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推著推車的小販正加快了腳步走過振遠將軍府前面。
「你幹嘛走那麼快啊!我這車木炭可是很重的哪!」後面的那個胖小販趕不上前面的速度,索性停下來大喊。
「唉!」前面的瘦小販重歎了一口氣放下了自己的推車,走到後面一面幫著胖小販推,一面小小聲的開口,「動作快點哪!你忘記啦?這兒可是那座赫赫有名的振遠將軍府哪!」
「振遠……將軍府……那……那不就是……」胖小販的後背突然升起了一股涼意。
「對啦!就是那個鬧鬼的廢墟啊!你沒聽說過嗎?三年前司馬大將軍墜崖死後,過沒多久這兒就莫名其妙的被一把大火給燒了,之後有好多人經過這兒的時候都看到司馬將軍的鬼魂在這兒進進出出的,好不嚇人哪!」瘦小販繪聲繪影的說道。
「是……是真的嗎?」
「我騙你幹嘛?我自己就看過一次,那個司馬將軍穿著黑色的披肩,就站在那扇門那兒,還直勾勾的盯著我看呢!嚇得我魂都快飛了。」
「那麼恐怖啊?那後來呢?」
「還有什麼後來啊!我當然是拔腿就跑啦!」
「對了,我記得司馬將軍有一個很漂亮的妻子,叫……叫什麼來著的,她後來怎麼樣啦?」
「我哪知道!聽說她原來就有病,全靠司馬將軍的醫術才撐下來的,而且聽說她在司馬將軍死後就發瘋了,過沒多久也就死了吧?」
瘦小販正說著,一個黑影出現在將軍府的大門前。
「你……你看……看那邊……」胖小販眼尖看到了,渾身發抖的拉著瘦小販,指向那個黑影的方向。
「我的天啊!又……又出現了!」
「那……那我們還等什麼,還不快點走?!」
兩人愈想愈害怕,連忙推起推車,頭也不回的往前衝。
那個黑影在那兩人走遠了之後閃進了將軍府。
那人一直往庭園的深處走去,一直走到了一處院落,輕輕的敲了敲房門。
小巧打開門。「您回來了?!周總管,今兒個比較晚呢!」
「嗯!」周雲脫下斗篷,交給了小巧。「我早就回來了,不過在門口有兩個小販在說話,才沒有馬上進來。」
「哦?還有人敢從將軍府門口經過嗎?」
「多多少少會有,他們後來竟在門口聊了起來,我才現身把他們給嚇走了。」
「哈!周總管,您扮鬼的功力可是愈來愈高明了呢!」小巧取笑著說道。
「你就別挖苦我了,夫人今天怎麼樣?」
提到如雙,小巧的臉就垮了下去。
「還能怎麼樣?現在奶娘正在為她淨身,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去為夫人準備午餐了。」
「好吧!我進去看看夫人。」
*****
房間的後面有一個通道,通往一個極為隱密的小房間,周雲敲了敲門,等裡面應了聲之後才推門進入。
一進房間,就看到奶娘背對著門,正在為坐在椅子上的如雙梳頭,周雲輕輕的走上前去。坐在椅子上的如雙,就像是一個沒有了靈魂的軀體,木然的望著窗外,沒有思想和意識。
周雲忍不住搖頭輕歎,回想起三年前司馬靖中箭墜崖之後,如雙受不了刺激而當場暈了過去,周雲帶著她和小巧會合之後,先回到了清香寺,想等如雙醒來之後再行打算。
結果沒有料到,如雙醒來之後竟然再也不言不語,不動不吃。周雲和小巧嚇了一跳,因為司馬靖的事情還在風頭上,也不方便替如雙請大夫來診治,只能這麼拖著,接著的一個月,兩個人可以說是想盡了辦法要讓如雙回復神智,但是都沒有效果。
後來,周雲覺得清香寺畢竟是個修行的地方,不宜久留,於是在一個夜裡悄悄回到將軍府,一把火燒了將軍府,但是小心的留下了庭院深處的一處院落,避人耳目的遷了進去。
