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杜擊玉嫁入刀家的第一個新年。
距離那個鬧騰得江湖上人盡皆知的成親大禮已過去兩個多月,嫁作人婦的日子對杜擊玉而言,似乎沒什麼巨大的改變。
她適應得極好,如魚得水,憑著那張美臉兒,以及溫馴可人的神態,只需軟軟一笑,笑渦漾啊漾地,連掀唇出聲都省了,旁人自當掏心掏肺,忙著將一切美好玩意兒堆到她跟前來。
她向來知道自個兒的能耐。
說得坦白些,她也挺會運用這得天獨厚的「伎倆」,教身旁的人全都來喜愛她,心疼她。
倘若,她嫁的那男子也能如其他人一般,輕易就教她擄獲心魂,那麼她……唔……淡淡沉吟,她忽爾牽唇,清楚明白自個兒的心思——
若是他打一開始便毫無原則,隨意地讓她「騙」上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麼,她也不會如此這般地喜愛他。
唉唉,他總是「不心疼」她啊……他剛峻、嚴肅且認真,或者教人感到無趣,可她偏偏傾慕這樣的他,然後漸漸察覺出那強硬表相下的如火熱情,她愛上逗弄他的感覺,這癮頭怕是戒除不掉了。
微晃的馬車裡甚為寬敞,兩邊方窗皆撩開了布簾子,冬陽隨行,淡淡地引入天光,兩側景物盡收眼底。
「擊玉,冷不冷?要是哪兒不舒服,妳得說,別強忍著。」
聽見那聲溫言慰問,杜擊玉將眸光從外邊熱鬧的街景上收回,轉而瞧向坐在對座軟墊上的秀美婦人,露齒笑開。
「娘,我不冷。您別一直顧著我,我很好的。倒是您,不能著了涼,我把簾子放下可好?」伴隨的一名小丫鬟與馬伕擠在前頭,馬車裡就只兩人。
刀母搖了搖頭,氣色雖弱了些,但精神不錯。「若妳不覺冷,咱們就吹吹風。有一陣子沒上街了,坐在馬車裡瞧瞧街景也好。」
「嗯。」杜擊玉笑嘻嘻地頷首。
今兒個趁著日陽露臉兒,暖了幾分,她專程陪著婆婆出門散心。
婆媳倆兒先是到「觀音寺」裡上香,後又逛了一家小小的賣琴鋪子,和裡頭那名身兼制琴師傅的年輕老闆聊了幾句,只是她那張美臉兒沒遮沒掩的,無意間自然又「嚇」著了好些人。
此時,馬車正按著刀母的意思,往東城門外的大廣場行去。
大廣場是民團與衙役們操練之處,刀恩海若是待在湘陰未出門辦事,時常上那兒授武。
風仍寒涼,教人呼出團團煙白的鼻息,杜擊玉跟著將拽在懷裡的小暖爐擱在婆婆膝上,又順手替她拉攏軟裘,將她包裹得暖呼呼的。
刀母不禁笑道:「咱懷裡也捧著一隻小暖爐,妳怎麼還把自個兒的往我身上擱?真不怕冷嗎?」
「娘不冷,擊玉就不冷。」她嘴甜,心也誠,隨口言語便有本事哄倒人。
她們在相處上是有些「婆媳問題」的,偶爾杜擊玉也感好笑,她的婆婆與阿娘雖都嫁入武林之家,但娘親自小習武,後又隨著爹在江湖上走踏,自是巾幗不讓鬚眉,秀麗英氣。
至於刀母,雖嫁予湘陰一帶的武術總教頭,卻是標準的大家閨秀,書讀得多,琴棋詩畫皆有涉獵,就是沒學過一招半式,再加上大病過一場,病絲猶未盡除,秀氣的臉常是白蒼蒼的,卻又常掛淺笑,隨時隨刻欲撫慰人似的。
杜擊玉發現自個兒愛保護弱小的習性又被挑高了。
她雖也是病號,身子骨強不到哪兒去,可瞧見有人較她還憐弱、更需小心照看,她倒是「遇弱則強」。只要與刀母處在一塊兒,她儼然成了「護花使者」。
「來,過來娘這兒。」刀母朝她招招手。
她溫馴地應了聲,將自個兒移了過去,挨著婆婆身旁坐下。
