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惜這一聲怒吼比熊嗥更粗暴,比雷鳴更響亮,駭得瑞香登登登連退好幾步,砰一下撞倒屏風,又碰歪花架,最後一屁股跌在尿盂裡爬不起來,還得心驚膽戰地回答主子的問題。
「是、是。」
「是誰的?」
「大、大少爺。」
「那個白癡女人!」
惜惜又大吼了一聲,瑞香好不容易抬起來的屁股又摔回去了。
因為如此,半個月後,凌嘉嘉與上官宇靖只好在倉促準備下匆匆忙忙的成了親,三天後,上官鴻才修書去通知那個莫名其妙被偷走未婚妻的男人。
惜惜實在無法不擔心季清儒得到通知後的反應,煩得沒心情玩,只悶在綠煙苑裡又多種了好幾圃藥草,甚至種呀種的還種到水煙苑的花圃裡去了——就恨它們不能開花。而且睡前不到處亂跑一下也睡不著,所以這一夜,才會好死不死的被她聽到一段足以使她爆出一肚子煙火的對話——
「終於讓你娶到嘉嘉了,該滿意了吧?」
「滿意,滿意,實在太滿意了!老實說,嘉嘉實在很難搞定,倘若不是爹的刻意安排,讓二弟長時間滯留在外回不來,我也得不到嘉嘉的心,得不到她的心就得不到她的人,這一點,我確實不能不感謝爹。」
「那麼,你可以娶李鳳嬌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絕不能委屈嘉嘉,她可是我的心頭肉!」
「那就讓她們兩頭大吧!」
「二弟那邊怎麼辦?」
「放心吧!有他娘親在,他也無可奈何。」
「說得也是,光是靠『恩情』這兩個字,便已足夠將他綁在上官家一輩子,讓我們利用他到死了!」
「不過我可不允許你對繼母不敬!」
「我知道,爹雖然利用了繼母,但也是真愛繼母,我哪敢對她不敬呢?」
「知道就好,否則我饒不了你!」
見鬼,原來這一切都是上官鴻父子倆的詭計,季清儒居然完全被蒙在鼓裡!
不過如果凌嘉嘉能夠堅定一點,他們也是沒轍,偏偏凌嘉嘉就是那麼愚蠢、那麼軟弱,他們父子的陰謀才能得逞。
那個女人,真是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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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儒回來了。
惜惜非常驚訝,也很疑惑,因為風塵僕僕趕回來的季清儒看上去非常平靜,除了眼白掛了許多紅色蜘蛛網,神情也有點憔悴之外,並無任何異樣。
難道他並不是那麼深愛凌嘉嘉嗎?
「恭喜大哥、大嫂。」
洗淨風塵,季清儒立刻趕到嵐風苑去道賀,偷偷的,惜惜也跟在後頭,她想看看季清儒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嘉嘉最後選了我,你不會在意吧?二弟。」
上官宇靖一臉做作的愧疚,假得要死;凌嘉嘉只低垂螓首,一語不發。
季清儒苦澀地淡然一哂。「怎會,只要大哥、大嫂能幸福就好。」是的,那一抹脫俗的藍,那令人魂系夢牽的絕世姿容,那教他癡癡眷戀的高雅纖柔,都已不再屬於他了。「這是送給大嫂的賀禮,」說著,他雙手捧出原本要在他自己的新婚夜送給新婚妻子的玉盒。「尚請笑納。」
「我來、我來,你大嫂已經有了身孕,這麼重的東西還是讓我來拿吧!」然後砰的一聲,「哎呀!真糟糕,二弟怎麼沒等我拿好就放手了呢?」上官宇靖繼續演出誇張的惋惜表情。「真可惜,這些首飾看來相當貴重精緻,不知二弟是在哪兒買的呢?」
憔悴的臉忽地揚起一抹飄匆的笑,「不要緊,碎了也罷!」季清儒低喃,兩眼癡癡凝望著滿地斷裂的玉飾碎片,還有那整整齊齊從中間斷成兩截的玉像,那些他花費了多少個無眠的夜,花費了多少心思與精神雕制而成的心血,如同他的心一般,就這樣粉碎於剎那間。「就讓過去的一切在這一刻結束了吧!」
靜靜地,兩滴淚水悄然墜落於地,凌嘉嘉拚命忍住哽咽,只有她知道這些玉飾並不是花銀兩買來的,而是季清儒親手離制的。
放棄真愛,選擇被呵護與憐惜。
