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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定檀珠 第一章 作者:嫻雅
    兩年後

    清晨,花草氣息混雜著些個泥土的味道,深吸口氣都會覺得舒暢。更何況昨夜一場春雨的澆灌,讓這世界像是猛然變得更加明亮了。清晨真好!那陽光正不冷不熱地照在身上。

    陸驚辰深呼吸,深呼吸、再呼吸……

    「啊……」一聲如同殺豬般的嘶吼,再見陸驚辰,此刻他早已經一蹦三尺高,遠遠離開曾經站立的土地。就在那棵某年某月某日被一枚強力雷電擊成「黑玉妝成一樹高」的大樹頂端,能發現他的身影!

    「老鼠老鼠啊!」高高地佇立在樹的最頂端——當然,那棵樹因為若干年前的雷擊事件,現今只有半人來高了。可以算是木樁。但,陸驚辰仍是極力扶住那樹新冒出的一處綠枝,顫抖著左手指向他剛剛站過的地方,「老鼠!」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這話是哪個自命聖人的狗屁死人說的?簡直是有辱男性一族!

    「吱?」可愛的小白鼠,就在陸驚辰將它當作是畢生第一大敵的此刻,卻只是不明所以地瞪著鼠眼看著陸驚辰,好無辜地看著他,像是在問:「怎麼了?」

    「你,你還好意思問我?」像是明白那小白鼠在想什麼似的,陸驚辰佯裝兇惡地道。只是在陸驚辰脆弱的心靈深處,確確實實是在發抖。

    「吱!」小白鼠垂了一下頭,突然又看向他。然後便輕邁著它的鼠步一步一步朝著陸驚辰前進。

    「哎呀!你別過來!」陸驚辰大叫,止不住雙腳的顫抖,「你小心,再過來我把你熬成白鼠湯!」

    「白一號,你怎麼又跑過來廠?都說了不要過來找哥哥的,他不會喜歡你的!」由遠而近,一個甜甜的女孩聲音傳到了陸驚辰的耳中。

    「星辰,又是你幹的好事!」憤然一躍翻轉身形,人已跳到了妹妹的身後,陸驚辰將雙手扶在妹妹的肩頭,粗粗地喘著氣。這次他又被嚇得不輕!

    「我可是來救你的,你可別不識好歹!」陸星辰一張甜美嬌顏扯出笑,狡慧的雙眸中閃動著興奮的光彩。抓到哥哥這一痛腳,可算得上是她陸星辰活了十八載最大的收穫。往日家裡最讓人頭痛的問題人物只要她拿出小白鼠來威脅,還不乖乖聽話?老天爺還真是公平得緊哪!像哥哥這樣優秀的人也會有弱點,當真是大快人心,哈!

    「是嗎?」對於星辰這話陸驚辰會相信才有鬼呢!這個小鬼頭,雖然小了自己足足五個年頭,但她的聰明是絕不下於他的。小心,小心才好!

    「當然是!」臉不紅氣不喘地撤著謊,陸星辰撇嘴道:「哥!你也真是的。一個醫生耶!竟然會怕這些個小白鼠。真不知道你那個什麼醫界奇葩的頭銜是怎麼混到手的。那些個教授當時肯定是瞎了眼!」她一直都是這樣認定的。想想一個連小白鼠都會怕的人,你讓他去動刀解剖小白鼠或者用小白鼠做實驗,這也太不現實了吧!郴過,有時她也不得不承認,哥哥確實也有許多過人之處,除了沒事時愛戲耍別人找些樂子外,哥哥基本上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從未有過什麼奢望。而更讓人佩服的不外乎是他對工作的盡職盡責,外加淡薄名利。是上天愛憐他的這種隨性吧!便在不知不覺中給了他一堆名譽、財富。這算是厚愛了。而哥哥也確實應該收下;他值得老天爺如此待他。

    「那些也不過是他們隨口說說,你又當真了!」陸驚辰仍是不在意地笑笑。他可是想當一生的閒雲野鶴的,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些俗事牽絆住。隨性慣了,他從不想改。

