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什麼意思?」他還以一個問號。
「你為何干涉我的行動自由?」大庭廣眾下把她抱走,也只有這不要臉的男人才做得出來。
「不是干涉,是保護你的安全。」他淡淡的掃她一眼。飄逸的牛仔連身長裙襯著她修長的身形,加上不施胭脂的清麗臉蛋,自然的模樣相當吸引人。
「保護我的安全?」她向他投去討厭的視線。
「既然你已經答應我們的合作計劃,我自然有義務保護你的人身安全,免得被其他垂涎的傢伙傷害。」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一臉正經。
「就算真是保護我,也沒必要在大家面前把我劫走。你剛剛那麼做,讓我渾身不自在。」她沒好氣地責備。
「那個男人讓人看了不順眼,我不喜歡。」他答非所問地冒出這句話,語氣相當冷淡。
「將史長相如何不關你的事,你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她嘔死了。她才看他不順眼,自以為是的傢伙。
「他是你的男人?」他的語氣不冷不熱,讓人摸不著情緒。
「是又怎樣?」她斜睨他一眼,充滿挑釁意味。
「如果真是,他只能自求多福。」語氣平淡到不著痕跡。
「將史他又沒惹你,你何苦咄咄逼人?」
「看他不順眼。」
他的理由讓人發火。
「你們這些混黑道的,根本不是人。」她狠狠地反擊回去。
「真正的黑道,你還沒見識到,別妄下論斷。」自始自終他的語氣冷靜平淡,不因她的言語而動氣。
今天中午他有要事待辦,因此吩咐司徒木負責看好她,並可以給她適度的行動自由。在得知她傍晚跑來飯店赴朋友約後,他決定順道過來接她,一起去吃晚飯。最重要的,他想見見她的「朋友」,能夠讓腳痛的她不顧一切赴約,可想而知這個朋友的重要性。
「我才不想見識你的黑道暴力,現在要去哪?」她沒好氣地問。事到如今,她真的是脫不了身,不如將計就計,看看這傢伙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吃晚飯。」
「幹麼要我和你一起吃飯?我肚子不餓。」他的回答令人噴飯。
「吃飯就吃飯,哪來這麼多問題。」他難得的耐心已經蠢動。
「如果你一直強迫為難我,我會毀約的。」她威脅他。
「毀約?」他正視她的臉蛋。
「嗯。」她一臉認真嚴肅。
「你沒那本事,別妄想。」他的自信超出常人,她的威脅顯然無用。
「哼,你的前世一定是只蟑螂。」她悶哼一聲。
「長得人見人愛?」他挑眉。
「讓人恨不得一腳踩死你。」她咬牙切齒地別過頭,決定不再跟他浪費口水。
白講!
任無怨表面上不吭聲,私底下卻因她的這番話而笑得絕倒。她竟然說他的前世是一隻蟑螂,真是大膽且富有想像力。
當他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時,前座的司徒木深感不妙。剛剛兩人之間的爭執看似嚴重,然而任無怨非但沒有動氣,反而一副樂在其中的樣
子。
旁人感覺不出,他卻很明顯地感受到主子的愉悅。谷玲瓏這個女人的影響力遠比他想的還嚴重,他得想辦法降低主子對她的注意力。否則,他擔心順其自然後的結果將危害到整個組織。
對任無怨一向忠心不貳的司徒木,心底有了個主意。
※※※
任無怨所謂的吃晚飯,就是來到一家高級奢華的日本料理店,並包下整家店面,杜絕其他客人的進入。
偌大的豪華VIP包廂中,就只有他們倆和侍者,以及一整桌高級懷石料理。
「今天早上我跟谷教授連絡,他知道你願意加入這次的研究探勘計劃,高興得不得了。我和教授討論後,希望整個計劃能夠在兩個星期後正式展開。」古典雅致的和室內,他豪氣十足地盤腿而坐,兩旁各有侍女伺候著。
如帝王般的享受和排場。
「兩個星期後!不行,時間太短,不夠準備。」坐在對座的谷玲瓏,專心地吃著眼前的豐盛食物。至於他的愀話,她心不在焉。
「你還需要準備什麼東西?」他發現,他喜歡見她拚命吃東西的灑脫模樣。
女孩子通常吃的不多,即使有好食量,在他面前也都刻意保持淑女的矜持。她則不同,她那毫不矯柔造作的自然表現,令人激賞。
「幾年前我放棄埃及那邊的工作,全心投入蒙古研究後,已經好久不曾碰觸埃及學,我想先利用一個月的時間好好研究這幾年的新發現,這樣會對往後的憬勘工作有所幫助。」她放下筷子,喝了口煎茶潤喉。
「我不明白你為何突然認真起來?」這計劃是他昨晚強迫她點頭答應,而她今天的悻度竟如此認真,令人匪夷所思。
「我做事向來認真,尤其牽扯到本行。」她瞧他一眼,她可是個很敬業的人。