她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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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緊握的拳猛力捶在樹幹上,堅實的柏樹應聲折斷,偷偷躡隨在後的惜惜不禁嚇了一大跳。以為他不在意,沒有任何怨懟,原來是隱藏在平靜的面具底下。
「為什麼?為什麼?」季清儒痛心的低喃。「我不夠愛你嗎?不夠憐你嗎?為什麼要變心?為什麼?」
「是我哪裡作錯了嗎?」他喃喃自問。「是我不應該想要給你驚喜,瞞著你我費了多少心思親手為你離琢玉飾、雕琢玉像,所以你感覺不到我的心意嗎?該死,我為何這般愚蠢,既然無法陪伴你,就該清清楚楚讓你明瞭我的心意,應該明明白白告訴你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這樣你就不會……」
「會!她還是會變節!」忍不住了,惜惜跳出來大吼。
明明不是他的錯,為何他要自責?這太不公平了!
「我告訴過她了,我告訴過她你為她花費了多少心思,告訴過她你為她做了多少,但是她說她只想要你陪伴在她身邊,她不在乎什麼心意,只想要人時時刻刻呵護她呀!」
「她……」季清儒怔愣地看著她。「都知道?」
「知道!」惜惜用力點頭。「統統都知道!」
「但是……」季清儒依然怔忡。「她不在乎?」
「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啦!而是她寧願你陪在她身邊,比起這點,你為她所做的那些就不是很重要了。」
「是嗎?她不在乎?」季清儒喃喃低吟,「她只要我陪在她身邊,其他全都不重要……」他踉蹌轉身。「是嗎?是這樣嗎?無論我怎麼做都沒用嗎?她只要一個能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的人……」
望著踉蹌消失於夜色中的頑長身影,惜惜低咒不已,卻無可奈何。
心病無藥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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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近三更,惜惜卻怎麼也睡不著,坐立不安的上床躺下,又下床踱步,再回床上躺個片刻,又跳下床走來走去,最後,她終於忍不住了,套上外衣便飛身出小樓,飛身出綠煙苑,飛身向水煙苑。
她老覺得有什麼不對,心頭忐忑地,擔心某人會出什麼狀況……
唉∼∼果然!
只見季清儒一攤爛泥似的醉倒在魚池旁,酒壺沉在魚池底,看樣子明兒個這池子裡的魚全都要害宿醉頭痛的毛病了。
幸好她有搬動傷者、病患,甚至死貓、死狗、死人的經驗,很快就把季清儒拖到寢室裡頭去睡,然後又回綠煙苑去拿了一顆藥丸過來給他吃下。
看他可憐,就恩賜他一顆解酒藥吧!
可是這種情形並不是只有一夜,而是夜夜。
每夜,惜惜都要跑到水煙苑去找「屍體」,有時候是在書房,有時候是在假山洞裡,有時候是在茅房,有時候是在樹上,有時候是在寢室……啊,運氣真好,只要把他從地上搬到床上去就好了……
然後白天,他走出水煙苑去努力扮演沒事人,強迫自己面對凌嘉嘉作出無所謂的面具給大家看。她則忙著製作更多的解酒藥,一邊告訴自己:她並沒有破壞自己的規矩,他只是喝醉了,不是生病或受傷。
可笑的是,他始終不知道是她把他搬到床上去的,總以為是僕傭去整理水煙苑時順手把他丟上床,他唯一的疑惑是:
為什麼他一次也沒有過宿醉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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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初雪落下來了。
惜惜立刻衝向水煙苑,擔心季清儒會睡在雪地裡,沒想到他不但沒躺在庭院裡讓雪淹沒,甚至還沒有醉癱。
可是這樣更糟糕。
抱著酒甕——進步了,居然用酒甕喝起酒來了,季清儒瞇著兩眼努力要看清眼前的景象。
「你們……是誰?」
你們?惜惜錯愕地左右看看。哪裡來的「們」?