而如雙的奶娘在知道司馬靖的死訊後立刻辭去了秦府的工作,來到了振遠將軍府,剛巧周雲在那一天出門的時候遇到了在門口張望的她,於是告訴了她如雙的現狀,她也立即決定留下來照顧如雙。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三年來如雙依舊不會動也不說話,早晨醒來由小巧抱下床之後便鎮日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直到天黑,小巧看著她在椅子上睡著之後把她抱上床才休息。
而面對不能進食的如雙,小巧也只能把所有的食物熬煮成湯,讓如雙喝下,以維持她的生命。
而如雙的變化也很大,原來的她雖不豐腴卻是十分的嬌美動人,但是如今她變得瘦骨嶙峋,就像是只有人皮包在一具骷髏上一樣,而原本光滑柔順的黑色長髮,也變得乾枯,就像是曬乾的稻草一樣。
如雙就像是只有軀殼還活著,其他的部分都和司馬靖一起死了,每個人看到了如雙的樣子,都會忍不住的心酸,埋怨上天的不公平。
正當周雲在沉思的時候,小巧拿著菜湯進來了,奶娘讓如雙靠在自己的懷裡,一口口的餵著那讓如雙藉以維持生命的汁液。
看著這個情形,小巧忍不住掉下淚來。
「小巧!不許哭,夫人雖然不說話,但是她還是聽得見的,她看你哭,她會難過的。」周雲忍著鼻酸,斥喝著小巧。
「如果夫人能難過就好了,我每天幫她淨身的時候,看著她的身子,我都會忍不住的想,就讓她好好的去吧!我們何苦自私的留住她,讓她受這種苦呢!」奶娘邊餵著邊用傷心的語調說道。
「別這麼說啊!奶娘,爺的屍首一直都沒有找到,我們該抱著希望的啊!他說不定還沒有死,說不定正在哪兒避風頭,不能回來啊!」周雲安慰著奶娘也安慰著自己。
「不可能的,如果爺還活著,他這麼愛夫人,無論有什麼危險都一定會回來接夫人的。」小巧根本不抱任何的希望。
「不!三年我們都等了,更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放棄夫人,而且說不定哪一天爺突然回來了,夫人的病當然也就會痊癒了啊!我們該有這個信心的,是不是?」周雲用充滿信心的語調說著,奶娘和小巧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周雲望向窗外,心底不禁問著上天,這樣等下去究竟有沒有意義?而司馬靖到底是生是死呢?
*****
長富村,一個遙遠海邊的小漁村,是個居民很少、政府不太管也管不到的地方。雖談不上富裕,但是卻能夠靠著漁產,與少得可憐的農作物,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長富村的居民都很淳樸,也大都安於這樣的生活,所以大部分的居民都不曾離開村裡。
這天是個休息的日子,所有的男人都沒有出海捕魚,有的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有的則是在修補魚網和魚具。而女人們也因為自己的丈夫難得在家,都興高采烈的準備著吃食,村子裡一片平和的景象。
村長的女兒,葉若蝶,今年十九歲,從小就在海邊長大的她,雖然沒有十分出色的長相,但是有著健康的膚色和健美的身材,加上她人如其名,總是像只忙碌的彩蝶般到處飛舞,使她看起來總是開朗而有朝氣。村裡不少的年輕男子都心儀於她,而村長夫人從她滿十六歲之後就在替她物色適合的對象,但是若蝶並不想這麼快就成親,這才拖到了現在。
若蝶剛剛才幫著母親曬完了衣服,偷了個空,便來到海邊散步。遠遠的,看到一個人影,正專注的在修補著漁船的破洞,看著他,若蝶唇畔不自禁的浮起了一抹微笑,輕快的走上前去。
「還在忙啊?就快要吃午飯了呢!」若蝶在船緣坐了下來。