    「不是當真,而是事實便是如此!」扶著看情形像是被嚇破了膽的哥哥坐下,她將小白鼠放進了特意做得寬大的衣袖裡面。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哥哥我,怎麼說起話來都不站在我這一邊。就算是賠償小白鼠對我的驚嚇也好,你必須要接下老爸的事業,聽到沒有!」擺出一副老大的樣子,他可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

    「哥!」她歎氣。

    「難道你想你哥哥因為背著家族這個大包袱而抑鬱一生嗎?你想你哥哥因此而未老先衰,積勞成疾?作為妹妹你忍心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長年累月如此講,他就不信他沒有成功的那天。

    「哥,你想當閒雲野鶴我知道,但你也不能就拋下這一大家子呀!我的能力怎麼說也是有限——」

    「少爺,醫院說有人中了槍傷要你過去!」她的話因陳嫂的呼喚而打斷,看向哥哥時才發現他早以在百米以外。見他用跑的往車庫而去,她不得不再歎上一口氣了——他不是被嚇了個半死,腳下直髮軟嗎?怎麼一聽到有人受了傷便跑得比誰都快?除了擔心病人的安危外,還有一條理由應該是,他根本是要借由被嚇引發出她氾濫的同情心與愧疚心。她不禁要問,大哥是否曾參加過話劇團?

    輕輕推開病房的房門,杜予威躡手躡腳走了進來。這是私人加護病房,所以僅有一張病床。其餘的地方你說它是星級飯店也沒人會反對。心裡讚歎著床上病患的好命,如果中槍的人是他,那該有多好?真想念感冒時那種為所欲為……

    「予威!」

    一聲冷然突兀的低喚,嚇飛了杜予威的三魂七魄。他討厭在自己做白日夢的時候遭人打擾,當然,如果打擾他的人是他親愛的小妹,那就無所謂了。

    一個暖暖的微笑擺在他那張稍嫌嫵媚的臉上,他輕輕轉過頭去看病床上的人兒。那是一個冰美人兒。美麗的臉龐精緻如冰雕般不真實,有著獨特的美卻也是世間僅見的寒霜冷雪。可歎啊!如此一名弱女子竟然會受傷必須躺在床上,真是可憐——作為知己的他多麼想代她受罪,多麼希望現在躺在床上的人是他呀!

    「秋憶!」杜予威來到隋秋憶的病床前,將拿在手中的鮮花插入一旁桌上的花瓶中。「以為你睡了,所以不敢出聲打擾你。都住進醫院了,你就多想想如何休息不好嗎?好端端地非要看我被你嚇得半死!」嘴上說得怨懟極了,杜予威卻是真心心疼這個情同手足的女子。小小的年紀就讓仇恨兩個字壓得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人進了醫院,他同其他兩個人都希望秋憶能夠愛惜自己,好好休養。

    「我已經沒大礙了!」知道杜予威的言不由衷,更知道那三個待自己如親妹子般的大男人是如何真心誠意。但在這種時候她若是睡得著才怪。更何況多年來的訓練讓她的警覺性永遠高於常人,就算是睡下了也是睡不實的。所以,她現在僅能做的便是讓他們不要再替她擔心。她的傷已經好了,這該是他們所最願意聽到的消息吧!而且她希望自己能夠早日回到隊伍中去,那是她的戰場啊!

