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凌桀呢?」
「你這孩子,這麼久沒跟我們見面,現在一醒來只想找他?」唐母不悅的低罵,然而慈祥的面容上卻是滿滿的寵愛。
「我現在還在台灣吧?」她左看右看,始終沒看見心上人,但目光所及都是中文字體,這才安心一點。
「嘉乃,跟爸爸回加拿大好不好?」唐父出聲。
「爸……我想見凌桀。」她扁起嘴,淚水已經在待命中。
「你為什麼就非要他不可?」唐父連苛責她都做不到,只是心疼。
「爸,我愛凌桀,真的很愛他,我不能沒有他。」淚水滑入耳際,隱沒在純白枕頭上。「爸,就當是完成我最後的心願,你讓我見他嘛。」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最後的心願?」唐父不悅她竟說出這麼晦氣的話。「你想見他隨時都可以,他就在外頭。」
唐父使了個眼色,唐母儘管不願,還是乖乖去打開病房的門。
門外的段凌桀隨即走向前,一見她已經清醒,大步走進病房。
「嘉乃。」他啞聲喚。「你還好嗎?」
唐父瞪他一眼,最後還是將最靠近女兒的位子讓出來。
「嗯。」一見到他,她立即破涕為笑。「你怎麼看起來有點憔悴?」
「被你嚇的。」他勾起苦澀的笑。「醫生幫你做了檢查,應該等一下檢查報告就會出來。」
聞言,她不由得垂下臉,很怕檢查報告會讓他傷心。
「怎麼了?」
「沒,只是你剛剛怎麼會跟我爸媽他們——」
「剛剛?」他扯了扯唇。「是昨天的事了。」
「昨天?」她睡了這麼久?
「昨天你打電話給我,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所以提早回家,卻剛好在家門外遇見金在威和你爸媽,結果他們說你不見了,找我要人。」段凌桀輕聲解釋,長指輕拭去她眼角的淚。「你打電話給我,就是想跟我說你爸媽來了嗎?」
「不是。」
「不然呢?」
唐嘉乃想,晚一點她的檢查報告就會出來,到時他也會知道她的狀況,也許父母會強行將她帶回加拿大,那他……該怎麼辦?
再三思索,她壓低聲音說:「怡霈說她……懷了你的孩子。」不管了,先將最小的事處理完再說。
「嗄?」
「又懷孕了?」
兩道聲音同時回應,段凌桀錯愕的看向唐父。
「你這混蛋傢伙到底打算怎麼玩弄我的女兒?五年前搞大怡霈的肚子,五年後竟然還來一次!」說著就動手揮拳。
段凌桀快手接住,一頭霧水的問:「伯父,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還想裝傻?五年前,在嘉乃回加拿大之前,怡霈找上我們,說懷了你的孩子,要我們成全你們……混蛋!難不成這五年來,你根本就沒對怡霈負責?」好歹是好幾年的街坊,怡霈當初更是到唐家作客過,他自然是認識的。
「沒有!我根本就沒有跟她發生關係,她怎麼可能會有我的孩子?」段凌桀見他不信,急忙道:「伯父要是不信,我的父母、我的朋友,甚至嘉乃都可以作證!」
「對啊,爸,你說怡霈五年前就找過你們?」唐嘉乃急問。
「就是因為她那麼說,我才不允許你嫁給這腳踏兩條船的傢伙,我們是怕你受傷害!」
「可是,如果怡霈五年前就懷了凌桀的孩子,她可以直接抱著孩子跟我說就好,何必到現在才跟我說她懷了凌桀的孩子?」唐嘉乃儘管身體虛弱,但腦袋還是十分清醒。「除非……她說謊。」
唐父一臉錯愕。「怎麼可能?一個女孩子的清白有多重要,她怎麼可能拿自己的名聲當賭注?」
「八成是因為那時我們決定要結婚,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想阻止吧……」唐嘉乃推敲一陣,唇角浮現恍然大悟的笑。「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她一知道我是誰之後,會嚇得落荒而逃了。」
怡霈不是一個壞透了的女孩,想必她遇上空難也造成她些許的內疚,只是渴望得到愛情的心,吞噬了她的愧疚罷了。
「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麼伯父伯母這麼討厭我了。」段凌桀頓時哭笑不得。
五年後,終於真相大白。
唐家父母一時語塞,作夢也沒想到蘇怡霈竟然會捏造謊言,而他們還未經查證便信了她的話。
病房內突地靜默,直到主治醫生敲門進來。
「唐小姐醒了?感覺如何?」中年醫生揚起令人舒服安心的笑。
「還不錯。」她苦笑。
該來的還是來了。
就算知道怡霈並沒有凌桀的孩子,但最大的傷害就要到來,她不怕自己痛,就怕他不能承受。
「那就好,你太瘦了,應該好好調養身體比較好。」
唐嘉乃一頭霧水地看著醫生,身旁的段凌桀更是急問:「請問檢查報告出來了嗎?她到底怎麼了?是生病了嗎?」
「不是,她只是懷孕了。」
眾人原本愁眉深鎖,但在醫生話落之後,難得有志一同地靜默幾秒,接著異口同聲地驚呼。「懷孕?」