那人聞聲抬起頭,看見來人,沒有做任何反應,繼續低頭做他的工作。
那人就是司馬靖,三年前中箭墜崖之後,隨著浪潮漂流至此,被當時正在海邊散步的若蝶救了回去。
從沒有陌生人來訪的小村子,來了這麼一個來路不明又受了重傷的人,著實讓大家慌了手腳,可是善良的村民馬上就接納了他,請來了村裡的大夫為他治傷。
司馬靖連續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囈語不斷,全村的人都以為他可能沒救了,沒想到他卻活了下來,好不容易等他清醒了,想問清他受傷的原委,才發現他早就失去了記憶,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
村人想了很多辦法,都無法讓他想起任何的事,於是只好收留他,讓他養傷,教他捕魚,讓他可以養活自己。
若蝶在他受傷期間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他,司馬靖痊癒之後,若蝶更是一手負起了照料他生活起居的雜事。
村長本來是不贊同他們兩人在一起的,尤其是當他想起村裡的大夫說司馬靖身上的傷痕可能是被人鞭打所造成的,他便覺得司馬靖的身份不單純,為了怕惹上麻煩,有一陣子也試圖禁止若蝶跟司馬靖太過接近,可是若蝶根本就不聽勸,還是一個勁的往司馬靖那兒跑,管也管不住,久而久之,村長也就只好隨她去了。
司馬靖的傷好了之後,就開始學著跟村子裡的人去捕魚。也不知道是怕生還是怎麼的,司馬靖總是獨來獨往,空閒的時間不是修捕魚具就是望著大海發呆,不管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時間久了,大家倒也都習慣了,也不覺得他特別奇怪。
若蝶雖然習慣了司馬靖的冷淡,但是對司馬靖漠然的反應還是有一點失望,其實若蝶不願意接受母親給她安排的對象,絕大部分是因為司馬靖。
自從她從海邊救起了他,並且和他一起經過了那麼長的一段養傷的日子之後,若蝶對司馬靖的好感與日俱增,雖然司馬靖對她並沒有特別的好,但是她就是忍不住的要受到他的吸引。
「你怎麼來了?家裡的事情都忙完了嗎?」司馬靖感受到了若蝶失望的情緒,有些過意不去的淡淡問了句。
「是啊!」見司馬靖難得的回了話,若蝶高興的笑了,「娘要我來找你,說是今天中午到我們家來吃飯,你……能來嗎?」
「好啊!謝謝。」司馬靖無可無不可的說道。
若蝶望著司馬靖,心中的疑問一直問不出口,好半晌,才鼓超勇氣似的開口,「你……」說了一個字,卻不知要如何接下去,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司馬靖狐疑的抬起頭來,看著臉頰泛紅的若蝶。
「嗯?」
「你想起什麼過去的事了嗎?」若蝶真正想問的問題一直問不出口,只好拿另一個問題來解除兩人之間的尷尬。
「沒有。」司馬靖有些迷惘的望著海面,「不!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其實有的時候有些畫面會閃入我的腦海,片片段段的,根本就連不起來。每當我好不容易抓住了些什麼,令我懊惱的頭痛就會打斷那種感覺。」
「是嗎?那你……覺得你自己成過親了沒有?」若蝶充滿期待的問道。
成親!這兩個字閃過腦海的同時,一雙堅定的大眼睛突地撞入司馬靖的心房。
那是誰呢?司馬靖努力的回想,抓住那片刻的感覺,試著在自己的記憶裡找尋那雙大眼主人的樣貌,那雙眼睛,帶著夢幻的光彩,彷彿會微笑,是了!那抹震撼人心的微笑,那到底是誰?