「娘,咱們靠在一起,那就真不怕冷啦!」她撒嬌,親暱地勾住婆婆的一隻衣袖,霜頰在那軟裘上蹭了蹭。
刀母唇角微牽,探出指尖愛憐地拍拍她的頰,語若輕歎。「妳來得真好。娘一直想要有個貼心的乖女兒,妳來了,大夥兒都高興,尤其是恩海,咱瞧他整日眉開眼笑的,歡喜得不得了。J
「呵……娘是在同擊玉說笑嗎?恩海才不會眉開眼笑呢,您也知曉,他那張臉就那麼一個表情,瞧不出喜怒哀樂的。」看來,她還得花上許久時候好好「調教」呢。心癢呀,她真愛他發窘的樣子。
刀母教她俏皮的語氣逗得直笑,搖了搖頭。「他喜色不外現,可咱心裡清楚。那孩子到底是從我肚皮裡生出的,還料不準他嗎?」
杜擊玉雪頰淡赭,輕笑了幾聲。
刀母又一聲歎息,靜了片刻才道:「恩海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樸拙了,又是個直心眼兒的,姑娘家對他有意思、春心暗生,他啥兒也領會不出,咱還擔心他一輩子得打光棍了……他最後肯向妳提親、把妳給迎進門,想是鼓起極大的勇氣。妳很好,能教他歡喜,娘心裡感激妳。」
「娘……」杜擊玉揚眸,軟軟一喚,心口溫熱溫熱的。「我會待他好的。」
聞言,刀母微微一笑,指尖再次輕拍她的臉。
杜擊玉自然地回了朵笑花,眨眨麗眸,那清瞳迅捷地刷過兩道幽光,突地,她天外飛來一問:「娘,您方才說……有許多姑娘家對恩海有意思嗎?」
刀母秀眉略挑,怔丁怔。「呃……是呀……」
好樣兒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杜擊玉咬了下軟唇,不自覺地瞇起眸子,費勁兒地穩住嗓音。「是嗎?唔……娘見過她們嗎?都是些什麼樣的姑娘?跟恩海在哪兒識得的?娘適才也說了,恩海最後肯向我提親……最後?莫不是在我之前,他其實是打算對其他姑娘提親?」
這還了得?
她不是他的首選嗎?
唯一的、獨有的,就只她一個。
他親口承認,除她之外,他想不出別家姑娘,不是嗎?
唔……喉中好酸啊,像是從胃裡嗆出什麼來了,那滋味難受得教她美臉兒皺成一團,五官擠作怪樣。
這衝擊來得好生突然,教她一向伶俐的腦子有些渾沌,只清楚明白一件事兒!
他要是再敢對別家姑娘提親,她就……就、就一輩子不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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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刻鐘過去,馬車行至東城嚴外。
在大廣場上活動的百姓們男女老少皆有,氣氛活絡,但一經詢問,才知民團與衙役的操練在半個時辰前已然結束。
有人瞧見了,刀家二爺在授武過後,便與一名勁裝打扮的黑衣女子走在一塊兒,那女子該是外地來的,是張生面孔,與刀家二爺顯然是舊識,據說兩人已相偕往打鐵鋪子聚集的城南策馬而去。
黑衣女子嗎?好!極好!又是打哪兒蹦出的姑娘?倒挺能投他所好,知他偏愛玄色!
杜擊玉也知自個兒不太講理,尚未對自家相公問出個所以然來,就怨他、惱他、往他身上羅織罪名,但這心情難以抑制呀!
酸溜溜的,比含了滿口的青梅子還厲害。
索性,她就大方對自個兒認了,她是打破醋罈子,不成嗎?
