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這也是宋聿不折不扣,如假包換的……初吻。
沒想到啊,居然就失守在這個連名字都叫不上的破電影院裡,而且,還是和那個跋扈的……陸冰山。
心裡不免又是一陣懊惱。
但是……奇怪的是……又……不覺得……討厭……
相反,還有一種莫名的,從未體驗過的情緒,在心中慢慢發酵。
他下意識地,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那個陸冰山。
他就看到陸冰山正在努力地,用手背拭著嘴唇,彷彿上面沾了什麼要不得的髒東西一樣。
頓時,他心中怒火中燒。
他都還沒跟她算這筆賬呢,她居然敢嫌棄他!
況且,有多少女生求都求不來呢!
不知好歹的老女人!
他在心裡重重地哼了一聲,強硬地轉過頭去,使勁地盯著大銀幕,臉色鐵青。
電影散場後,宋聿一路上罔顧劉霏霏嘰嘰喳喳的各種高論,到了劉家樓下,只是敷衍地把她送下車,便臉色陰沉地重又上車,從頭至尾,不向瀟瀟看一眼。
直到劉家的司機把瀟瀟和宋聿送回家,一路上,兩人都一言不發。
到了家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宋聿繼續陰沉著臉,逕直大踏步向前走。
瀟瀟垂著頭,跟在後面,表面平靜,心中也是火冒三丈。
臭男生,我還沒跟你算這筆賬呢,居然惡人先告狀,擺臉色給我看!
直至二人上了二樓的各自相鄰的房間,都當對方是空氣。
片刻之後,兩道房門先後重重甩上。
睡夢中的從珊女士突然驚醒,幾乎以為發生地震了。
9針鋒相對(1)
不管願不願意,日子總還得過下去。
只不過,自打看電影這晚以來,從女士和宋致山明顯感覺到,陸瀟瀟和宋聿的關係,從原先表面上的相敬如賓,毫無過渡地一下子直接跳到了相敬如冰。
近期以來,無論家裡家外,兩人以統計概率無限低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確保不和對方同時出現在同一個三維空間裡。
週末,瀟瀟回來的時候,宋聿必定和同學有聚會,不是過生日就是相邀看球,難得宋聿回來一趟,瀟瀟又開始班級活動,或者和默默出外遊玩。
即便實在千萬分之不得已的必須要同時出現的時刻,譬如,位高權重的孝莊的五十五歲大壽到了,自然是舉家歡慶的一樁大喜事。因為,自打孝莊半月一次的駕臨以來,不但很快就以恩威並重之勢和無比豐富的生活經驗,使得原先在宋家幫傭的憨厚老實的張阿姨心悅誠服地、默默耕耘地接受孝莊的各項指導和建議,就連一向口味挑剔的宋聿,在孝莊小試牛刀做了幾頓飯之後,也心甘情願地拜倒在她的手藝之下。但就算在如此場合,二人都直視對方如透明,如空氣。
完全不朝對方所在方向看哪怕千分之一眼。
宋致山以一個生意人的精明,斷定兒子必定是在看電影那晚,因心情不爽殃及池魚,遷怒於瀟瀟,而大大得罪了這個一向都很識大體顧大局的姐姐。他向來都很賞識瀟瀟身上那種大家閨秀的風度,落落大方,有禮有節。
他心中略有愧疚,但是,再怎麼說,宋聿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於是,他且不癡不呆不作阿家翁,裝聾作啞,假裝看不出來。
以孝莊和從珊女士的精明,自然也看出瀟瀟和宋聿之間有些不對,而且,她們一向都知道瀟瀟對這個小男生有著莫名的敵意。
但是,從女士本著後母難為的心態,覺得不便開口,再兼以為女兒從小被當作唯一的掌上明珠嬌寵慣了,如今見了一個更驕矜的宋聿同學,難免有些小女兒心態式的不平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為時間長了,相處習慣了,就好了。因此,也假裝看不出來。
至於孝莊,根深蒂固地,有著中國舊式婦女重男輕女的老觀念老傳統,一直有些遺憾這麼十八項武藝樣樣都會的才貌雙全的瀟瀟是個女孩子,再加上宋聿儘管有些冷冷淡淡的,但長得眉清目秀,儀表出眾,而且更難得的是,對她的廚藝向來不吝褒獎誇讚之辭,而且,年輕人吵吵鬧鬧的,實屬正常,所以,她也本著各打五十大板的心態,隨他們去。
於是,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
眼看著放寒假了,也過了春節了,隨著假期中的常來常往,宋家的大人們相處得是越來越融洽,孝莊憑自己過人的人格魅力,已經成功收服了宋家上至一家之主的宋致山先生,中至樸實勤快的張阿姨,下至挑剔難伺候的宋聿,宋致山和從女士新婚燕爾,夫唱婦隨,生活也是極其甜蜜,唯有瀟瀟同學和宋聿,邦交持續惡化,一直處於冰凍期。
在家裡,好歹算是強迫中獎式地住在隔壁,總得不可避免地要打照面,但即便迫不得已要碰上個一次兩次,宋聿固然是臉色陰沉,眼都懶得抬半下,就連一向篤行淑女路線的陸瀟瀟,也毫不猶豫地摒棄過往,甘做蠻荒之地的未開化之人,亦是頭也不向宋同學轉哪怕0.00001度。
而且,每當瀟瀟難得回宋家省親一趟,因適逢週末或假期,總不免會接到一些得知韓博士已經三振出局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不死心的愛慕者的電話邀約,她本著孝莊所一貫熏陶的女孩子要穩重大方,應對得體的教條,儘管心中難免會有些不耐煩,但是,口氣上仍然是溫和有禮地、絞盡腦汁地、有禮貌地以各種理由婉拒。
偶爾難免,這種電話會在飯桌上接到,而且,在這些電話中,有一個稍稍特殊些的,是一個本科高年級學弟,靦腆,優秀,但分外執著。瀟瀟當弟弟般欣賞他,不忍傷他,但是,更不願勉強自己,因此,接到此公電話時分外頭痛。每每,當她無可奈何地撫著額頭,有氣無力地和此人講著電話的時候,總是會從眼角瞥到從女士和孝莊獵犬般的眼神,和裝作不經意,但是鐵定是豎得直直的耳朵,還有宋致山先生一臉瞭然的微笑。
偶爾,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也會難得地跟她出現在同一個飯桌上的宋聿同學,在聽到她一徑溫柔但疏離地講電話時,不用看,瀟瀟都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他眼裡的不屑一顧。
的的確確,當宋聿每次一聽到這個……老女人在和顯然是男生的對方在電話裡拉拉雜雜地講著不關痛癢的廢話時,他心裡就會湧起一陣極其複雜的情緒。
有不屑,有惱怒,還有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酸不溜丟的感覺。
勾三搭四的老女人!
他就不信,憑陸冰山這麼多年來的歷練,打這種小蒼蠅,還用如此大費周折地浪費時間。
她根本就是存心在耀武揚威。
而且,他一想起那天電影院的事,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陣懊惱。
於是,他在心裡又重重地哼了一聲。
自此,宋家長輩們明顯感覺到,幾乎是一夜之間,來找宋聿的女孩子們如過江之鯽,一下子多了起來。到週末的時候,張阿姨更是接電話接到手軟,而宋聿,通常聽完電話後,酷酷地說一句:「我有事,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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