正想著,一陣尖銳的痛楚閃過腦海,司馬靖痛得閉上了雙眼,那好不容易浮現的影像立刻消失無蹤。
「你怎麼了?」若蝶察覺了他的異樣,關心的問道。
「我沒事。」司馬靖逃避著若蝶的關心,「我只是好像想起了些什麼,好像有一個人,那是誰呢?我的家人嗎?」司馬靖喃喃地說著。
「或許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吧?」若蝶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的抬頭看了看天色,「算了,別再想了,時間還長著呢!我們走吧!要吃飯了!」
*****
司馬靖隨著若蝶來到村長的家,村長夫人高興的迎接他。
「你來啦!聽若蝶說你在海邊補船,今天大家都休息呢!」
「明天就要出海了,我想趁今天把船修補一下。」
「來!坐吧!就等你吃飯了。」
司馬靖隨著村長夫人入座,若蝶隨即挨著司馬靖的身邊坐了下來。
村長夫人看著若蝶的動作,會心的一笑。
身為母親,村長夫人是瞭解若蝶的心思的,她多少都感覺到了若蝶對司馬靖的好感,雖然司馬靖是個身世不明的人,但是她就是打從心裡認為司馬靖不是個壞人,而且看他平時工作也十分努力,更讓她十分滿意他的上進。
她可是從三年前就希望若蝶能有一個好的歸宿,現在女兒的心裡有了好的人選,她高興都來不及了,哪兒還會阻止她呢!
用完了餐,村長和司馬靖在客廳裡閒聊。
「你來到咱們村子也有三年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覺得咱們家若蝶怎麼樣呢?」
村長突如其來的問句讓司馬靖楞了一下。
「別介意呵!咱們住海邊討生活的人,說話不興拐彎抹角,若蝶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她娘早在她滿十六歲的那年,就開始給她物色對象了,可是她卻是怎麼樣也看不上眼,可是對你,我想是不一樣的。」村長起身走向了窗邊。
「我……這……」
「我不否認一開始的時候我並不贊成你們在一起,不知道怎麼的,我總是覺得你的身世一定不單純,咱們的村民都是些老實人,在這兒雖不富裕,但也是平穩安靜的過了大半輩子,我擔心你的身世會給我們帶來麻煩,可是若蝶偏就是喜歡你,她嘴上雖然不說,但我養她這麼大,她那點心思我是清楚的。」村長轉過身來面向司馬靖。「若蝶從小就在海邊長大,個性上也許開放了些,不像那些個名媛淑女,但她是個再好也不過的女孩了,她或許不能帶給你榮華富貴,但是我想她可以成為你這一生最好的伴侶。」
「我……我不知道,誠如您說的,我對我以前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曾經成過親,我……我怕我配不上若蝶。」司馬靖有些逃避的說。
「你不喜歡若蝶?」村長瞇起眼睛。
「不!不是的!我只是……」司馬靖說不出他心中的感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並不排斥若蝶,反而對她有種很特別的感情,自從他發現自己失去記憶之後,面對完全空白的過去,心裡一直十分恐惺,而長久以來若蝶的陪伴對他而言,早已成為了一種心靈上的依靠。
他很感激若蝶對他的付出,也知道若蝶對他的感情早已不是友情那麼簡單了,他也想用男女之情來看待自己和若蝶之間的關係,可不知是什麼原因,他就是沒有辦法給予若蝶同等的感情回報。
「那不就成了?就這樣決定吧!找一天,我給你們兩個舉行一個婚禮,到時候我讓全村的人都來參加。」村長釋然的拍拍司馬靖的肩,笑著說道。
傍晚時分,司馬靖拒絕了村長夫人的挽留離開了村長家,若蝶陪他走回海邊,一路上兩人各想各的心事,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爹要我們成親,你……不高興嗎?」若蝶打破沉默的問。
「不!我不是不高興,而是我覺得……我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感覺。若蝶,你覺得嫁給我真的好嗎?如果我以前曾經成過親,你要怎麼辦呢?」
司馬靖問出了他心中的隱憂,若蝶停下腳步,深深的看著他。
「你知道嗎?自從我從海邊救起了你,我就好喜歡好喜歡你了,我想嫁的一直就是你,對我來說,你的過去是不存在的,如果你有一些些喜歡我、一些些愛我,那麼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曾經成過親,我只要現在的你,和以後的你!」若蝶誠摯的說。