    「那麼重的傷,你還想像過去一樣混混就過關?」杜予威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秋憶的心思他豈會不明?「不要在我們面前逞英雄。也不要妄想我們會讓你現在就跑去涉險,就算想戰鬥也要在養好傷之後。」拉了椅子坐到了秋憶病床邊。「我們是你如今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了,不要對我們隱瞞你的痛苦知道嗎?」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想著自己也不過二十二歲的年紀,現在便要像個老人般安撫一個女孩,還真是哥哥難為啊。

    「我真的沒事了!」她不想讓大家都為她一個人擔心,但她卻是不善言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惟一會的怕就是冷言冷語了。是他們當她是親人不曾同她計較過,時至今日,也只有在面對他們時,她才會有稍顯平淡而不傷人的口氣。

    「秋憶!」

    正想再勸說兩句,門卻在此時打開了。

    「探病時間已經過了!」護士小姐首先走了進來,在看到杜予威的背影后便提醒道。

    「我馬上就離開!」杜予威轉頭看向護士小姐,卻未對護士小姐驚艷的眼光而有所表示。反而是跟在護士小姐身後走進來的年輕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位醫生年紀該是與他相仿。只是這年輕人眼中太過潔淨的神情讓他不敢置信。以其明亮乾淨的程度而言說他是個嬰兒也絕不為過。這是個太過乾淨的人,也是個太過明亮的人。

    「這位一定是秋憶的主治醫師了!」杜予威禮貌地站起來同這年輕人打招呼,並與他雙手交握,四目相投。「要多謝這些日子你對秋憶的照顧!」以秋憶兄長的身份,杜子威溫和地淡語。

    「救人是醫生的職責!」對方只是寒暄了這麼一句,便將注意力放到了秋憶的身上。「如果這位先生不介意的話,我想我該為隋小姐檢查了。您請便吧!」明顯的驅逐話語從他口中訴出,不覺讓杜予威一驚。暗自想難道是自己看錯人了不成?這年輕的醫生實在不像是一個會讓人難以下台的人。這人……並不似外表一般儒雅溫和,心地也未必真的潔淨無瑕。只是他的眼睛……

    一個人的眼神豈會騙人?

    「那我就不再打擾你的工作了。」杜予威又轉向秋憶,「我先回去,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說完,便側身要離開,就在他經過護士小姐身邊時,秋憶冷淡的語音便無誤地傳了過來。

    「予威,你等一下!」秋憶喚住了他。

    「什麼?」杜予威轉過身子看向秋憶。

    「你叫陸驚辰!」秋憶續而看向自己的主治醫生,語氣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你看著我的名牌自然不會錯!」依眼前的情形,陸驚辰知道好戲就要上演了,心中不免揚起一分興趣。哈!這不比同那個無聊人士握手更讓人高興?

    「好!」秋憶點了點頭,沒有去理會陸驚辰語氣中絲毫不隱藏的盎然趣味。

    「如何呢?」陸驚辰接話問。

    「秋憶!」杜予威可是清楚得緊,「你現在做什麼也是白費不是嗎?我看得出你傷勢不輕,就算你找個醫生來說情也沒得商量。你不要自欺欺人。」

    「予威!我不是瓷娃娃!」她必須立即回到她的戰場才是,否則她會錯過很多。而且這兩年來他們為她擔了太多本不該是他們承擔的東西,他們一直都在幫她,她不可以就這樣坐以待斃,任由這些愛護她的人在那摸不清道路的荊棘中行走。就算該有什麼大禍大難那也該是她來承受,不是嗎?

    「秋憶,聽三哥一句話不行嗎?」杜子威來到了秋憶的床邊,緊握住秋憶冰冷的纖纖素手,難得地擺出了大家長的架子,「當初羅姨將你交到我們手裡,你便是我們的親人。無論如何你的生命就是我們必須守護的,你不可以有絲毫損傷你明白嗎?否則你讓我們怎麼對得起羅姨,你說啊!」過度的激動讓杜子威的聲音有些顫抖,腦際在—瞬間閃過了兩年前的那張溫柔且不失堅毅的臉龐——羅珞女士。就是她一手將秋憶撫養長大,也是她親手將秋憶送到了他與其他兩位至交的手中。或者是羅珞女士曾經在更早些的歲月,同他們共同擁有的那段交集太讓人難以忘懷,也正因為那段交集使他們對羅珞女士有著近似乎母子間的情意。於是當羅珞女士將秋憶交到他們手中時,大家一致的意念便是保護好秋憶,同時義無返顧地幫助秋憶手刃殺害她父母的仇人……

