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即使在預料之中,山無陵還是稍微表現出訝異,「真高興聽到你這麼說,畢竟我有大片荒地需要免費的開墾幫手,想來他們會非常有用。」
不枉他刻意在翁氏面前大方地撒錢,食衣住行都用最好的,逼他們因為嫉妒、渴望而加快做決定的時間。
唉,他就是不能不說話帶刺。翁元讓暗暗歎息。
翁柏也理解這點,遂當作沒聽見,不跟他計較,省得氣死自己。
若要計較,他一定會拒絕這些不可能的條件,但是天天讓山無陵在他們的面前吃香喝辣,用好的,過著他們曾經過過,現在卻嫌奢侈的生活,別說女眷們受不住,連他也心煩。再說,他不能繼續任由孫女無名無份的和這個臭小子睡同一張床,儘管那張床比翁氏的任何一張都要舒服,他得要在「山家的」膩了之前,確保孫女擁有眾人承認的名分。
「你何時舉行婚宴?」
「越快越好,我不喜歡為無意義的事浪費時間。」山無陵冷淡地說。
翁元讓不知道如何解釋聽到這番話時,心頭微微泛起的苦澀。
他令她覺得自己只是一件物品,這比被家人拱出來向他求親還要不舒服,偏偏這已經是他退讓的表現了,否則一開始他是說不辦的。
「不成,要舉行婚宴,也得等遜兒回來才行。」翁柏拒絕。
「依現在的情勢,他能回來嗎?」山無陵露出慵懶的訕笑,「最多三桌,明天設宴。」他丟出自行決定的結果,語氣像極了商人強硬冷酷的談判。
「你不能這麼做,讓兒是翁氏的寶,三十桌都嫌少。」翁柏有些惱。
他們可是七大家之一,該有的規模,當然不能省。
「這得由她來決定,是不是?讓兒。」山無陵溫柔地揚起眉頭,似乎在期待她的讚賞和附和,同時略帶甜蜜的威嚇。
他第一次也是刻意用如此親密的稱呼喚她,翁元讓的左胸口莫名的有股熱燙的暖流淌過,彷彿被他呼喚後,名字才真正被賦予了意義。
她心不在焉地瞄向翁柏,自然明白好面子的家人要求的是什麼,結結巴巴地說:「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你不覺得麻煩,能不能……能不能擺個十……」承接翁柏凌厲的眼色,她忙不迭地改口,「二十桌?」
「你確定這是你自己要的?」他的聲音更柔和了。
翁元讓悄悄地又瞥了翁柏一眼,吞了口口水,點點頭,「是……」
山無陵的雙眼深不可測地注視她片刻,優雅地起身,「三天後設宴。」
她真的會累死!
暗暗抱怨個沒完沒了,翁元讓換上不知道第幾套特別訂製的高級嫁裳,任由侍女分架兩邊,拖著步伐回到山無陵的身邊落坐,敢怒不敢言。
山家娶親,儘管山無陵剽悍的行事作風樹立不少敵人,又和家人不親,幾乎沒有能請的賓客,但是因為她一句話,他席開百桌,鋪滿整條大街,做足了翁氏的面子,讓家族所有的人笑呵呵,唯獨苦了她。
「讓兒,真高興看見你回來。」他立刻摟住她的腰,親密地耳語。
「總有一堆人誇讚我漂亮,逼我出來給你看,也給大家看。」翁元讓這話是陳述事實,可不是撒嬌。
「對,美極了,是該給我看看。如何?我是否達到你的要求,做得夠好了?」他牽起她的手,放到嘴邊吻了吻,冷若霜雪的眸子閃爍著不具惡意的諷刺。
他在整她,因為她不贊成他的主意。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新房在哪裡就夠好了。」她咕噥。
「啊,真高興聽見我順從的小妻子會適時表達自己所需。」他微笑地低語,顯然把她的痛苦當成一種享受。
「還有多久?」她打起精神,看著絡繹不絕前來的賓客。
雖然他的名聲不怎麼好聽,但是這百桌免錢的喜酒是任何人都可以來喝的,自然也沒有人客氣,大概徐郡三分之一的百姓都來了,餘下的三分之二還擠在街口進不來。
「接下來你還有幾套衣服要換,」注意到她難熬地皺起小臉,山無陵無辜地搖搖頭,「欸,怎麼了?千萬別跟我喊累,最後一套是高潮,我特別喜歡那套,你得撐到那時。」
「離最後一套保守估計還有二十套嗎?」翁元讓乾笑。
山無陵聳聳肩,不承認,也不否認。
「真的假的?」她發出哀號,眼眶泛淚。
她真的快哭出來了,幾乎上每道菜時她都在換衣服,而那些衣服貴得令人咋舌,又麻煩行動,害怕動手夾菜會弄髒,也根本沒時間吃……又餓又累就是她現在的最佳寫照。
「我能不能跳過中間那幾套,直接穿最後一套?」小手攀上虎掌,她可憐兮兮地哀求。
這小女人學會哀兵政策了?