「對,才剛成為胚胎著床而已,唐小姐的體質相當特殊,才剛懷孕,害喜的症狀就全都出現了。」醫生笑呵呵的。「不過沒關係,只要把身體養胖一點,大致上沒什麼問題。」
簡單地說完一些該注意的事後,醫生便先行離去,留下病房內還處在重度錯愕中的四個人。
「懷孕?」唐嘉乃難以置信。
段凌桀更是五味雜陳,想開心地抱著她大叫,但礙於她的父母都在場,所以只能苦苦壓抑自己。
「怎麼會這樣?我之前昏倒,在威送我去醫院後跟我說,我是因為已經活不久,所以爸媽才會答應我回台灣的,怎麼……」她像是自言自語,痦啞的聲音聽起來模糊難辯,但他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在威那孩子在胡說什麼?你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只是還需要一段時間調養得更好。」唐父不悅的低斥。「我們希望你再靜養,可是你卻一直說要回台灣,你這樣拗,還說要絕食,我們能不答應嗎?」
「……爸,對不起,」唐嘉乃裝可憐的低下頭。「那是在威騙我嘍?」
「他八成是想要把你騙回加拿大,畢竟他也不希望你和段凌桀交往。」唐母歎了口氣。「我聽在威說過了,段凌桀在台灣做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還搞得人家家破人亡。」
段凌桀烏瞳一縮,唐嘉乃卻挺身扞衛他。
「媽,不是這樣的。」她用沙啞的聲音開始解釋這五年來他的變化,說穿了一切都是為了她。「媽,要不是在威挑釁,他不會傻得拚命工作想換得我的骨灰,如果不是為了我,他不會害得別人家破人亡,那是我的錯,不關他的事。」
「嘉乃,那是我的錯。」段凌桀低啞啟口。
他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事,儘管那些企業主也不是什麼仁人君子,但他的做法確實是太殘忍了些,他曾經有過後悔,但終究是被心中那份恨意給徹底腐蝕,如今就算想要彌補,也不知道該從何做起。
「那是我們的錯,所以我們要盡一切能力去彌補,我們可以重新配置盛唐的資產,或者成立基金會,有很多方式可以讓我們補救,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嘉乃……」他愛憐地輕撫她的頰。
「所以說,我們不能去環遊世界了。」
「沒關係,你就是我的世界,只要有你為伴,在哪裡都一樣。」
「可能連蜜月都沒辦法去喔。」她醜話說在先,免得他翻臉。
「蜜月?」
「我懷孕了,你不負責喔?」她故意說得很大聲。
段凌桀馬上意會她正在逼婚,而且要讓她的父母知道,她是非嫁他不可。
唐家兩老對看一眼,也明白女兒這麼說的用意。
當初反對,是因為誤解,如今真相大白,又得知這男人用這種方式愛著自己的女兒,生要相守,死要骨灰相伴,相信絕對是女兒可以倚靠的丈夫。
「當然要!」段凌桀馬上附和。
「凌桀。」唐父低喚。
「伯父。」他恭敬起身。
「還叫伯父?」
段凌桀錯愕地看著他半晌,才勾起難以置信的笑。「岳父。」
「嘉乃就交給你了。」唐父伸出手,與他交握。「很抱歉,五年前沒經證實就誤信了怡霈的話,要是我們沒有阻止,你們不會浪費五年,你不會經歷這麼多波折,這都是我們的錯。」
「不,岳父,別這麼說,只要能夠和嘉乃在一起,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曾經做過的事,他從不後悔。
「那麼接下來,就是準備婚禮了?」
「是,我會馬上著手安排。」
「你們慢慢聊吧。」唐家父母隨即離開,將空間讓給他們小倆口。
段凌桀坐回她身邊的位子,笑得闔不攏嘴,像是不敢相信終於美夢成真了。
「你在笑什麼?」唐嘉乃取笑他。
她的喜悅比他更多,因為她才剛從地獄爬上天堂,所謂否極泰來就是這種滋味吧。
他壞心眼地勾彎唇角。「其實,你是騙我的吧?」
「騙你什麼?」
「生理期啊。」
「嗄?」
「你說沒有生理期,所以我半點防護措施都沒做,要不然你怎麼會懷孕?」
「是醫生說的啊!」她多想喊冤啊。
「就說你很想嫁給我,第一次向我求婚,第二次直接挾子逼婚,我不得不說,這真是高招。」
「你胡說什麼?」啊啊,好想打他呀!為什麼要把她說成心機深沉的女魔頭?
徹夜不睡做壞事的,明明就是他啊!
「好啦,承認吧,反正我本來就要娶你,放心,我一定會負責的。」
「就跟你說……」話到最後,她頓了下,豁出去了。「對,我就是故意的,怎樣?你咬我!」
「等你生下孩子再慢慢咬。」他曖昧地眨眨眼。
「你……」她真的體虛,沒力跟他鬥嘴了。
「只是,婚禮要怎麼辦?要先上車再補票,還是……」
「當然先辦婚禮。」還需要問嗎?她爸爸都要求了。
何況趁著懷孕,她才能撐起那件馬甲婚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