正想扭頭看看後面是不是跟來了什麼孤魂野鬼,驀又聽見一聲響亮的物體倒地聲,扭一半的頭立刻轉回去,旋即忍俊不住失笑。
那傢伙居然坐到地上去,因為醉到抱不起酒甕,所以乾脆把腦袋伸進酒甕裡去學狗喝水,又吸又舔的嘖嘖有聲。
「你是狗是不是?」惜惜趕緊過去把他的腦袋抓起來,免得他一個不小心把自己淹死在酒甕裡了。「拜託,你今天不用喝得那麼醉吧?上床去睡了啦!讓我輕鬆一天行不行?」
「你們……說什麼?」好奇怪,為什麼三個人一起開口,卻只有一個聲音?
又你們!
惜惜搖著頭把他拖上床,剛替他蓋好被子,突然被他一把抓到懷裡去抱住。
「為什麼,嘉嘉,為什麼你不能體諒我……」
喂喂喂,她又不是那個愚蠢的懦弱女人,別抓錯人好不好!
「……二十年的感情,竟然禁不住幾年的聚少離多;癡心的愛戀,竟然敵不過幾句甜言蜜語……」
早就跟他說那女人是軟弱的廢物了嘛!
「……我不是畜生,能不理會上官家的恩情嗎?也是娘堅決不許我在大哥之前成親,娘的身子不好,我能忤逆她嗎?若是出了什麼差錯,誰能挽回……」
他娘親是另一個軟弱的廢物!
「……這般痛苦,這份空虛,究竟該如何排解……」他哽咽了。
聽他痛懷的低訴,驚見他竟然落下她以為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也不太適合出現在他身上的淚水,沒來由的,惜惜心頭突然泛起一陣酸,胸口隨之升起一股奇異的抽痛,這種感覺是陌生的,是令人心神激盪的,更教人無法自己地湧出了滿懷溫柔,並憐惜地攬住他的腦袋,放軟了聲音撫慰他。
「別急,慢慢來,我師傅說的,時間是這種心傷最好的療藥,總有一天你會釋懷的。」
她呢喃著、安慰著,然後,他睡著了,就睡在她胸脯上。
她停止了呢喃,呆呆睇視著枕在她胸前的腦袋,披頭散髮,眼眶濕潤,還打呼,她傻傻的問自己:
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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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個月,季清儒又出門了。
既然上官宇靖已經得到了凌嘉嘉,上官鴻自然不再需要設計逼他離開上宮府,但是他自己想離開,想遠離這個令他痛苦的環境。
也許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惜惜暗付,因為這種想法,心頭感到非常鬱悶,他才離去一天,她就訝異地發現自己居然很想念他:再過幾天,她更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然在打聽他在哪裡,好像有一股難以理解的衝動在逼她去尋找他。
她是怎麼了?
只不過溫柔地抱著他的腦袋,讓他枕在她胸前安穩地沉睡了幾夜,為何就能讓她如此惦念?
那種陌生的心酸和心痛又是什麼?
為何一天比一天更沉重地壓在她心頭上,讓她一日比一日更喘不過氣來?
她究竟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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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惜姑娘,您最近怎都不出苑了?」害她都沒得玩。
「不想出去,不行嗎?」煩躁得要死,搞不好一出去就先毒死整個上官府裡的人也說不定,那就對季清儒不太好交代了。
「為什麼?」難不成主子又想苦守寒窯十八年了?
