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烈雲恨恨地走在不斷挑起他不愉快記憶的校園裡,緩慢踱向校長室。
但,想想就這樣進去,未免太便宜了那個傢伙,還是繞點路嚇一嚇他好了。
章烈雲腳跟一轉,轉進一條兩旁植種著鳳凰木的林蔭小路。
本以為這地方會隨著擴建而消失,沒想到還留著。
記得當年剛轉來這裡時,老師第一個帶他參觀的地方就是這裡;當時枝葉茂密地在空中交錯盤結,像座透著綠光的琉璃屋頂般,晶瑩剔透的,說有多美就有多美;可現在,樹枝被修剪得過度整齊,已不如當初的繁盛交錯了。
正當他沉醉在昔日的美好景象時,頭頂的樹枝像是遭到強台吹襲般地發出激烈搖晃聲,隨即天空飄下大量橙黃的落葉,其中甚至參雜著來不及長大的綠葉。
奇怪?風又不是很大,這些葉子怎麼會掉得這麼凶?
這奇異的現象讓章烈雲本能的抬頭望去。
可他頭才剛抬了四十五度,一道黃影便如疾箭般地落在他面前,把他嚇得心臟暫停跳動兩秒。
待他平靜下心緒,發現那道黃影原來是名穿著T恤跟牛仔褲、看起來大約二十三、四的清秀女孩。
「是誰這麼沒公德心啊!把這種東西野放在校園裡,萬一掉下來嚇到小孩子怎麼辦?而且這裡也不是它棲息的環境,把它放在這裡,不是被人打死,就是餓死,這個飼主真是缺德。」清秀女孩站直身軀,對著手裡三尺長綠鬣蜥數落著它飼主的不是。
「不過你現在遇到我,就不用再擔心被人遺棄了,我會帶你到可以收留你的地方去,那裡有很多你的同伴,到時你就不會孤單了。」清秀女孩摸摸綠鬣蜥的頭,安撫它激動的情緒。
「現在的飼主真是沒責任感,動物養一養,養大了,沒新奇感了,就隨地亂丟。他們難道不知道,如果寵物在這期間遇到意外或是適應不良死亡的話,他們可是造孽耶,下了地獄,閻羅王……」
站在清秀女孩身旁的章烈雲難以置信地望著完全把他當成透明人的她,不解她為何能如此忽視一個只要頭一低就會碰到她的人,難道他真的那麼沒有存在感嗎?
「小姐。」章烈雲受不了被如此忽視,輕喚了她一聲。
清秀女孩卻像是耳聾似的,轉身走到樹下,撿起她丟在地上的背包,跨步便朝那一片青翠走去。
清秀女孩的反應讓章烈雲當場傻眼。
是他剛才的叫喚太小聲,還是她有重聽啊?不然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小姐!」這次章烈雲扯開喉嚨大聲喊。
終於,清秀女孩聽到了,她停下腳步,轉頭不解地看著他。
「你叫我嗎?」清秀女孩比著自己的鼻頭問道。
「這裡除了你跟我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你認為我是在叫別人嗎?」沒想到這女孩真的有重聽,年紀輕輕就這樣,真可憐。
清秀女孩看了下左右,發現章烈雲所言不假。
「請問你叫我有什麼事嗎?」清秀女孩一臉茫然的問。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從樹上跳下來把我嚇到了?」
「是嗎?那抱歉。」話落,轉身逕自離去,一點也不管章烈雲接下來的反應。
清秀女孩忽略的態度讓章烈雲原本就不爽的情緒更高漲到了極點。
他無法理解怎會有人以如此沒誠意的態度道歉,她到底有沒有教養啊!