    「我說過,我不是瓷娃娃!」秋憶硬生生從杜予威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語氣在一瞬間已冰到心底。這是她的堅持,這是她的固執。無論他們怎樣認定或是怎樣想,她是隋秋憶,她有血海深仇。她不會讓自己倒下,更不會讓無辜的人代自己受過。這,就是她的原則。

    「是,你不是瓷娃娃,但你是我們視如親妹子的秋憶,是我們必須保護的人!」不再理會隋秋憶的堅持,杜予威憤然起身。他堅持自己的意見,並且相信其他兩個人也不會同意秋憶的做法。不再多逗留,他要馬上回去部署,將這裡圍個密不透風,就算秋憶插上了翅膀,也絕對飛不出這醫院的大門半步。

    隨著門的關閉,杜予威消失在了病房門外。

    他的買賣來了!陸驚辰看著眼前的情形,不由在心底笑開了。平淡的日子過久了,如今有事端可能解除他的無聊,何樂而不為呢?想著,他沒有去看隋秋憶的傷勢,反而也投胎似的急奔出了病房門,尋杜予威去了。

    *****

    突然間從醫院搬回家裡,隋秋憶除了錯愕外便僅剩下那副慣常顯於人前的冷漠絕然。這不是對付敵人,但她仍要說上一句,她在靜觀其變。因為從她被杜予威押上車,直到現在她躺到自己臥房的床上為止,杜予威沒有同她講過一句話,更沒有人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改變了杜予威的想法。她是被蒙在鼓裡的,既然沒有人打算告訴她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她也就不必費心去琢磨了。

    輕輕閉上眼睛養神,現在這情形雖說詭異,但她至少是回來了不是嗎?回到了家裡便說明她的假期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她所要經歷的一切均會是邪惡夢魘的延續。生死在這種成日與黑暗抗爭的戰鬥裡變得微不足道。是啊!微不足道。因為她的目的並不是保住性命;相反的,她是要用性命去拚鬥,她要用自己的血換取仇人的血。她的目標僅是——報仇!

    兩年前,她還記得羅珞女士,也就是收養她長達十五年之久的那位姑姑。直到她準備從舊金山返回的那天。她才第一次見到了她。有著十五年養育之情,在分離時才真正見了第一面,說來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秋憶明白這一切的原因:她是隋寧遠的骨血。雖然說她是個女孩子,但她是隋寧遠的女兒呀!在她的眉宇間總是能找到隋寧遠的影子。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羅姑姑不願意見到她,不願意再去觸及任何可以觸痛自己心頭傷處的事物——羅姑姑一直都沒有忘記她的父親,刻骨銘心的深情,讓羅姑姑變得脆弱。曾經是那麼美麗的女子!

    情是何物?秋憶不想討論這份愛戀的價值。因為他們都是她的親人及長輩,她沒有這個資格。但,她至少還有兩件事情可以做,第一是滅掉害她父母身亡的簡家,而另外一件事情便是找回她的兩個姐姐——兩個同她一樣有著隋家蝴蝶胎記的女孩。

    從小到大,她的生活便是浸泡在報仇及尋親裡的。那還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她便聽羅姑姑提到過一切悲劇的起因:一串名喚「透天」的項鏈。曾經,她的父親是很有名氣的科學家,母親更是人們一致誇讚的女子。他們的結合是幸福的,而這樣的幸福終究沒有持續多久。她的父親在她甫出生不久,便因為研究出了擁有著不可思議能量的「透天」而遭野心人士簡鐵峰的迫害墜機身亡了。雖然簡鐵峰最後並沒有得到「透天」!而至於她與她的兩個姐姐,她的父母親早就做好了準備,將她們姐妹分別送到了不同的地方,相互間斷了聯繫。並且有言在先不願她或者她的姐姐們為他們復仇,因為那是相當危險的。只是羅姑姑還附帶了一句:「身為人子,豈有父母大仇不報的道理?」

    沒錯,她是背負著血海仇深的,身為人子,她定要為父母親報仇。更何況羅姑姑為了讓她堅定這個已經不能再堅定的決心,不惜以自殺相逼。羅姑姑本來就有很重的病,再經過自殺的一番折騰便提早離開了人世。她是不能讓羅姑姑失望的,不能讓任何人失望啊!

