盪著,卻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他輕輕執起她的手,貼在頰畔,喃喃的再說:「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肯醒來對不對?你在氣我勾結了飛梭樓的人騙你,對不對?」
看著她沉睡的睡容,明明知道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可能聽見,他還是一直低聲說著,「我承認是我叫官鳳翔派來人襲擊我們,我受傷、還有你會落水,都是我安排的,但是我並不是為了要讓你交出去錦和雪絲的織法,而是……為了要讓你死心塌地的愛上我,我只是想要你像白小木愛著沈千秋那樣愛著我。」
親吻了她的額心一下,他黯然的低聲道:「雖然你嫁給了我,但是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而我要的是你的真心,不是虛情假意,所以我才設計了那場戲想打動你,我只是要你真心真意的愛上我。」
南宮綾的臉上依然平靜無波,玉如意瞇起了眼,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她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依舊安詳的睡著,就在他察覺自個兒幾乎要捏碎她的手骨時,他及時放開了她的手,看著被他握得發紅的小手,他心疼的拿出藥膏,仔細地敷在她手上。
「你知道嗎?我已經能體會為什麼當時我拿了個罈子,騙沈千秋說裡面裝的是白小木的骨灰時,他會痛苦得發狂了……我收回我以前說過的話,我不要你不顧性命的救我了,我不要你為我而死,我要你為了我活過來,綾兒……」
他低低的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然而沉睡中的南宮綾,始終沒有回應他。
秋風起,天氣漸漸轉涼。
除去自個兒身上的衣物後,玉如意細心的脫去南宮綾身上的衣裳,小心的抱著她,坐進玉石砌成的浴池裡,裡頭的藥汁可以舒筋活血。
他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仔細的按揉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以免她久未起身活動,肌肉萎縮了。
「啟稟主人,溫姑娘又來求見夫人。」門外響起了下人的叫喚聲。
「讓她先在外頭等著,我和夫人在沐浴。」玉如意揚聲回道。
「是。」那名下人接著再說:「沈公子和他的夫人也一塊前來探望您和夫人。」
「叫他們都在外頭候著。」
「是。」下人領命退下。
玉如意仔仔細細的繼續為南宮綾按摩全身,不時在她的耳邊低喃,「綾兒,你聽見了沒,沈千秋和白小木來看你了。」
她仍是沉默的深眠著。
他小心的清洗著她的臉龐,接著輕輕吻上她的唇。但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任由他吻著。
他離開她的唇瓣,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眉眼。「綾兒,你睡了這麼久,還不想醒來嗎?」
見她依然雙眼緊閉,他捻的抱著她起身,輕輕的替她擦乾身子,再溫柔的為她穿妥衣物,抱她走回內室後,讓她靠坐在椅子上,他拿起梳篦,細心地替她梳理一頭烏髮,最後盤了個髮髻。
「綾兒,我學會怎麼梳髻了,等你醒來,我可以每天都為你梳。」
這時在外頭等得不耐煩的溫瑩兒,不顧下人的攔阻,直接推開房門就要衝進去時,恰巧聽見玉如意溫柔的話語,她愣了一愣後,又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前廳,白小木和沈千秋訝異的看著她,只見她兩眼紅通通的,彷彿哭過了似的。
「溫姑娘,你不是去看玉如意的夫人嗎,怎麼哭了呢?」白小木嬌俏的小臉透著一抹關心。
先前她和沈千秋在半路上遇到溫瑩兒,一問之下,發現她也是要來無心軒,三人便結伴一起過來了。
途中閒聊後,她才得知玉如意已娶了南宮綾為妻,以及之後南宮綾又為了救玉如意而受傷的事。
「沒事。」溫瑩兒低垂著頭,看著自個兒的手指。
與沈千秋相覷一眼後,白小木啟口再問:「玉夫人……還是沒醒來嗎?」
「嗯。」溫瑩兒悶悶的低應一聲。