當他追上前想找清秀女孩理論時,那個害他站在這裡的罪魁禍首突然從他身後冒了出來,拉住他。
「兄弟,你是跑哪去了?害我找個半死。」展稅年氣喘吁吁的問道。
「迷路不行喔!」
「你是吃了炸藥啊?口氣這麼差。」
「如果你是那個被得力助手兼好友的人給脅迫來到他最不想來的地方,而且才一來就遇到讓他抓狂的事,你說他會不會發飆?」
「你是遇到什麼讓你抓狂的事啊?」
章烈雲沒有回答,只是轉頭看著正穿越草皮的清秀女孩。
展稅年瞇著眼看了下。「咦!那不是成藹榕嗎?我未來丈母娘一直在找她耶!」她可是歷屆傑出校友之一。
「成藹榕!」章烈雲像是被人踩到痛腳般地高叫一聲。「你確定?」
展稅年被章烈雲充滿殺氣的瞼嚇到,連忙改口,因為他怕章烈雲會衝上前去殺了成藹榕,畢竟她是那個讓他擁有這輩子怎麼樣也無法抹滅的回憶的人。
「呃……現在看又不像了,我不認識她,陌生人而已。」
「是嗎?」識破展稅年拙劣掩飾的章烈雲,瞪了他一眼,不顧他的叫喊,起腳便去追那名被他詛咒了十四年的女人——成藹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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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藹榕!」
一聲飽含恨意的暴叫突然從背後傳來,讓抓著綠鬣蜥往自己車子走去的成藹榕停下腳步。
誰在叫她啊?
她循聲轉頭望去。
咦!怎麼又是他啊?他到底有什麼事啊?
「請問我們認識嗎?不然你怎麼一直叫我?」
章烈雲一臉殺氣的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齒的對她說:「我們當然認識!而且還是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是嗎?我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沒印象?」成藹榕偏著頭努力翻找記憶庫中屬於他的片段。
「沒印象是吧?那我直接告訴你,我叫章烈雲,就是那個被你害到轉學的小學同學!」
「被我害到轉學的小學同學?」記得小學時期,她都是一個人,連個朋友也沒有,怎麼可能有人會被她害到轉學?
到底是誰被她害到轉學啊?
「可以再給我多點提示嗎?你提示這麼少,我怎麼猜得到啊。」
章烈雲聞言,氣炸了。
「你當在猜燈謎啊!還給提示!當初要不是你把那長長的東西帶到學校來,我也不會被那長長的東西給爬進褲子,讓它有機會攻擊我、我、我……我那裡。」章烈雲實在說不出當時被那長長的東西攻擊過的地方,因為實在太損男人的威名了。
「那長長的東西是什麼啊?他又攻擊了你哪裡啊?」成藹榕為求慎重,繼續追問道。
「少裝蒜了!你以為佯裝失憶,我就會放過你嗎?!今天你要是不為當年的事跟我道歉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可是我完全不記得當年對你做過什麼事,要我怎麼道歉啊?」道歉,總要有個名目吧?
「你可以繼續裝蒜沒關係,反正我今天跟你耗到底了!」
「我沒有裝啊,我是真的不記得。」
她到底在小學時對他做過什麼事啊?讓他這麼恨她。
長長的東西?攻擊?轉學?