司馬靖感動的望著她。「若蝶!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好好的想想,好嗎?我希望能給你幸福,我會認真的回想,如果我們要陪伴對方度過下半輩子,我希望能給你最完整的我,好嗎?」
「我會等你的,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的!」若蝶微笑著說道。
司馬靖望著她認真的眼眸,有那麼一瞬問,彷彿有另一張臉孔和若蝶的臉孔重迭了,正當司馬靖要抓住那熟悉的印象時,那張臉孔立即就消失不見了。司馬靖轉頭面向大海沉思了起來,連若蝶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
「別走!靖!別丟下我一個人!」
夢中,一個熟悉的聲音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語氣中充滿一股令人心疼的無助。
「誰?是誰在叫?靖是誰?是我的名字嗎?你出來好嗎?讓我看看你好嗎?」司馬靖試圖撥開眼前的黑霧,看清後面的人影。
「請你回來好嗎?回到我的身邊,好嗎?」
那個聲音裡夾著壓抑的啜泣,扯得司馬靖心裡泛疼。
「你到底是誰?先別哭呵!」司馬靖往前走了幾步,但是那人影卻不見靠近,反而愈來愈遠。
「相思難表,夢魂無據,唯有歸來是!」
聲音漸漸的飄散在黑霧之中,司馬靖連忙伸手去抓。
「不!別走!不!」司馬靖大喊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滿身大汗。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作這種夢,夢裡也總是有一個聲音在說著要他回來的話,可是卻沒有一次像今天一樣可以看得到那麼清楚的人影,那到底是誰呢?他聽到夢中的人叫他靖,這應該是他的名字了吧?他叫靖,可是姓什麼呢?
每次聽著那女孩帶著哭音的聲音,都會讓他的心裡升起莫名的心疼感受,總覺得對他來說她是個很重要的人。
司馬靖走到窗邊,靜靜的聽著海浪拍打海岸的規律聲響,靜靜的回想著夢中如泣如訴的聲音--
相思難表,夢魂無據,唯有歸來是……
*****
雖然司馬靖和若蝶已經有了默契不要那麼快成親,但是村長和村長夫人仍是迫不及待替他們兩人準備了起來。
人口稀少的長富村,本來就很少有辦喜事的機會,現在又是村長的獨生女兒的婚禮,村民們的興奮之情當然更加的表露無遺。
隨著舉行婚禮的日子接近,司馬靖的不安也更加的擴大了,腦海中的影像愈來愈鮮明,他幾乎可以確定他是曾經成過親的,但是和誰或是在什麼地方,卻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婚禮的前一天,司馬靖也和往常一樣的和大家一起出海捕魚,回程的一路上,大家嘻嘻哈哈的說笑,話題全繞著司馬靖和若蝶的婚事轉,司馬靖彷彿局外人似的聽著,並沒有如大家一般的好心情。
「好小子!可真有你的,我從十歲起就開始追求若蝶了,想不到她竟然要嫁給一個認識才三年的人!」
「阿大,你就別再說了,你也不看看你那副德行,要人才沒人才,要身材沒身材的,別說若蝶了,就連六十歲的老女人都看不上你呢!」陳威調侃的說道。
「嘿!你說這什麼話,也不自己照照鏡子,你也不見得比我好到哪裡去!哼!」阿大不服氣的反駁。
「你說什麼?你……」陳威氣急敗壞的衝上前就要抓住阿大的領子。
「好了、好了!別再吵了,你們兩個都不差,只是緣分還沒到,說不定哪一天你們可以娶到高官的女兒也不一定呢!」司馬靖看著劍拔弩張就快要打起來的兩人,連忙出聲打圓場。
「就是就是,還是你會說話,唉!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這個小村落,離皇城那麼遠,要娶到大官的女兒談何容易呢!」阿大有些落寞的說道。
「總是有機會的嘛!別灰心。」司馬靖應付著說。
「嘿!瞧,才說著呢,新娘子不就來了嘛!哇!離開這麼一下子都捨不得啊?可羨慕死我了!看來咱們可真得死心了,唉!阿大,我們這兩個失意人就識相點,別打擾人家了。」陳威邊喳呼邊拉著呆望著若蝶的阿大往另一頭走去。
司馬靖掉頭看著向自己走來的若蝶,正要走上前去,忽地一個人影和若蝶的身影重迭了,那個人影愈來愈鮮明,自從他失去記憶,第一次能那麼清楚的看到如此清晰的影像。