    是累了,是想得太多了。她睡了,卻睡得極不安穩。她一直在睡夢中回憶著過去十七年中她所能回憶起的一切。回憶著與她親如兄妹卻同她毫無血緣關係的三個男人——冷天傲、丁逍磊,杜予威——僅是為了羅姑姑的臨終遺言,他們便陪了她整整兩年了,為她擋去了多少風霜雪雨。像是兄妹,像是知己,更像是無微不至的長者,不斷幫助她。甚至讓她極盡所能地發揮她的商業才華。他們憑藉著自身的才智為她創建了「騰陽」企業,他們對她寄予了無盡的信任,讓她以現在這樣小小的年紀便成了「騰陽」的龍頭,活了十七年,她到底是幸或是不幸?

    無數的畫面在她的腦袋裡不斷翻動著,一時清晰得如在眼前,一時又模糊得幾乎不可見——時間越長,這些畫面越是不斷地互相摻雜。久了,他們像是混成了一堆,成了一團聲勢龐大的黑球,一寸一寸向自己滾來,不斷地滾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快要將她整個人都淹沒……

    突兀夢境中襲來的黑暗,讓她在被黑暗吞噬前的剎那間,猛然張開了雙眸……

    「嗨!你醒了?」一個朗如春光的聲音就這樣敲進了她的耳膜,本來還焦距渙散的秋眸在一瞬間變得犀利,準確地找到發音的方位,一道寒光便這樣射進了陸驚辰的心底。

    好冷的眼神耶!讓他不自覺一陣畏縮。記得當初見過一個在道上號稱「梟雄」的人物,那也是冷,甚至比眼前這女孩冷得更加徹底,但,也沒有將他嚇得心臟幾乎停跳了一拍呀!因為是不同的冷吧!這女孩的骨子裡存了太多的仇怨,所以那眼神是森冷,帶著殺氣,讓人會因那森森然而全身發抖。好!很好,找這樣一個角色來玩才會有趣嘛!在心底得意地笑上數聲,他耗上這女孩了!

    想到此,輕了輕喉嚨,他毫無懼色地向前邁進了幾步:「我想隋小姐一定還記得在下吧!」笑意掛了一臉,就盼望著眼前小女子不吝賜教一個笑,讓他開開眼界,看看冰山美人笑起來是個什麼樣子。不過想也知道,秋憶會笑給他看那才有鬼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是她的房間,卻被一個不相干的大男人闖了進來。其中蹊蹺自是不在話下,什麼時候管家韓姨會同意這種事情發生了?還是韓姨出了什麼事情?眼前這男人到底代表了什麼?

    「我為什麼不該在這裡?」他痞痞地一笑,不怕死地又湊上幾步來到了隋秋憶的床邊,「我告訴你哦!現在這個房間除你以外,一定還有一個我。千萬不要反對,否則小心你的三位兄長再把你送回到醫院裡。到時候,唉!你想做什麼也是枉然了!」

    「是你……」

    「沒錯!」陸驚辰高舉雙手,「我就是那個不但救你一命,而且還幫助你達成心願,讓你可以如願地讓自己陷入危難中的大恩人!」擺出一副偉人的架式,極盡其能地為自己歌功頌德,對於用在自己身上的溢美之辭根本就大言不慚。好像在全世界就數他最最偉大,卻忘記了他是醫生所以救人根本無可厚非,他想玩鬧才會讓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女孩再度身陷險境。他心地善良?誰會信?