成藹榕靜下心來,回想小學六年所經歷過的新同學,企圖從中獲得資訊,可她腦汁攪到快干了,依然想不起與章烈雲曾經發生什麼恩怨。
就在她陷入回憶中時,遠處飄來一陣刺耳的救護車聲。
在救護車遠離的瞬間,她腦際同時浮現一幕影像——一名小男孩臉色發青躺在擔架上被救護人員推上救護車……
啊!想起來了。
「你該不會是那個被梅梅含住蛋蛋,嚇得昏倒在地,還尿濕褲子,隔天便轉學的肥羊轉學生吧?!」成藹榕朝他大喊,敘述她想起的過去。
章烈雲一聽,氣得把成藹榕的嘴摀住,拖到無人的樹叢後。
「閉嘴!你膽敢再說一個字,你就給我試試看!」放開她後,他警告道。
「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見了,你的蛋蛋沒事吧?我記得當時梅梅含得很緊,讓你的蛋蛋看起來有點蒼白,不知道事後有沒有影響到你的生育能力啊?」成藹榕邊問還邊看章烈雲的褲檔,不過隨即被章烈雲吼正了視線。
「看夠了沒?!要是有的話,我爸媽早就找你爸媽算帳了,哪有可能讓你逍遙法外到今天!」
「那就好。」成藹榕鬆了口氣。
「既然你已經知道錯在哪裡,是不是該跟我道歉了?」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幹嘛還那麼在乎?再說你又沒事,你這樣小裡小氣的,小心被人家說你心胸狹窄喔。」
「心胸狹窄?!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你身上,我看你能釋懷多少!」
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完美形象,瞬間被一條冰冷的玩意兒給徹底毀滅,甚至成為眾人的笑柄,那種羞於見人的感覺,任誰經歷了,都無法輕易忘懷,而她竟然說他心胸狹窄!
「基本上那種事要是發生在我身上,我首先會冷靜下來,然後觀察一下它的動靜,接著不動聲色的把它抓出去,絕對不會像你那樣大驚小怪。因為那樣的行徑,只會讓它更害怕而已。」
「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是個未開化的野蠻人啊!什麼都不怕,還能保持神智觀察它的動向!一般人只要一感覺到它那冰冷的觸感跟具有致命毒性的利牙,魂就飛了大半,哪還能冷靜啊!」
「這就是一般人對於蛇的習性不瞭解,才會產生這樣的誤解,蛇一般都——」
章烈雲聽到第一個蛇字時,情緒還算穩定,但聽到成藹榕吐出第二個蛇字來時,緊繃的情緒已到達了無法負荷的程度。
「閉嘴!不准再講那個字了!」章烈雲失控的揪緊成藹榕的領口吼道。
「哪個字啊?你是說蛇哦?」成藹榕很白目的再重複一次。
「叫你不要再講那個字了,你還講!你聽不懂國語啊?!」
「不會吧?沒想到你怕蛇怕成這樣,連聽到蛇字都這麼怕。」成藹榕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我叫你閉嘴你聽到沒?!」
「好好好,不講不講,別再氣了喔。」成藹榕像是在安撫小孩般地應了幾聲。
「要我怎麼不氣!你知道我這幾年來是怎麼過的嗎?晚上作夢總是夢到那條該死的玩意兒攻擊我那裡;跟喜歡的女人躺上床,明明很想要,但那段恐怖的記憶總在緊要關頭出現,讓我無法碰觸她們,害我被她們認為我性無能或是性向有問題,你說,這一切,我能不氣嘛!」
「你、你還是處男啊?!」成藹榕驚訝的大叫。
「閉嘴——」章烈雲氣得連揪著成藹榕的手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其實你不用太在乎啦,你這樣才能在現今性氾濫的時代顯得可貴。別太自卑喔,如果你那裡真的有問題,記得別太ㄍ—ㄥ,該去看醫生時還是要去看,不然拖太久,可是真的會沒救喔。你知道那裡的問題要去看哪科醫生吧?是泌尿科,別跑錯了。」
「成藹榕,你給我閉嘴!」
「又是閉嘴。你有沒有發現你很喜歡講閉嘴兩字啊?!」成藹榕像發現了新大陸般的大叫。
「閉嘴。」章烈雲硬是從牙縫擠出閉嘴兩字,看來他的火氣已經到達臨界點了。
「看吧,你真的很喜歡講耶。」
「你——」
火山爆發了!章烈雲氣紅了眼,伸手就要掐住成藹榕那纖細的頸子;就在他快觸碰到她頸子的前一刻,展稅年正好趕到,及時阻住章烈雲的犯罪行為。