「如雙……」司馬靖無意識的低哺出這個名字,一陣尖銳的痛楚讓他蹲下了身子,那些遺忘的往事就像是潮水般湧進他的腦海,強烈的衝擊讓他無法招架,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彷彿看到若蝶的身影急急的向他奔來……
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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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靖昏沉的醒來,看到屋裡熟悉的陳設,知道自己已經回到家裡了,橘紅色的陽光灑滿了整個屋子,看樣子已是黃昏時分。他環顧屋內,看見若蝶正站在窗邊,面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司馬靖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發出輕微的聲響,也驚動了若蝶。
「你醒了?頭還痛不痛?你可嚇壞我了!」若蝶擔心的走向床邊。
「我沒事,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到海邊去等你啊!可是沒想到看到你頭痛的毛病又犯了,還痛得暈了過去,我只好帶你回來了。」若蝶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開頭去,「咱們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我一早就說過要你好好休息別出海約,這要是弄出病來怎麼辦才好!」
婚禮!乍聽到這個名詞,司馬靖克制不住心裡的吃驚。從剛才起他就一直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之中,壓根沒有想到明天的婚禮。他看著一臉幸福和期待的若蝶,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但事到如今不說似乎又不行了。
「你怎麼了?」察覺司馬靖正用奇怪的眼光看著她,若蝶不解的看著司馬靖,「還很不舒服是嗎?」若蝶連忙擔心的走上前,在司馬靖的身邊坐了下來,順勢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際。
「若蝶!」司馬靖低下頭,專注的看著若蝶。
「嗯?」若蝶抬起頭來看著司馬靖。
「司馬靖。」
「什麼?」對於司馬靖的話,若蝶有些抓不著頭緒。
「我的名字,司馬靖。」
若蝶震驚的看著司馬靖,心中有著一股不祥的預感,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你……想起了多少?」沉默了許久,若蝶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出了心中的恐懼。
「全部。」司馬靖坦白的說道。
「那麼……」若蝶其實也有了預感,但卻怎麼樣也問不出口。
「是的,我是成過親的。」司馬靖說出了她心中最大的隱憂。
若蝶的心彷彿被一根利箭穿過,疼得她險些招架不住,她顫抖的問:「那麼……你準備怎麼辦?」
「若蝶,我……」
「不!」若蝶猛地打斷了司馬靖的話,「別說,不要說出來,求求你,不要說出來。」若蝶絕望的閉上眼睛,低下了頭,一串淚珠跌落在裙子上。
良久,若蝶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大海發楞。
不知過了多久,只知夜色慢慢的吞噬了黃昏殘留的餘暉,只留下一室的黑暗。
兩人都沉默著,不安的氣息浮在空氣之中。
司馬靖起身點燃了油燈,靜靜的坐在桌前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必須等待,若蝶在他的身上放了三年的感情,要她一下子接受他不能娶她的事實,對她而言是不公平的。
所以即使他的心早就飛到如雙身邊去了,但是他還是要等,等到若蝶願意聽他說為止。
「告訴我你的故事好嗎?」不知又過了多久,站在窗邊的若蝶靜靜的開口。
司馬靖彷彿早就準備好了,仔細的、慢慢的把他過去所有的事都告訴了若蝶,包括他自己的身世,與如雙成親、相愛的過程,和分開的無奈,每件事司馬靖都說得清清楚楚。