「你問那麼多幹麼?月事來了,不行嗎?」惜惜沒好氣地隨口胡謅。
「月事?」瑞香吃驚地喃喃道。「來了一個月還沒結束?」那早該流血致死了不是嗎?
「所以才叫月事啊!」
「嗄?!」月事是要流一個月的血?那每個月都要一次,這樣……不就一整年……不,一輩子都在流血了?
「少囉唆,陪我去種藥草!」
「欸?現在在下雪耶!」
「少見多怪!」惜惜嗤之以鼻地輕哼。「有些藥草就是得在天寒地凍時才會生長,學著點兒吧!」
她又不做大夫!
可是主子頭上都頂著「偉大」兩個宇,而婢子腳底下都踩著「卑微」兩個宇,所以,瑞香只好委屈地披上風麾陪主子去頭頂冰天腳踏雪地。
「惜惜姑娘。」蹲在一旁,閒著也是閒著,瑞香又開始發揮聒噪的天才了。
「嗯?」好冷,不過這種三芝雪葉就是得愈冷愈好,沒辦法,忍著些吧!
「你知道大少爺又要成親了嗎?」
挖土—半的鏟子驀然頓住,繼而咻一下刷過瑞香眼前,駭得她驚叫—聲仰天躺到雪地裡去了。
「你說什麼?」惜惜怒吼。
又來了!
「我、我說……」瑞香怯怯地爬呀爬得遠遠去。「大少爺又要成親了。」
「他不是才剛成親嗎?」借惜氣急敗壞地大叫。
「對啊!可是他和芙蓉世家的李鳳嬌早就定了親,若是不娶人家過門,這怨仇可就結定了!」
「見鬼,她肯作小?」
「聽說是兩頭大。」
「呿!」真不曉得是該替季清儒幸災樂禍一下好,還是該為凌嘉嘉忿忿不平才好!「我就說嘛!那女人一定會後悔的。」
「嘉鼓小……呃,不對,是大少夫人因為害喜,最近都躺在床上,好像還不清楚這事兒呢!」
「都四個月了還害喜?」惜惜不可思議地道,旋即又自己對自己咕噥。「廢話,她不就那個樣嗎?沒病也要硬弄出病來,只要人家能更呵護她就好,不過再往下就不知道還有沒有用了。」
「嗄?」
「沒什麼,我是說兩個女人住在一起肯定會鬧得雞犬不寧。」
「所以啊!老爺把書房搬到雨夢苑去了,李姑娘嫁過來之後就可以住嵐山苑,嘉嘉小姐住嵐風苑,井水不犯河水,看大少爺喜歡上哪過夜就上哪過夜。」
「真是便宜他了!」惜惜不屑地咕噥。「啊!對了,什麼時候?」
「嗄?什麼什麼時候?」
「李鳳嬌什麼時候嫁過來啦!」
「年前吧!」
「年前嗎?」惜惜若有所思地低喃。「不曉得他會不會回來?」
「誰啊?」
「你們二少爺啦!」
「應該不會吧!」自己的未婚妻竟然變成大嫂,誰願意回來面對這種事?
「嗯!」也是,回來只會更難過,他也不會喜歡面對下人那些同情的眼光,回來幹麼?
但出人意料之外的,季清儒回來了。
就在年前,上官宇靖迎娶李鳳嬌前一日,他又趕回來了,眼見身懷六甲的凌嘉嘉滿面淒楚默默垂淚,季清儒心痛不已,卻又無法阻止這場婚禮,只能再用酒精來麻醉自己。
再一次讓酩酊大醉的季清儒枕在她胸前喃喃咕噥著醉言醉語,那股莫名的,比第一回更強烈數百倍的心酸與心痛再次攫住惜惜心頭,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掐緊了她的心,令她窒息、痛苦得幾乎啜泣出聲,就在這一刻,宛如靈光乍現,她終於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她染患上名為「戀愛」這種不治之症了!