馬車調轉方向往城南去,刀母見她臉容微凝,知她所為何事,心裡不禁感到好笑,並不打算為刀恩海多作解釋,反正兒孫自有兒孫福,兩個小的多吵吵嘴,說不準愈吵愈甜。
「沒事嗎?要是累了,咱們讓馬車調頭回府裡去?」溫言問著,她輕捏杜擊玉的小手,後者頭搖得如博浪鼓。
「娘,我很好,我、我不累的。待會兒我自個兒尋恩海去,娘若累了,先讓馬車送回府裡吧?」深吸了口氣,唇角硬是揚開笑弧。冤有頭、債有主,她這股子氣悶只針對刀恩海,絕不波及無辜。
刀母也不道破,只溫和地頷了頷首。「也好。恩海見著妳,定是歡喜訝異。」
訝異或許,歡喜……則不然吧?杜擊玉小腦袋裡悶悶轉著。
前一陣子,她開始注意到她那木訥相公越來越晚歸,原以為是因事務纏身才導致如此,但見同桌晚膳,全家獨缺他一個,連平常忙碌不已的公公和大伯都能準時入席,偏不見他人影,而且連句話也不交代,神神秘秘的。
她曾私下問過他兩回,他不答,神色卻怪異得緊。
她雖狀若尋常,卻也忍不住要去猜測,斟酌過一個又一個的可能。
該不會……真和別家姑娘扯上關係吧?不不不!不會的!她得信他,定他罪前,至少得聽過他的解釋。
在她心思起伏之際,馬車已行入城南街道。
城南這一帶,販售鐵器與各類農耕、狩獵等等用具的鋪子甚多,都是老字號了,品質好、造工仔細,許多鄰近縣城的百姓亦時常過來光顧。
刀家在這兒有自個兒的店舖和場子,規模不小,卻非以營利為目的,他們與當地縣衙長期合作,透過官府,生鐵取得較為容易,專辦刀、劍等兵器的打造,除提供給湘陰的民團和衙門使用外,亦常支援鄰近地方。
沿著大街行來,兩旁店家不斷傳出清脆的敲擊聲,此起彼落的,尚混入漢子們粗獷的叫喝,上門的顧客正跟打鐵師傅講價、講式樣,比手畫腳,說得口沫橫飛,乍然一見,還道雙方吵起架來了。
落在此處的雪似乎薄了好幾寸,因各家鋪子裡用以熔鐵的火爐長年不熄,燒得好旺,風裡偶來一陣燻熱,再冷的天也得收斂幾分。
「刀家五虎門」的店舖連著場子,但鋪頭擺設的東西不多,固定安排著兩名夥計照看,僅是應付一些簡單的接待或尋常議價的工作,若顧客有所指定,通常會直接到另一邊的打鐵場子找師傅當面談去。
此一時分,刀家場子裡的二十三隻風箱正拚命鼓動,老師傅們底下各收了不少年輕徒弟,大冷天裡,那幾個少壯漢子全都打著赤膊,揮汗如雨,在老師傅的吆喝和指示下賣力地揮動臂膀,旺火、熔鐵、錘煉、冷浸,一次復一次,直至敲打出最好的模樣,完全定形。
場中最大的那座風箱旁,已有四十多年資歷的打鐵老師傅正瞇起眼,猶然精利的目光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打量著手中的一把兵器,最後頷了頷首,朝挺立在側的黑衣男子道:「二爺,這玩意兒很不錯,是把好刀啊,就可惜缺了這麼一小角。」
「能回復舊貌嗎?」刀恩海語氣持平。「這把軟刀是趙姑娘的父親辭世前傳予她的,意義自是不同。」
老師傅沉吟了會兒,目光片刻未離軟刀,道:「刀身需加半厘生鐵補平,鋒面還得再錘煉至極薄,下手需足勁兒,先重後輕,但手段要快,若慢了半分,走了形,這把軟刀便算毀了。」
聽得這話,知尚有補救法子,立在刀恩海右側的勁裝姑娘像是鬆了口氣,正欲啟唇,老師傅卻又歎道:「只可惜咱兒已有了年歲,臂力不如從前,要錘煉這把刀,尋常的打鐵師傅怕是成不了事,若再早個十幾、二十年,由咱兒親自來辦,應是不成問題。」
「啊……」那位姓趙的姑娘初露喜色的臉蛋瞬間凝住。
刀恩海面容未動,忽地出聲。「由我來吧。您老在旁指點,我來動手。」場子裡的活兒他甚為熟悉,也有過不少打造兵器的經驗,雖是單臂,臂肌力量在長年習武下已練至驚人發達的地步,誰也難以比拚得過。
「二爺?」趙姑娘不禁輕喚,眸光泛泫,滿是感激之情。
老師傅灰眉略挑,點點頭。
「嗯……倘若由二爺來做,這法子很可以試試啊!」
「那就試試吧。」說道,刀恩海俐落地解下黑披風,卸下背上的烏剛刀,為了待會兒能好好地施展,他右臂滑出黑袖,直接從領口穿出,露出大半片結實的右肩和胸膛。
便在此際,騷動猛地湧至。
鏘當——
咚!