白小木不解,「奇怪,以玉如意的醫術,他都能救活我了,為何會遲遲無法救醒自己的妻子?」
聞言,溫瑩兒抬首,「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醫者能醫身,卻醫不了死去的心,綾綾的心一定已經死了,所以才不想醒過來。」
綾綾受傷前對玉如意說的那番話,她已經從南宮原那裡得知,後來她追問官鳳翔後,也證實他確實曾應玉如意的要求,派人襲擊他們,配合他演那場戲。
綾綾一定是在氣惱玉如意竟然這麼欺騙她,所以才不想醒過來,剛開始時她曾經為此痛罵過玉如意,可是後來看到他對綾綾這麼深情,也不忍心再責備他了。
她不禁在心裡祈求道——綾綾,你快點醒來,玉如意已經很後悔了,你就再給他一個機會吧,這樣,她才有理由可以原諒官鳳翔……
「綾兒的心才沒有死去,她只是不小心睡得太沉了,我會叫醒她的。」玉如意走進廳裡,聽見溫瑩兒的話,臉色陰沉的反駁。
溫瑩兒仰起頭望向他,「我等你叫醒她,玉如意,可是能不能請你快一點,她都已經睡了兩、三個月了。」她好怕再這樣睡下去,綾綾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深知玉如意喜怒無常的性子,擔心溫瑩兒惹怒他,白小木連忙出聲緩頰,「玉如意一定會想辦法救醒他的夫人的,溫姑娘,你不要太擔心。」接著,她暗暗朝夫婿使了個眼色。
沈千秋立即會意,接下話,「玉如意,我們聽到消息,說你前陣子在杭州遭到一批殺手圍捕,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你。」
玉如意勾唇冷笑,「是來看我死了沒嗎?看見我還活得好好的,你們很失望吧。」
聞言,白小木忍不住歎氣,「玉如意,你救了我,我們都很感激你,怎麼會希望你出事呢,你就非要曲解別人的好意才開心嗎?」
「現在看過了,知道我很好,你們可以走了。」他挑眉下了逐客令。
看到她和沈千秋緊緊想握在一起的手,他覺得異常刺眼,因為他想緊握著的那雙手的主人,此刻躺在床上沉睡著,對他不聞不問,相比之下,他們兩人的親密,讓他愈看愈怒。
見他安好無事,沈千秋與白小木一起站起來,準備告知離開,這時溫瑩兒突然出聲,「那個……玉如意,你能不能去金絲山莊醫治我爹?」
父親的病癒來愈嚴重,如今已陷入昏迷,再得不到醫治,只怕……
她其實沒有臉來求玉如意,因為就是二哥為了得到他身上的寶血,不惜買通一批殺手,還勾結了和他有仇的江湖人士,才會害得綾綾如今重傷昏睡不醒。
可是爹的病已經沒辦法再拖了,爹一生樂善好施,待人寬厚,她真的不忍心自己的爹就這樣病死。
聽見她的央求,玉如意寒冽如冰的眼神冷冷掃向她:「你要我去醫治你爹?」
被他陰冷的目光盯得背脊發寒,溫瑩兒連忙深吸口氣,回視他,「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可是我求求你,我爹他行善無數,從沒有害過任何人,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接著,她雙膝一跪,表情哀傷,「我知道是我二哥害綾綾到現在都還沒辦法清醒,可是冤有頭債有主,這些都是我二哥造成的,不是我爹,若是爹還在管事,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提到溫行潤,玉如意眼裡頓時佈滿陰鶩,「你以為我會饒過你二哥嗎?他的人頭我先暫時寄放在他身上,改日再去取。你立刻給我滾出無心軒,我不想再見到你!」
溫瑩兒不死心,「玉如意,看著綾綾一直昏迷不醒,我絕對不會比你好過,要是可以,我情願代她承受這樣的痛苦,若你一定要找人報仇,你只管衝著我來,我只求求你救救我爹。」
「我不會去救他的,你就等著替他收屍吧!」撂下這句話,玉如意陰怒的甩袖回房。
白小木不忍心的上前扶起低垂著臉,還跪在地上的溫瑩兒。「溫姑娘,你先起來吧。」
「若是我沒有帶著綾綾逃婚的話,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了,都怪我……」溫瑩兒自責的低聲啜泣。
白小木不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輕拍著她的肩,給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