無藥可醫,她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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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幹麼?」
「我也不知道。」
銀白色的落月湖,沉鬱的天空,寒風沁骨,偶爾飄零下幾片雪花,即使是兩人同行在湖畔小徑上,氣氳依然是落寞的、孤獨的。
「過完年我就十七歲了喔!你呢?」
「二十七。」
「真巧,恰好大我十歲耶!」
「喂,季清儒,」斜眼偷覷著他,「你不會打算獨身一輩子吧?」惜惜問。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哪位姑娘喜歡上你了呢?」
好吧!他沒興趣,其實現在的她也能瞭解,她只要她愛的人,不希罕愛她的人。不過他可以沒興趣,卻不能阻止她偷偷愛他吧?
「這一回你能待多久?」
「家母希望我過完年再出門。」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他娘親叫他過完年再離開,他早就跑得遠遠的了。
「早點離開也好。」雖然她可能會因為思念過度而死,但只要能減少他的痛苦,她可以忍耐。
愛人注定要比被愛的人多一份痛苦。
到了除夕夜,季清儒更可以光明正大的喝個痛快,然而痛苦的是,他必須面對心愛的人喝苦酒,所以在夜深時分,當他孤伶伶的一人回到自己的水煙苑裡,忍不住又獨自一人狂喝了起來。
「不簡單耶!頭一次看你喝醉了還能自己躺到床上去。」
當惜惜準備來搬屍體,卻瞧見他四平八穩的睡在床上時,還真的驚訝不已。不過在她要替他蓋上被子之際,他卻突然睜開兩眼,醉意盎然,毫無疑問是在意識不清的迷糊狀態下。
「嘉嘉……」
「是是是,快睡吧!你……啊!」
同往常一樣,她隨口應和他,不同的是,這回她話還沒說完,便被瞬間轉移到他強勁的身軀底下去了。
「嘉嘉……」
「慢著、慢著,我不是……」
「嘉嘉……」
「喂喂喂,就跟你說我不是你聽不懂嗎?你……」
「嘉嘉……」
「等等、等等,你、你到底想幹麼?我……唔唔唔……」
不用再問了,他已經用行動很明顯的表示出他到底想幹麼了。
在這種情況下,醫仙的徒弟自然有最好的方法阻止任何一個想非禮她的男人:拿隨身攜帶的毒,讓那個不知死活的男人下半輩子再也嘗不到女人的滋味,這是最好的懲罰!
但她不可能這麼懲罰自己傾心眷戀的男人,所以……
「該、該死!師傅怎麼沒告訴我會這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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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上官府上下熱熱鬧鬧地向主子拜年領紅包去,由於這是十多年來首次上官夫人能出現在大廳裡接受眾人的朝拜,所以大家也特別興奮。
今年的紅包肯定大一號!
除了季清儒,他一直顯得恍恍惚惚的,不僅不曾注意到凌嘉嘉的存在,兩隻眼還忙著在其他女人——包括婢女——身上打轉,疑惑的、不解的,心神不定的不知道在找什麼。
惜惜見狀不禁竊笑不已,還故意跑去問他,「喂,你在找什麼呀?」
「嗄?呃……沒、沒什麼。」
「那陪我去賭兩把吧!」
「咦?賭?」
硬拉著他,惜惜加入了僕人們開的賭局,而且趁季清儒依然忙著兩眼到處亂瞟的機會狠狠刮了他一大筆,一邊數銀票一邊樂得呵呵笑。
雖然在他醒轉過來之前她就落跑了,但只要不是不懂人事的小鬼頭,一醒來見自己渾身光溜溜的,身上有血跡,床上有點點落紅,毋需任何人提點,馬上就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這種事情自然是男人要負責,無論他打算如何處理,總得對人家有個交代,不能因為他心情不好就可以隨便糟蹋人家清白閨女,這有違他堂堂正正做人的原則。問題是——
他要對誰負責?