    「那,你的目的!」她冷凝著他,全身透徹的冷。

    「目的?我怎麼會有什麼目的呢?我也不過是達成了病患的願望罷了。你也知道醫生嘛,一向都是軟心腸的。我是不願見你每日愁眉不展的。這樣子是很難讓傷處早日痊癒的。」他說著,還真像有那麼回事似的,幫她將被拉拉高。「我這樣子用心良苦,你竟然還以為我會有什麼目的,真的是太傷人了!」如同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他竟一屁股坐到她的床邊,將臉埋入自己的雙掌中。一副痛苦萬分的樣子,就連手腕上的珠鏈也閃著委曲的光。

    看著眼前這情形,一向對好奇兩個字毫無知覺的秋憶也不由輕皺了下眉頭。這男人是真的本性善良到智商低下還是根本就別有目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長相儒雅飄逸的陽光男孩,會在一身西裝革履的情形下耍起小孩脾氣來。剛剛不還一副痞子樣?

    想到這裡,她突然計上心頭。在他正在為她的不信任而傷心難過時,她突然猛向他肋下擊出一拳……

    「哎呀!」一聲嘶吼如她願地從他口中溢出,接下來他砰的一聲重重摔到了地上,左手無誤地緊按著左肋下,痛苦萬狀地半跪在地上不敢動彈,更別說那疼痛的嘶吼在此時此刻已然成了無聲的嗚咽抽泣……對!抽泣!因為她很準確地聽到了他的哭聲。

    一個大男人在受了她的一拳後,哭了起來!兩人僵持著。許是見多了亡命之徒跟她拚鬥時的狠絕表情吧!在那種情形下怎麼會有單單被打了一拳後便痛哭流涕的?於是現下,她覺得自己幾乎是手足無措了!面前的他像個孩子。一個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的孩子,雖然是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卻被她這樣的惡人打了一拳,痛得要死又委屈得要命。她像是罪孽深重……她不過是想試探試探他罷了,怎麼知道他果然是不會功夫又是這樣不耐打?

    許久以後……

    「你到底哭夠了沒有!」見他似乎是沒有想停的樣子,她乾脆狂吼一聲。狂吼呢!多少年都不曾做過的事情,只是——她還有別的辦法能夠讓他不再哭成那樣嗎?

    「你!」他輕咬著下唇轉頭看向她,並很好心地再掉幾滴眼淚出來表明他的絕不屈服。怎麼能她說不哭他就馬上不哭呢?當然,在這期間他還要努力地將眼藥水瓶藏藏好。

    「你馬上給我出去!」深吸口氣,她伸出右手食指向門口,語氣不可避免地冰到零度以下。

    「你剛打了我!」扶著牆壁痛苦萬狀地緩緩站來,臉上的眼藥水還沒有乾涸,看起來真是楚楚可憐。

    沒有答話,她等他還會講出些什麼來。

    果然,他是還沒有講完。在好不容易站直了身體後,他還不受教地向她靠近,直到來到她的床邊半蹲下身子與她平視:「你要道歉,你要受罰,你要補償我的損失!還有,你不可以趕我出去的。小心我告訴冷天傲讓你住回醫院去!」他耍賴地低聲哼哼,眼睛倔強地看著她,還一把用衣袖抹掉臉上的「淚痕」,完全表現出了他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

    「你最好馬上滾出去!」眼前這個男人讓她覺得厭惡,或者說是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讓這看似柔弱的韌草服輸,不覺心底燃起數把無名火。

    「不要!」如此好戲這樣就演完豈不太可惜了?