「兄弟,冷靜點、冷靜點。」
「不要攔我!我今天一定要殺了這個女人,以洩我十四年來的恨!」章烈雲又想衝上去掐成藹榕。
「兄弟別這樣……成藹榕你快走,我快攔不住他了!」展稅年架著章烈雲,緊張的叫。
始終搞不懂章烈雲為何如此氣憤的成藹榕,抓抓頭,不解地看著他。「那我走嘍。」
「快走、快走!」展稅年催促著。
「成藹榕,你給我站住!我們之間的恩怨今天非做個了結不可!」
成藹榕在離開之前怪異地看一眼又叫又跳的章烈雲。
這男人幹嘛這麼認真?開個玩笑而已。老這麼認真,小心容易得心臟病跟高血壓。
想開口提醒他,但一看到他此刻的模樣,她只好吞回已到口的話。
算了,還是不要講好了,免得又被說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一想到他日後可能有的下場,她不禁替他默哀了幾秒,才將一直抓在手中的綠鬣蜥丟進後座,開車離去,留下一團煙霧供追殺而至的章烈雲憑弔。
「咳咳咳……成藹榕,你有種別跑啊!給我站住!」章烈雲不死心地對著已經只剩一抹黑點的車屁股大喊。
「好了啦,車都已經跑那麼遠了,你再怎麼追也追不上了啊。」展稅年拉住企圖用雙腳去追時速八十公里的車的好友。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教訓那個女人?!」章烈雲氣憤地甩開展稅年妨礙他行動的手。
「原因有三。一是,男人打女人為世間最令人不齒的事。二是,怕你出手過重,從教訓變成過失殺人,我可不想去監獄探你的監。三是,你不覺得自己的出手動機太過幼稚嗎?身為你好友的我,為了保全你的面子,只好挺身擋下你的行兇動作了。」展稅年理性地對著氣到青筋爆突的好友分析著。
「難道你要我就這樣放過她?!」
「不然咧?難道你真要為了一吐小時候的怨氣而去找她算帳啊?」
「她讓我無法像名正常男人擁有該有的情趣生活,光這一點就足以讓我有教訓她的動機了!」
「你那裡又不是真的有問題,是你一直無法釋懷當時被那東西咬的回憶,所以才無法擁有男人該有的生活情趣。你的這個問題不是找成藹榕算帳就能解決的,而是去看心理醫生,這才是根本之道。」展稅年中肯的建議。
但展稅年的建議白費了,因為章烈雲根本聽不進去。
「如果不給那女人一個教訓,我看再多醫生都沒用!」章烈雲氣憤的表示道。
「那我請問你,你報復了成藹榕之後,你就能享受男人該有的生活情趣了嗎?」真搞不懂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報復。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出那口氣!」如果不吐那口累積了十四年的氣,他不甘心。
展稅年無力地瞪了眼完全被仇恨給控制住的章烈雲。
「好好好,要報復就去報復吧。」
反正只要一忙,他自然就會沒時間去想這件事了。
「對了,剛剛嵐芬姨有打電話過來,叫你晚上回家一趟。」
「做什麼?」
「她說等你回家之後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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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家?!
他又不是飛蛾,才不會笨到自己去撲火!
以他跟母親二十幾年的「交情」,怎會不曉得母親此刻腦袋裡在想些什麼,還不就是相親那回事!
由於他二十七年來感情生活單純得近乎零,甚至連一點緋聞都沒有發生過,好幾次八卦週刊都傳說他是同性戀,因為出入他身邊的大多是男人。因為這樣的傳聞,讓他母親十分擔憂。
為了幫他澄清他的性向,她到處幫他找對象、逼他相親,希望藉此動作讓他找到心儀的對象,進而打破那個可笑的傳聞。
時光匆匆,兩年過去了,他還是獨身一人;不是他排斥相親或是母親替他安排的對象不好,而是他一直無法走出那個讓他驚慄的陰影,怕萬一被對方發現他有那方面的障礙,所以他一直躲著、拒絕著,就是為了保護這足以讓他的男性尊嚴毀於一旦的秘密。
說來說去,那個害他今天必須閃閃躲躲的人,就是把那個長長的東西帶去學校、讓他從此心理產生障礙的成藹榕。
這筆帳非跟她算不可!