「我知道你相當敬業,只是沒想到你的心理轉變這麼迅速,昨天你還死不肯點頭答應。」他取笑道。
「我答應的事,我會全力完成。」她又挾了塊生魚片,並沾上很多芥末。
「喜歡這的菜嗎?」他問,同時也大口地吃了起來。
「不喜歡。」答案可毫不客氣。
「不合口味?」
「氣氛不好。」她直言。
「怎麼說?」這家店可是他萬中選一的名店。
「跟你在一起吃飯,再好的飯菜都如同嚼蠟,索然無味。」她吃飽喝足了,無意再和他抬槓下去。
「我有這麼討人厭嗎?」他問,語氣是無辜的。
她沒有回答,只是悶悶地坐著。
「我在等你的答案。」語氣是嚴肅的。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同樣的答案我不想重複。」她勉強抬起視線掃他一眼。
「我猜,你討厭我的原因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的黑道身份。」他不介意她的冷淡。
她的心頭一震。
「我猜對了。」見她驟變的臉色,他瞭然於心。
「我討厭你,更討厭黑道。」她冰冷的眼充滿鄙視,示意到此為止。
「沒有我允許,你出不去的。」見她起身,他冷聲警告,但她顯然不吃這套。
「你可以派人跟蹤我,這是我的最大極限。」她冷冷丟下話,跨步離去。
誰知才拉開紙門,一大群黑衣黑褲的傢伙守在包廂走廊各個角落。
「這是怎麼回事?」她望著寸步難行的走廊,緊蹙眉頭。
「他們都是我的手下,負責我的安全。」他起身來到門邊,直立在她身後。
「你每次出門都這麼勞師動眾?」剛剛在車上她忙著跟他鬥嘴,根本沒注意到隨行車有幾輛。乖乖,總統出巡也沒這麼壯觀。
「現在是非常時期,所以人多了些。」他淡淡地掃了眾屬下們一眼,早習以為常。
「我無法想像你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她搖頭,語氣是歎愕又似憐惜。
「你以後多的是機會慢慢瞭解我。」他坐回座位,示意女侍幫他添酒。
她竟然同情起他!這個神色不冷不熱的女人,善感程度遠超過地想像。
過去三個月來,他派人監視她,企圖從中找出他所要的東西──她的弱點及她的個性。
事實證明,書面報告終究只能三考,她那時而純真、時而成熟、時而熱情、時而冷漠的多變性情,勾引起他強烈的征服慾望。她對情感的超乎冷淡是他無法理解的,在她不冷不熱的面具下,她的芳心彷若同時摻雜著冰塊和熱水。
輕易到手的東西他從來不愛,嗜血的他喜愛在挑戰與征服的過程覓得成就與快感。能夠遇上旗鼓相當的對手,他求之不得。
「你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她轉過身,終於用認真的悻度對他。
她對任無怨完全不瞭解,只曉得他是黑道的混混。然而實際看起來,他又不像只是人混混那般簡單,依他那目中無人的權貴氣勢,他八成是漂白過的企業金主吧,她猜。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好奇,只是一味地喝酒,用深炯的眼神凝視前方。
見他沈默下來,谷玲瓏頓覺氣氛凝重。這傢伙能夠自負得不可一世,終是有他的道理,他的呼吸竟也能影響週遭空氣流動。
「你真的那麼介意我的身份?」他終於開了口,神情平靜嚴肅。
「我……」她停頓了下。
她的問題好似搗到他的痛處。
「我並沒有明確告訴谷教授我的身份,一來他只知道我是金主,願意出錢供他繼續研究;二來我覺得沒有必要讓太多人知道,免得惹是生非。不過你既然問起了,我也不想刻意隱瞞。神德會……你應該知道吧?」他的語氣有些猶疑,現在告訴她事實似乎早了點。
「你是神德會的人?」她的神情刷地蒼白。
「我知道你現在心想些什麼。」他一臉冷峻。「蒙古營地那件慘案不是神德會下的手,我們手段沒有那麼卑劣。」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警方的鑒定報告已經出來,神德會是最大的嫌疑犯。」她佩服自己還能夠冷靜地跟他說話。她發過?'7d,一旦讓她知道兇手是誰,她一定會幫那些枉死的工作夥伴報仇。
「神德會只是嫌疑犯。」他出奇地平靜冷然,對她。「根據我方組織的調查,白氏企業的白荷是幕後黑手之一,想藉由借刀殺人的方法嫁禍於神德會。但經過更一步深入的瞭解,在白氏之後有更大的一隻黑手。對方不但嫁禍給白氏,且還試圖挑起白氏和神德會之間的紛爭。」
「那麼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誰?」她咬唇。她該相信他的話嗎?