    「你還想再挨一拳嗎?」她恨恨地威脅他,火氣已然在話語中有所透露。自從十歲以後就不再讓「怒火」兩字高過「冷漠」之上的她,現在竟讓他輕易地激出了怒意,也算是他功力深厚了。

    「不想!」他馬上誠實地搖頭。全身畏縮了一下以表示他有多麼的不想再受她一拳。但如果她以為他已經決定敗下陣去就未免太過輕率了。因為她的傷處在腿上,所以他就離她遠一點,讓她不至於打得到他。而想讓他離開這間屋子——對不起,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難讓他移上半分。

    「還不離開?」見他只是後退了幾步,她恨道。

    「我說過了,這個房間除你以外,一定還有一個我。或者你也可以理解為,從現在開始有你的地方便會有我,而有我的地方也一定會有你。你明白了吧!」這麼清楚如果還不明白,他就要幫她打開腦袋看看了。

    「如果我不希望你在這裡呢!」她死盯著他,冷意就從這眼神中無誤地傳遞到了他的眼中,惹得他忽然覺得這屋裡快要下起雪來了。

    打了個哆嗦後,他盡量讓自己的笑容春意昂然:「如果我不在這裡,你也不會在這裡。」多麼富有哲理性的答案啊!他開始在心底對自己大開表揚會。

    「你同杜予威說了什麼?」她想到或者是因為背後有天傲和逍磊他們撐腰所以他才會在她面前如此囂張。

    「這……唉呀!說出來還真是不好意思,像是故意要誇自己一樣。不過如果你一定要讓我說呢,作為醫生我當然一定會達成病人的願望的!嗯,這個其實也是真的沒有什麼啦!我只不過是亮出了身份而已,你那個三哥就像抓到救星似的拉住我,一定要我當你的私人醫生,並且還說讓我在這段時間以內不可以離開你半步呦!」這話倒是誠實得緊。世界馳名的醫生並不是有錢就請得到的,更何況他比那些個名醫更多出一個身份,至於是什麼——保密!

    身份?她再次打量他,實在看不出他除了或許在醫學上有些成就外,還能有些什麼可以讓杜予威服氣的身份。而且這個決定絕對不會是杜予威一個人做的,也就是說天傲和逍磊也是知道的。是什麼樣的人可以讓他們三個人都一致認定?

    「你不信嗎?」他笑嘻嘻地再次湊了過來。

    「願聞其詳!」她語氣冷然且疏離。

    「那你要先向我道歉,你剛剛才打了我!」那委屈的模樣似乎又要哭起來了。

    道歉?她揪起眉,淡然道:「恕難從命!」她從未向任何人道過歉,自然也不會對他例外。

    「凡事總有第一次嘛!」這樣高傲冷絕,恐怕他還是第一個提出讓她道歉的人吧!有趣,真是有趣。

    「倘若如此,你便不用說了!」她的好奇心一向不重,此人既然沒有什麼防備的必要,她便當他是一個靜止的雕塑,沒什麼稀奇。但如果他心存不軌,就算他當真是冷天傲他們派來的人,她也不會手下留情!

    「你當真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他不以為眼前這麼大的一個疑團竟然無法引起她的關注。眼前這個女孩需要改變,而且是大大的改變。太冷了、太悍了,沒有該有的好奇心,生活死板單一地以警惕、殺伐為主。血腥似乎永遠伴在她的左右,殺氣似乎永遠無法離開她分毫,她實在太需要改變了,他倒是願意接受這個挑戰,成為她改變的導師!多麼偉大的任務?他會讓她全身都充滿十七歲女孩應該擁有的一切,讓她變得快樂,讓她知道陽光比陰森的黑暗要好。

    調個好位置,她想再次讓自己投入那永遠也不可能安穩的睡夢當中。只是,一旦屋子裡多了一隻嘰嘰喳喳的大麻雀,想睡覺都是個奢求。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他的面孔就這樣定在了她的面孔上方,鼻尖貼上了她的。

    一股像是突然從天而降的壓迫感讓秋憶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火氣瞬間竄遍了週身,最終在雙拳凝成力道,再次萬無一失地攻擊他,並相當成功地讓他的肚子狠狠挨上一記。哀吼聲馬上高揚起來。