正當他算計著要如何使成藹榕跪地求饒時,一張有著中國人的婉約與西洋人的優雅的混血容顏,突然浮現章烈雲面前,著實嚇了他一大跳。
「哇!」
「嗨,心肝,你在想什麼啊?表情看起來好恐怖喔。如果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一定要講出來,千萬不能憋在心裡喔。」這名混血的美婦,正是展稅年口中的嵐芬姨,也是孕育章烈雲的偉大母親——韓嵐芬。
「媽!怎麼又不按電鈴,自己就進來了。」章烈雲傷腦筋的抗議著。
「這裡是我心肝的家,要進門還要按電鈴很奇怪咧。」韓嵐芬習慣性地掐了下章烈雲的臉頰應道。
「媽,我都已經長這麼大了,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那麼肉麻兮兮的暱稱叫我了?」章烈雲厭煩地撥開母親的騷擾,哀求著。
「可是我喜歡、也習慣這樣叫你啊,難道你不能遷就一下老人家我?你知道你這樣的要求讓媽咪好受傷喔。」韓嵐芬嘟著嘴,眼淚已蓄滿眼眶。
章烈雲見狀,知道自己又得舉雙手投降了。每次只要母親使出這招,心頭總會不知不覺升起愧疚感,以為自己就要成為全世界最不孝的代表人了。
「好好好!媽,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就算你要去廣播電台跟全世界的人廣播說你平常都這樣叫我,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這樣行了嗎?」章烈雲投降了。
韓嵐芬還有些委屈地瞪了章烈雲一眼,才掐著他那張帥氣的瞼頰道:「對嘛,這樣才是媽咪的好兒子。」
為了防止自己再度被母親怨懟的眼神攻擊,他忍受著這種母親認為可以增進親子關係的動作。
「對了,媽,你今天怎麼突然大駕光臨,有什麼貴事嗎?」為了避免自己再被母親愛的攻勢給淹死,他連忙轉移話題。
「當然是有事才會來這裡找你啊,不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今天不是叫你回家了嗎?你怎麼沒回家啊?是不是稅年沒有把我的話傳給你?」
「有啊,他有傳給我啊。你也知道公司的事很多要處理,所以……」
「真的嗎?我今天還特地叫你爸把工作量減少點,沒想到他還是沒做到,自己忙就算了,幹嘛還拉著孩子跟著忙啊!等他回來我非把他給——」
「媽,你要教訓老爸等你回家再說,現在你只要告訴我你來我這裡做什麼就好。」如果沒有馬上把他母親的嘴給堵上的話,她可能會自言自語到隔天,真搞不懂老爸怎麼受得了母親這個毛病。
「啊!差點給忘了。我是來幫你介紹新的相親對象的。」
又是這個!
「你也不想想你都二十七歲了,卻連個固定的女朋友都沒有,爹地跟媽咪都很緊張你的未來,所以啊,今天我又帶來了幾個條件不錯的千金小姐的照片,你看一下有沒有中意的。」
韓嵐芬將放在皮包內的照片一張張拿出來,攤在章烈雲的辦公桌上。
「心肝,你看這個,她是匯原金融董事的大千金,從美國留學回來的,現在跟她父親在同一家銀行上班,聽說表現很搶眼喔!」韓嵐芬興奮地指著照片中渾身充滿自信的女孩。
「不喜歡。」章烈雲毫不留情的剔除。
「不喜歡啊?那這個呢?她是林議員的二千金。聽說她生平最大的願望就是當名稱職的好妻子、好母親喔!選她怎麼樣?」這次的女孩看起來福福態態的,一臉命相中會蔭夫蔭子的面相。
「不喜歡。」
「這個也不喜歡啊。」
韓嵐芬不放棄的翻到下一張照片,指著一名綁著公主頭、看來文靜有禮的女孩。
「那這個呢?在維也納學音樂,打算學成後成為一名名揚國際的音樂家,喜歡嗎?」
「一樣不喜歡。媽,算我求你好嗎?拜託你饒了我吧,我還年輕,還不想結婚,可以請你放了我嗎?」他快瘋了。
「年輕?你都二十七了,哪裡年輕了?想當年我十八歲時就嫁給你爸了……」
「停停停!媽,你們那個年代跟我們這個年代已經不同了,不能拿來相提並論。」他實在受不了母親動不動就話說從前。
「有什麼不同?對我來說都一樣。」
「媽,你那麼愛作媒,不會去找其他堂兄弟作啊?為什麼一定要幫我作?」她可知道她這麼做簡直就像是在提醒他那裡不行的事實嗎!