山無陵還沒來得及答腔,同桌的翁柏搶先開口。
「讓兒,都沒見你動筷子,多吃點,別餓著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呀!
瞧她的家人一個個酒足飯飽的模樣,她多心酸哪!
「是啊!讓兒,多吃些,洞房才不會沒體力。」山無陵故意這麼說,可把主桌的一干翁家女眷弄得害羞起來。
翁元讓根本沒力氣注意那些,眼巴巴地盯著每一道好吃到不行,也想吃到不行的菜色,轉眼只剩下殘渣,眼底的水霧更濃。
啊……越想越難過了。
「不准哭,」山無陵稍微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這是你想要的。」
他給過她機會,也仔細問過是不是她自己想要的,既然是,他也並非給不起,就給她「最好」的。
我只說二十桌!翁元讓非常想把這句話甩到他冷酷無情的臉上,最後還是嚥下,畢竟那不是重點,如果他想,二十桌也能把她整得慘兮兮。
忽然,她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嚕聲,聲音很大,但是在歡樂吵鬧的場合裡也不是那麼惹眼,偏偏躲不過被身畔的男人聽到的命運……當然,還有她另一邊的翁元敬,因為她立刻竊笑。
討厭!她真不懂,翁元敬為何會坐在自己旁邊?照輩分來說,怎麼也該是二娘或叔母才對。
「真不知道今晚山爺要如何和一個肚子不斷咕嚕咕嚕叫的女人洞房?」翁元敬故意挖苦。
翁元讓扁了扁嘴。
不知從何時起,一向用「山家的」來稱呼山無陵,也對他沒好臉色的翁元敬,改口用「山爺」這高級許多倍的敬稱,而且她偶爾還會在翁元敬的眼裡察覺一絲傾慕,不過發現她在看,翁元敬便會用一種令她懷疑自己看走眼的速度轉換眼色,變成鄙夷。
老實說,若非她見過很多次那種眼神,加上翁元敬最近來到山家的次數十分頻繁,她真的會找大夫來診治眼睛。
翁元讓猜想……不,是確定翁元敬喜歡上山無陵了,只是搞不懂為什麼。
「無所謂,我會用很多翁家女子恥於說出口的方法餵飽讓兒。」山無陵愉快地輕哼,接著在她耳邊低語,「然後就換你『餵飽』我。」
翁元讓注意到偷聽到的翁元敬害羞得紅了臉,自己倒是累得想倒頭就睡。
別說她變大膽,而是疲憊消磨了她的羞恥心。
「即使我不醒著也無所謂吧?」翁元讓喃喃自語。
曉得她指的是昏睡那晚的事,山無陵若有所思地瞅著她,眼裡閃耀著有趣的光芒。
「你當然得醒著,畢竟我不想再教你一次。」
她認定他是嫌自己上次睡著,害得他還得再麻煩一次。
「我很懷疑,因為我現在閉上眼睛就會昏倒。」她必須誠實地告訴他,她無能為力。
「那可不行。」他皺起眉頭,誇張地宣佈,「看來我得讓讓兒先回房間了。」
他喚來侍女,要侍女送她回新房,因為她今晚穿的每一套衣服都依照他「越不舒服越漂亮」的標準,穿上便不良於行。
「真高興明白我的丈夫對自己的慾望如此誠實。」她故意揶揄他,偏偏太過疲憊,顯得虛弱。
「哈哈……你一定等了好一段時間才找到機會把這句諷刺扔回來給我。」山無陵爆出豪邁的笑聲,引來所有人的注意。
翁元讓不再理會,雙唇無聲地蠕動。
終於能如願回房,抱怨就留給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