她不需要他負責,也很高興這份疑惑能轉移開他的心思,讓他暫時撇開失去所愛的痛苦,這倒是意外的收穫。
「你到底在找什麼啦?」賺飽了荷包就想到吃,她又拉著季清儒往廚房去。
「沒什麼……啊∼∼阿福!」
「二少爺?」
「水煙苑是你負責清掃整理的嗎?」
「是,二少爺。」
「還有誰?」
「阿祿和阿壽。」
「還有呢?」
「沒有啦!就我們三個。」
「沒有了?沒有婢女嗎?」
「當然沒有,不是二少爺自己說不用婢女上水煙苑伺候的嗎?」
「那……我喝醉了都是誰扶我上床的?」
「欸?不是二少爺自己上床的嗎?我們去打掃整理的時候,二少爺都是睡在床上的呀!」
季清儒呆住了。「我、我自己?」
「是啊!」
「那、呃,沒事了,你走吧!」
見他一臉茫然地愣在那兒,惜惜險些忍不住爆笑。
好極了,最好能這樣繼續下去,
因為這樣,原定大年初二便要出門的季清儒又留了下來,他仍然在找,而且找得很辛苦,這種事又不能大聲嚷嚷著到處問,偏偏又沒有人來向他自首,害他愁眉苦臉得連每夜的例行公事——喝到醉死——都忘了。
可是不到大年初十,他又不得不出門了。
「開打了?怎會?」
「我也很意外,一樁喝醉酒的小衝突竟會演變成全面對峙,依我的猜測,這必定是鐵劍世家有意利用這個機會試探上官世家現下的實力。」
「利用他們的盟幫黑霧會和我們的盟幫朱劍門先小打一場嗎?既是試探,鐵劍世家應該暫時不會插手,他們不插手,上官世家也不能插手。」
「確實,所以朱劍門絕不能輸,你明白吧?」
「明白,我立刻出發!」
上官世家不能插手,可是他並非姓上官,在江湖中走動,他也從未透露過他是上官世家的二少爺。
「慕容姑娘……」
「你又要出門啦?」惜惜瞥一下他的包袱。「很急?」
「是的,家母……」
「放心、放心,上官夫人的身子已經穩健多了,隨時都精神奕奕的不說,最近也常常主動說要去哪去哪,前兩天還頂著雪去賞梅,回來也沒見她又把什麼毛病,這樣持續下去,我看不用兩年就可以讓她完全恢復健康了!」
季清儒寬慰的笑了。「全虧了姑娘。」
見他難得一笑,惜惜也很高興。
「是虧了我,」她當仁不讓地挺挺胸脯。「我在她的補藥裡多加了雪參果,告訴你,那可是只有我才有,連師兄都沒有的喔!我一向不捨得用,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犧牲了兩顆給你娘服用,那可比喝兩年補藥更有效!唉∼∼真是虧本羅!」
季清儒更是感激,「大恩不言謝,慕容姑娘。」他又掏出一個小玉飾。「這,也是一點小小心意,希望姑娘喜歡。」
「哎呀!好可愛喔!」惜惜驚歎地放在掌心中把玩。
最近幾日他都沒有喝酒,夜裡悄悄去探視,見他又在雕刻,沒想到竟然是為她雕刻這個精緻可愛的小玉兔。
「姑娘說過今年十七歲,該是屬兔的。」
「對啊!我是屬兔的。」沒想到他竟然有聽進去,還記起來了,惜惜歡喜地連連頷首。「我好喜歡,謝謝!」
「姑娘喜歡就好,那麼我走了。」
「好,那你小心點啊!別忘了我可是……」
「不診男人。」
待季清儒離去後,惜惜忘形地親了親小玉兔,仍舊沉醉在他又送了一樣他親手雕刻的玉飾給她的喜悅中。
「瑞香。」
「姑娘?」
「再幫我準備一條紅繩。」
「是,姑娘。」
她全然沒有注意到瑞香若有所思的眼神。
姑娘不會是對二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