「還在調查之中,在沒有掌握到對方的證據之前,我方無法妄下斷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紛爭。」他據實以告,毫無欺瞞。
「你以為這番說辭就可以讓我相信神德會是無辜的?」她緊握拳頭。「早知道你是神德會的人,說什麼我也不會答應你的鬼探勘計劃。」恨恨地丟下這句話後她憤然離去,留下一臉冷峻的任無怨。
司徒木則神情嚴肅地陪侍在側。
「嘖嘖嘖,真是辣。」幾秒的愕然後,任無怨拿起筷子,吃著沾滿芥末的生魚片歎道。
「老大,要不要派人去抓她回來?」司徒木終於開口。
「找人跟著她,別讓她出事。」他冷聲交代。
「那麼今晚呢,放她自由行動?」他請示。
「隨便她了,只要她高興就行。」猛喝酒,他的語氣充滿放棄與無奈。
「老大,你對谷玲瓏太寬待,她才會不知好歹,愈來愈囂張。」司徒木觀言。他不樂見主子被那女人牽著鼻子走。
「查出那個男人的全部資料,愈快愈好。」任無怨沒聽進去司徒木的話,他的心思全在兩人方纔的對話上。
「老大……」
「別緊張兮兮的,那不像你。」任無怨反瞪司徒木一眼,責怪司徒木的多心與多慮。
「我不明白……我是說時間上太短了,你不覺得你對她的感情太過荒閆盲目?如果是玩玩也就罷了,但你的悻度卻非如此。」身為部屬,司徒木有義務提醒他。
「是嗎?」任無怨意外地沒有動怒,黑炙的眼更加深沈。
盲目?任無怨鎖眉深思。盲目是愛情的本質,若不盲目就稱不上真正的愛情。不是嗎?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任無怨現在的心境該是這般。
「老大,你是玩真的還是假的?」見任無怨神情隱現少有的認真,司徒木更覺不可任其發展下去。
「多事。」任無怨冷冷斥責一聲,豪氣地喝起清酒,一杯又一杯,一盅又一盅他的心豈是輕易地就可交付給他人?如同谷玲瓏,在她面對他的倉皇心境中,她依然用冷凝縹緲包裹她的真情。
昨夜在她床上,他戲謔踐踏她的自尊之時,最終一刻她想保護什麼?或她不願失去什麼?這個答案對她來說想必如生命般重要,他若能揪出,那就是她的致命點所在。
他想征服的,就是她那冷凝色彩下的一顆心。
※※※
「玲瓏,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吹風淋雨?」接到她的電話後,黑瀧將史立刻衝到台北車站前的沆撟。時近午夜,白晝的熱鬧街頭冷清不少。
谷玲瓏獨自站在天撟上,任由天空飄下的冰涼小雨打在身上。
「我想冷靜一下,不知不覺就走到這邊了。」離開日本料理店後,她一跛一跛的走著。她那腫大的腳踝早已痛得失去知覺,變得麻木。
「還好你肯打電話給我,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剛剛那些黑衣人在大廳忽然把你帶走,我的心都快蹦出來了。」他緊緊抱著她,親吻她淋濕的頰。
「將史……」
「什麼都別說,我們先回我住的地方,不然你會生病。」他脫下自身外套,披覆在她身上,打橫抱起她,往停車的撟下走去。
※※※
當任無怨拖著疲醉的身心回到住所,一個不速之客現身在屋裡。
在谷玲瓏尚未出現前,眾多女伴中,唯獨這年輕女子能挑起他的情緒波動。
「雅希!你怎麼會在這?」他望著幾個月不見的可人兒,相當意外。
中村雅希是典型的日本美女,嬌嬌小小的均勻身材襯著柔順個性,白皙的青春臉蛋上透著羞怯與靦腆,如粉櫻般教人憐愛。
「是……是司徒先生叫我過來的。」她的視線直映他身後的司徒木,囁囁嚅嚅的說道。
即使和任無怨已算熟識,面對他時,她仍一臉的敬畏和怯然。
「木,這是怎麼回事?」帶有醉意的他脾氣顯得暴躁。
「老大,恕我擅自作主,我覺得這時候雅希小姐在你身邊會比較妥當。」司徒木大膽坦言。
昨天晚上司徒木請醫生幫谷玲瓏診治過後,立刻打了電話到日本,把中村雅希請了過來。為何是她,而不是其他女人?司徒木以為,在任無怨心中,雅希是他唯一真心善待過的女人。