匡啷——
砰鏘——
各類器具的掉落聲急遽響起,從場子的入處一陣接連一陣地傳來,還伴著好幾聲怪異的抽氣,彷彿受到極大的驚嚇,被震得僵在當場。
刀恩海心中一突,循聲望去,就見那抹纖細的嬌影正朝著這方輕移蓮步。
隨著移動,那影兒走到哪兒,「災情」便擴散到哪兒。
場子裡原本忙和、吆喝著的大小漢子像被下了定身咒,皆瞠目結舌的,握在乎裡的火箝子、大錘、中錘、小錘等等工具全落到石板地上去了。
看來,她又「嚇」著人了……
杜擊玉沒想多費心神懺悔,邊朝著周圍眾人軟軟地頷首微笑,算是打了招呼兼賠禮,套著羊皮軟靴的秀足跨過躺在地上的、一件又一件的打鐵器具,筆直來到刀恩海面前。
她先是朝一旁灰眉挑得飛高的老師傅有禮地福了福身,接著麗眸一溜,瞥向那位穿得黑不溜丟的趙家姑娘,菱唇好自然地浮露淺笑,那抹笑可甜了,牲畜無害,舉世同光,溫軟得如剛從糖晶裡化出的棉花糖。
然後,水般眸子終於緩緩回正,輕盈寧靜地落在刀恩海臉上。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呀。恩海,這位姊姊來尋你,怎地不帶人家回府裡坐坐,反倒來場子這兒了?如此豈不怠慢了人家?」她長睫輕眨,小渦在雪頰邊跳動,柔荑又習慣地探來握住他的單掌。
她舉手投足自然且親暱,帶著點兒與她姿態相合的嬌氣,秀麗清瞳卻微乎其微地顫了顫,幾抹心思不及隱去。
刀恩海由著她親近,深目如淵,直勾勾地注視著她,尚不及答話,杜擊玉已再度側向神情有些兒怔然的趙姑娘,柔聲道:「恩海就是這樣,姊姊別惱他。倘若可行,待會兒姊姊就隨咱們夫妻倆回刀家小坐,閒聊幾句,可好?」
「這……我我……我……」
「姊姊萬別推辭,恩海他性子沉默少言,能有如姊姊這般的江湖好友來拜訪,他定是欣喜萬分的。」
「我我……這……」趙家姑娘臉色更白了,喉中彷彿梗著什麼似的,難以成聲。
唉,雖知刀家二爺在年前已然成親,娶得如花美眷,但今日前來,她心底其實還存著那麼一丁點兒希望。誰教這等剛毅沉著的好漢子,可遇不可求啊!但現下見過杜擊玉,希望沒啦,真真灰飛煙滅了。
刀恩海濃眉略低,由始至終,目光未曾須臾離開妻子的小臉。
她說話的語調、眉眼模樣,以及那雙軟荑握住他粗掌的力道,種種細微反應全逃不過他的眼。
她心裡有事。
杜擊玉掀唇欲再言語,身後卻一下子傳來好幾聲哀叫。
「哇啊!」
「燙燙燙、燙燙——」
「真、真真真要燙死人啦!」
幾個負責在各個熔爐邊照看爐火的小伙子被杜擊玉「嚇」得神魂出竅,身子直接僵在高熱的爐子邊,杵久了,差些沒把一層皮給烤將下來。
接連的哀叫聲終於稍稍打破場子中凝住的氛圍。
在場的大小漢子大部分雖都在刀恩海成親那日上「刀家五虎門」喝過喜酒,也早聽聞他的小娘子生得美若天仙、如花似玉,卻一直到今兒個才見過杜擊玉本尊,因此無辜受到「驚嚇」,原也怪不得他們。
無法可抑的,如熔焰般滾燙的酸意從肚腹裡直逼出喉頭,刀恩海沉肅的五官晦暗了幾分,氣息變得濃濁,而莫名的怒氣在心口處膨脹、鼓鬧、翻騰,似要破胸而出。