    「你,你又打我!」他叫。卻沒能如秋憶所願地滾去地上休養生息,反而順勢倒上了床。心裡還默念著這床夠大了,足以讓兩個人睡下而不覺得擁擠。

    「你最好馬上滾開,並且閉上你的嘴!」仍舊輕閉著雙眼,她冷冷地警告他,極力壓抑不讓自己的聲音透露出更多的不穩定。

    「我是寧死不屈的!」邊呻吟著,他還沒忘英雄人物的台詞該如何念。然後他哽咽了兩聲,淚水流到了秋憶的臉龐上,「我是不會屈服的,你最好不要妄想!」

    「你!」她驀然睜大雙眼,死瞪著雖說已然離自己很遠,卻仍舊同她面面相對的他的臉。淚珠在這時再一次滴上了她的頰,她猛然抹掉那些個淚珠子。她討厭這些淚水,因為淚水並不能讓任何事情變得容易解決。它是多餘且無用的東西,「你只會流淚嗎?你以為淚水可以幫助你什麼?馬上給我滾開!」

    淚水嗎?他用手輕輕接下另一滴從他眼中掉下來的淚水,這些不過是假的,只是,「我受了委屈當然要哭了,難道你都從來不哭的嗎?」是嗎?她都不會哭嗎?不過也說不定,像她都冷成這樣了,說不定她的眼淚早就變成冰塊,凝在身體裡了。

    「我叫你滾!」她吼了起來,眼前這個男人讓她失控,更讓她覺得可怕。一個可以讓她隨時處於失控狀態的人,她討厭這種人,「我可以告訴你,你被辭退了,今天的工錢我會付給你。現在,滾!馬上滾出去!」

    「我是不會滾的!」他又痞痞地笑了起來。任那淚滴破壞他特意營造出來的痞子氣勢,「你以為我是什麼人,讓你想請就請,想趕就趕?」

    「無論你是什麼人!」一柄短刀在瞬息間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尖利泛寒的刀刃就這樣對上了他的喉嚨處,「如果你還不想死得太早,我勸你馬上離開。」她不喜歡濫殺無辜,但,如果事情已經變得讓她忍無可忍,她仍是會大開殺戒的。

    「喂!現在還用刀呀!太落伍了吧!」低下頭看了看那短刀一眼,他很認真地建議道:「不如,改用槍吧!如果你對槍不是很熟的話,我可以教你呀!」

    「你最好先顧好你的命!」她咬牙道。

    「哦!」他輕點頭,不讓自己的喉嚨碰到刀,「那我就先走了。」說著,竟真的相當乖巧地下了床。向著門口緩緩走去。

    而秋憶則因他突然不再堅持而驚愕。隨即也鬆了一口氣。他走了對她是有益而無害的。只是……天傲他們那邊要如何交代還要想個說法,否則怕難以善了。

    想著,又將目光投向了門口,他正打開門。身影像是很落寞,如同是受了別人欺負。而那個別人不用說秋憶也明白一定是她。這男人也真是奇異得緊,給人的感覺確是與眾不同的。他甚至可以讓她不斷失控,好在他就要離開了,就算冷天傲他們出了天價,相信以他醫生的身份,也應該明白生命比金錢重要的道理才是。

    想到這裡,她竟對他產生了某種敬意。因為在這世上有太多的人會為了金錢出賣親人、朋友甚至自己人,至少還沒有出賣自己,算得上不錯……

    「丫頭!」就在她本以為門就要將他關到她看不到的地方時,他突然出聲叫她。她愣住了,不是因為他回頭再同她講話,而是他對她的稱呼。誰允許他的!這麼、這麼可惡的稱呼。

    「你!」她的眸子裡又燃起了火苗。

    「要乖乖睡覺知道嗎?明天「我會再來看你哦!」不等她再次作出任何反應,門已經「砰」的一聲狠狠關上了。怒火在室內狂亂地燃燒,門外則是一臉勝利光芒的陸驚辰想到明天會更有趣的賊賊笑意。呵呵!如此好玩的女子,豈有錯過之理?隋秋憶,你注定了是我陸驚辰這段時間散心的玩具了。嗯!無聊的日子裡,有她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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