兩年前當任無怨從另一群黑道手中買回火坑中的雅希,並順手救了她患病的父母親。當時他並沒有立即佔有她,通她履行該盡的義務,反而給了她房子和一切生活所需,將瀕臨崩潰的一家五口自鬼門關救回。
她是任無怨買回來的人,照規矩她即是他的人。然而一年過去了,除了習慣她的服侍外,任無怨的生活並無多大改變。任無怨向來珍惜他重視的事物,這也是他認為任無怨何以沒有佔有雅希,何以沒有如同其他床伴一般,一旦厭倦,立刻轉手賣給別人,讓對方從被寵愛的沆堂摔下地獄,轉賣在一家又一家的聲色酒店中的原因。
司徒木一直認為,雅希的幸運其來有自,她能夠讓任無怨珍視,就表示她擁有讓任無怨珍視、捨不得放手的關鍵點。這就是今天他找她來的主要原因。
「我知道誰應該在我身邊,誰不需要在我身邊,別自作聰明!」任無怨聽了他的解釋,啐罵一聲,腳步微亂地走回房間。
雅希默不吭聲,只是站著靜望一切。她向來對他有著某種程度的敬畏,在她心中,他是高不可攀、不可一世的霸王,也是宅心仁厚的救世主。
「去幫他寬衣,他今晚喝多了些。」司徒木低聲交代,同時為他的酒醉感到怔然。
谷玲瓏負氣離開後,任無怨手中的酒便沒停過。早知如此,他不該叫中村雅希今晚過來的,誰知帶有醉意的任無怨會在怎樣的情況下傷了雅希。
「是。」雅希顯然很聽話,她的個性文靜內向,話一向不多。
來到主臥房後,她見到任無怨正在脫身上的襯衫。
任無怨見到她入房,沒多說什麼。沈默足已代表他的允許。
「讓我來。」她來到他面前,伸手替他解開鈕扣,動作熟悉又靈巧。過去一年來,她已習慣服侍他,而他也習慣她的服侍。
他任她替他默默地服侍褪衣……盯著她極不自然的俏顏。
「看到我,你還會緊張?」他突然伸手包握住她解扣的小手,低頭問道。
她小手冰冰涼涼的,還冒著冷汗。
「因為很久沒見了,所以我……」她低頭支吾著,雙頰脹紅。即使在十二月天,他的大手依然溫暖。
「這幾個月你過得好不好?」在他的刻意疏離下,兩人已有兩個月沒見面。之前的十個月,她住在他的寓所中,成為他專屬的女侍。直至兩個月前,他命令她回家,從此她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
「嗯,還不是那樣。」她點頭,語氣卻很無奈。
「你母親的病情呢?」他問。
「還不是那樣子,醫生說大概永遠好不了,除非奇跡出現。」她低歎一聲,神情柔弱地令人憐惜。
一年多前父親罹患癌症,母親則因過度勞累而病倒。不到半年,父親走了,原本身體很差的母親因過度刺激,精神變得異常,甚至動手傷害自己的兒女。在那之後,母親被任無怨送進療養院,直到現在……
「如果病情有任何變化,要讓我知道。」他交代。
「嗯。」她點頭,繼續動手解開衣扣。
「你回房休息吧,我自己弄就可以了。」他終究開口趕人。
「無怨大哥,今晚……我想留在你身邊……」她吞吐地表示,不敢直視他。
「你剛從日本飛過來,一定很累,明天再說。」他拒絕她,毫不留情。
「可是……」或許是太久沒見面,她竟然貪戀起在他身邊的機會。
「不要試圖惹我生氣。」他臉色一沈,語氣冷然。
「我知道了。」任無怨的冷漠態度深深傷害她,比起兩個月前有過之無不及。
他因何而變?找到另一個可取悅他的女人,或者已經厭倦她?呵,不論原因為何,這種下場她早該料到,不是嗎?
是否就因為她一直有期待,才會在這不堪的境地中承受害怕、傷心與不安?她不奢求他愛她一輩子,更不奢望自己能成為他的妻、他的女人。她所執著的,只是一顆報恩與感念的心。
這樣的要求也算超出?她不明白呵,若他真不要她,何苦不放過她,而以疏離的冷漠方式折磨自己,他既沒徹底從她生命中消失,也沒絕情到讓她對他灰心的意境。雅希歎息著,悄悄掩門。
房內的任無怨面無表情,解衣的冷漠動作下沒有任何心緒波動。
一如他的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