「找他們?他們現在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樣,你說會讓我作媒嗎?再說內舉不避親,家裡就剩你一個單身公害,不找你作媒,多奇怪啊?」
就當母親叨叨絮絮的想說服兒子去相親時,章烈雲雙眼突然被放在桌面一角的某張照片給定住了視線。
他伸手將它拿了過來。
照片中的女孩全身髒兮兮,一手抓著甲蟲,另一手抓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肥白大蟲,嘴角大大的咧開,看起來十分享受這份刺激感。
他認得她!就算她化成灰,他都認得!
因為這女孩就是害他只要一跟女孩子那個的話,就會馬上性冷感的成藹榕!
老媽怎麼會有她的照片?難道……她是他老媽遴選的相親對像之一?
「媽、媽、媽!」章烈雲急忙叫著還沉溺在自言自語情境中的母親。
「到底是我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還是……」
「媽媽媽媽媽媽!」這次他迭聲的叫,最後一個媽還故意拉得長長的。
「做什麼?」
「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章烈雲將成藹榕的照片晾在韓嵐芬面前。
「那張照片啊,是我手工藝教室老師的女兒。她人跟我很投緣,好幾次都想收她當乾女兒,不過我想說與其當乾女兒,不如當我的媳婦不是更好,於是就偷偷跟她媽媽要了張照片。她現在在大學做生態研究喔,你喜歡她啊?」韓嵐芬期待的問。
章烈雲聽母親這麼一問,嫌惡的就想把照片丟回桌上,卻突然停下動作。
等等!或許這是上蒼賜給他修理成藹榕的一次機會,他不能就這樣輕易放開。
「媽,不瞞你說,她就是讓我到現在還獨身的原因。」嫌惡的表情隨即一變,變得悲愁感傷。
「你是說,你一直無法接受其他的女人,是因為你心裡一直有藹榕?」韓嵐芬心急問道。
章烈雲點點頭。
「你什麼時候對藹榕有那種感覺的啊?」
「國小。」
「國小?!」
天哪!她沒想到兒子會專情成這樣!
「你暗戀她這麼久怎麼不早說啊!」國小到現在十幾年了耶。
「這種事怎麼說啊。你也知道的,再勇敢獨立的人,一旦在喜歡的人面前,都會忍不住的緊張心慌,所以我到現在都只敢遠遠的看著她,不敢跟她告白,因為我怕萬一被她拒絕了該怎麼辦。」章烈雲也不澄清母親的誤解,逕自把陷入愛情困境之人的哀愁演得入木三分。
演到最後,還為了增加戲劇的張力,雙手突然一插,插入發海之中,裝出—副就要崩潰的模樣。
韓嵐芬見狀,不捨地將章烈雲擁入懷中。
「心肝,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沒關係,有媽咪在,媽咪一定會幫你抱得美女歸的。」韓嵐芬信誓旦旦的承諾。
「謝謝你,媽。」章烈雲感激地將母親抱得更緊。
太好了!有了母親這個助力,他就不信無法讓成藹榕低頭認錯!
成藹榕,我們之間的恩怨,是到該解決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