驀地,他反握住妻子的小手,拋下眾人,不由分說地拉著她離開,在眾目睽睽之下,往位在場子後頭的三合院落快步走去。
這處三合院落佔地雖廣,卻建得十分樸實,有一個大曬穀場,上牆邊栽植著數棵白樺,粗略一數,約有十來間臥房,除保留一間主房外,其餘都提供給刀家的打鐵老師傅們作為趕工時候的臨時休憩之所。
身後,教他拖著急行的纖細人兒忽地腳步踉蹌,差些跪倒在薄雪上。
聽見那聲輕呼,刀恩海下一瞬間竟如鬼魅般旋身,健臂不僅扶住她,還得寸進尺地往杜擊玉俏臀底下一撐,將她抱得高高的,幾要扛上肩頭了。
「啊!你!」為了穩住身子,杜擊玉雙手只得圈住他的頸項,那姿態像是將他的頭顱攬進懷裡似的。
他用腳踢開主房那扇門,大跨而入,隨即腳跟往後一蹬,「砰」地一響又迅速地將門踢上。
杜擊玉聽聞落閂的聲音,怔了怔,尚不知單臂的他如何再騰出另一隻手鎖門,眼前一花,人已教他「卸」將下來,擱在近窗的四方木桌上。
窗子緊密關著,但難得露臉的冬陽仍暖暖、懶懶地滲過米黃色的窗紙,迤邐而進,澄清天光裡細微的浮塵輕舞漫動,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氣味,暖暖又懶懶地鑲了兩人一身。
刀恩海居高臨下地盯住那張美臉兒,胸口的鼓噪似較先前劇烈,他下顎繃得過緊,兩排牙竟咬得生疼。
他在吃醋。
他承認了。
他美麗的小妻子往人前一站,總避無可避地引來一堆關注,讓所有人輕易地忘卻一切,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美好。
他受不了旁人瞧她時的樣子,那會激得他火爆地欲要挖掉那一雙雙眼睛,引策他幹出一些……一些「極可怕」的事。這心態在與她正式成親後日益嚴重。
她是他的。他的。
縱然他不夠完美,皮相粗樸、身有殘缺,絕非姑娘家心裡中意的俊秀郎君,但他想守護地、疼階她,盡一切可能地,愛她。
杜擊玉猜測不出他此刻的心思流轉,被他「挾持」至此,適才在外頭場子強撐的無謂模樣再難維持了,想到婆婆後來在馬車裡對她道出的那些事兒,又思及那名前來尋他的黑衣姑娘,她鬱結在心,咬咬唇便要推開他。
「你、你別靠這麼近。」
輕嚷著,她眸光偏不去瞧他,掙扎著要跳下方桌。
刀恩海粗臂一橫,掌住她的素腰,跟著健胸迫近,腰下竟是抵入她裙內腿間,不教她逃開。
她不禁顫動,身子敏感地感受到他的體熱和力量,雪顏在透進窗紙的天光下染開嫣色,這一回,竟換她窘迫起來。
若是尋常時候,依刀恩海木訥、沉樸的性子,絕對不可能這麼有「天分」地以如此撩情的姿態將她圍困在懷。
他知曉她心裡有事。
他欲問明白,在尚未弄清之前,不能教她輕易擺脫。
「你你、你你你你……」杜擊玉不爭氣地喘息,心兒怦怦跳,害她不由得記起,每回兩人歡愛時候,她心口舊疾便像要復發似的,現下,那氣息不順的感覺又來欺她了。
可惱呀!她明明是來興師問罪!興、師、問、罪的啊!
小手握成粉拳兒,只為出口氣,她唇一張,兩排秀氣到極處的貝齒竟往他裸露的肩頭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